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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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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匠心 作者:毛厚

    第9节

    司马靖荣没见过这么凶猛的动物,一时之间只觉两腿发软,竟没敢跳下树,眼见着那东西要跑,直接在树上就将匕首甩了出来,刀刃不偏不倚,正好侃侃刺进猞猁的皮毛里,那猞猁一声嘶吼,带着身上的刀蹿进树林里溜了。

    没抓着猞猁,还丢了唯二的一把武器,黎邃实在忍不住了,骂道:“像你这样的废物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司马靖荣坐在树上,一脸无辜,“我有钱啊。”

    黎邃一噎。

    ……竟然无法反驳。

    “那东西还会回来吗?”司马靖荣从树上下来,拍了拍,“会不会有亲友团回来报复什么的。”

    “不知道,”黎邃检查了一下枪的子弹,“猞猁是独居动物,应该不会……”

    话没说完,四周出现了好几道沙沙声,是四面八方的草丛里传来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霎时脸都白了,一只猞猁还可以勉强对付,一群猞猁,此刻就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了。

    “跑!”

    顾不得脚下的路,两个人完全是循着求生本能的驱使,没命地往前狂奔,黎邃一开始还记得看看路,后来就完全顾不上了。身后的猞猁群穷追不舍,动作凶猛且矫捷,万一一个不注意栽了跟头,恐怕立即就会被咬断脖子,此时两人只有一个目标,先甩脱这群难缠的。

    黎邃边跑边回头开了两枪,干掉了打头的两只,到底还是起了些震慑作用,猞猁群明显滞后了两步,但随即又有新的领头者上前,前赴后继地追过来。

    “不是说猞猁不会群攻的吗?”司马靖荣大叫。

    联系之前的泥石流,黎邃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怕是电网被压塌了。”

    这情景就如同恐怖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围城垮了,外面的东西自然会进来捕食,换句话说,这片森林已经不再安全,从现在起,出现任何野生动物都不奇怪。

    “我跑不动了……”司马靖荣哭喊。

    “不能停,停下来就没命了。”

    “不行,真不行了……”白天走了一天,又连续跑了一夜,连黎邃都吃不消,更别说司马靖荣了。

    黎邃“啧”了一声,转身一把拽起他的胳膊,“不能停,我答应过你爸和陆商,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猞猁群越来越近,这畜生好像不知疲累似的,两个人在森林里一顿瞎跑竟完全没甩掉它们,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前方的路面上突然出现一块断层,两个人一时不察,没刹住脚,惊叫了一声,连人带石头一起滚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是七荤八素,简直像掉进了滚筒洗衣机里,连内脏都要搅出来了。混乱间,黎邃试图去拽周围的野草,伸手却只抓到了一手泥,坡上本就松动的沙土被带动着一同滑了下来,一时之间耳边只剩下惊叫声和轰鸣声。

    头晕目眩中,身体猛地一沉,两个人直接坠进了一个坑洞里,摔得差点吐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是铺天盖地的沙石,黎邃只来得及用双手护住脑袋,忽然后背一痛,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下了一整夜雷雨,陆商一直没睡好,早上起来脸色奇差,刚换好衣服下楼,袁叔已经在门边等候多时了,一贯沉稳的他也显得有些急切。

    “什么事?”

    “保护区特大暴雨,”袁叔沉声道,“泥石流。”

    东彦的会议大厅里,杨秘书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忍不住偷偷给袁叔打了个电话,得到一枚会议临时取消的指令,她正想询问下午的签约仪式是否如期举行,话没说完,那头直接挂了电话。

    “什么事啊,这么紧急……”她望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嘀咕道。

    去保护区的路上,陆商一改坐后排的习惯,直接坐到了副驾驶。

    “岳总那边已经通知了部队,连夜启动紧急搜救,目前大部分学员已经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他们带了搜救犬,找人应该不成问题。”

    “王维呢?”

    “他和司马家小儿子在一起,已经回救助站了。”

    陆商脸色沉得可怕,“跟左超说,这个人可以不必再用了。”

    袁叔顿了一下,“是。”

    车子开入盘山公路,陆商开了窗,不经意地用手掌压了压心口。

    袁叔皱了眉:“你出门带药了吗?”

