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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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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堂前武开阳 作者:阳关大盗

    第6节

    “何时?”武开阳问。

    “今夜三更。”

    “何地?”

    “你我共饮之地。去了就知道。”

    “好。”武开阳答应下来。

    “这把剑真好,我很喜欢,谢谢你,正之。”殷静把抱在怀中的剑左右看了,笑起来。

    “没什么,不送你,也迟早被朝廷收走,不如现在送你。”

    “你为什么不想承认,你想对我好?”

    “送剑之事,是你提醒了我,我才想起来,也不算很好。”武开阳笑了笑,“过会儿一起吃饭么?”

    “我不久留了,我还要回五王爷身边去。”殷静站起身。

    “我送你下山吧。”武开阳也起身走到门口。

    “不用了,”殷静看了武开阳一眼:“反正……晚上还要见的。”

    “行,那晚上再见。”武开阳微笑。

    殷静点了点头,武开阳便把他送出了山巅正堂,又派了小弟子送殷静下山。

    第26章

    三更月落。

    武开阳穿着夜行衣从千仞山阴面直下山巅,如今以他之内功修为,一切都悄无声息。待他来到云州菜酒楼时,便发现其四角八面都守了暗卫,而殷静呼吸所在的房间中,还有另一个呼吸声,应该就是五王爷了。

    武开阳不动声色地从窗户翻入了过道里,然后敲了敲门。

    立即有人给他开了门,正是殷静,他轻声道:“请进。”

    武开阳走了进去,只见房中端坐一个三十岁左右男子,穿着寻常布衣,手旁放着一只大斗笠,与太子一样是国字脸,只是腮边有一圈络腮胡子,眼睛十分有神。男人笑了一笑,音色粗犷,武人之风漫溢:“你就是白虎堂主?”

    “武开阳拜见王爷。”

    “殷静,你先出去。”五王爷道。

    “是!”

    “坐。”五王爷一指对面的座位。武开阳点点头,便上前一步,坐下了。

    “问你一句话,你如实答我。”五王爷道。

    “不敢欺瞒王爷。”

    “太子是你杀的?”

    武开阳一愣:“王爷如何知道?”

    “太子身上的刀口,我找人看过,不是地狱鬼的手笔。力道上来说,也非修罗王和千佛手。只有你和镇北天,可我觉得镇北天不会这么做。他若是会,也不至于被夺魂针暗算了。”

    “王爷明鉴。”武开阳认了下来。

    “你可知道杀太子是什么罪?”

    “知道。”

    “喔?既知道,那是为何?”五王爷饶有兴致地看着武开阳。

    “不辨忠奸,进谗害死武将军。”

    “这么说,你觉得一个将军,比储君要重?”五王爷的视线将武开阳笼罩,神色之间压迫感更甚。武开阳知道,这是见过血的历经沙场之人的神态,他从小见识多了。

    “太祖爷立本朝之命在于伐北,是储君先背弃了太祖爷,而并非是武开阳背弃了储君。”

    五王爷笑了一笑:“武开阳,这个名字,我说给殷远山听,问他知不知道你和武将军的关系。他跟我说武家没有这个人。后来殷云卿画了一幅你的画像挂在房间里,被殷远山看见了,殷远山对人过目不忘,又来找我,说对你有印象。你是武家军军属后裔?”

    “是。”

    “那就难怪了,武家军常出忠勇之士。”五王爷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武开阳:“这是殷远山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武开阳接过了,信封未封口,他取出信纸略微一扫,的确是他曾见过的殷远山战书中的笔迹。内容先是提及当年武将军一事,扼腕嗟叹,再是赞武开阳斩北朝摄政王,诛四圣之二,为将军报了仇,最后提及,五王爷是明主,值得共图大事,又说五王爷已与他有约,若得大统,则为武将军正名。且五王爷与今上与诸位皇子都不同,不会再为控制白虎堂,拿白虎堂开刀。

    武开阳看完了信,道:“殷将军说的,可都是王爷真意?”

    五王爷道:“本王统军十六载,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若是战场上承诺的赏罚都做不到,那何以为将?何以得天下?”

    “那我就得了王爷的话了。”武开阳顿了一顿,“白虎令,是太祖爷的旨意。如今既然只有王爷一人追随太祖之志,白虎令自当授予王爷。”说着武开阳把怀中白虎令递过去,五王爷接过了。

    “不知王爷此来,有何吩咐?”武开阳问。

    “若不是发生了大事,我也不会亲来。”五王爷道,“只是最近我留在宫廷的侍卫,也曾是改名换姓的武家军军属,近日给我传回来一个消息。他说贵妃娘娘有一位随身嬷嬷,他巡卫时碰巧看见了,长相十分像武将军当年随军的如夫人。”

    “阎罗王炎龙喜!”武开阳惊呼出声。

    “不错!”五王爷道,“炎龙喜善于下毒,当年就是以‘芳香诱’迷昏了武城珏将军,把将军装进她回娘家探亲的行李箱中,才躲过了武家大军的盘查。否则以武城珏将军的身手,谁能掳走他呢?我也是这才想清楚,贵妃娘娘虽然生了二皇子,但当年二皇子赴北国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贵人,也不得宠。这么多年,在皇宫里,被皇后娘娘压得喘不过气来,可为什么年偏偏老色衰以后,又重获了父皇的宠爱?”

