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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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冷酷 作者:瞳浩
第12节
莫霄云似乎听不懂他说什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冷森森道：“我没错！……澹台府敢说……我家灭门你们没有……”
“盟主真是糊涂了，莫家……”
澹台星临抬起剑，缓缓道：“是彼岸灭的。”
白光一闪，便要落下。
这一刻尉迟蔚心脏几乎停跳，再不管什么正邪不两立，不管世俗目光，不管恩怨仇恨，他只想……
他现身，稳稳地挡下这剑，将莫霄云接入怀中。
他只想牵他的手，再不放开。
澹台星临眼里精光一闪，终于出来了，一切都照计划进行，莫霄云已经身败名裂。
尉迟蔚抱得紧紧的不舍放开，莫霄云闭目躺在他怀中。一个心痛如割，一个依恋缠绵，一个倜傥潇洒，一个冷傲清高。两人只要在一起，不需一言半语，就什么都无法掩饰了，在场所有人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情意。
周围唏嘘一片，侠义无双莫大侠，先是袒护天魔殿妖孽，现在竟然又和邪气凛然的彼岸少主纠缠不清。
澹台星临便问：“彼岸少主为何出现在这里？”
尉迟蔚自出现就知道他已经入局，虽然明知是局却不得不入，便又抱了莫霄云一下，才正色道：“我不是彼岸少主。”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甚至觉得可笑。澹台星临却没有一点反应，反而语气平板古怪地反问：“为何？”
尉迟蔚正色道：“你们说我是彼岸的人，不就是因为我娘是彼岸首领吗？可我从未为彼岸杀过半个人，我现在宣布离开彼岸。所以我只是一个看到你们一群人一个欺负手无寸铁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而已。”
他这话说得在场人面红耳赤，澹台星临却面色不改道：“公子说错了，我们是在清理门户。”
“哈哈，那你们可厉害，连剑圣都能清理了！他要是动真格了，你们还会站在这里？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不想伤了你们？”尉迟蔚抱着他站起来，从他身上拔出一拔剑来扔到地上，冷笑道，“这一剑是你刺的吧？塞北封狼，不就是记恨他当年灭吟风寨抢了你塞北第一剑的风头吗？”
他再拔出一把剑来准确地扔到其中一人面前，“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哦，我想起来了，半年前你不是在康和被捉了吗？怎么出来后不采花了？”
“哦，还有这位，三个月前咱们还在慕天堡照过面呢，你当时跪在他脚下哭着说再也不敢了一定改，心里原来不是这么想的啊？……我真不明白，我仰慕的大侠，为什么总被欺负成这样？”
又一把带血的剑被拔出来，尉迟蔚给点住穴位止住血，掰开他嘴喂进一颗药丸。他拍拍莫霄云的脸，逼他睁开眼笑道：“来，霄云，看看，这就是你们家拼命护着的人，他们只想利用你，只想害死你，这就是你卫的道。”
莫霄云半死不活地看着不吭声，又抬眸望望北边。
尉迟蔚低头对着他柔声道，“跟我走，我们离开江湖，远离这些纷争，好吗？”
莫霄云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要掉进去无法自拔了，他垂眸，刚要开口就听到一声：“儿子，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莫霄云一听这声音反应激烈，杀气腾腾地瞪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挣扎着要从尉迟蔚怀里出来。尉迟蔚按住他，低头行礼。
“娘。”
这么多正道人在场，叶曼跟没看见似的，冷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尉迟蔚这才放开莫霄云，剑放在一边，屈膝跪了下来，俯身拜了一拜，“儿子求您放过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叶曼安静一会，眼里划过一丝狠戾，咬牙阴森森道：“你说什么？！”
尉迟蔚再拜，平静道：“求您，放过我们吧。”
“你敢……”
“是你！”莫霄云看着她踉跄了一下，突然叫出声来。
“就是你推我下水的！”
第三十五章 长明灯一盏，领君过彼岸
那件事好像发生在莫霄云把尉迟家“小妹妹”卖了当媳妇后没多久。
他被莫希拎着上门道歉，小妹妹没有生他的气，而是摸摸他的头原谅了他，还请他吃了尉迟家厨子做的腊肠。
真是个女中豪杰。
莫霄云心想。
那次之后他就常来尉迟家找尉迟妹妹玩（要吃的），但是尉迟妹妹好像经常很忙没空陪他，他问都在忙什么，小妹妹说要练剑，不好好练剑会被娘打。
莫霄云就说：我可以陪你练剑。
尉迟妹妹问：你会吗？
莫霄云说：当然，我可厉害了，我可以教你。
尉迟妹妹又问：厉害的你有这么好心？
莫霄云说：两根腊肠。
尉迟妹妹说：一根。
莫霄云说：好。
他就去的更频了，跟尉迟妹妹打得火热。某一天，他们还在尉迟家的小池塘边上练剑，莫霄云突然停下来认真地说：你这招不对。
尉迟妹妹问：哪里不对？
莫霄云就上去拉他的手，比划说：应该是这样……
话说了一半就被提着后领拎了起来，封住要穴扔进水里，他浑身动不了，只能一点点下沉，将死的恐惧漫了上来……
耳畔隐约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娘！求求你饶了他！我再也不敢亲近别人了！求你饶了他吧！求求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快要被淹死的时候终于被捞了上来，他醒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之后发了一场烧这事就跟没发生似的，再也没去过尉迟家。
尉迟妹妹从此再也不敢亲近任何人了，直到再遇到他。
“你敢……喜欢他？！”
叶曼的眼神就和当时一样森然恐怖，莫霄云还没怕过什么，这次却明显感觉有点紧张。叶曼手握住刀柄冷森森道，“要不是怕莫希抓住我，当时就该活活淹死你这小杂种！”
她说得过分，莫霄云表情淡然地听着，这时却突然开口了。
“伯母。”
叶曼怒道：“你叫谁伯母！少套近乎！”
莫霄云慢腾腾地接着问道：“尉迟妹妹呢？”
叶曼：“……”
尉迟蔚干咳一声问：“你装的吧？”
莫霄云这才问他：“你为何要男扮女装？”
尉迟蔚道：“……是你从小就傻，分不清男女。”