    陆商闭眼偏着头,像在极力忍耐什么,“看路,别看我。”

    袁叔只好放慢了车速,叹道:“昨天,他们收到了气象部门发来的预警说有雨,严队原本是打算把考试后推的,但岳总铁了心要让儿子吃点苦,说下点雨更好,就没阻止,但谁也没想到,雨会下得那么大。”

    陆商只是靠着车窗,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一路开到山下,前面的公路都封了不让走,袁叔上前交涉了一会儿,对方也显得非常为难,“不是我不让你们走,这段路实在太危险,有塌方的趋势,你看部队的车也都停在这儿呢,你们要上去的话,还是走上去吧。”

    袁叔回头看陆商,两个人对视一眼,决定徒步上山。两个人走得不快,沿路能看见小型山体滑坡的残景,还有被泥沙覆盖的岩石草坡,其状况之糟糕,简直难以想象当时的情形。

    十五分钟车程的路,两个人走了两个小时,刚刚到达救助站,就看见岳鹏飞焦急地站在门口打转,手上拿着对讲机。

    “你说什么?没找到?再找,再找,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是把山给我推平了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转头看见陆商,脸一下子就垮了,急忙走过来,“老弟啊,我对不起你……”

    “先不说这些,”陆商摆手道,“情况怎么样了?”

    “人基本上都找到了,就剩下我儿子和小黎,当时下大雨,很多人都直接放弃任务回来了,只有他们去了西坡,西坡的泥石流非常严重,有搜救犬在一个被掩埋的山洞里发现了踪迹,我派了人下去刨,但只挖出来两个背包。”

    陆商心中一凛,“是他们的?”

    岳鹏飞一宿没睡,黑眼圈都出来了,“初步确认,是的……”

    只见背包不见人,这种情况,要么是人直接被冲下山,要么就是侥幸逃脱了,搜救队还在找,一时之间也得不出结论。陆商脸色苍白得厉害,连岳鹏飞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忙让人拿了葡萄糖过来递给他,既是安慰陆商也是安慰自己:“老弟啊,你别担心,这俩孩子在一块,肯定不会有事的。”

    陆商若有所思:“我知道。”

    到了下午,那两只背包被送到了救助站,陆商率先过去翻找了一下,脸色稍有缓和,“东西都在,武器不见了。”

    至少说明发生泥石流前,他们是有戒备意识的,以黎邃的反应能力,加上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人,应该是逃脱的几率更大些。只是这荒郊野岭,电网又被冲垮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食物和水,每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袁叔,”陆商思考了一会儿,道,“联系心悠,调两架直升机过来。”

    天渐渐黑了,黎邃从黑暗中醒过来,一睁眼,头晕得厉害,胸口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他动了动腿,发现半边身子埋在泥土里,伏地猛咳了两声,吐干净嘴里的沙子,才缓慢地翻身爬起。

    周围是一片黑暗,只有头顶一点微光透过缝隙照射下来,外面天已经快黑了,这点光也显得十分孱弱。黎邃环视四周,这是一个六七米深的泥坑,坑底并不平整,有一半塌陷,里面全是积水,司马靖荣就趴在积水旁,身体蜷成一团。

    黎邃忙走过去检查他的四肢,还好,人倒是没事,呼吸也算稳当,只是额头被石头砸了道口子,虽然已经自行愈合,但体温有点高,大概在发烧。

    他叫了两声,司马靖荣迷迷糊糊地应了,又翻身继续睡。这时候睡着了也好,免得起来还要挨饿,黎邃没再叫他,仰头开始寻找出口。

    一同滚下来的只有石头和少量树枝,猞猁果然是狡猾的动物,一看有危险,立刻就退走了。黎邃在坑洞里找了一圈,并没看见任何可以出去的地方,这里根本就是环闭的。头顶上倒是有两个口子,他们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可惜位置太高,没有工具根本爬不上去。

    黎邃徒手试了一下,只爬了两米就摔了下来,还把指甲划伤了,疼得直抽气。看来想要出去,只能借助外力了。

    仰头看了这么一会儿,黎邃就感觉阵阵头晕,扶着泥壁坐下来,背部应该是被石头砸中了,一动就疼。他从小就不停地挨打受伤,身体抗打击能力一级棒,伤出了一身经验,心知多半是骨裂,总之不会是更严重的伤。

    低血糖的症状很明显,但黎邃却没有什么饥饿感,可能是饿过头了,算起来,也确实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想不到在山洞里那顿肉罐头竟然是最后的晚餐。

    洞内湿气极重,让人浑身都不舒服,四周看不见的地方有蛙虫的叫声,此起彼伏,闹人得很。黎邃看着司马靖荣熟睡的脸,竟然还有那么点羡慕,这人也真是心大,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大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很快他就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了,他渴得厉害,坑底那塌陷的地方倒是积了些水,可总归是来历不明,黎邃开始还有点不敢喝,后来实在受不了了,鞠了一捧尝了下,除了泥水的土腥味,倒也没什么别的怪味,索性俯身喝了个爽。

