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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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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遗事 作者:朱门寒少

    第4节

    “去美国?可……你不是说让我选的吗?”这么快你就替我决定了,既然你早已决定了还问我的选择干什么。

    “那这两天你做出选择了吗?再这么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我替你选择了,当然,你可以反对,反对有效,你反对吗?”这样选择权又落在我手里了,可是我真的难以抉择。

    “做完手术之后,还会回来吧?”

    “全在你,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留在美国,和妈在一起,小若,我多么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再是空白。”我能感觉到她的温情,这番话令我心动,一个从小缺失母爱的孩子突然可以投进妈妈的怀抱,正如那歌唱的,幸福享不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那圆圆的月亮渐渐幻化成谢池的脸,再幻化成云开的脸,再幻化成谢池的脸,再幻化成……谢池的脸,那张脸,越看越清晰,越看越真实,伸手触碰,温热的气息传到手里,我猛地一惊,把手抽了回来,他来了,他怎么来了?

    “杜若!”果真是他,他把脸埋在病床上,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听阿姨说你们过两天就去美国……做手术。我相信你……肯定会没事的,只是害怕……你一去不回,我不敢问你到底还会不回来,怕听到令我心碎的回答。”一阵沉默,“在我心里……是多么希望你能回来,回来让我照顾你,好好地照顾你……”又是一阵沉默,在朦胧的月光下,我看到他脸上一片明亮的东西,是泪水吧。我忽然有种把他搂入怀里的冲动,当我意识到我的胳膊真的在那一刻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又有些后悔。因为谢池在那一刻好似和我心有灵犀一般,顺势就往我怀里倒。他此时脆弱的像个孩子,抵在我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我又不自觉的轻抚着他的背,当我以为他就那样在我怀里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从我怀里出来,坐直了身子,无比坚定的看着我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我对你的爱岂是距离能阻拦得了的,在我这里,凡是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谢池,你穷得只剩爱了吧,可在我看来,拥有它的人却是世界上最富有的。

    “我动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一千万美金,你有吗?你的爱能解决吗?现实点吧,你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么?”我拿这话来反驳他,让他知道爱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哦,爱是需要通过物质来表达的,是吧?”他摸了一下我的脸,“那么区区一千万美金算什么,我把全世界的钱,什么美元,加元,欧元,英镑,人民币统统搜罗来,都给了你我还嫌少呢!”他俯下身来吻了下我的额头,“看看,你在我心里就是无价之宝!”说完,他又俯下身来,我躲开了。

    “少来!”我可不想让他一再占我便宜,他僵在那一动不动,我推了他一把,他倒在床上,后来他又整个人躺在病床上,“你干嘛?那你睡这儿吧,我走!”

    “你去哪?你去哪我我跟你去哪,呵呵……”他也把我拽倒在床,我们就这么挨着躺下,感觉自己扑通扑通的跳着,比什么时候都有力。

    “还记得上次咱们同床共枕吗?呵呵……我都把那一天当作生命中的纪念日啦!2007年1月4日,每次念叨它的时候,感觉特幸福。”我能感觉到他的自我陶醉,其实,我又怎么会忘记,那静美的一晚,而今晚有月亮为伴,更是说不出的滋味。“杜若!你看,以后每年的1月4日,不管你在哪,我都要和你同床共枕,就这样躺着什么都不做,就感觉幸福极了,无以言表,知道吗?”然后他开始掰着手指数,08年1月4日,09年1月4日,10年1月4日,11年1月4日,12年1月4日,当他数到13年1月4日的时候,突然眼神一亮,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杜若,你看,2013年1月4日,2013年1月4日,201314,201314。”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边说边看着我。

    “老看着我干吗?”看得我无影遁形。

    “知道什么意思吗?201314。”

    “什么意思?”

    “爱你一生一世!笨蛋!”我服了他了。“等那一年的那一天,我救娶了你!爱你一生一世,呵呵……真好!”

    “你说什么疯话呢?傻了吧?”我转过身去不看他,可心里一阵甜蜜,现在谁都别看我的脸,肯定红扑扑的。

    “呵呵……要是哪天我疯了,那也是为你而疯的,要是哪天真傻了,也是为你傻的,就跟贾宝玉似的,痴了,傻了!”

    “人贾宝玉为的也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我为男的又怎么了?”

    “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我不把生命浪费在思考别人上。”他把我的身体扳过来,我们面对面,脸与脸的距离仅隔六七厘米。“难道我要因为舆论和道德伦理去压抑自己的性取向吗?或许可以压抑,但那又是何其痛苦,这是上天不怀好意的玩笑,面对这种命中注定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随性生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生命本就是一场悲剧,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到头来只是徒增痛苦罢了!”他在我额上轻轻落了一吻,我没有闪躲。

    “那你知道我的性取向吗?你若是把一个直男拉下水,不会有罪恶感吗?”天知道,我是鼓起多大的勇气和他讨论这种变态问题,很奇怪为什么脱口而出得这么自然。

    “那你是直男吗?”多狡猾的反问,问得我一头雾水,从小到大没怎么和女生说过话,也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当然也没有哪个女生说喜欢过我。我的性取向到底怎样,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吗?”又一次追问,回想到和谢池的一幕幕过去,忽然发现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何等重要,暂且不说他对我的那种情意,光说在我身上下的功夫和心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也还不起。他亲自下厨为我做的那些饭菜,有些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瞒着我偷偷去学医,变着法把重要放进饭菜里,还做得那么好吃。谁曾这么对待过我杜若?没有,只有谢池他一个。想着想着鼻子就酸了,眼眶就湿了,真他妈没出息。见我哭了,他一下子慌乱不已。“杜若……你哭了?别哭,别哭……”他用他温热的大手替我擦干泪水,“我不问你了,你别哭,哭得我心都疼。”他把我紧紧搂进怀里,吻着我的头发,“过两天,你放心走吧!我会一直等你,等不到你,就一直找你,找不到你就……”突然不说了。

    第十七章

    “就怎样?”我在他怀里闷闷地问。

    “就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若一直都找不到呢?”他无法接受失去。

    “若一直找不到,我就告诉阿姨,把我们葬在一起,生已经离了,死不能别了!”