莫霄云停顿了一会，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尉迟蔚道：“你难道真的没看出来？！”
莫霄云震惊地将手挪向他的后肩那块伤，神情复杂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尉迟蔚看了看叶曼温声解释道：“每个入了彼岸的人都要打上标记，但我的身份，身上的标记会被看出来，那该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先刺上，再撕掉了。
莫霄云听了点点头，严肃道：“那一式你是真使错了，不是我想摸你手。”
尉迟蔚莞尔道：“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莫霄云面不改色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莫霄云！你敢当着我的面聊天！不怕我杀了你？！”
莫霄云淡淡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也要杀我，不能让我交代一下遗言吗，伯母？”
“别叫我伯母！”
这时只听刷刷风声，几道身影翩然落下，将他们围住，个个都是白衣御剑，飘然若谪仙。
是剑阁的人到了。
他们潇洒地站定，然后围着满身是血，身上衣服都被捅成了破布的莫霄云叽叽喳喳了起来：“阁主！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彼岸！你们敢把他打成这样！”
“不对，我来的时候听说不是彼岸，是自己人打的。”
“怎么可能！肯定是彼岸害的！”
“我还是坚持是澹台府的。”
……
莫霄云表情变了又变，终于在连映之对着尉迟蔚低头行礼喊了声“师爹”的时候忍不住训道：“都住口。”
谢长夏解释道：“阁主，我们来的时候遇到冷公子来求援，他说你有危险，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叶曼此时冷笑道：“莫霄云，你以为你有帮手了就逃得掉吗？彼岸照样杀光你们！你这次别想……”
“伯母。”
“……不准叫伯母！”
莫霄云跟没听见似的，用手扶着连映之的肩膀，望着北面缓缓道：“大家……准备逃命吧……”
说完毫无征兆地栽倒在连映之身上，彻底晕了过去。
北面密室的方向轰隆炸响，天边阴雷滚滚，整个地面都跟着晃动了起来，如地哭般震撼。尉迟蔚这才提醒道：“抱歉刚才一直没机会说，天魔出世了，澹台风意和我的剑都还在里面。”
叶曼：“……”
澹台星临：“……”
叶曼不杀他实在不甘心，心一横下令道：“先干掉这小子！”
与此同时尉迟蔚突然靠近澹台星临低声道：“不想你们暗地里干的好事捅出来，就别再搞他了。”
澹台星临跟他视线交错，如果那些事暴露了，即使莫霄云死了，澹台府也会形象受损，照样当不上盟主，于是平静道：“只这一次。”
尉迟蔚便道：“成交，这次放他走。”
于是澹台星临突然拔剑高声道：“邪魔妖道，休得猖狂！”
剑阁和武林众人立马和彼岸杀了起来。
轰隆的声音越来越近，在场的人连站都站不稳了，他们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气势越来越近，叶曼终于下令。
“快撤，带走少爷！”
尉迟蔚差点就跟着剑阁逃走了，几个彼岸的姑娘落下架住了他，他才要反抗晨曦就哭道：“少爷，别难为我们，你真想害死我们吗？”
尉迟蔚心一软收了剑，下一刻就被暮雨一甩手里的长鞭捆起来卷走了，“映之，我给他喂了再造丹！……你们不用这样我不跑！……”
“尉迟！不要！”
莫霄云被连映之扛着，昏迷中额头都是冷汗，突然叫了一声。
连映之对谢长夏道：“看来师父对师爹还是很上心的，做梦都想着。”
“……不要烤鱼！”
谢长夏：“……”
连映之：“……”
不过片刻间这里的人就逃光了，澹台星临也正想走时却又有几位穿澹台家紫袍但未戴面具的人来了，“星临，长老有令……”
“是。”
尽管地震动得厉害，澹台星临还是跪下听命。
剑阁。
“这……阿蔚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苍小钟震惊地看着莫霄云身上的一个个血窟窿，正在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愈合，然而他体温却飚的滚烫，昏迷不醒。
冷湖默然坐在床边给他换掉额头上的手巾，少见的安静。
连映之答道：“听师爹说是再造丹。”
冷湖无精打采道：“再造丹，调动全身气血疗伤，保命圣品，服下人会暂时昏迷甚至假死。”
苍小钟奇道：“再造丹也不会发烧啊，阿蔚会不会给错了？”
冷湖摸摸他的额头，疑惑道：“这症状……难道他还吃过铸灵丸？不可能啊，那方子失传很久了，而且很难炼，没个万金根本炼不出来……你们什么表情？”
苍小钟叹道：“真是傻人有傻福，那这一百万花得值了。”
冷湖大惊，“那当然了！铸灵丸是无价的，吃了会内力大涨，生白骨，增筋肉的圣品，他哪来的？”
苍小钟道：“一个神棍卖的，好像的确说过可以增内力，但霄云当时没有内力大涨啊。”
冷湖这才冷静下来，又恢复了精神不振道：“因为这样霸道的内力那时的他承受不住，现在吃了再造丹气血足了，身体就能承受了。”
“尉迟……”
莫霄云又开始满头冷汗地说胡话了，还带着哭腔撒娇似的，“你抱我紧点……”
冷湖立马怒了，“这个混蛋让他死了好了！”
苍小钟这才发现他状态不对，小心翼翼地问：“狐狸，你怎么了？你见霄云没事不高兴吗？”
冷湖突然抱着他的腰，埋进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他死了！啊呜呜……我好伤心……”
苍小钟更懵了，问道：“可是你当时跟我喝酒的时候，不是还说讨厌他，再也不会理他了吗？”
“呜呜呜……我胡说的，其实我没记恨他，我怪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我知道他肯定会回来，可他竟然不来找我了！我也不想找他……呜呜呜……但是他那天为了我死了，我才相信他还是爱我……”
“我只想说我要是敢这样，宁云早就打死……不对，留半条命跪算盘跪钉板……”
冷湖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一股脑往外倒：“其实我早知道澹台府是怎么驯他们的，他们只为澹台府而活，为澹台府而死……人渣倒最后还庆幸他是为自己活的……”
苍小钟也在说自己的：“我在街上多看一眼姑娘他就打我，一点都不相信我！要不是他自己有问题上次怎么会中蛊！害我也跟着遭罪……狐狸你怎么变矮了？不对，是我高了……”
冷湖看着被林着后领子提起来的苍小钟，一时间吓得哭都忘了哭了。接着苍小钟就被扔到墙角，抱头哼哼道：“云云……你怎么来了？我正夸你呢……别打我！”
冷湖：“……”
宁云冷淡道：“你爹一个月前就写信让你回去了，为什么不听？”
“呀！我忘了……”
“借口。”