    喝完水,黎邃无事可做,干脆也躺下来睡觉。这坑洞虽然出不去,但外面的东西也进不来,相当于一道天然屏障,倒是比呆在外面安全得多。兴许是喝饱了水,身体得到了满足,极度疲乏之下,黎邃很快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均是被饿醒的,司马靖荣烧还没退,整个人有点晕乎,恨不得捞着坑洼上的泥土就往嘴里塞。

    黎邃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如果他们不是伤患还好说,这种极端恶劣的条件下,不尽快出去寻求救援,两个人迟早玩完。

    “已经过了任务时限了,我们没回去,肯定有人会来找我们吧。”司马靖荣瘫在地上,饿得两眼直翻白。

    “难说,”黎邃道,“这里太偏远了,如果运气好被发现得早,我们或许能得就,但如果没有及时发现,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他们来挖我们的白骨回去吗?”

    “你想怎么做?”

    黎邃头一次把脖子上的军牌摘下来,折叠刀在手里打了个转,“挖出去。”

    “用这个?”

    “还有手。”

    话说得容易,但实施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里的沙土里岩石非常多,挖不了一会儿就会遇到障碍,每到这时,黎邃就拿折叠刀把石头一点点撬出来,再换上双手去扒拉泥巴。虽然进度缓慢,但一天下来,总算是离地面近了大半米。

    “按你这个速度,我们还有两周就能出去了。”司马靖荣生无可恋。

    黎邃挖了一天,又饿又累,身体早就到了极限,靠在泥壁上直喘气。他的双手已经几乎挖烂,指甲一个不剩全磨秃了,指头上满满伤口,一眼看上去血淋淋的。

    折叠刀不愧是藏品,一天下来刀刃仍然泛着亮光,一点磨痕都没有。黎邃拿刀在地上划了一个“一”,翻身就睡了,一句话也没有。

    司马靖荣哑然,以为他是生气了,识趣地不再说话。第二天天没亮,他就被挖土的动静给弄醒了,抬眼一看,黎邃像着了魔似的,又在重复前一天的工作。

    “你不歇会儿啊?”司马靖荣劝道,“这样体力消耗得快,你会撑不下去的。”

    黎邃不理他,低头只管挖土。

    司马靖荣这几天烧一直没退,身体根本没力气,此时也不好一直干看着,只好加入到行动中来。

    第二天的进度比第一天稍微快了一点,但离地面仍然遥不可及,司马靖荣崩溃了,他本就懒惰,此时身体不适,更加不想动,直接躺在地上,忽睡忽醒,最后渐渐烧得整个人都迷糊过去。

    一开始黎邃还能行动,到后来他也撑不住了,几天没吃东西,饿得几乎要出现幻觉,看见外面跳进来的青蛙都忍不住伸手去抓。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中不中毒了,黎邃把这坑洞里能吃的野草和虫子全填进了肚子,最后虫子也没得吃了,甚至开始琢磨身上的棉t恤。

    不知道是第几天,当地上的比划侃侃组成一个“正”字的那天清晨,黎邃忽然听见外面有些动静,浑身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去推旁边的司马靖荣,“快醒醒!飞机 ,是飞机,你爸来接你了!”

    司马靖荣已经有点神志不清,高烧不退加极度饥饿,整张脸肿了一大圈,听见黎邃叫他,只迷迷糊糊地哼哼了两声,压根儿就没醒。

    黎邃“啧”了一声,爬上他挖出来的土坡,开始朝外面大声呼救。几天没进食,嗓子早哑得说不出话,外面飞机的声音太大,根本听不见他这点呼声,黎邃眼睁睁看着那直升机从他头顶飞过,转了几圈后又离开。

    不行,太隐蔽了,这个坑洞在山坳里,飞机根本看不见,得想办法出去。

    黎邃一直低迷的状态像是忽然被唤醒,整个人再次亢奋起来,有直升机来搜寻,说明陆商还没有放弃他,既然如此,他就一定要活着出去。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黎邃爬上土坡,手脚并用,不要命似地往外挖。不知是不是他愚公移山般的行为感动了某位神灵,到了傍晚时分,黎邃用刀往地上一个狠插,前方一阵松动,忽然齐齐塌陷,正好塌出一条路来。

    那一瞬间,黎邃感觉自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忙转身去叫司马靖荣,“醒醒,能出去了。”

    司马靖荣没有应,整个人烫得不正常,黎邃二话不说,一把将他背起,艰难地爬上土坡。重新见到夕阳余晖的那一刻,黎邃晃了晃身体,差点没站稳。

    重新审视这片森林,黎邃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跑出了训练营的界限,跨到原始森林保护区里来了,难怪一直没有人来找他们。这里的森林繁茂得根本无从下脚,别说普通人,就是搜救队来了,也得一人一把砍刀边走边砍伐才能前进一二。