    “呵呵……谢池,你以为你说的这话很令人感动啊?如果我们长命百岁,你去哪找我妈?我妈要是到时候还在,那不成老妖精了。一看你就没想我会长命百岁!”他怔了一下,又笑了,笑得很尴尬。“谢池,若一直找不到我,就不要再找了,有缘分,不用找也能再次相聚。”

    “若上天真不给我们机会再次相聚,我就找你直到呼吸的最后一秒,大概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他粗重地呼了口气。

    “什么最好的结局?”我从他怀里挣出,有些小气愤。“最好的结局是……唔……”他竟然吻上了我的唇,不是蜻蜓点水,不是疯狂热烈,这吻深情而销魂,反反复复,荡气回肠,起初想挣脱,后来反倒陷了进去,这一沉沦就变得难以自拔,在我觉得天旋地转的时候,他终于选择了结束,我几乎是瘫倒在他的怀里,大口地呼吸者空气,脸上滚烫滚烫的,心跳得巨响。

    “这是最好的结局吗?”他喘着粗气说,我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天知道我居然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那一刻我肯定被他这一吻吻得神志不清了!“呵呵……这怎么会是最好的结局呢?最好的结局不止如此呢!”那语气好像还有巨大的宝藏等着他去寻找一样,带着点小兴奋,又很神秘。

    “那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秘密!呵呵……”他拨弄着我的头发,“你不知道我现在忍得多难受,可是我还是得忍,等到无须再忍的那天,我就不用忍了,我就解放了,具体说是,我们都解放了!”

    老天果然很闲,和我们开玩笑就是它的家常便饭,我突然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居然就是我和谢池要分别得那一刻。我既痛苦又甜蜜,痛的是分别,甜的还是分别。在我看来此时的短别是为了以后长久的相聚,不知道何时起我的思想变得如此乐观,大概是我也拥有了某些东西,有了些念想和盼头。

    之后两天谢池就在医院陪我待着,还带来我喜欢吃的东西。有时候我们不发一言,只是相互看着彼此就有幸福的暖流充斥全身,就像春天花开大地,河流解冻奔腾不息。后来妈说她不敢在那屋多待,我和谢池的眼里不停放电发光,她怕被电死。她总拿我们寻乐,开始我还羞得无地自容,后来也跟着谢池学的脸皮厚了点,但终归是没他厚,当然我也不会以脸皮厚为傲。只是发现谢池有好多性格我还没发掘出来,自此之前,我是不会将幽默这词和他联系在一起的。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让我慢慢了解他,说得好像真有以后似的。那两天连同那个夜晚或许是我平生感觉最幸福的时光了。我想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苦,只要想到和谢池在一起的时光,就会有无比坚定地信念和毅力去战胜,就像八年抗战一样顽强,但又充满着希望。

    谢池,郝磊还有他给我们送行那天,我远远地望到了云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就是他。一身黑色衣服,手插着裤兜,在人群中来回踱着,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确认那熟悉的身影,不知道谢池有没有注意到他。我说想和妈一起待着,不想让他们等到登机,他们也没说什么。其实想和云开坦白我和谢池的事,这半小时足以。谢池非得要一个离别之吻,在妈那鼓励的眼神下,我也没顾忌其他人的想法,和谢池来了个离别之吻。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郝磊居然也趁火打劫,当然在谢池杀人的目光下我象征性的吻了他的额头,看到他们俩愤愤不平的样子很想笑却没敢笑出来,有时候他们俩挺像的,不愧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在洗手间看到云开的那一刻,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在短短几天内变得如此沧桑,心里会是何等悲凉。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心肠软的人,有那么一瞬,我有一丝心疼,我竟然对云开有一丝心疼,我想我是疯了。

    “杜若……杜若……”他倚着墙一遍遍地叫我的名字,间或传来阵阵酒气。

    “你喝酒了?早晨还喝酒?”他的酒量应该不小,我见过他喝“蓝宇”,一仰头就干,喝得那么决绝,就像抱着赴死的心吞下一杯毒酒,还一杯接一杯地喝。

    “嗯……他们说,早晨喝酒醉一天,天天喝酒醉一生。可我好像怎么喝都醉不了,因为我总是看到你的脸,还那么清晰。杜枭说我喝醉了,一直喊你的名字,其实我没醉,你的名字压在这儿,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把它喊出来,可喊出来之后发现,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变本加厉,呵呵……”他用拳头捶着胸口,边捶边笑,笑得一脸凄凉。突然他的笑声换成了剧烈的咳嗽声,而手紧紧捂着胸口,脸色也瞬间苍白,我的心也跟着抽紧。我靠近他,轻拍他的背,却被他拥入怀里。我忽然就像哑巴一样说不出话来,任由他那样紧紧抱着,因为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他不抱着我就会倒下去。我感觉到他起伏有力的心跳,还有身后粗重的呼吸,我一动也不敢动,就傻那了。意识还滞留不前的时候,一个吻轻轻落在我的额头上,紧接着是眼睛,再接着是鼻子,就和写字一样,写完一行又一行,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被我推开的他先是一愣,接着一笑,笑得哀伤。我用双手捂着唇,那是唯一没被侵略的地方,我告诉他,那个地方只能留给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谢池。

    我想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无力承认这个结局。两行泪顺着他枯槁的脸颊流下,他用手用力擦去。可接着又有泪水涌出,他干脆用手捂住了脸,让泪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流个痛快,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次他是真的伤透了心吧,而罪魁祸首就站在他的眼前,他却无能为力,他不能对这个凶手做些什么。我想如果一个人受到伤害而没有力量对罪人直接施行惩罚,实在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忽然想抱住他,可当他们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他躲开了,然后跑出了洗手间,他不愿得到别人的怜悯和安慰,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这才是真正的痛苦吧,就如以前的自己。

    从洗手间出来,心里发慌,可表面上装的从容,这样结束不是我的本意,可天又能让多少人遂愿呢。

    “他哭着跑出来的!”妈翻着杂志头也不抬地说,我很佩服她,她大概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情报。“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碰到的,真不凑巧!”她继续若无其事的翻着那本杂志,其实她根本没在看,只是避免尴尬。

    “我和他说了……我和谢池的事儿!”