    “因为有炎龙喜……皇后娘娘原来并非困于偏头痛而失了眷顾,而是炎龙喜下毒。皇上也并非是真宠爱贵妃娘娘,而是被药物迷惑了心志。”武开阳推测道。

    五王爷点点头:“正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太子要找延寿丹的原因。他以为找到了延寿丹,就能治了他母亲的头痛,治了父皇的头昏,他就能重获父皇的青睐。”

    “这么说,太子死于云州后,皇上大病也有蹊跷了?”武开阳问。

    “不错,”五王爷道:“我军近日勘察到,北边骑兵正悄悄向边境调动。而且刖公公掌管的内府,也私运了许多兵器、炸药去皇城。这次太子死于云州,父皇虽糊涂着,可这么大的事,刖公公全怪在白虎堂身上,怎么也说不过去,父皇到底是有些疑心,也没有更立太子,他们慌了,怕是要毒死父皇,勾结北人,矫诏登基了。”

    “五王爷需要白虎堂做什么?”

    “我听说你是南国武林第一人,当今天下,也难有敌手。我希望你能除掉刖公公、他得意弟子文公公,还有炎龙喜三人。至于其他事情我都好办。”

    “若是当面交手,这也简单。”武开阳道,“只是皇宫内院不好进,容易打草惊蛇。”

    “我的人会带你进去。”五王爷道:“这是生死命,堂主考虑清楚了,你若是没有必成的把握,我还有别的法子,倒不用如此冒险。”

    武开阳站起身:“王爷说笑了,我武某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手刃炎龙喜,王爷放心,这件事除非我死了,否则一定为王爷做到!”

    “好!那多谢堂主了!”五王爷也起身以江湖之礼抱拳。

    “不过白虎堂这样一来,就坏了和太祖爷定的规矩了,不理朝廷事。”武开阳看着五王爷:“事成之后,白虎堂既坏了规矩,王爷便让白虎堂重归武林吧!王爷有了神机卫甲的图纸,有了火炮火枪,也不惧北骑了,白虎堂倒也没了用处。”

    “好,我答应你。”五王爷点点头。

    “多谢王爷。”武开阳行礼。

    “堂主,你既又向我提了一个要求,我可否也再向你提一个要求?”

    “王爷请说。”

    “你此番行事,我手下这些侍卫,有许多是要配合你一道入宫的,怕是不能身还。殷静若知道你答应了,肯定吵着要和你一起去。我这边的事,也没瞒着他。可我答应过他母亲,不再让他陷于危局中。今夜过后,明日就上路。你能否帮我劝劝他,让他别跟着你一道去。”

    “王爷果然一诺千金。”武开阳微微一笑:“好,我定然劝他,让他不要和我一道去。”

    五王爷点点头,伸出手,武开阳与他击掌为盟。

    推门而出,下到楼下,只见殷静守在门口,坐在台阶上。他回过头抬脸看向武开阳,星辉下露出一个瘦削的影子。

    “谈得怎么样?”

    武开阳一把拉起了殷静:“好久没喝云州酿了,我请你?”

    殷静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上次是你请我,这次我请你吧!我房间就在上面,来不来?”

    “走!”

    进了殷静的房间,殷静点了灯,将早就摆放在案几上的云州酿端起斜入两樽中:“五王爷这几日遇见了急事,一路上匆匆忙忙的,怕是今夜就要往回赶了,但是他准假我留下来陪你一天。五王爷跟你说了什么?不会是有什么事要你做吧?”

    武开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好久没喝云州酿了。”辛香入腑,只觉腹部升起一团炙热,“云卿,我们聊聊别的吧。”

    殷静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武开阳,他烛光下的影子晕染了一层安静的氛围,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带着一丝夜的气息。

    “上一次,我们俩也是坐在这里,才成了朋友。”殷静道,“想起来,真是缘分呢。”

    两盏酒樽一碰,各自饮尽。

    “是啊……”武开阳道,不知为何,今夜浅浅的云州酿,这一瞬却让他有了醉意,也许是送行酒的缘故,明日之后,武开阳也不知自己能否从皇宫全身而退。此时感觉四肢百骸暖暖的,对面朦胧的烛光下,殷静的面庞尤其地柔顺,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就好像他第一次认识他时那样。

    “我那时,只想着,别让你伤了脚,像我一样。”武开阳道,“现如今,看着你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言毕武开阳又尽饮一杯,手将空杯子放在案上,他蓦然有种期待,希望这送行酒,能喝得久一点,时光能停一停。这样,自己才好再看看殷静,这个自己救活的,武家军的后人。

    殷静见武开阳看着他,轻轻笑了笑,单手给武开阳斜满了杯盏。随后殷静前倾了身子,把自己的手覆在了武开阳的手上,他的双颊上染满了酒味的薄红:“正之,这半年我一直想了很多我们俩的事……想你……又怕你恼了我……我回想了很多,我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不愿答应我呢?”