    知道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远远没有到可以松懈的地步,黎邃脱下外套,将司马靖荣固定在自己背上,沿着山坡一点点往上爬。

    一路上,他将神经紧绷到了极限,眼睛仔细盯着路面上的各种痕迹,避开野生动物出没的水源区域,摘食野果充饥。

    司马靖荣的状态不太好,温度时高时低,偶尔还会发出几句呓语,黎邃认得几种草药,嚼碎了敷在他额头上,用野薄荷擦抹他的身体物理降温,好歹情况没有恶化,只是人也一直没醒。

    等黎邃终于见到那张熟悉的电网,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不远处有人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对讲机声、脚步声、说话声……黎邃感觉自己已经听不见了,所有的感官好像都罢工了似的,眼里只剩下从直升机上大步走下来的那个人。

    背上的人不知被谁卸下来接走了,黎邃站在原地,眼看着陆商越来越近,明明是想往前走,身体却一下子不听使唤了,抬起脚只觉得膝盖发软。

    有人架住了他欲跪倒在地的身体,闻到想念已久的气息,黎邃眼里忽然涌出热泪,紧紧攥着陆商的手,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我……没给你丢脸吧……”

    说完这句,好像所有的力气到此为止全部耗尽,黎邃肩膀一松,彻底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猞猁是中国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属于濒危物种,是不可以猎杀的,此处纯属情节需要。

    ☆、第二十七章

    直升机的轰鸣声刺得耳朵阵阵发紧,袁叔在驾驶舱探头问:“现在是回救助站吗?”

    陆商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道:“回市区。”

    袁叔一愣,“直接把直升机开回市区?会不会太招摇了?”

    陆商瞥了他一眼,后者识趣地没有再问,转去与驾驶员交涉。

    两名护士在一旁小声嘀咕些什么,陆商转头问:“怎么了吗?”

    “针打不进去,”年纪稍大的护士答道,“他的肌肉紧绷得太厉害了,身体放松不下来,我们能给他用镇定剂吗?”

    陆商盯着黎邃看了一会儿,眼里的情绪复杂且浓厚,半晌他站起身,走到担架床边,握了握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叫了声黎邃的名字。

    黎邃双眼紧闭,听到他的轻唤,身体轻轻抖了下,显然人虽睡着,但对他的声音还保有反应。陆商感觉到手上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暗劲儿,黎邃似乎是想回握他,无奈手指头肿得太厉害,根本握不住。

    “好孩子,”陆商把他的手握紧,俯身亲了亲他的眉角,轻声安慰,“睡吧,马上就到家了。”

    担架床上的人像是听懂了,肌肉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缓。

    飞机平稳地驶在高空,护士打完针,忍不住打趣道:“陆老板,您的话比镇定剂还管用呢。”

    陆商的目光长久地落在黎邃脸上,一言不发。

    梁子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叫来了,给黎邃做完详细的检查,拿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做了个惊叹的表情,“嚯,这小子这次看来吃了不少苦头啊。”

    见陆商盯着他,又道:“没事,他身体素质不错,可比你好多了,都是皮外伤,你给他弄点好吃的,好好补补,几天就回来了。”

    连着这些天精神紧绷,一松懈下来必然是累极了,护士给伤口上药包扎,黎邃都一点儿没醒,陆商任他睡着,和梁子瑞一起出了病房,带上了门。

    “你找到leon博士了吗?”

    一说起这个,梁子瑞就垮了脸,“就差那么一点,又让他跑了,听说他现在痴迷一种药品的开发,跑到深山里去了,成天见不到人,如果他这条路走不通,我只能考虑心脏移植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商神色不定,梁子瑞想起一件事,笑道:“对了,你知道吗,我在瑞格的调阅记录里找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

    “什么?”

    “你家小朋友试图来查过你的病历资料,当然被我拦下了。”梁子瑞笑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给他下个禁令吗?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查到你当初收养他的目的。”

    陆商垂眼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他。”

    “好吧,你决定就好。”梁子瑞撇撇嘴。

    黎邃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把这些天缺的觉一次补了回来,最后是被饿醒的。醒来就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露姨正在一旁收拾桌碗,见他醒了,笑道:“可算醒了,还以为晚饭也要错过呢。”

    睡饱了坐起来,黎邃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轻盈了好几分,四肢的肌肉还有些酸痛,得益于训练营的高强度锻炼,身体已经习惯了这种常态。

    “陆商呢?”