    “哦!我想他也看到了,你和谢池的离别之吻!还有我想他也吻你了,在洗手间,还有我想……”

    “您还想个没完啦!”我打断她的猜想,她就像个心理学家一样,对分析别人充满兴趣,经常自以为是,虽然分析的□□不离十,但我不喜欢她把话全部挑明,因为有时我会觉得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她很识趣的闭嘴了,但我在她沉默不语的那刻特别不自在,感觉像有事发生,可又没事发生,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登机的那刻,突然很想回头,再望一眼这个地方,再呼吸一次这里的空气,再怀念一下不知为何而怀念的时光,可是我不敢,怕这一眼,就让决心崩溃。我想我有什么资格留下,去独享他们的温存。

    第十八章

    来到美国五天后,医生给我做了手术,手术醒来看到阳光的那一刻感觉奢侈至极,像是买到绝无仅有的一件东西,满心欢喜。我以为自己以后就和正常人一样了,嚷嚷着出院,可医生不许,还要让我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所有的医院都一样,巴不得让你一辈子都住里面,美国也不例外。我紧张得不行,好像后半辈子就要在这鬼地方度过一样。

    医生说他们没见过我这样的病例,从小就发现先天性心脏病,撑到现在才做手术。后来发现我这种病又和其它小孩儿的不一样,以为很多不利因素,在五岁左右最适合做手术的年龄时,我却不适合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心脏病又不似普通常见的症状,有一些独有的特点。我听的稀里糊涂,最后就一个感觉,骗人钱财,外加增长他们的经验,天知道美国有多少人,拿我当实验品了。医生就以这种破理由把我强行留在医院,而妈居然还对那医生的说法坚信不疑,让我配合医生的治疗。配合?老天,再配合下去我就不是活着出去了。我以为我重生了,可重生之后还是这么快就面临死亡,如果不是面临死亡,至少活得也不踏实。在医院,我每天板着张臭脸,表情阴郁,少言寡语。医生说,病人心情不好也会造成病情恶化。于是,我就遂愿出院了。呵呵……

    我怀念谢池做的饭菜,怀念他熬的那香喷喷的粥。我完全不适应这里的饮食习惯,在手术后又瘦了。电话里不说想他,只说想他熬得粥,他开玩笑说要打包的粥还是要打包的人,立刻空运来。我说,人都有了还愁没粥么?伟大的□□说过,人就是一切。他笑了,隔着海洋我能看到他一脸的爽朗。

    后来他录了做粥的视频,让我妈学着给我做。我尝了妈的成品,没有谢池做的有味道。我不是贬低她,她在做饭这方面确实不敢恭维。她想爱我,给我所有我想要的,可是她终究是不能满足我,我知道。或许我的胃让谢池伺候惯了,没想到居然会依赖到如此程度。我想我得让我的胃饱受些磨难,否则它的存活能力实在让人担忧。于是,每天早上鸡蛋、面包、牛奶,每每喝牛奶的时候我都能想到谢池在厨房里煮粥的身影,每每想到那身影,我就巴不得立马飞到中国那片可爱的土地上去。天知道,我是怎样咽下那牛排的。

    洛杉矶的别名是天使之城,走在唐人街上,我找不到一个能解救我的天使。我望向天空,高远而深邃,真像我此时的寂寞。我发现,我到哪都有寂寞的感觉,去海边我寂寞,去寺庙我寂寞,去香山我寂寞,去吊脚楼我寂寞,我都快被寂寞淹死了。这样寂寞的一个人,不要去埋怨任何东西,全是你自己的过,自己的过啊!

    一种莫名的胸闷让我的脚步慢下来,仔细感觉,像是胃的毛病,又像是心脏的毛病。

    “杜若?”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听到这声音,稍有一丝安慰。转过身看到一个人,让我感叹这大千世界的渺小啊。

    “杜枭?你怎么……”我难受啊。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过来扶我,像是我要摔倒一般。其实,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个搀扶,很及时。

    “没……没事……就是饿了。呵呵……”我冲他虚弱的笑笑,“不过,不要吃牛排!”我强撑着。

    “哦……好!”他惊讶于我的话,我能感觉到。“我背你吧,你确定你……”

    “我确定!我是饿了……”千万别把我送到医院那个鬼地方去。恍惚间我已趴在了他的背上,这让我想到了谢池的怀抱,他总喜欢横抱,给我悬在半空的感觉。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挽救我的中国餐馆,居然有粥,有我爱吃的几个小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而刚才胸闷的感觉也消失了,难道我真是饿的?太奇妙了!

    杜枭看着我吃饭,肯定觉得我在贫民窟里生活,一脸疑惑。

    “呵呵……你不知道,我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我喜欢这些。”我指了指碗里的粥,还有桌子上的中国菜。“哦!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看云开。”云开?他在美国?

    “他也来美国了,出什么事了?”他低头看着我碗里的粥,不说话,是不想告诉我吗?“到底怎么回事?”

    “杜若!我问你,你喜欢云开吗?”他突然问这么一句,问得我措手不及。

    “我……我只拿他当朋友……的那种。”

    “那谢池呢?谢池又是哪种?”

    “是……”

    “杜若!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别这么激动好不好,餐厅里这么多人,我的脸唰一下的就红了,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他看我这样子,恢复了平静,继续问,“是吗?”声音比先前小了很多,像是问一个孩子,怕吓到他。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

    “就是喜欢被保护被照顾的感觉,是吗?”他搅动手里的咖啡。“你是来要债的吗?是吗?”