“我这是有正事，我在帮霄云……”
“走火入魔？”
“这你都听说了？”
“放过莫大侠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不走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不过先让我跟狐狸道个别。”
宁云没理他，转去看莫霄云如何了，冷湖还在一边被震慑住了没敢吭声，苍小钟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啊？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你帮倒忙！”
冷湖红着眼睛杀气腾腾道：“老子要练天魔神功，找澹台老头报仇！”
=======小剧场======
尉迟蔚：采访一下莫希丈母娘，为什么霄云从小男女不分？
冷依：那是因为我们莫希是平的啊……
莫希：滚！
冷依：我就喜欢平胸怎么了，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莫希：……
叶曼：原来你拒绝我是这个原因……还有你们等等我马上到！
莫霄云：另外曝光一下，万骨枯也是平胸，晨曦也是平的，潇潇暮雨和叶曼身材都很好……
尉迟蔚：为什么你观察得这么仔细？？？
尉迟蔚：请问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莫霄云：那一天，我又想起了被烤鱼支配的恐惧。
第三十六章 决战！苍穹之巅（一）
“我要见盟主。”
在苍小钟被带走的时候，剑阁的门口来了一个戴面具的人。谢长夏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栽赃莫霄云还打伤他的人，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看，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想见就见了？”
澹台星临道：“我是澹台府现任首领。”
谢长夏冷笑道：“我知道，就是你使坏诬陷我们阁主的吧？”
澹台星临平静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诬陷。”
“我呸！”
谢长夏将他推出去冷声道，“我可不是阁主，还会跟你讲道理，你们家那点心思我清楚得很！再敢欺负我们阁主，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澹台星临语气丝毫不变，“你是不是误会了？盟主还好吗？”
“我不听，我只要你离我们阁主远点！”
澹台星临也是头次遇到不讲理的，只好道：“这件东西请转交给盟主，顺便转告盟主一句话。”
谢长夏收下云霄剑，没声好气地问：“什么话？”
“我们来日方长……”
“你给我滚！”
待他走后谢长夏才打开信，是一副地图，地图上画出来的位置难道是……彼岸的位置！
三天后。
“不！不要杀我娘！”
莫霄云猛地醒来，茫茫然地看着自己手心，他撩起衣服发现那么多伤竟然完全愈合了，连疤都没留，不由连连称奇。
“尉迟的药真管用，尉迟？尉迟呢？冷公子呢？小钟呢？映之……”
“在！”连映之激动道，“师父你终于喊到我了！”
莫霄云横了他一眼，冷淡地问：“人都去哪了？”
连映之便开始解释道：“是这样的，师爹被彼岸捉回去了，苍家少主回老家了，后来我们收到一封地图和云霄剑，冷公子看到后就走了。您已经昏睡了三天，这期间彼岸又攻击了雷霆门和丹歆派，还有三派都投降了……另外，罗公子在这里站很久了，您仍然没注意到吗？”
莫霄云面不改色地拿起剑来行礼道：“罗公子好。”
“……莫大侠好。”
莫霄云点头道：“在下还有要事，恕不能多陪了，罗公子请自便。”
说罢还没等连他们阻止就拿了剑和地图便要出门，然而迎面拦在面前的却是谢长夏，他手里拿着一把开了鞘的剑，表情平静无痕，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阁主，您还记得五年前，谢清秋吗？”
莫霄云皱眉，淡淡道：“我杀的每一个人都记得，你是他兄弟？”
“不，我不姓谢，我是他朋友。”
谢长夏一直是冷冷清清的声音，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带了点柔情，“我本是怀着报仇的心思接近您的，来了之后又很钦佩您的为人。但您今天既然要走，我们必须一战，是输是赢我都自刎谢罪。”
莫霄云便不废话，淡淡道：“好。”
话毕两人同时出剑。
谢长夏受他指点，动作路数，甚至是气质都像是同一个人。月下只见同时两个白衣蹁跹的身影，起落间像是带着花香般，煞是好看。
罗神风后他们一步，看了称赞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造诣，再过三年，绝对是第二个莫霄云。”
谢长夏却突然剑势陡然一变，走的怪异，隐约有些邪气。
“清秋剑法？谢清秋？”连映之回忆道，“五年前出了名的索命大道，以杀人越货不留尸体出名。但据说他劫掠钱财全是为了给一个朋友治病。”
听到这名字，谢长夏向来不经激，一下子就乱了章法，莫霄云让了他一招，叮嘱道：“专心。”
谢长夏这才将将收了注意力，但心神已经乱了，想起过去的一幕幕，要说杀意也提不起来，不过几招就败了下来。
“阁主剑法高超，我输得心服口服。”
谢长夏输得磊落，依言就要自尽，莫霄云手腕一转，挑开他的剑问道：“为何自尽？”
谢长夏答：“谢罪。”
莫霄云问：“所谢何罪？”
谢长夏答：“未能为爱人报仇。”
莫霄云问：“为何不报？”
谢长夏答：“报仇是错。”
莫霄云问：“既然是错，为何要做？”
谢长夏哑然，不知怎么回应，思来想去才恍悟，屈膝一拜。
“谢谢阁主指点。”
莫霄云坦然接受，淡淡道：“清秋剑法不适合你，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教你，如果我没回来……罗公子，他就拜托给你了。”
罗神风眼睛一亮，道：“好的！”
谢长夏声音眼圈一红，又是叩头一拜，“谢谢师父。”
莫霄云没有拦，又转对连映之道：“我这趟去杀叶曼，是为了以杀止杀卫我道，不是报仇。若我没有回来，你依然要杀她，但记住，别把报仇当活着的意义。澹台府的内情有人帮我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为师该教你的都教了，映之，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相信你不会走错路。”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番话连映之竟有些眼眶发涩，他强忍住眼泪道：“师父，我要和你一起。”
本以为莫霄云肯定会拒绝，他却一口答应了。
“好啊。”