    “他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去了,一会儿过来,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尝过虫子和草根,此刻看见满桌子菜,伏案大哭的念头都有了。露姨准备的全是他爱吃的,黎邃顾不上手指头还缠着绷带,拿起勺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露姨又好笑又心疼,连连劝他吃慢点别噎着,这孩子平时就是她的捧场王,桌上从来不剩菜,这几天下来只打了几瓶葡萄糖,根本不顶用,本来还想劝他少吃点怕肠胃一时受不了,但看着那副恨不得吞盘子的架势,也就随他去了,至少能吃,胃口好,说明恢复得不错。

    陆商进来的时候,黎邃已经吃完了饭,正捧着热乎乎的汤碗喝汤。

    “醒了?”

    黎邃不知为何看到他还有点紧张,忙问:“大小司马怎么样了?”

    “都没事,岳总接回去了。”

    “那就好……”松了口气,两人一对视,黎邃又有点委屈,“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陆商握了握他的手,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了,这个还你。”黎邃把脖子上的军牌取下来。

    陆商没接,道:“你收着吧,答应过你就是你的。”

    “可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我不能收。”

    “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黎邃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陆商又说:“我在东彦给你安排了一个职位,休息几天开始实习吧。”

    “实习?”

    陆商点头,“光看书是不够的,你需要实践。”

    黎邃虽心有疑惑,但陆商的话他一向听,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两个人商量了下入职的时间,陆商接了个电话就要走,黎邃没有睡意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想起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话忘记问。

    到底是年轻,身体恢复快,黎邃第二天下午就出院回了陆家。露姨一早就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吃得黎邃肚子都圆了。

    陆商这两天似乎非常忙碌,晚饭也没回来吃,黎邃间或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因为他失联这几天,陆商一直待在保护林区,工作堆积得厉害,难怪他从回来起就没见过袁叔。

    “你是不知道,一听说你出事,陆老板二话没说就开车过去了。”露姨一边洗碗一边道,“我还从没见过他对什么人这么上心。”

    黎邃抿嘴只是笑,问道:“我不在这一个多月,他身体还好吗?”

    露姨想了想,叹了口气,为难道:“这个啊……他就是不舒服也不会告诉我啊。”

    黎邃心沉了沉,心道也是。

    晚上他进浴室洗澡,脱了衣服才想起来手不能沾水,虽然双手已经消肿结痂,但伤口的新肉还没长好,沾水了相当麻烦。正当他想拿毛巾往手上缠的时候,浴室门突然被推开,陆商抬头,两个人均是一愣。

    “抱歉。”陆商很快反应过来,关门退出去。

    黎邃在空气里闻到一丝酒气,忙披上衣服追出去,“你喝酒了?”

    陆商脚步虚浮,扶着墙转过头来,脸颊有些泛红,衬衫的领口开了两颗,看来他不仅喝了酒,还喝得不少,甚至有点醉了。

    “你这……”黎邃又急又气,简直胡闹。

    “袁叔没跟你在一起吗?”黎邃半扶半抱地将他弄上床,“他怎么会允许你喝酒。”

    陆商不答,拽住他的手就往床上带,鼻息间全是酒气,“陪我睡会儿。”

    喝醉酒的陆商像是吞了降龄药,一下子回归幼儿园水准,虽然不哭也不闹,可就是一个劲地拽着他不放。黎邃没办法,他内裤都没来得及穿,澡也没洗,陆商力气不大,但特别固执,黎邃怀疑他这会儿要是不从,他能这么拽着他一宿。

    无奈之下,黎邃只好给梁子瑞打了电话,那头一听说陆商喝了酒,立即就炸了,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堆难听的话,而后又苦口婆心地交代了一些酒后注意事项。

    黎邃挂了电话原本想给陆商倒杯水,转头一看,他已经歪着头睡着了,手上的力道仍在持续。黎邃从没见过这么失态的陆商,全然没了平日的矜持和淡定,好像整个人很没有安全感似的,抱着拳蜷成一团,眉头紧紧皱着。

    “陆商……”黎邃不知为什么心里就软了下来,忙爬上床将他抱在怀里,“你怎么了?”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黎邃看着他白皙的脸颊,莫名联想到了四个字:借酒浇愁。

    可陆商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除了身体不好,几乎算得上是圆满了,他会为什么发愁呢?黎邃想不通。

    一夜无梦,早上黎邃醒过来,陆商已经先起来了,正在浴室里洗澡。黎邃昨晚被闹得没来得及穿衣服,只罩了件薄薄的丝质睡衣,睡了一晚上,扯得乱七八糟,干脆给脱了。

    皮肤比以前晒黑了不少,加上新练出来的肌肉,力量感十足,看着更有男人味了,黎邃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会儿,目光落到浴室里,忽然萌生了些想法。

    正常男人看到身材好的异性,多半是会起反应的,陆商是天生的同性恋,那么对他来说,具有诱惑力的,必然是成熟男人的身体。他深吸了两口气,摸了摸胸前的腹肌,虽然绝不算平坦,但离电视里的肌肉猛男果然还是差了一大截,顿时塌下肩膀,一阵郁卒。

    吃早饭的时候,黎邃先挑起了话题,“梁医生昨晚很生气。”

    陆商:“不理他。”

    “我也生气了。”

    陆商放下筷子,“你生气什么?”