    “什……什么?”要债?说的我跟死乞白赖求他们照顾我一样,本来我一个人好好的,是他们来招惹的我。虽然后来挺享受谢池的照顾,可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不是吗?除非,他不是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这么说?请你把话说明白点儿,我不懂。”

    “对不起……就当……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他眼神慌乱,像是刚从一场梦中醒来。“我先走了!”

    “等等!”他起身要走,我叫住了他,他便又坐了下来。“告诉我,云开出什么事了?”直觉告诉我,云开一定有事儿。我问的有些焦急,天知道,我是会为他焦急的。

    “呵呵……你和他有时候真像。”他看着我望向他的脸,冒出这么句话来,搞得我稀里糊涂。

    “和谁像啊?”谢池?还是云开?我觉得我和他们都不像。

    “没……没事。谁也没有。”他慌乱的喝了口咖啡,眼睛扫向别处。他说话怪怪的,看着我的时候,好似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你到底告不告诉我?”我把他从梦里再度拉回来。

    “你……真想知道?”语气里带着犹豫,但让我感觉,他想告诉我了。

    “嗯!想!”我说的无比坚决,再让他动摇一下,就能知道云开的情况了。

    “云开他……粉碎性骨折,在医院!”粉碎性骨折?

    “很严重?怎么搞的?”被我一问,他有些懊恼,还带着点气愤,但是他没回答我。“是不是那天……”那天在机场,他哭着跑出去,不会就是那天……坐在飞机上有的不安感觉,难道就是……

    “我走了!”他这次走的坚决,我无法阻止。

    “他在哪家医院?”我穷追不舍。他没告诉我,走出了餐厅。

    在妈的帮助下,我找到了那家医院,我在心底佩服了她一下。

    一张憔悴的脸,冷漠的眼神,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尽显安静和颓唐。

    “你是忘不了谁?他,还是杜若?”这不是杜枭的声音吗?“值得吗?”云开不发一言,我紧握门拴的手抽了回来,不敢进去。“你是忘不了杜鸣,是吧?”杜鸣?是谁?怎么也姓杜?“我前天遇到杜若了,在唐人街。他差点晕倒。”

    “晕倒?怎么回事?”

    “呵呵……一提到他你就来劲了?不再一副死人相了?你……喜欢杜若,真的喜欢?不是因为他和杜鸣……”

    “不要再说了!”脾气说来就来,跟夏天的暴雨似的。

    “可……杜若喜欢的……是谢池。”

    “我告诉你不要再说了!”声音中夹带着愤怒和凄凉,听得人心里难受。就为他们的对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我拒绝了他,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那我现在来干什么?炫耀我的幸福,还是耻笑他的痛苦?还有那个杜鸣,搞得我莫名其妙。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开了。

    “杜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杜枭明显很吃惊,他没有告诉我地址,可我就是找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听说云开骨折,很想见他,现在来了,反而不敢见他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把手里的花往他手里一塞,转身要走。

    “杜若!别走!”云开单腿蹦着向我们靠近,杜枭连忙去扶他。“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见我?”这句不复先前的那声“别走”,语气变得冷漠,不知道他是想让人留还是想让人走。我站在门口,迈不动步子,身体在瞬间变得比铅还沉。“你在那当模特呢?这里没画家!”

    “哦……云开……我……对不起……”紧张,紧张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非得这么刺激我是吧?我讨厌听这三个字!”他说的轻松,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沉重。他接过杜枭手里的花,“听说杜若是种花,下次拿杜若来!”

    “啊?杜若花……是初夏开。现在……估计没有。”还能谈笑风生吗?

    “哦?呵呵……”他尴尬地笑了笑,在杜枭的帮助下把受伤的腿吊在高处。杜枭说要留我吃午饭,然后借故离开。说实话,我不想拒绝,因为我想吃中国菜啊,中国菜。

    第十九章

    看着他受伤的腿,心里惭愧不已。若是落下什么病根,我就成千古罪人了,我怎么能原谅自己。“你……你的腿……”

    “杜若!我的腿要是废了,你会照顾我吗?”难道真的?不,不可能!“你知道我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吧?”是我走那天吗?真的是这样吗?以前只是怀疑,现在,恐怕真是这样了。“怎么不说话了?呵呵……杜若!你……”

    “如果是真的,我会照顾你!”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但只要想到我是间接伤害他的凶手,心里就很难过。

    “呵呵……那你的谢池呢?”他脸上流露的喜色,像是打赢了一场战争,我尽收眼底。是啊!谢池呢?我刚刚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想到他吗?“你果然和他很像,杜枭说的没错。”他看着我的脸,想掩饰什么,又无法做到。“是不是不会拒绝人?”

    “你在说杜鸣,是吧?”

    “你都听到了。”没有疑惑,没有惊讶。

    “你喜欢他。”

    “嗯……以前。和我一起喜欢他的还有一个人,你猜是谁?你认识。”我认识?谢池的名字就在脑海中窜了出来,我自己都毫无防备。“是谢池!猜到了吗?”谢池,果然是谢池。听到他的名字,让我冷抽一口气。

    “你们……都喜欢他,喜欢我……仅仅是因为我和他很像。”天知道,我是怎么把这句话完整的说下来的。脑袋一阵发懵,心突突的跳着。

    “不,也不全是,至少我不是。至于谢池,我就不知道了。”他看向窗外,眼里一片虚无缥缈。而我的世界也跟着一起虚无。我向往那光明幸福的生活,这种愿望是先于一切的本能吧,虽有过瞬时欢娱,但不能保证通往未来的幸福大道畅通无阻。我想抄近路,很不幸,在幸福的拐角处,遇到了痛苦。

    “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了,我能感到双手的颤抖,还有悲伤的轻叩。身后传来云开的叫唤,我置之不理。

    街上的嘈杂声传到耳朵里,嗡嗡作响,让人阵阵犯呕,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

    看到谢池的那一刻,我压抑了一路的泪水倾泻而下。他冲过来紧紧抱住我,然后用手擦干我脸上的泪,可是那液体今儿就流也不尽了,他说,这见面礼也太大了吧,我受不起啊。想到云开的话,就想到那个什么杜鸣,我推开他,做到沙发上,不发一言。

    “怎么了?去哪里了?”