他接着道：“三天后没见到我，就来彼岸找我，不过……”
他又莞尔一笑，道：“相信我，不是去送死的。”
和上次走火入魔比起来，他这次走的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直到离开很久，谢长夏都没站起来，眼角的泪痕还没被风吹干。连映之伸出手来扶起他，抹去他眼角的眼泪笑吟吟道：“长夏。”
谢长夏脸一红，色厉内荏道：“做什么！”
“你我手中的剑虽然不够坚韧，可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将剑阁的理念发扬光大？”
谢长夏起身静立，拿起手中剑，侧目看着连映之的微笑，就如同那天莫霄云对尉迟蔚说出那句话时一样坚定而期待。
他想也不想就答：“那当然！还用问吗？”
连映之笑道：“既是如此，剑阁就倒不了了。”
无论莫霄云这趟有没有回来，都不会倒了。
====小剧场====
莫霄云：我徒弟是最懂我的人了。
尉迟蔚：那我呢？
莫霄云：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连映之：我最懂师父了，只有我知道他这趟其实是为了救师爹，但我不说。
莫霄云：长夏，剑阁给你了！
第三十七章 决战！苍穹之巅（二）
彼岸。
半山亭。
一位蓝衣少年坐在石桌前抿唇细思，他生得眉目英朗，一笑风流过。片刻后，他拾起一枚黑子放于棋盘上，又执起一枚白子，这时一道飘绿身影一晃神落到他面前，阴沉道：“蔚儿，你又在做什么！”
尉迟蔚慢腾腾地对着她笑了一下，道：“我正考虑一个问题呢。”
“什么问题？”
“这一步该怎么走。”
“……”
尉迟蔚起手将白子落下，原来是在自行对弈，可这子刚一下落下，整个棋盘就被叶曼掀到地上。尉迟蔚颇为惋惜，还想捡起来，叶曼一脚踩住，冷声道：“这不是莫希当年送你的棋盘吗？！”
尉迟蔚叹了一口气，温声陪笑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叶曼脚下的棋盘从中间裂开，裂缝缓缓扩张，整个棋盘四分五裂了，“你这是……在跟我闹情绪吗？”
尉迟蔚抬头，缓缓地勾起唇角，莞尔道，“不敢。”
叶曼冷声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莫希的儿子？”
“对啊，为什么？”
提起他来，尉迟蔚连眼神都温柔了，仿佛透过远处的群山看着一个人，扬起一抹悠长笑意。
“我们论剑无数次，他的每招每式，还未动，就已刻在我心中，等发现的时候才知道心已经交出去了，才发现我已经做不到了……”
“你！你……”
叶曼抬手，却没打下来，气得浑身发抖。
“莫希，你的好儿子！……”
尉迟蔚看她眼睛已经不是正常光彩，慌忙起来扶她，“娘！您怎么了？”
“不用你管！”
叶曼冷冷推开他，沿路下山，尉迟蔚担忧地看着，隐约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和平时哪里不同。不过她平时也常这样，就没太当回事。
“滚开！”
叶曼随手把挡路送饭的侍女一掌拍开，尉迟蔚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温声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对彼岸的姑娘一向体贴，叶曼也懒得理他，早走没影了，尉迟蔚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注意到她的脸，眼神一凛。
“你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他面前的姑娘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抬手，一道剑气从指尖放出，三尺外的树梢上，最顶的花无声而又笔直地落了下来。
尉迟蔚眼睛骤然睁大，浑身都僵住了，尔后紧紧地抱住他。
“你啊，怎么总是用奇奇怪怪的方式出现？吓了我一跳。”
莫霄云慢腾腾地从衣襟掏出一团棉花扔到地上，漠然道：“那是因为冷公子说……”
“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你啊！”
他旁边一直低着头的人抬起头来笑嘻嘻答道。
尉迟蔚无语凝噎。
“……为什么你也在？”
冷湖稀里哗啦地把梳好的头发抓乱，道：“你以为我想来救你吗？还不是因为澹台府送来了云霄剑和彼岸的地图，这么说他们说不定有人渣的消息，所以我只好来了，后来就在山下遇到了这傻小子。”
“所以你就把他画成了这样？真是……太难看了！”
尉迟蔚把莫霄云拉过来，用袖子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叹气。
“妆粉不该这么涂的，胭脂没抹匀，眉毛也修歪了，还有啊，那个地方塞棉花一摸就会摸出来，用馒头手感会更像。”
“可是很浪费。”
“不会，烤烤还能吃，下次我帮你画。”
“嗯！”
莫霄云点点头，又低下头让尉迟蔚给他解开头上梳的鬓发，尉迟蔚柔声道：“好了，再去那边泉边洗洗脸就好了，衣服快换回去。”
“嗯。”
暮雨问：“少爷，你怎么能让他们留下？”
尉迟蔚看着终于恢复正常了的莫霄云，颇为感动道：“霄云为了我甘愿男扮女装，来这里做下人，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那边正在洗脸的莫霄云道：“离那么近她竟然完全没认出我来，冷公子好厉害。”
冷湖道：“好玩吗？下次让尉迟帮你，他更擅长。”
莫霄云道：“好啊。”
暮雨道：“少爷，他好像并没有觉得羞耻。”
尉迟蔚：“……”
莫霄云又问：“不过，为什么尉迟会擅长给女子化眉？”
尉迟蔚：“……”
冷湖也道：“对啊，而且很了解手感的样子。”
“不要说了，霄云！”
尉迟蔚突然换了个话题，握住莫霄云的手认真道：“我们私奔吧。”
“……尉迟？”
莫霄云皱眉，暮雨急道：“少爷！”
“听我说完。”
尉迟蔚接着道：“跟我走吧。江湖险恶，随我远离这一切，我们养一群鸡，养一条狗，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再不管江湖恩怨，一生只对你一个人好，把一辈子都给你，跟我走好吗？”
“尉迟……”
莫霄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又双双移开，莫霄云抽出手来，尉迟蔚也没再牵他的手，抚额苦笑。
“我知道她该死，可她纵有千般不对，她也是我娘，你就非要杀她吗？非得逼我动手吗？”
莫霄云清晰地看着他眼里的挣扎痛苦，沉默了很久没答话，突然转向暮雨问道：“要来剑阁吗？”
暮雨愣在原地。
莫霄云淡淡道：“你之前说没有地方可去，现在我能收留你了，要来剑阁吗？”
暮雨犹豫道：“可，可是……”
莫霄云道：“在剑阁，只要守我的规矩，我就保护你不受欺负。”