    “心脏病人不能沾酒,很危险的。”

    “你从哪儿看来的?”

    “书上说的。”黎邃道,说完才反应过来漏了陷,忙改口道:“这是常识,下次你要应酬,带我去,我酒量好。”

    陆商轻轻一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中午,院子里开来一辆车,车身崭新,颜色骚红,黎邃认出那是土豪标配,一看就不符合陆商的风格。

    “你换新车了吗?”黎邃问陆商。

    陆商还没答话,车上下来一个人,竟然是司马靖荣,一来就把钥匙丢给黎邃。

    “什么?”黎邃一头雾水,“我不会开车。”

    “我爸送你的。”司马靖荣道。

    “你病还没好吗?”

    “早好了。”司马靖荣摆摆手,“手续都在车上,牌照过几天寄来,自己去4s店上。”说完就要走。

    “等等,”黎邃忙跑过去,“你爸送我车干什么?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司马靖荣正要开口,陆商打断了他,对黎邃说:“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啊?”黎邃没想到陆商会开这个口,一时有些意外。

    司马靖荣对他挑挑眉,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走了。

    “马上你要上班,当代步车刚好。”陆商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抽空去考个驾照,就这么定了。”

    院子里只留黎邃一人一车,顿时茫然得不行,反常,太反常了!

    过两天就是去上班的时间了,黎邃趁着这几天把准备工作做了下,陆商见他睡前还在看书,招呼他上床睡觉。

    “觉得不安吗?”陆商问。

    黎邃摇摇头:“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你不会给我添麻烦,但一定会有人来找你麻烦。”陆商拿出纸笔,写了几个人名,划了几条线,“遇到事情不要急,这几个人,是你可以去寻求帮助的,有事可以找他们。”

    黎邃点点头,见上面写的都是一些略耳熟的名字,例如法务部的徐蔚蓝,行政部的顾雨琪,财务部的朱会计等等。

    “这些人,是你要注意防备的,凡是经他们手的东西,都要格外留心。”陆商又划出一根线。

    黎邃将这些人名牢牢记在心里,就听陆商话锋一转:“职场不同于其他地方,一个人的立场每天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对谁都不要掏心掏肺地全信,否则你的这份信任,将来就会成为你的把柄。”

    “任何人都不能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

    黎邃想了想,笑道:“那对你总可以掏心掏肺了吧?”

    陆商的表情不知为何在听见这句“掏心掏肺”后僵了僵,只道:“睡吧。”

    第二天是个周末,陆商带他去了竹苑,开着那辆骚红的宝马车。

    “岳总为什么要送我车?”

    “他是在感激你。”

    “因为我救了司马靖荣吗?可那本来就是我答应他的。”

    “不光如此。”

    “嗯?”

    “岳总说,”陆商方向盘打了个转,“大小司马自从回去之后,关系缓和了不少,你解决了让他头疼十几年的麻烦事,送一辆两百万的车给你,不算什么。”

    黎邃咋舌,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

    竹苑名如其名,满山都是翠绿的竹子,很是有点神仙道人居所的味道,中间坐落着左超的武道馆,门口一架水车,发出咚咚的响声。

    这里是个避暑疗养的好去处,陆商偶尔会来歇两天,不过今天来却是谈正事的。两个人停了车,从前门进,就看见几只蓝孔雀在空地上闲庭漫步。

    “孔雀?”黎邃惊道。

    左超在门口劈竹子,见他们来了,抬头笑道,“上个月朋友送的,好看吗?”

    “好看。”黎邃头一次见到,围着几只孔雀直打转,“会开屏吗?”

    左超笑了:“求偶的时候才会开。”

    陆商进屋与几个人商谈事情,黎邃见左超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不由奇怪:“左大哥不进去吗?”

    “他们谈他们的,”左超继续劈竹子,“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做竹筒饭?”

    “没吃过,味道好吗?”