    “这小子去见……他一个朋友!”妈端着两杯咖啡出来,我希望她端的是茶,因为谢池喜欢喝。他说经常喝茶对身体好,但他不让我喝,说我喝茶对身体不好,因为我有病。谢池,你就整天拿这个病刺激我吧。为此,我两天没理他。后来,他用中药和花给我专门配了一种茶,说喝了对身体好。天知道究竟好不好,他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让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我就拿他的话当圣旨听的。

    “哦?杜若在美国……有朋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就没有一个要好的朋友,是我不知道的?”怕是心里有团火,说出的话来也带着些火气。我感到他拿咖啡的手停顿了一下,杜若,你就是太敏感,多可悲啊!稍稍一点的快乐和折磨都能把你推倒天堂或地狱。人生本身已够艰苦了,为何还要加上些虚妄且惨痛的预感呢?

    “小若!谢池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发什么火啊?”我把头一低,就像一妖精露了原形一样,就是露了原形,露了我生气的原形,露了我在乎的原形。

    “阿姨,没事。杜若也是随便说说,我们就随便听听,呵呵……”谢池陪着笑脸,喝着那种苦涩的东西,我想,他的心一直都是苦涩的吧,那些甜蜜,不管是和谁的,都已是过去。或许,过去的甜蜜也不是甜蜜,只是自我安慰的一场戏。

    “我去见云开了,他住院了,小腿粉碎性骨折。”在面临最坏的情况之后,我平静了,然后,我就能思想了。我知道了解一段怎样的感情,但还没准备好接受怎样一种失去的痛苦。

    “哦。”没有惊讶。他的反应总和云开一样,你们什么时候惊讶?我死的时候会吗?他大概早已知道云开的事情了吧,云开来到了美国,他也跟着来了,不放心什么吗?谢池,我选择的不是你吗?你还不放心什么呢?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呢?

    “谢池,你知道杜鸣吗?”他拿咖啡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放下杯子,看向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终于惊讶了吗?没想到云开会告诉我吧?谢池,要不是他告诉我,你打算骗我多久呢?如果你愿意,就骗一辈子,也好。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知道杜鸣的,还会有谁?”不言而喻啊。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还想和我说些什么,可是我不想听了,谢池,我想听你和我说。”我就想让伤口再血淋淋一点,要不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

    “杜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想听你讲故事,一个关于杜鸣的故事,当然你和云开也是主角。”敷衍我是吧?那怎么行?我从小就被人敷衍长大的。

    “杜若……你……”

    “你以为你不讲,我就不会知道?”我让你讲,是给你机会,让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喜欢杜鸣的影子。你若说不出来,那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好,我讲。今天当着阿姨的面,我把这事儿说清楚,免得误会。”好,我洗耳恭听。“高中,我,云开还有杜鸣,是同班同学,住一个宿舍。杜鸣……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但我们都不知道,知道的那天竟是他离去的那天。杜鸣对谁都不错,唯独对自己不好,而我们……还欺负他。”他好像陷入沉思,眼睛盯着咖啡一动不动,过了好些时候,他又淡淡的说,但是,掩饰不了心里的痛楚,我能听得出来。“直到他死的那天,我们还在……欺负他,呵呵……我真的犯了不可原谅的错。”接着又是沉默,他已经说不下去了,他的心在滴血。我突然讨厌自己,为什么让他说,为什么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坚强如他,脆弱如他。

    “谢池……”

    “好久了,我不敢提他的名字……今天,跟你和阿姨说说,就像忏悔一样。杜若,我把你当做我的上帝,希望你能拯救我。”他没有讲完,他的故事完整的不成样子,什么都说了,却什么都没说,我什么也没明白。只是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把我所有的防线都攻破了,杜若,你怎么就这么不能坚持。

    “谢池……你喜欢他吗?”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谁,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欢,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可以说服自己继续下去。

    “杜若,我没有来得及喜欢,我现在喜欢的是你。”这算什么答案,他没死的话,你就会喜欢上他吧?

    “我和他很像?”云开不是透过我看到了他吗?那么你呢,有没有也看到他的影子。他沉默,这是我最怕的回答。“有点……像吗?”我能感到自己声音的微颤,跟着微颤的仿佛还有那颗跳动的心。

    “杜若……你和他一样有先天性心脏病,其它的……没发现有像的地方。”原来谢池也会和我撒谎的,撒谎的时候,眼睛会泄露人的心,果然如此。不敢直视我,躲躲闪闪。是在乎我的感受还是掩饰什么?

    “哦!所以你就去学医了,不是为我,是因为他,对吧?”一个学法律的,却对中医如此精通,虽不能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也有了两把刷子。他肚子里那些东西又岂是认识我之后开始学的,他早有研究。杜若,你真傻得可以,别人给你块糖,你就不会想到里面裹的是炸弹。

    “杜若……”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累了,妈,你招呼他。”我起身要走,可是心脏处传来一阵绞痛,疼得我倒抽了口气。我故作坚强,可是扭曲的脸怎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我用手捂着心脏,可疼的地方倒也不是那里,难道是胃疼?