暮雨道：“可是欺负我的就是你啊！”
第12节
恋耽美
第12节
莫霄云似乎听不懂他说什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冷森森道：“我没错！……澹台府敢说……我家灭门你们没有……”
“盟主真是糊涂了，莫家……”
澹台星临抬起剑，缓缓道：“是彼岸灭的。”
白光一闪，便要落下。
这一刻尉迟蔚心脏几乎停跳，再不管什么正邪不两立，不管世俗目光，不管恩怨仇恨，他只想……
他现身，稳稳地挡下这剑，将莫霄云接入怀中。
他只想牵他的手，再不放开。
澹台星临眼里精光一闪，终于出来了，一切都照计划进行，莫霄云已经身败名裂。
尉迟蔚抱得紧紧的不舍放开，莫霄云闭目躺在他怀中。一个心痛如割，一个依恋缠绵，一个倜傥潇洒，一个冷傲清高。两人只要在一起，不需一言半语，就什么都无法掩饰了，在场所有人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情意。
周围唏嘘一片，侠义无双莫大侠，先是袒护天魔殿妖孽，现在竟然又和邪气凛然的彼岸少主纠缠不清。
澹台星临便问：“彼岸少主为何出现在这里？”
尉迟蔚自出现就知道他已经入局，虽然明知是局却不得不入，便又抱了莫霄云一下，才正色道：“我不是彼岸少主。”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甚至觉得可笑。澹台星临却没有一点反应，反而语气平板古怪地反问：“为何？”
尉迟蔚正色道：“你们说我是彼岸的人，不就是因为我娘是彼岸首领吗？可我从未为彼岸杀过半个人，我现在宣布离开彼岸。所以我只是一个看到你们一群人一个欺负手无寸铁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而已。”
他这话说得在场人面红耳赤，澹台星临却面色不改道：“公子说错了，我们是在清理门户。”
“哈哈，那你们可厉害，连剑圣都能清理了！他要是动真格了，你们还会站在这里？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不想伤了你们？”尉迟蔚抱着他站起来，从他身上拔出一拔剑来扔到地上，冷笑道，“这一剑是你刺的吧？塞北封狼，不就是记恨他当年灭吟风寨抢了你塞北第一剑的风头吗？”
他再拔出一把剑来准确地扔到其中一人面前，“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哦，我想起来了，半年前你不是在康和被捉了吗？怎么出来后不采花了？”
“哦，还有这位，三个月前咱们还在慕天堡照过面呢，你当时跪在他脚下哭着说再也不敢了一定改，心里原来不是这么想的啊？……我真不明白，我仰慕的大侠，为什么总被欺负成这样？”
又一把带血的剑被拔出来，尉迟蔚给点住穴位止住血，掰开他嘴喂进一颗药丸。他拍拍莫霄云的脸，逼他睁开眼笑道：“来，霄云，看看，这就是你们家拼命护着的人，他们只想利用你，只想害死你，这就是你卫的道。”
莫霄云半死不活地看着不吭声，又抬眸望望北边。
尉迟蔚低头对着他柔声道，“跟我走，我们离开江湖，远离这些纷争，好吗？”
莫霄云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要掉进去无法自拔了，他垂眸，刚要开口就听到一声：“儿子，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莫霄云一听这声音反应激烈，杀气腾腾地瞪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挣扎着要从尉迟蔚怀里出来。尉迟蔚按住他，低头行礼。
“娘。”
这么多正道人在场，叶曼跟没看见似的，冷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尉迟蔚这才放开莫霄云，剑放在一边，屈膝跪了下来，俯身拜了一拜，“儿子求您放过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叶曼安静一会，眼里划过一丝狠戾，咬牙阴森森道：“你说什么？！”
尉迟蔚再拜，平静道：“求您，放过我们吧。”
“你敢……”
“是你！”莫霄云看着她踉跄了一下，突然叫出声来。
“就是你推我下水的！”
第三十五章 长明灯一盏，领君过彼岸
那件事好像发生在莫霄云把尉迟家“小妹妹”卖了当媳妇后没多久。
他被莫希拎着上门道歉，小妹妹没有生他的气，而是摸摸他的头原谅了他，还请他吃了尉迟家厨子做的腊肠。
真是个女中豪杰。
莫霄云心想。
那次之后他就常来尉迟家找尉迟妹妹玩（要吃的），但是尉迟妹妹好像经常很忙没空陪他，他问都在忙什么，小妹妹说要练剑，不好好练剑会被娘打。
莫霄云就说：我可以陪你练剑。
尉迟妹妹问：你会吗？
莫霄云说：当然，我可厉害了，我可以教你。
尉迟妹妹又问：厉害的你有这么好心？
莫霄云说：两根腊肠。
尉迟妹妹说：一根。
莫霄云说：好。
他就去的更频了，跟尉迟妹妹打得火热。某一天，他们还在尉迟家的小池塘边上练剑，莫霄云突然停下来认真地说：你这招不对。
尉迟妹妹问：哪里不对？
莫霄云就上去拉他的手，比划说：应该是这样……
话说了一半就被提着后领拎了起来，封住要穴扔进水里，他浑身动不了，只能一点点下沉，将死的恐惧漫了上来……
耳畔隐约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娘！求求你饶了他！我再也不敢亲近别人了！求你饶了他吧！求求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快要被淹死的时候终于被捞了上来，他醒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之后发了一场烧这事就跟没发生似的，再也没去过尉迟家。
尉迟妹妹从此再也不敢亲近任何人了，直到再遇到他。
“你敢……喜欢他？！”
叶曼的眼神就和当时一样森然恐怖，莫霄云还没怕过什么，这次却明显感觉有点紧张。叶曼手握住刀柄冷森森道，“要不是怕莫希抓住我，当时就该活活淹死你这小杂种！”
她说得过分，莫霄云表情淡然地听着，这时却突然开口了。
“伯母。”
叶曼怒道：“你叫谁伯母！少套近乎！”
莫霄云慢腾腾地接着问道：“尉迟妹妹呢？”
叶曼：“……”
尉迟蔚干咳一声问：“你装的吧？”
莫霄云这才问他：“你为何要男扮女装？”
尉迟蔚道：“……是你从小就傻，分不清男女。”
莫霄云停顿了一会，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尉迟蔚道：“你难道真的没看出来？！”