    见武开阳不答话,殷静道:“你说你心里装了事,放不下人了。你又把我当成什么?难道我会妨碍你做事吗?还是你要做的事很危险,你怕连累了我?”殷静叹了一口气:“我们既是生死之交,我的命就是你的,你想怎么用都没关系,你又为什么怕连累了我?你就这么和我生分么?你告诉我,五王爷究竟让你去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生死与共,我不会让你有一点分心的。”

    “云卿,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了。”武开阳在这片晕烛下凝视着殷静:“明天,你也不要去。好不好?”

    “我要去。”殷静的眸色中带着一丝决绝:“无论遇见什么,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武开阳轻轻牵起殷静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刚才还慷慨陈词的殷静,一瞬间脸就红透了:“……你做什么?”

    “过来。”武开阳招招手。

    殷静起身,绕开酒桌,朝武开阳走了过去。武开阳拉着殷静的胳膊站了起来,他比殷静稍高,这时两人胸膛相贴地对立站着,倒形成了一个暧昧的角度。武开阳伸手捧起殷静的脸,殷静睁着大大的眸子,睫毛微颤着。武开阳低下头,轻轻地吻了面前人的唇,殷静眸光湿润着,武开阳只感觉那唇相触的感觉是那么柔软,两人相拥在了一起,殷静的眼神迷离了,他用胳膊攀住武开阳的脖颈,武开阳趁机将一颗小小的摄魂散度进了殷静唇中。

    “什么东西……”殷静喃昵着,武开阳不言,只是更深地吻住了他。

    殷静的身体渐渐地软了下来,武开阳一把将殷静抱起,抱到了榻上。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殷静的眸光中全是水汽,他伸手去推武开阳,胳膊却一软,不由得眼色一变:“摄魂散?你……你就为了明天不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武开阳!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武开阳坐在床榻前,摸了摸殷静的脸:“睡一觉吧,等你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武开阳……”殷静挣扎着去摸怀里的解毒丸,却被武开阳按住了手。

    “放开!”殷静喊道。

    “云卿,我在乎你,所以我不会放。”

    “放开……”殷静的眼眶红了:“你放开……”

    武开阳按住殷静的手,纹丝不动。

    “武开阳……我恨你……”

    殷静闭上眼睛,强运功抵御药性,却被武开阳啪啪点了几处大穴,殷静只感觉一时间被倒流的真气灌了全身,泪水不禁涌出:“……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武开阳……我那么喜欢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不值得你喜欢。”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你解开我的穴位!我难受!”殷静哭出了声。

    “睡吧,睡一会儿,就不难受了。”武开阳轻轻地道。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就陪在你身边你也不许么?”殷静哭得伤心,“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武开阳坐在床边,抬手阖上殷静的眼皮:“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你不要蒙我的眼睛,你让我多看你几眼也不行么?”

    武开阳没有动。

    “我讨厌你……”

    “我恨你……”

    “我不喜欢你了……你这么对我,我不喜欢你了……”

    殷静哭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药性下睡去了。武开阳听着殷静的呼吸渐沉,这才拉开了自己早已被泪水沾湿的手掌,在床边半跪下身子,武开阳看着他的睡颜。殷静的脸颊红红的,眉头不甘地皱着,鼻子里还带着鼻音呼吸着。武开阳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这张脸,好像要把它刻进记忆里。然后他俯下身,在殷静不知道的时候,轻轻地吻了他。

    吻他的头发,吻他的鼻子,吻他的嘴唇。

    “我对不起你,以后忘了我吧。”武开阳在殷静耳边,低声道。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了白,武开阳站起身,他要回白虎堂换衣服,拿兵器,交代后事,写信给封淳,然后换马不换人去京城,等殷静醒来的时候,应该就赶不上他了吧。

    武开阳推开门,迎接他的,是千仞山边第一轮日出。

    霞光灿烂。

    【正文完】

    甜甜蜜蜜的番外不久后更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武侠,这篇文主要是写白虎堂和武开阳的故事,所以正文在这里就画上一个句号了。不过在正文里武开阳的爱情还没有完满,番外里会给一个甜甜蜜蜜的结局。这个结局发生在五王爷得了天下以后的太平盛世里,所以便算作番外了。

    《白虎堂前武开阳》正文完。

    第27章 尾声一

    “听说今上继位之前,出了几件大事!”