    “当然好,再炖个火锅,你看中哪只孔雀,挑好我给你宰了。”

    黎邃:“……”敢情这里的孔雀是当鸡养的。

    黎邃走过去帮他劈竹子,问:“王维还好吗?好久没见到他了。”

    左超听见这话,面露尴尬之色,心知陆商根本没跟黎邃提过王维后来的事情,他是武人出身,脸上藏不住心思,迟疑道:“应该……还好吧,我也挺久没见他了……”

    好在黎邃并没在意,两个人把竹子劈完,趁着休息,黎邃打了水凑到左超身边,求他教他怎么把肌肉练得好看。

    “你现在不就挺好的?体脂率不错,我看你一个打三个应该不成问题。”左超道。

    黎邃似有难言之隐:“不是打架的问题,就是……怎么练能让身体看起来更好看?”

    左超不解:“你要练得那么好看干什么?”

    一只公孔雀适时地跑到他们面前,“嗖”地开了屏。

    黎邃:“……”

    左超:“……”

    当然也是……求偶啊。

    ☆、第二十八章

    屋外水声潺潺,竹车吱悠。

    “刘兴田最近太/安静了,东信被查封后,他好像一直没什么大的动作。”

    陆商看了眼窗外的水车,放下竹帘,“李岩呢?”

    “还没有消息,我们在他可能出没的地方安排了人手,只要他现身,一定第一时间把人抓到。”

    “要抓紧。”

    “明白。”

    散会后,陆商和孟心悠单独留了下来。

    “你这次动静不小啊,直接把飞机开回市区,害我被爷爷骂。”孟心悠道,“我都不敢告诉他说是你干的,只好担了这个罪名。”

    陆商给她倒了杯茶,笑道:“我的锅。”

    孟心悠接过茶,面露遗憾之色,“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陆商,我要订婚了。”

    “是吗,恭喜你。”

    孟心悠也笑,“你就不能给点儿反应?好歹难过那么一下下?”

    “妹妹出嫁,是喜事。”陆商说完,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

    屋子里很安静,很容易就听出电话那头的内容。

    孟心悠听他事无巨细地交待完,面露不解:“黑箱操作你不是一个电话就能搞定吗,干嘛这么费劲?还专门给他报班考证。”

    “我不想让他觉得一切都很容易。”陆商轻笑。

    身为领导者,看着东彦发展至今,无数人来来走走,他太清楚一个有用的人才是怎么培养的,同样的,他也知道一个人怎么做会被毁掉。

    “也不光是一个证的问题,我希望他学到点真本事。”

    孟心悠盯着他,不由有点羡慕,“你要是对我有对黎邃一半上心,我就不嫁人了。”

    陆商抿了抿嘴,只道:“你既然要订婚,以后就好好过,露姨就让她安心待在陆家吧,我不会亏待她的。”

    孟心悠脸色一紧,又很快恢复如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进陆家的第一年。”

    孟心悠惆怅道:“这么久,你也不戳穿,就这么任我监视你?”

    陆商没答话,虽然当初对外声称是包养,但若不是因为家里多了双眼睛,他和黎邃肯定就分房睡了,只是没想到后来成了习惯,改也再没必要。

    “不过,她还真不是我安排的,”孟心悠道,“是我爸爸的意思。”

    “他天生多疑,又习惯掌控一切,孟家到我这一代,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已。我只能保证以后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但其他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陆商沉声道:“我理解。”商场尚且无情义可讲,何况是官场,再者,为自己的子女扫清障碍,排忧除患,也并不是不可原谅。

    重病在身,陆商同样不是没有考虑过,万一哪天他撑不住,东彦必然首当其冲,袁叔或许可以帮他守住一部分不动产,但失去了陆家这层保/护/伞,再多的钱也意义不大,甚至可能招来祸端。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有一身本事最靠谱,走到哪里都不怕,哪怕净身出户也不至于受苦。人一旦有了社会地位,就有了制衡,别人想要动你,必然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所以他才会趁现在给黎邃安排好一切,将他培养成一个能真正够独立于他、独立于东彦的人。

    孟心悠总觉得陆商不太对劲,如今发生的种种,愈发不符合事情的发展,仿佛他心中已经做出了某种决断,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你现在做的事情,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孟心悠面带忧色,猜测道:“你该不会是……想放弃换心脏了吧?”

    屋外传来几声“喔喔”的凄厉喊叫,不甚悦耳,谈话被打断,陆商掀起竹帘,见屋外黎邃正和左超围着一只孔雀争执什么,朗声问:“怎么了?”