    “小若!”妈着了慌,过来扶我,可是我现在被谢池扶着,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若不是住进你家,我就不会如此依赖你,胃也不会如此依赖你,我成了依赖的奴隶。我推开谢池,闷吭了一声,天知道,我推他的同时,胃是怎样推我的。

    “杜若!”他又过来扶我,“何苦这样?”何苦这样?是啊,我何苦呢。

    “小若,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告诉妈!”她总会想到心脏,她是不会想到我胃疼的。

    “没事儿,妈,我是……胃疼,不是……心脏。”我可不想去医院,我有预感她会把我送医院去。“我……吃点饭就好了。”忍着,装着,欺骗别人,也欺骗着自己。

    “我去做!”谢池自告奋勇,我望着他的背影无能为力。我躺在床上安抚一个女人,我是多么懂事的孩子。我把被打烂的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不敢吭一声,为什么,因为我也是有苦衷的。

    “小若!别忍着了,妈知道你是胃疼,咱们不去医院。”

    “嗯……”我的苦心啊,终会被人理解的。我听着谢池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心里烦躁不已。“妈,你去做饭吧。”

    “小若,你不喜欢我做的饭,我知道。这些天,我在跟一个师傅学做好吃又营养的中国菜。呵呵……谢池做的不错,我知道,你喜欢吃他做的。今天就给他个机会,我也尝尝他的手艺。你口福不浅呢!”说实话,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吃他做的东西。

    第二十章

    谢池手里拿的粥让我的意志越来越不坚定,“杜若,吃点吧,我放了沙参,特意给你买的,对胃很好的。”他要扶我起来,厌恶他的触碰,我挣扎着拒绝。

    “啊!”连碗粥都欺负我,烫死我了。

    “没事吧?我看看。”他放下粥,仔细看我烫红了的手,我抽回来,眼泪就不争气的往下掉。“对不起,杜若……很疼吗?我去给你拿药膏。”我看着他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心里是欢喜的,原来我怕他一去不复返。原来,我怕!当我意识到我怕的时候,我知道,我怕,是因为,我爱。当我意识到我爱的时候,我就更怕了。他小心翼翼的在我手上抹药,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我。而我,一直看着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就这样看着,看到来生来世。

    “还疼吗?”问的很轻,像问一个伤口。其实,我也想问,还疼吗?你的旧伤还疼吗?杜鸣是你的旧伤吧?他端起旁边的粥喂我“吃吧,很好吃的。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做的粥么?现在就摆在你眼前,要好好珍惜啊。”是啊,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我就在当下独享你的温存,你心里还藏着谁,就先让他藏着吧。终究是喝了他喂给我的粥,我就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好,没出息。手不疼了,胃也不疼了。

    “谢池……你怎么来了?”突然就来了,不和我说一声。

    “因为想你了,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只有惊,没有喜。”他苦笑了一下,把碗放在旁边。“杜若!云开的腿会痊愈的,你不用担心。”他搂住我,“跟我回去,好吗?”回去?我想回去,可是妈那里怎么说。“我会照顾你,好好照顾你。你看你都瘦了,我心疼。”我抵在他肩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温暖能让人无语,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嗯……”

    “你答应了?”他兴奋的把我从他怀里拉出,咧着嘴看我。其实,我只是靠着他很舒服,不自觉的回应了一声而已,而他却以为我答应了。

    “不!没……没答应!”

    “为什么?还想待在这里?”

    “等云开的伤好了再说吧。”看到他一脸阴郁,我赶忙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不上课了?你到底学医还是学法律?”

    “都学!呵呵……我厉害么?杜若,你有一个很强大的老公哦!”

    “现在已经开学了吧?你不上学来这里干什么?”

    “放心吧,我跟主任请假了。我来的目的就是把你接回去,可是……你好像不愿意。”他装作受委屈的样子,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好了,我没说不愿意,只是现在还不能回去。”

    “好!那我就一直在这住着,知道你跟我回去为止。”

    “啊?”不会吧?住在这?

    “我可以给你做饭啊,我可以照顾你,陪着你,多好!”

    “可是……”我要去医院看云开呢。你不会也跟着去吧?“我还有自由支配的时间么?”

    “哦?你想干什么?需要我回避?”

    “没……那个……洗澡的时候,你得回避吧?”

    “哈哈……怎么?都是男的怕什么呢?难道,你一直把自己当小女生了?”

    “谢池!”我一拳垂在他的胸口,让他安静,他却变得起伏,情况不妙。“唔……你……妈……”他怎么可以,这是在我家,在我妈的眼皮底下。

    “叫妈干什么?呵呵……”他结束了这个挑逗的吻。“阿姨是不反对同性恋的,我怀疑你是不是她儿子。”我不是么?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好啦!你还真怀疑你不是你妈亲生的啊?呵呵……杜若,你太可爱了。”

    “不要用可爱来形容一个男生好吗?”说我笨就直接说我笨,不要拐弯抹角。而且找的替代词是这么不合适。

    “你们喝个粥打算喝一下午啊?”妈突然敲门,然后进来,“呵呵……打扰你们了。小若,家里来客人了,找你。”找我?谁会找到这里来?

    我和谢池一块出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杜枭。他们眼神交错,点头示意,显然是认识的。但关系应该不是很好,因为他们脸上的冷淡和漠然。

    “杜若,今天中午怎么走了?害我被骂。”

    “被骂?”

    “是啊!云开骂我笨蛋,买饭都慢腾腾的。呵呵……其实他是气你离开了。”他接过妈给他的咖啡,我的妈妈总会这么接待客人,这是她的习惯,她以为人们手里不拿东西会觉得尴尬,外加手足无措。“杜若,以后,你能不能多去医院看看他。见到你之后,他的心情会好些。也有助于他恢复。”来找我就是专门说这些话的么?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哦,对了,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我在美国的号只有谢池知道。看来,我给了谢池最大的特权,给了他专属地位。

    “嗯,我会去的,你放心。”不用你找来我也会去的,我怎么能不去。

    “那个杜枭……是云开的好朋友?呵呵……”妈又好奇什么,她不会想歪吧?

    “是的,阿姨。我和云开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从小玩到大?怪不得两个人都如此变态。不是你教坏我就是我教坏你,要么就是一起坏。“我比云开大,我们不只是朋友,更像是兄弟。”

    “哦……这辈子能有如此关系,真是难得啊!”