    街边酒馆里的京城客商,和云州人吹嘘着京城传闻。

    “第一件事,就是先太子毙于云州,今上虽派了殷大人护卫,可怎么敌得过北狗四圣三人?先帝爷临终前,终于想到要查一查是谁害死了先太子。这查来查去,就查到了贵妃娘娘与二王爷身上,先帝爷这才辨了忠奸。原来只有五王爷是为先太子好的,有孝悌;殷将军把儿子派去护卫先太子,也是忠臣。那时恰逢天干气躁,宫廷一场大火,烧死了大内总管刖公公。先帝爷一看这乱糟糟的一摊子事,便也撒手不管了,索性传位了五王爷,做了太上皇。可太上皇做了没两天,就崩于寝宫。”

    “今上到底是军旅出身,自从登基,北边就再没有犯过境了,听说今上还派兵收复了先帝爷丢的处州,青州,真是大为国人增光啊。”

    众人点头,其中有一个京城客商道:“最近云州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云州啊,还是老样子。”云州本地人笑道,“千仞山上的白虎堂人去楼空,不过今上的神机卫甲在山上驻了军,给了我们老百姓一颗定心丸。只不过如此一来,云州,便不是那个武林游侠儿云集的云州了。”

    “喔?白虎堂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有不明的外地客商问道。

    “谁知道?有人说,是白虎堂又变回了杀手阁,和朝廷断了干系了,迁到了隐秘处。也不知是真是假。”

    众人安静下来,这时有个京城人笑了一声,另起了一个话头:“嘿嘿……听说,只是听说啊!说其实那场宫廷大火里,死的还有一人。”

    “谁?”

    “四圣之一,阎罗王炎龙喜!”那京城人拍案一击,“不过这件事传得玄之又玄,真假难辨,说白虎堂主武开阳,闻之四圣之一的阎罗王炎龙喜居然藏在皇城深宫之中,恐他对皇室不利,就只身探险,便前往皇宫,除去了那炎龙喜!没想到这炎龙喜毕竟是当年掳过武城珏将军的狠角色,那是有三头六臂啊!两人据说在皇宫里打得是昏天暗地,飞沙走石,上不见天,下不见地!那炎龙喜如何狠毒心肠,临死前还要拉着垫背的,便放火烧了所居的贵妃殿,白虎堂主也葬身于此了……”

    “胡说,”一个随州的行脚客商说:“谁说白虎堂主死了?前几日封家摆筵,为封家掌门次子满月,大宴宾客,就有人看见了白虎堂主。白虎堂主还亲手抱了那小娃娃呢。”

    “你这是听谁说的,”另一个客商道:“当时我舅舅正是宾客之一。他说筵席中根本就没有见着白虎堂主,若是真有白虎堂主,那是闻名天下的大人物,怎么会不显眼呢?反正我舅舅是没看见。你若是还不信,那日还有一个人可以作证。当时筵席吃了一半,就看见锦衣卫的殷大人带着人破门而入,质问封掌门:‘武开阳呢?’封掌门说:‘殷大人,我师兄七年前就死了。这世上也没有白虎堂了,我劝大人还是别找了。’在场三百宾客,听都可是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我就要问了,这殷大人所辖的锦衣卫,究竟是什么来头?前年翻出法场案的是他们,青州刺杀北将的也是他们。听说在京城里,殷大人带着锦衣卫的人骑着马呼啸街市,连宰相都要停下马车来让道,有没有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有人接话道:“自从白虎堂从千仞山消失以后,今上就组建了这个衙门……刺杀北将,监察百官,都是这个衙门的差事。这个衙门统领,就是殷大人。殷大人也不知怎么,他就是不相信白虎堂主已经死了,千方百计地四处贴榜找寻。”

    “这又是为什么?”

    “听说当年殷大人还在给先太子做侍卫的时候,曾上千仞山叩山,输给过白虎堂主武开阳。从此就上了心了,可惜一直到白虎堂主死,殷大人一次也没有赢过,你说这是不是憋屈得慌!”

    “难怪了。”

    “要我说呀,殷大人如今身居高位,又是皇上跟前的宠臣,简在帝心,早该少折腾点了。可他偏不,每年都要来云州一次,就是这个时节,在街对面那家云州菜馆喝酒,喝云州酿,喝整整一天,从晚上,喝到天亮。每当这个时候,他手下的人就把云州围得铁桶似的,拿着白虎堂主的一张画像,满城地搜捕,这都多少年了,毛都没搜到一根,却搞得城里百姓鸡飞狗跳的。”

    “话说,今年这位殷大人,也该来云州了吧!”

    “就是这几日了,每年都是这个日子。”

    话音未落,听闻窗外一阵马铃声响。只见街道尽头,一队人青衣青马,清一色的暗绣锦衣,为首的一个偏黄面庞,下巴瘦削,骑在骏马上,一派的宽肩窄腰,周身都透着煞气。再细看去,此人眉毛极淡,眼圈下围绕着一圈重重的青影,目色如电,眸光阴沉,正是刚才客商们交谈中提到的,锦衣卫大统领,殷静。

    他冷冷地扫视一周街市,适才被他目光拂过的人,都不禁升起一圈的鸡皮疙瘩。只听他寒如冰霜地从喉中泄出一声,声音竟沙哑如破鼓:“给我搜!”

    “是!”他身后的十余骑青骑纷纷在街市中散开,手里都拿着一幅画像,各个比对。“抬起头来!”众客商都噤若寒蝉地抬起脸,“大人,我们不是啊!”