莫霄云震惊地将手挪向他的后肩那块伤，神情复杂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尉迟蔚看了看叶曼温声解释道：“每个入了彼岸的人都要打上标记，但我的身份，身上的标记会被看出来，那该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先刺上，再撕掉了。
莫霄云听了点点头，严肃道：“那一式你是真使错了，不是我想摸你手。”
尉迟蔚莞尔道：“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莫霄云面不改色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莫霄云！你敢当着我的面聊天！不怕我杀了你？！”
莫霄云淡淡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也要杀我，不能让我交代一下遗言吗，伯母？”
“别叫我伯母！”
这时只听刷刷风声，几道身影翩然落下，将他们围住，个个都是白衣御剑，飘然若谪仙。
是剑阁的人到了。
他们潇洒地站定，然后围着满身是血，身上衣服都被捅成了破布的莫霄云叽叽喳喳了起来：“阁主！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彼岸！你们敢把他打成这样！”
“不对，我来的时候听说不是彼岸，是自己人打的。”
“怎么可能！肯定是彼岸害的！”
“我还是坚持是澹台府的。”
……
莫霄云表情变了又变，终于在连映之对着尉迟蔚低头行礼喊了声“师爹”的时候忍不住训道：“都住口。”
谢长夏解释道：“阁主，我们来的时候遇到冷公子来求援，他说你有危险，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叶曼此时冷笑道：“莫霄云，你以为你有帮手了就逃得掉吗？彼岸照样杀光你们！你这次别想……”
“伯母。”
“……不准叫伯母！”
莫霄云跟没听见似的，用手扶着连映之的肩膀，望着北面缓缓道：“大家……准备逃命吧……”
说完毫无征兆地栽倒在连映之身上，彻底晕了过去。
北面密室的方向轰隆炸响，天边阴雷滚滚，整个地面都跟着晃动了起来，如地哭般震撼。尉迟蔚这才提醒道：“抱歉刚才一直没机会说，天魔出世了，澹台风意和我的剑都还在里面。”
叶曼：“……”
澹台星临：“……”
叶曼不杀他实在不甘心，心一横下令道：“先干掉这小子！”
与此同时尉迟蔚突然靠近澹台星临低声道：“不想你们暗地里干的好事捅出来，就别再搞他了。”
澹台星临跟他视线交错，如果那些事暴露了，即使莫霄云死了，澹台府也会形象受损，照样当不上盟主，于是平静道：“只这一次。”
尉迟蔚便道：“成交，这次放他走。”
于是澹台星临突然拔剑高声道：“邪魔妖道，休得猖狂！”
剑阁和武林众人立马和彼岸杀了起来。
轰隆的声音越来越近，在场的人连站都站不稳了，他们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气势越来越近，叶曼终于下令。
“快撤，带走少爷！”
尉迟蔚差点就跟着剑阁逃走了，几个彼岸的姑娘落下架住了他，他才要反抗晨曦就哭道：“少爷，别难为我们，你真想害死我们吗？”
尉迟蔚心一软收了剑，下一刻就被暮雨一甩手里的长鞭捆起来卷走了，“映之，我给他喂了再造丹！……你们不用这样我不跑！……”
“尉迟！不要！”
莫霄云被连映之扛着，昏迷中额头都是冷汗，突然叫了一声。
连映之对谢长夏道：“看来师父对师爹还是很上心的，做梦都想着。”
“……不要烤鱼！”
谢长夏：“……”
连映之：“……”
不过片刻间这里的人就逃光了，澹台星临也正想走时却又有几位穿澹台家紫袍但未戴面具的人来了，“星临，长老有令……”
“是。”
尽管地震动得厉害，澹台星临还是跪下听命。
剑阁。
“这……阿蔚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苍小钟震惊地看着莫霄云身上的一个个血窟窿，正在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愈合，然而他体温却飚的滚烫，昏迷不醒。
冷湖默然坐在床边给他换掉额头上的手巾，少见的安静。
连映之答道：“听师爹说是再造丹。”
冷湖无精打采道：“再造丹，调动全身气血疗伤，保命圣品，服下人会暂时昏迷甚至假死。”
苍小钟奇道：“再造丹也不会发烧啊，阿蔚会不会给错了？”
冷湖摸摸他的额头，疑惑道：“这症状……难道他还吃过铸灵丸？不可能啊，那方子失传很久了，而且很难炼，没个万金根本炼不出来……你们什么表情？”
苍小钟叹道：“真是傻人有傻福，那这一百万花得值了。”
冷湖大惊，“那当然了！铸灵丸是无价的，吃了会内力大涨，生白骨，增筋肉的圣品，他哪来的？”
苍小钟道：“一个神棍卖的，好像的确说过可以增内力，但霄云当时没有内力大涨啊。”
冷湖这才冷静下来，又恢复了精神不振道：“因为这样霸道的内力那时的他承受不住，现在吃了再造丹气血足了，身体就能承受了。”
“尉迟……”
莫霄云又开始满头冷汗地说胡话了，还带着哭腔撒娇似的，“你抱我紧点……”
冷湖立马怒了，“这个混蛋让他死了好了！”
苍小钟这才发现他状态不对，小心翼翼地问：“狐狸，你怎么了？你见霄云没事不高兴吗？”
冷湖突然抱着他的腰，埋进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他死了！啊呜呜……我好伤心……”
苍小钟更懵了，问道：“可是你当时跟我喝酒的时候，不是还说讨厌他，再也不会理他了吗？”
“呜呜呜……我胡说的，其实我没记恨他，我怪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我知道他肯定会回来，可他竟然不来找我了！我也不想找他……呜呜呜……但是他那天为了我死了，我才相信他还是爱我……”
“我只想说我要是敢这样，宁云早就打死……不对，留半条命跪算盘跪钉板……”
冷湖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一股脑往外倒：“其实我早知道澹台府是怎么驯他们的，他们只为澹台府而活，为澹台府而死……人渣倒最后还庆幸他是为自己活的……”
苍小钟也在说自己的：“我在街上多看一眼姑娘他就打我，一点都不相信我！要不是他自己有问题上次怎么会中蛊！害我也跟着遭罪……狐狸你怎么变矮了？不对，是我高了……”
冷湖看着被林着后领子提起来的苍小钟，一时间吓得哭都忘了哭了。接着苍小钟就被扔到墙角，抱头哼哼道：“云云……你怎么来了？我正夸你呢……别打我！”
冷湖：“……”
宁云冷淡道：“你爹一个月前就写信让你回去了，为什么不听？”
“呀！我忘了……”
“借口。”
“我这是有正事，我在帮霄云……”
“走火入魔？”
“这你都听说了？”
“放过莫大侠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不走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不过先让我跟狐狸道个别。”