    “所以,我不想让云开受到一点儿伤害,我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就是和他之间的关系。”他喝了口咖啡,停顿了一下,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像是知道他还没有把话说完。“那个大院里数我最大,父母离异之后,我变得叛逆不羁,什么坏事儿都干。大院里的家长都让他们家的孩子远离我,那些孩子也的确远离了。只有云开不,他和我一起上学,一起疯玩。离学校十公里有个大桥,大桥下有河,还有鱼塘。我上初中,云开还上小学的时候,那是我和云开经常去的地方。有一次,我们摸鱼的时候,云开掉进了鱼塘,可是我不会水,当时就想着要把他救上来,如果他死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就在那次,我居然学会了游泳。呵呵……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讲着自己和云开的故事,仿佛不只是讲给别人,还讲给自己。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带着化不开的忧伤。“在那次溺水事件之后,云开家就搬走了,可是,我找他像找自己丢失的灵魂一样。灵魂怎么能丢呢?老天不想让我行尸走肉,于是我就一直能和他在一起。为此,我感激上天,它留给我一条生路。”平淡的声音,却道出了不平淡的感情。他隐忍着一种情感,此刻,我觉得他无比高大。“好了,我走了。那么,杜若,拜托你了。”他站起身,“阿姨,您有一个好儿子。”

    “呵呵……都是好孩子。”妈的心里乐开了花,别人何时这么夸过她。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杜枭走后,谢池看着我,我知道他想知道什么。我明确的告诉他,我会去医院看云开,并且是一个人去,不需要他的陪同。他不肯,我坚持,他还是不肯,我还是坚持。最终是我妥协,但前提是,不能和云开动手或者说些不冷不热的话。我真心希望他们能做朋友,毕竟他们以前就是朋友。高中的时候,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虽然他没有明说。

    第二天上午,我和谢池一起到医院去看望云开。看到我们一起出现,云开先是一愣,接着沉默,然后便笑起来,笑得讽刺,笑得悲苦。

    “你们一起来看我,想看看我现在到底有狼狈?看吧,如此狼狈,你满意了?”他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谢池,我却看得浑身发毛。“呵呵……我不知道你的动作这么迅速,也是,你的动作一向迅速,但是那天,你怎么就没迅速呢?你若是迅速了,杜鸣还会出事吗?”他一提到过去,一提到杜鸣,我就无比敏感。谢池的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脸上的肌肉无意识的抽动,双手攥成拳,直挺挺地站着。“怎么?不说话了?”

    “云开……当年是我的错,可是现在,请你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

    “我伤害无辜的人?我只是让无辜的人免受伤害而已!”我就知道他俩见面会掐起来,可是我谁也拦不住,突然发现自己的无能,还有些无可奈何。

    “你们别吵啊!有话好好说嘛。”他们同时闭口。云开望向窗外,谢池看向我。

    “云开,等你伤好了,我打算和谢池回去。”我感到谢池那灼热的目光,掩藏不住的欣喜。

    “哦?是吗?我就跟瘟疫似的让你们这么躲我啊?呵呵……回去?谢池,你以为你能回得去么?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替代的终究是替代的,你还没明白吗?”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杜若!我们走!”谢池拉着我走出云开的病房,边走边警告我,以后离云开远一点。而我今天知道了许多秘密,不管是谁的,有种成就感,隐约有些不安。我知道,我错过了他们的一些故事,我还知道,现在他们的故事里有我。

    第二十一章

    “我要去看云开,这次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偏要去!”他是不会罢休的。

    “好吧,那我们都别去了!”我颓丧的坐下,不看他,心里盘算着怎样趁他出去买菜的时候偷偷逃走。

    “好了,别生气。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只是……不要离开我。”他靠过来搂住我,很轻。最后一句话几近哀求。他最近尤其脆弱。昨天晚上我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听到厨房发出的声响,我过去看到锅的盖子打翻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切菜,可是又把手切到了。他没发觉我在背后看着他,他哭了,看到他哭,我就慌了,我过去看他被切伤的手指,他猛的抱住我,呜呜地哭。我知道他委屈,我说,我来帮你做。他带着鼻音说,不用,你好好待着,我一会就好。于是,我就在厨房看着他做饭,不时冲他笑笑。看到我笑,他一脸阳光。我希望他会因为我变得快乐一些,虽然我的快乐不多,但是他要多少我都会给。当然如果吻我他会快乐的话,我也不再拒绝。

    “嗯……我还怕你离开我呢。”说实话,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他,对他做的饭无法抗拒,对他的温柔无法抗拒,对他的蛮横无法抗拒,对现在的妥协同样无法抗拒。听到他的妥协,我忽然有种罪恶感,但是由这种罪恶感引发的恻隐之心被我的理智压了下来。他们是不能见面的,绝对不能。

    “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永远不会。杜若,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珍惜的人,只要你有一点点喜欢我,我就不会离开。”

    “哦?那我不喜欢你,你就会离开?”我从他怀里挣出。

    “不!那样我就更不会离开了,我会一直等,等到你喜欢上我。只有一个人愿意等,另一个人才愿意出现。我愿意等,等你喜欢上我,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呵呵……你是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吧。”

    “呵呵……是吗?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再说一句,我听听。”

    “你去死!我走了!”我要去看云开了,不跟他在这扯淡。

    “你真希望我去死啊?我要是死了,谁给你做饭啊?”他无辜着一张脸,装作恋恋不舍,其实是在演戏,这是他最近常用的一招。

    “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你死了,我怎么活啊?”为了配合他,我也尽量煽情。当然他知道我是在演。“行了,我要走了。你知道今天晚上我要吃什么,呵呵……”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他是一脸幸福的样子。我知道,我们这次都深陷其中,但不知道会不会无法自拔。

    杜枭扶着云开艰难得往前走,两个人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偎依着。他不会知道,他是怎样追逐他,爱护他,在心里默许永远,祈祷未来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点不错。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不想上前,直到他们走到尽头。

    “杜若!你来啦!”本以为不会再和云开有交集了,因为那天看到他的痛哭和失魂落魄。本以为不是爱就是恨,因为爱之深恨之切。原来还有一种爱,得不到也不会彻底放手,因为害怕彻底失去。

    “嗯,来了。”我看到杜枭脸上的光芒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扶着云开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我不知道我的来访到底是对还是错。杜枭是左右为难的,他希望我来,又不希望我来,我知道。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过来,没有过去扶云开,因为我觉得杜枭一个人足以。

    “杜若!你就那么怕我啊,不敢靠近我?”云开躺在床上,杜枭帮他擦着汗,而杜枭的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我看得清楚,不知道某人有没有看见。

    “不是,我……不如不靠近。”被人如此照顾着,此生也无憾了。

    “什么意思?”