    “少废话!”一个青衣的锦衣卫青年怒道:“噤声!”

    他们一排一排地检查过去,直到来到一个街边的混沌摊前,一个行脚打扮的人带着斗笠,看上去是一个卖体力的扛货糊口的人,只见这人脸都遮在大斗下,身上披着短褐粗衣,显出健壮的身形,一看就是一个卖体力活儿的,并不像是身材颀长的武林人。

    可锦衣卫殷大人的目光却落到了这个人身上,调转马头勒马便行了过去,只见殷大人从腰侧抽出一把玄色铁剑,铁剑上描一头猛虎,寒光逼人,他挥手一砍,众人但见眼前一冷,那大斗笠,便一分为二。

    “白虎堂主!”有围观者已经惊呼出声,白虎堂主的画像贴在云州城门上贴了好几年了,谁不认得?只见男人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轮廓极深,一双狼目透着一股常人不可见的凶悍之色。

    他抬头笑了一笑,脸上神色看不甚清,被殷大人的高头大马遮了一大片阴影:“云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殷大人冷笑了一声:“我带了三十个高手,你是想试一试能不能跑掉呢?还是束手就擒?”说着殷大人微一抬手,刚才还在漫街寻找的三十名锦衣卫,结阵如铁桶般围了过来,将锦衣卫的殷大人和男人围在了中央,柄柄机弩正对。

    “我束手就擒吧。”男人说着,果真递上双手,“你追了我这么久,还把我干儿子的满月宴搅了,你要我怎么说才好?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行啊,老地方,云州菜馆。”殷大人骑在马上挑了挑眉,“走吧?”

    围观的人群看着殷大人带了三十名高手,把这个和白虎堂主画像长得很像的,穿着短褐粗衣的行脚人押进了一家云州菜馆。随后其中的客人纷纷被赶了出来,锦衣卫的高手守住了四方八角,更有人在门口喝道:“这酒楼被殷大人包了,诸位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围观众人闻言,这才心有不甘地在驱逐下四散而去。

    在一间雅致的包间中,殷静看着面前之人,咬牙切齿:“躲了我这么多年,你难道能永远躲下去?我从前就是太顾着你了,年少天真,天天猜你的心,可原来你根本就是一副铁石心肠!我猜得过来么?这七年寻寻觅觅,我算是明白了,对付你,我就不能太心软,就不能体谅你那副狠心。”

    这男人正是白虎堂主武开阳,武开阳拉了张凳子,自己坐了下来:“我本想着,这么多年,你总有累的时候,心灰意冷的时候,说不定,就死心了呢?”

    “死心?”殷静走上前,来到武开阳面前:“我早就没有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武开阳自己给自己斜了茶,灌了一口,叹息:“还是云州的茶好喝。”

    殷静的眼神几乎把武开阳穿出洞来,“今天是镇北天的忌日,镇北天是葬在千仞山上的,你总不可能年年都不回来祭奠师父吧?我年年都等着你呢!”

    “倒是被你蒙对了,”武开阳脸上表情淡漠,摊手:“不过你知道为何我偏偏是今年回来了么?”

    “为什么?躲我躲累了?”殷静抬起下巴。

    “因为我想死前再见一次师父。”武开阳看着殷静:“云卿,我七年前就中了夺魂针之毒,算起来毒发,也就是这三十日了。我一个将死之人,不想耽误你,让你废了这么多心,我这里说声抱歉。”

    殷静走上前一步,一把揪起武开阳道的前襟:“你就是因为中了毒,就躲着我?因为要死了,所以躲着我?”

    武开阳抬起头,殷静放开了武开阳的前襟,仰头哈哈地笑出声:“我竟喜欢了你这么一个人,你这么一个人……”殷静退了一步,“我若是中毒了,我死也要死在我爱的人怀里。”

    “我以为你能忘了我。”武开阳说。

    殷静盯着武开阳,道:“你看了师父,就跟我回京城吧。你既是将死之人,堂里的事也都交代了?若是要死,就死在我家里,谁叫你被我捉住了呢?”

    武开阳看着殷静,点了点头:“好。”

    第28章 尾声二

    在前往京城的马车上,殷静和武开阳同坐一舆。

    武开阳瞥一眼殷静:“我中了毒,你好像并不奇怪。”

    殷静脸上出现一个嘲讽的神色:“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临走前偷偷亲我,这些年却又不肯见我。我想了无数种可能,中毒也是其中之一。反正我也见不到你,你活着,于我来说,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可若是你死了,死在我面前,我倒心里还畅快些。”

    武开阳沉默了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的?”

    殷静冷笑了一声:“你什么修为,那日我最后一次见你,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别说炎龙喜是个使毒的,刖公公都不是你的对手,不至于杀几个人就同归于尽了。我后来想着,怕是镇北天把内力传给了你,让你去做那些未尽之事,你身上从那日起,就带了这毒了。这便能解释得通。再说了,一具火里的焦尸就像把我糊弄过去?你的模样根骨,我做梦都能描画出来,那具骨骼根本就不是你。再后来千佛手暴毙于北帝脚下镇国寺,说是上吊自缢了,谁能信?我便知道肯定是你。”

    “这么多年,倒是难为你了。”武开阳说。

    “闭嘴。”

    武开阳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殷静。殷静从前,刚开始喜欢他时手足无措,那样乖巧讨人喜欢的感觉,现在是全没有了,消失得一干二净。武开阳饶有趣味地想着,如今殷大人倒是有官威,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呢?时间,权力,还是自己?