    “陆商,”黎邃转头急道,“左大哥要杀孔雀下火锅。”

    陆商看了眼那羽毛掉了一地的蓝孔雀,道:“杀了可惜,放了吧。”

    “听见没,让你放了。”黎邃反手去夺他的刀,两人过了一招,姿势还颇为好看。

    “我先回去了。”孟心悠掀帘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商一眼,转身离开。

    中午那蓝孔雀算是捡回一命,改炖了山笋鸡,吃完饭,下午左右无事,陆商带黎邃去定了两套职业装。

    其实新员工入职大可不必穿得这么正式,但看见正装上身的那一刻,陆商就不打算让他换回来了,他的直觉没错,这个人是属于商场的。

    穿惯了休闲装,穿正装难免受束缚,黎邃不住地扯领带,问:“别扭吗?”

    出了趟门回来,黎邃皮肤晒黑了,肩膀宽了,从前脸上那股稚气脱去,轮廓凸显了出来,显得愈发冷峻刚毅。

    “好看。”他笑了笑,用简短的二字做了评价。

    虽在同一家公司,但为了避嫌,早上陆商没有和他一起来,而是让袁叔送他到路口,让他自己去打卡上班。

    职位安排在行政部,从基层做起,报道之后,黎邃才发现他并不是唯一的新人,一同进来的还有七八个毕业生,由一位姓周的女经理统一管理。

    “你们今天的任务是熟悉公司,了解公司的各项规章制度,记住各部门领导的脸,我不希望明天让你们谁去送文件找领导签字,你们连人都不认识,明白吗?”

    几个人纷纷点头,周经理又道:“另外,发给你们的资料看完后,一人交一份报告给我,下周就是企业文化周,你们一起做一个视频出来,到时候要在展会上放映的。”

    一听说要做视频,几个人都愣了一下,只有一个人出声应了下来,黎邃瞟了眼他的工作牌,看见他叫李白。

    黎邃虽来东彦的次数不少,但大多都只去顶楼的总经办,楼下的人并不认识他,这倒无形中免去了不少麻烦,黎邃上下跑了一天,终于把公司摸了个透。五点刚过,办公室已经没了人,黎邃把工位上的资料收整齐,原本想等等陆商,后又觉得这种行为有抱大腿之嫌,自己收了东西从后门走了。

    从东彦大楼走出去五分钟就有地铁站,他刚走到路口,就发现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路边,车窗下来,露出半张熟悉的脸。

    黎邃一时没想到陆商会在这里等他,心跳都快了两分,忙快步上车,跟偷情似的。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陆商轻笑,“我不来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感觉如何?”

    “还不错,”黎邃道,“比想象得有意思。”

    想了想,又问:“那位周经理,你认识吗?”

    陆商知道他想问什么,道:“她不认识你,放心。”

    黎邃的确放心了,他倒不担心周经理知道了会怎么样,只是作为新人,他渴望得到公平的竞争,而不是靠谁的关系,这种亟待试试斤两的想法,陆商心中早已通透。

    黎邃开始变忙了,甚至比陆商还忙,白天上班,下班后趁天没黑要去练车,晚上睡前还要看书补课,准备考试。通常一天团团转下来,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每到这时,他就忍不住想,不知道陆商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晚上睡前,黎邃还在电脑前挣扎,陆商看不下去,敲了敲书房的门,“还不睡吗?”

    黎邃转头,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在做一个视频,但是这个软件不太会操作,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陆商走过去,看了两眼,是企业文化周的宣传视频,以往都是请专人做的,看来这是给他们这批新人出的第一道难题。

    他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先睡了。”

    黎邃直愣愣地看着陆商就这么转身走了,一点儿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黎邃虽然学东西快,但电脑操作始终是个大难题,不像现今大多数同龄人从小就接触电脑电视,他这方面一直是块空白,虽然学得很努力,但操作熟练度不是一时半会儿上得来的,需要成年累月的练习。

    外面已是深夜,入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偶尔还刮过几缕秋风,吹得树叶四处打卷。黎邃倒了杯热水,翻开字典,对照着英文一点点琢磨。

    陆商在床上看完半本书,隔壁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披了衣服走下床,开门一看,黎邃仰在椅子上睡觉,电脑上的视频已经预处理好,显示正在渲染中。

    陆商点开看了一眼,画面算不上精致,但诚意十足,足够拿出去撑场子了。一个新人能做成这样,其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连着半个月高强度脑力活动,一天都没休息,黎邃也是累极了,黑眼圈非常明显,陆商虽心有不忍,却也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很快到了企业文化周的展览会,这种活动陆商原本是不参加的,一大早,他破天荒地去会场围观了一下,引得主持人都紧张了几分,生怕念错了稿。

    视频放完,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陆商盯着谢幕时那个署名,微微皱了皱眉。

    晚上回去,黎邃吃饭时一直没说话,陆商见他有心事,不由多问了两句。

    “没什么。”黎邃答。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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