宁云没理他，转去看莫霄云如何了，冷湖还在一边被震慑住了没敢吭声，苍小钟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啊？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你帮倒忙！”
冷湖红着眼睛杀气腾腾道：“老子要练天魔神功，找澹台老头报仇！”
=======小剧场======
尉迟蔚：采访一下莫希丈母娘，为什么霄云从小男女不分？
冷依：那是因为我们莫希是平的啊……
莫希：滚！
冷依：我就喜欢平胸怎么了，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莫希：……
叶曼：原来你拒绝我是这个原因……还有你们等等我马上到！
莫霄云：另外曝光一下，万骨枯也是平胸，晨曦也是平的，潇潇暮雨和叶曼身材都很好……
尉迟蔚：为什么你观察得这么仔细？？？
尉迟蔚：请问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莫霄云：那一天，我又想起了被烤鱼支配的恐惧。
第三十六章 决战！苍穹之巅（一）
“我要见盟主。”
在苍小钟被带走的时候，剑阁的门口来了一个戴面具的人。谢长夏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栽赃莫霄云还打伤他的人，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看，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想见就见了？”
澹台星临道：“我是澹台府现任首领。”
谢长夏冷笑道：“我知道，就是你使坏诬陷我们阁主的吧？”
澹台星临平静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诬陷。”
“我呸！”
谢长夏将他推出去冷声道，“我可不是阁主，还会跟你讲道理，你们家那点心思我清楚得很！再敢欺负我们阁主，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澹台星临语气丝毫不变，“你是不是误会了？盟主还好吗？”
“我不听，我只要你离我们阁主远点！”
澹台星临也是头次遇到不讲理的，只好道：“这件东西请转交给盟主，顺便转告盟主一句话。”
谢长夏收下云霄剑，没声好气地问：“什么话？”
“我们来日方长……”
“你给我滚！”
待他走后谢长夏才打开信，是一副地图，地图上画出来的位置难道是……彼岸的位置！
三天后。
“不！不要杀我娘！”
莫霄云猛地醒来，茫茫然地看着自己手心，他撩起衣服发现那么多伤竟然完全愈合了，连疤都没留，不由连连称奇。
“尉迟的药真管用，尉迟？尉迟呢？冷公子呢？小钟呢？映之……”
“在！”连映之激动道，“师父你终于喊到我了！”
莫霄云横了他一眼，冷淡地问：“人都去哪了？”
连映之便开始解释道：“是这样的，师爹被彼岸捉回去了，苍家少主回老家了，后来我们收到一封地图和云霄剑，冷公子看到后就走了。您已经昏睡了三天，这期间彼岸又攻击了雷霆门和丹歆派，还有三派都投降了……另外，罗公子在这里站很久了，您仍然没注意到吗？”
莫霄云面不改色地拿起剑来行礼道：“罗公子好。”
“……莫大侠好。”
莫霄云点头道：“在下还有要事，恕不能多陪了，罗公子请自便。”
说罢还没等连他们阻止就拿了剑和地图便要出门，然而迎面拦在面前的却是谢长夏，他手里拿着一把开了鞘的剑，表情平静无痕，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阁主，您还记得五年前，谢清秋吗？”
莫霄云皱眉，淡淡道：“我杀的每一个人都记得，你是他兄弟？”
“不，我不姓谢，我是他朋友。”
谢长夏一直是冷冷清清的声音，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带了点柔情，“我本是怀着报仇的心思接近您的，来了之后又很钦佩您的为人。但您今天既然要走，我们必须一战，是输是赢我都自刎谢罪。”
莫霄云便不废话，淡淡道：“好。”
话毕两人同时出剑。
谢长夏受他指点，动作路数，甚至是气质都像是同一个人。月下只见同时两个白衣蹁跹的身影，起落间像是带着花香般，煞是好看。
罗神风后他们一步，看了称赞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造诣，再过三年，绝对是第二个莫霄云。”
谢长夏却突然剑势陡然一变，走的怪异，隐约有些邪气。
“清秋剑法？谢清秋？”连映之回忆道，“五年前出了名的索命大道，以杀人越货不留尸体出名。但据说他劫掠钱财全是为了给一个朋友治病。”
听到这名字，谢长夏向来不经激，一下子就乱了章法，莫霄云让了他一招，叮嘱道：“专心。”
谢长夏这才将将收了注意力，但心神已经乱了，想起过去的一幕幕，要说杀意也提不起来，不过几招就败了下来。
“阁主剑法高超，我输得心服口服。”
谢长夏输得磊落，依言就要自尽，莫霄云手腕一转，挑开他的剑问道：“为何自尽？”
谢长夏答：“谢罪。”
莫霄云问：“所谢何罪？”
谢长夏答：“未能为爱人报仇。”
莫霄云问：“为何不报？”
谢长夏答：“报仇是错。”
莫霄云问：“既然是错，为何要做？”
谢长夏哑然，不知怎么回应，思来想去才恍悟，屈膝一拜。
“谢谢阁主指点。”
莫霄云坦然接受，淡淡道：“清秋剑法不适合你，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教你，如果我没回来……罗公子，他就拜托给你了。”
罗神风眼睛一亮，道：“好的！”
谢长夏声音眼圈一红，又是叩头一拜，“谢谢师父。”
莫霄云没有拦，又转对连映之道：“我这趟去杀叶曼，是为了以杀止杀卫我道，不是报仇。若我没有回来，你依然要杀她，但记住，别把报仇当活着的意义。澹台府的内情有人帮我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为师该教你的都教了，映之，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相信你不会走错路。”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番话连映之竟有些眼眶发涩，他强忍住眼泪道：“师父，我要和你一起。”
本以为莫霄云肯定会拒绝，他却一口答应了。
“好啊。”
他接着道：“三天后没见到我，就来彼岸找我，不过……”
他又莞尔一笑，道：“相信我，不是去送死的。”
和上次走火入魔比起来，他这次走的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直到离开很久，谢长夏都没站起来，眼角的泪痕还没被风吹干。连映之伸出手来扶起他，抹去他眼角的眼泪笑吟吟道：“长夏。”