    武开阳这些年自我放逐,他究竟是怕耽误了殷静,所以他一直躲啊躲……可殷静明明没见着他的人影,还这么生生地给他耽误了七年,如此说来,他倒真应该临死前来见见这个被他耽误的人,也不枉这人被他耽误了一场。

    “你看我干嘛?”殷静冷道。

    “没几天好活了,多看看你。”武开阳说着,笑起来。武开阳觉得自己真是奇怪得紧,当年他明明只是怜惜殷静,明明只不过有一点喜欢他,十分地心疼他。可是这几年,却渐渐不一样了,殷静追着他的脚步踏遍了山河,他有时忍不住了,会偷偷跑去趴在殷静的房顶上,从瓦片间偷看他,然后对自己说:“这就是那个那么那么喜欢我的人。哪怕我这样对他,离开了他,他仍然对我不离不弃。”

    殷静七年没有见武开阳,可武开阳却常常见到殷静。在大仇得报,又为武将军正名之后,武开阳生了一场大病,住在封淳家里,烧得都迷糊了。封淳告诉他说,他病着的时候,喊了殷静的名字,从封淳的转述中,他得知自己说的是:“云卿,我很想你,我想见你。”

    封淳当时坐在武开阳床边叹了口气:“师兄,你何必为难自己呢?要不还是去见见呗?你虽是中了夺魂针的毒,可你若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他该多伤心啊。”

    武开阳便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去了,他每次想殷静的时候,就会去看他。可是武开阳最终还是没有迈出相见的这一步。直到药王谷的人说,他没有三十天好活了。

    武开阳忽然极其地想见殷静起来。

    想抱着他,吻他,对他说他爱他。

    这也是武开阳觉得奇怪的地方,明明分别的时候还仅仅是喜欢,可分别了七年,这感情却变成了爱。

    他现在清楚地知道,他爱殷静。

    躲在窗台外看他的时光,趴在房瓦上守着他入梦的时光,成为了对于武开阳来说一件幸福无比的事。听说殷静年年都要去云州,那自己也去吧……最后武开阳下定了决心,如果给殷静找着了,那是缘分。如果被殷静错过了,那也是命。

    如今看殷静就这么近地在自己身前,武开阳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他觉得自己不枉此生。

    他虽然生在战场上,可那样的刀光血影里,父母犹然给了他生命,然后他遇见了一位把他培养成才的师父,还遇见了一个愿意守着他到死的人。

    正当武开阳品位时光的时候,马车中殷静忽然站起身,凑近了武开阳,抓住他的前襟,把唇贴了上来。武开阳感到,那唇是火热的,滚烫的,好像灼烧了自己的心。他再也没有顾忌,捧起殷静的脸深吻了下去,撬开他的齿间,夺走他的空气。殷静急促地呼吸着,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可他却伸手扯去了武开阳的腰带……

    衣衫一件一件落下了,

    没有人说话,他们的肢体交缠在一起。

    在颠簸中,燃烧着体内的火热。

    最终殷静喉中泻出一声呜咽,武开阳贴着车臂抱紧了他。殷静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然后说:“只是痛罢了,没有想象得感觉好。”

    武开阳在他耳畔问:“你想象的,是什么样子?”

    殷静的目光转向他,虚无缥缈:“你会温柔地待我,抱着我,然后我很会幸福,很开心。”

    “你现在不开心?”武开阳问。

    “我很痛苦,”殷静的泪水顺着脸流了下来:“我很痛苦。正之。”

    说着殷静伸出手,摸着武开阳的脸:“喜欢你以后,快活日子就没有几天。最初你还对我好,后来知道了我喜欢你,你就肆无忌惮起来。我不该告诉你的。”

    “不告诉我,会怎样?”

    “说不定这七年,我们还能常常喝喝酒。”

    “那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吗?”

    “不能。”殷静揽上武开阳赤裸的肩膀:“因为我喜欢你。我就忍不住告诉你了。可我的心好痛,我追了这么久的东西,得到了,却又要失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我们还能一起呆七年。”

    “我该早点来找你的。”武开阳喃喃叹息一声。

    殷静一下子用力推开了武开阳,泪水滑下,显得脸颊更加瘦削:“我恨你……你不过就是救了我一命而已。凭什么,你就让我下半辈子日日都思念你,痛不欲生,不如你当初不要救我了,让我死了算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武开阳心中的一句话来回徘徊了好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云卿。”

    殷静泪水止不住:“你现在才告诉我有什么用?你是想让我永远记着你么?”

    武开阳跪坐上前,搂住了殷静:“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武开阳闭上眼睛,这拥抱的触感,多少次他遥遥看着殷静的时候,都想这么做。如今殷静就在他的怀中,带着情事过后的余韵,身体硬邦邦的,皮肤却极其滚烫、灼热。武开阳伸出手,从背后环住殷静的脊背,就好像完成一个未完成的仪式一样。

    “你好自私……”殷静的泪水打湿了武开阳的肩膀:“你想我了,你就来见我。我想你了,你却从来都不在。”

    “我在了,”武开阳喃喃道,“我在了。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烧成灰,带在你身边吧。我一辈子跟着你,好不好?”

    “好。”殷静哭着说。

    第29章 尾声三

    武开阳不明白,他生命最后的这几天,为什么殷静不捎假在家里陪他,反而每日都去宫里报道,至夜方归。每一日,武开阳也不过陪着殷静用一道晚膳而已,然后就是夜里的缱绻。早上天光未亮,殷静就从武开阳怀里赤身裸体地爬起来穿衣服。

    武开阳问:“今天又要上差?”

    殷静点点头:“最近在办一件要案,若是办好了,皇上定然高兴。”

    武开阳道:“那殷大人快去吧,可别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殷静挑眉:“这个必然。”然后便披衣匆匆地走了。

    这一日,是武开阳活在世上的倒数第十三日,殷静白天仍然不在。武开阳百无聊赖地躺在这座御赐府邸花园的长椅上,回忆着自己曾经的时光……还记得在宫廷里熊熊燃起的火光中,炎龙喜被自己一斧透开心肺,死在了一边。刖公公则恰如武开阳所料,中了方欣身上的夺魂针之毒,他怕调动内力武斗加速死亡,根本没来贵妃殿驰援。赶来驰援的人,是文清。其实若是刖公公和文清联手,他们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可刖公公却选择了派文清先来,倒让武开阳将胜券一点遗算也无地尽握在手中了。

    “一个人来的?”武开阳问。

    “杀你不用两个人。”文清道,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上的红也尽褪了下去,只有全身颗颗红痣透出光泽,裙摆随之而鼓起:“看来你是忘了一掌被我打下比武台的事了。”

    “你怎么总是这么傻?”武开阳道,“为人作嫁,先是为我,现在是刖公公。”

    “少废话!”

    文清欺身而上,可他那时又哪里是武开阳的对手?才走了三十多招,文清就被武开阳一掌击中了胸口。武开阳知道,文清的经脉被他这一掌尽裂,生死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武开阳走上前去,俯视着地上的人:“这里熊熊大火,你再躺一会儿,可就要烤焦了,我可以带你出去,留你一个全尸,说吧,想下葬在何处?”

    文清躺在那里,口吐鲜血,他不回答武开阳,却只是望向了周遭火光。然后文清小声哼起歌来,是他家乡的歌。从前年幼时,武开阳就听文清唱过。文清的黑发散落着,纯白的衣,满身鲜红的血,那歌声中带着肺部最后一丝绝望的气息,更显凄清。

    武开阳听完了整首歌,想道:“想家了……那我就把你葬在你的家乡吧。”

    文清唱完了歌,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武开阳,呼吸已经极为微弱:“正之,你知道么?我不想做太监的。而且,太监也已经没有全尸了。”

    “我是害了你。”武开阳在文清面前蹲了了身:“你若是做了鬼,冤有头,债有主,就来找我吧。”虽是五王爷所命,可究竟是自己动的手。

    “既然你也知道对不起我,”文清忽然抓住了武开阳的袖口:“那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武开阳挑眉,这时耳边隐隐传来了炸弹引线的嘶声……原来如此,文清若抵挡不成,刖公公还有后招,便是用炸弹炸死武开阳。文清的歌声,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可惜,这样的速度,对从前的武开阳还能伤着十全十分,如今,已经全无作用了。武开阳甩开文清的手,一跃而上即将垮塌的房顶,瞬间只听“嘭”的一声,整个贵妃殿坍塌了,而武开阳轻一点足底,便飘离了火口。

    文清终究还是个可怜人,武开阳想。他最后还是没能带出文清的尸身。那袭白衣,终被刖公公安排的火药,炸了个粉身碎骨,埋葬在了火光中。

    文清恨他,武开阳清楚地知道。其实,若是没有五王爷,而是别的王爷继了位,文清身居大内,时间总会站在天子近人这边,自己也许便真的就没辙了,就算能保全周身,那也护不住整个白虎堂。可没有如果。

    有了五王爷,武开阳形势便翻转。文清也不过是夺嫡大戏中一个前场的棋子罢了,沦为和武开阳一样的角色,只是胜负有别。而这胜负,不是他们当棋子的人能决定的。

    文清曾威胁过自己的那些话,他不再有时间去实行了,他对自己的恨,他的复仇,也随着他生命的消逝而消逝了。

    武开阳一个人躺在长椅上,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为他干杀手这行造孽太多,又或自己干了太多狠心事,所以哪怕走到生命的最后,尽头的边缘,自己心爱的人,都匀不出时间,来多陪陪自己。

    武开阳终于把殷静盼回了家,殷静一进家门,也不说话,也不换衣,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近武开阳,然后伸手捏开武开阳的下巴,‘咚’地一声丢了一颗丸子进了武开阳口中。武开阳也不知那是什么,只一咕噜便咽进了肚子里。

    “是什么?”武开阳问。

    “延寿丹。从前太子去云州找的那种。”殷静脸上疲惫已极,背过身去脱掉外衣,递给侍者,“据说能让死人起死回生,活人能再多活一百岁。”

    武开阳眨了眨眼:“怎么可能?延寿丹不是不存在么?”