谢长夏脸一红，色厉内荏道：“做什么！”
“你我手中的剑虽然不够坚韧，可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将剑阁的理念发扬光大？”
谢长夏起身静立，拿起手中剑，侧目看着连映之的微笑，就如同那天莫霄云对尉迟蔚说出那句话时一样坚定而期待。
他想也不想就答：“那当然！还用问吗？”
连映之笑道：“既是如此，剑阁就倒不了了。”
无论莫霄云这趟有没有回来，都不会倒了。
====小剧场====
莫霄云：我徒弟是最懂我的人了。
尉迟蔚：那我呢？
莫霄云：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连映之：我最懂师父了，只有我知道他这趟其实是为了救师爹，但我不说。
莫霄云：长夏，剑阁给你了！
第三十七章 决战！苍穹之巅（二）
彼岸。
半山亭。
一位蓝衣少年坐在石桌前抿唇细思，他生得眉目英朗，一笑风流过。片刻后，他拾起一枚黑子放于棋盘上，又执起一枚白子，这时一道飘绿身影一晃神落到他面前，阴沉道：“蔚儿，你又在做什么！”
尉迟蔚慢腾腾地对着她笑了一下，道：“我正考虑一个问题呢。”
“什么问题？”
“这一步该怎么走。”
“……”
尉迟蔚起手将白子落下，原来是在自行对弈，可这子刚一下落下，整个棋盘就被叶曼掀到地上。尉迟蔚颇为惋惜，还想捡起来，叶曼一脚踩住，冷声道：“这不是莫希当年送你的棋盘吗？！”
尉迟蔚叹了一口气，温声陪笑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叶曼脚下的棋盘从中间裂开，裂缝缓缓扩张，整个棋盘四分五裂了，“你这是……在跟我闹情绪吗？”
尉迟蔚抬头，缓缓地勾起唇角，莞尔道，“不敢。”
叶曼冷声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莫希的儿子？”
“对啊，为什么？”
提起他来，尉迟蔚连眼神都温柔了，仿佛透过远处的群山看着一个人，扬起一抹悠长笑意。
“我们论剑无数次，他的每招每式，还未动，就已刻在我心中，等发现的时候才知道心已经交出去了，才发现我已经做不到了……”
“你！你……”
叶曼抬手，却没打下来，气得浑身发抖。
“莫希，你的好儿子！……”
尉迟蔚看她眼睛已经不是正常光彩，慌忙起来扶她，“娘！您怎么了？”
“不用你管！”
叶曼冷冷推开他，沿路下山，尉迟蔚担忧地看着，隐约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和平时哪里不同。不过她平时也常这样，就没太当回事。
“滚开！”
叶曼随手把挡路送饭的侍女一掌拍开，尉迟蔚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温声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对彼岸的姑娘一向体贴，叶曼也懒得理他，早走没影了，尉迟蔚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注意到她的脸，眼神一凛。
“你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他面前的姑娘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抬手，一道剑气从指尖放出，三尺外的树梢上，最顶的花无声而又笔直地落了下来。
尉迟蔚眼睛骤然睁大，浑身都僵住了，尔后紧紧地抱住他。
“你啊，怎么总是用奇奇怪怪的方式出现？吓了我一跳。”
莫霄云慢腾腾地从衣襟掏出一团棉花扔到地上，漠然道：“那是因为冷公子说……”
“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你啊！”
他旁边一直低着头的人抬起头来笑嘻嘻答道。
尉迟蔚无语凝噎。
“……为什么你也在？”
冷湖稀里哗啦地把梳好的头发抓乱，道：“你以为我想来救你吗？还不是因为澹台府送来了云霄剑和彼岸的地图，这么说他们说不定有人渣的消息，所以我只好来了，后来就在山下遇到了这傻小子。”
“所以你就把他画成了这样？真是……太难看了！”
尉迟蔚把莫霄云拉过来，用袖子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叹气。
“妆粉不该这么涂的，胭脂没抹匀，眉毛也修歪了，还有啊，那个地方塞棉花一摸就会摸出来，用馒头手感会更像。”
“可是很浪费。”
“不会，烤烤还能吃，下次我帮你画。”
“嗯！”
莫霄云点点头，又低下头让尉迟蔚给他解开头上梳的鬓发，尉迟蔚柔声道：“好了，再去那边泉边洗洗脸就好了，衣服快换回去。”
“嗯。”
暮雨问：“少爷，你怎么能让他们留下？”
尉迟蔚看着终于恢复正常了的莫霄云，颇为感动道：“霄云为了我甘愿男扮女装，来这里做下人，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那边正在洗脸的莫霄云道：“离那么近她竟然完全没认出我来，冷公子好厉害。”
冷湖道：“好玩吗？下次让尉迟帮你，他更擅长。”
莫霄云道：“好啊。”
暮雨道：“少爷，他好像并没有觉得羞耻。”
尉迟蔚：“……”
莫霄云又问：“不过，为什么尉迟会擅长给女子化眉？”
尉迟蔚：“……”
冷湖也道：“对啊，而且很了解手感的样子。”
“不要说了，霄云！”
尉迟蔚突然换了个话题，握住莫霄云的手认真道：“我们私奔吧。”
“……尉迟？”
莫霄云皱眉，暮雨急道：“少爷！”
“听我说完。”
尉迟蔚接着道：“跟我走吧。江湖险恶，随我远离这一切，我们养一群鸡，养一条狗，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再不管江湖恩怨，一生只对你一个人好，把一辈子都给你，跟我走好吗？”
“尉迟……”
莫霄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又双双移开，莫霄云抽出手来，尉迟蔚也没再牵他的手，抚额苦笑。
“我知道她该死，可她纵有千般不对，她也是我娘，你就非要杀她吗？非得逼我动手吗？”
莫霄云清晰地看着他眼里的挣扎痛苦，沉默了很久没答话，突然转向暮雨问道：“要来剑阁吗？”
暮雨愣在原地。
莫霄云淡淡道：“你之前说没有地方可去，现在我能收留你了，要来剑阁吗？”
暮雨犹豫道：“可，可是……”
莫霄云道：“在剑阁，只要守我的规矩，我就保护你不受欺负。”
暮雨道：“可是欺负我的就是你啊！”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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