    “累,今天趁着刚结了一件案子,皇上开心,找皇上讨的。不过皇上说,若是要赐你延寿丹,你以后得为锦衣卫干一些活才是。”殷静揉了揉肩膀:“你已经不是白虎堂堂主了对吧?听说你把堂主之位传给封淳了?”

    武开阳点点头。

    “那就行,我已经替你向皇上答应下来了。皇上说,让你以后听我的调配。”

    “可延寿丹本就虚无缥缈……”

    “都给你吃进去了,还有假?”殷静瞪了一眼武开阳,“药王谷在皇上登基的时候,献了五颗,可解百毒。”

    “那能不能多活一百岁呢?”武开阳小心翼翼地问。

    “想得美,那是杜撰的你都不知道!”殷静一头倒在榻上,成一个‘大’字型,“药王谷的当家当年想研究一种能解百毒的药,可是唯有两种毒的性状他还不能研究透。分别是云南苗家的鬼蛊,和大内的夺魂针。于是药王谷的当家,就在武林中四处散布说,云南特产的几位药,和特供皇家的一些药,是延寿丹的配方,又说延寿丹能起死回生什么的,编了一大堆话。不久武林上就掀起了血雨腥风,许多人为争抢药材中了毒,受了伤,其中不乏去抢大内特供药材的,中了夺魂针,去抢云南药材的,中了鬼蛊。药王谷的那届当家一律说留谷治疗,实际上却是拿他们做了药人炼解药。这件事就连药王谷的人也讳莫如深,要不是皇上当年查到炎龙喜,发现她是药王谷逐出师门的弟子,还根本不知道延寿丹这件事呢。延寿丹此事,正是炎龙喜买通了先太子一个宠姬,透给先太子的。”

    “原来如此。”武开阳点头,他走上前去,抱起殷静,笑道:“累了的话,我今天帮你沐浴吧。”

    殷静皱起眉,睁开一线眸子看着武开阳:“我是真累了,就想睡觉,别折腾我。”

    “好。”武开阳低头吻了吻殷静:“先洗个澡,包管让殷大人舒舒服服的。”

    “救活了你一命,还不好好感谢我?”殷静任由武开阳抱着,伸手摸了摸武开阳的脸,“以后我说话,你再不许不听了。不许伤我的心,不许违我的意。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武开阳侧头亲了亲殷静的手,“许了你了。”

    心怀中弥漫的温柔溢满了,那重重的枷锁碎去了,只剩一个念头。

    和云卿一起,好好活下去。

    这一夜很长,月影阑珊。

    交叠的影子,抚慰着温柔,水乳交融。

    殷静攀住武开阳的肩膀,闭上了眼睛:“我曾梦见,你对我很温柔,很温柔地吻我,说你爱我,永远也不离开我。就像今天一样。然后在梦里,我觉得我很幸福。”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耳鬓厮磨间,武开阳问。

    “好像梦一样。”

    “幸福么?”

    “不知道,如果每天都如今夜,也许就是幸福的吧。”

    “对不起。”

    殷静笑了起来。

    ……

    第二天武开阳醒得早,只见殷静散落着长发,四肢八爪鱼似地抱着他,甜美仿佛还在梦乡中。

    “云卿,上差了。”武开阳轻轻地推了推怀中人的肩膀。没反应。

    “云卿,你这么压着我胸口我好闷……”武开阳劝诱道,“来,放开。”

    “不放。一放你又跑不见了……我到哪里去找你啊……”殷静梦呓似地说。

    “殷大人,”武开阳抬手摸摸面前人的脑袋:“您这是撒什么娇啊?”

    殷静忽然撑起身子,揉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还有半个时辰。你要准备的话,得快些。”

    殷静撑着身子在武开阳胸前,眯着眼睛:“……喔,对了,我今天告了假,不用上差。”说着殷静闭上了眼睛,任由身子落下,撞在武开阳怀里。

    “我再睡一会儿。”他喃喃道。

    武开阳笑了,抬手轻轻摸着怀里人的头发。殷静骨骼刚硬,可却有一头十分柔软的头发。据说这样的人,心软,面薄,长情。

    这般时光真美,武开阳想,可以称得上幸福。

    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他的。

    武开阳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战场上的事。据说开阳关隘上,刻着前朝军中粗人的两句诗:“风沙满目见北斗,星光尽处是开阳。”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这篇文我个人认为是我写过的设定最完整的一篇文。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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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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