    “哦。意思就是……距离产生美。呵呵……”在我这个角度看你们两个人的脸,无比般配。一个稳重柔情,一个叛逆嚣张。一个高大俊朗,一个帅气阳光。

    “你看什么啊?看傻啦?杜若!”

    “嗯?没什么。就是……呵呵……没什么。”在什么都不确认之前,我是不会说的。有些事不能预言,尽管你知道这件事注定会发展成什么样,预言有时就是灾祸。“哦,对了,杜枭大哥的男朋友呢?”我明显感觉到杜枭的脸阴沉了下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肯定想割了我的舌头。

    “对了。杜枭,你没事就回去吧,别管我了,我有杜若照顾就行了。你要是再不走,屈阳该找我要人了。要是你俩再为我吵架,我可承受不起了。”杜枭没说话,倒被云开抢先说了。

    “你什么时候承受不起了?我和他分手了。”他恼怒了,把毛巾往桌子上一扔,掏出口袋里的烟。可是被云开抢了去。

    “你什么时候和他分的?”

    “你别管了,总之就是分了。”

    “屈阳对你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

    “我对你怎样你知道吗?”杜枭忍无可忍了,憋了几年的情结,终于憋不住了。可他喊出来之后又有些后悔,他无奈的看了一眼云开,别过头去。

    “我当然知道你对我怎样。从小到大,你这大哥当得让我无话可说。可是每次叫你大哥的时候,你都让我叫你的名字,呵呵……现在也叫顺口了,喊大哥也不习惯。”

    “在你心里,我就一直是你的大哥,是吧?再没有别的位置留给我了?”

    “不是啊。还有,你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亲人。”

    “亲人?还是大哥。”杜枭跳起的心再次沉落,他知道云开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他怎么就不曾往那方面想呢?相处这么久,居然没有动情?难道得套用古语,兔子不吃窝边草?

    “杜枭!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和屈阳分手了,心里难受。没事,难受了不还有我呢吗?他抛弃你了,兄弟不会抛弃你啊!”

    “呵呵……是吗?你是没有抛弃我,但是你……”但是你也从来没有接受过我。我把这句没说完的话说在心里,不想就让它烂在伤心的空气里。

    “这就对了啊!呵呵……开心点,杜枭。我不是一样被杜若抛弃了?以后会慢慢想开的。”会慢慢想开吗?那么对某些人,为什么总也想不开呢?云开,你现在不难受了,不伤心了,你又是一条龙了。其实,当初,你根本就没有爱我多深吧,你是一直在和谢池斗气,你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的真心。

    “他们说,一对恋人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有两个原因。一是,两个人恋爱的时候只是玩玩而已,没有交付真心;二是,分手后有一方在默默付出,无怨无悔。”杜枭看着云开,说出这些话,他是那个默默付出的人,对云开。

    “那么你和屈阳还会是朋友吗?”

    “那么,你和杜若是朋友吗?”

    “呵呵……没有可比性。我和杜若以前又不是恋人。”他无奈的笑了笑。

    “我告诉你,屈阳和我也不是,我们……也不是恋人。”是啊,如此专一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其他人有交集呢?那屈阳是什么?只是朋友?还是只是这场爱情游戏的被伤害者?

    “不是?那你们……”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杜枭打断云开的话,“你信吗?”

    “我信。这种结果让人难以置信,呵呵……但是我信。”云开看着杜枭,先是一脸迷茫,接着便烟消云散,豁然开朗,或许,他相信杜枭说的每一句话,或许,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人最怕的就是习惯,当习惯了某种习惯,不是走向美好便是走向灭亡。

    “呵呵……你们两个……很有趣啊。呵呵……”我在旁边听了半天戏,收获颇丰呢。

    “杜若!有趣的是你。你以后每天来看我,当做对我的补偿!”

    “可是,有杜枭大哥在呢,我看我还是不用每天来的好。我就象征性的来看看你就好。呵呵……”我可不想被某人的眼光的杀死,不管是愤怒的,还是哀伤的。

    “象征性?呵呵……那你象征性的每天来看看我,好吗?我给你讲故事,怎么样?”故事?关于杜鸣和你们的故事?

    “云开!”杜枭喊了一声,貌似不想让云开讲这个故事。

    “怎么了?那么大声,我又没说讲什么故事。”他是没说讲什么故事,但我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他想讲什么。我和杜枭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一样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惊慌失措。

    “好,我以后每天来,不为你的故事。今天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其实我很想听他们的故事,但是又害怕听他们的故事,我怕这一听,会成就我今生的遗憾和苍凉。

    回到家,看到谢池在厨房里忙碌,忽然一阵心酸。我跑去浴室洗澡,洗掉这一天的风尘,洗掉身心的疲惫。洗完之后发现,又忘了拿浴衣,我习惯性地喊谢池帮我拿浴衣。其实我们都需要一个人,一个很亲密的、能够在浴室里为你递上毛巾、浴衣的人。这个人,小的时候是你的亲人,长大了是你的爱人。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是一种幸福,在看到他拿着浴衣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意识到我是幸福的。这样的人,不会很多吧。一辈子也许只能遇上一个,或者终老也不会遇上。谢池,这辈子遇到你这样一个人,是我最大的幸运。

    第二十二章

    吃完晚饭,我和谢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

    “你什么时候回去?”让我来做一回打破沉默的先驱者吧。

    “明天就去订机票,你开心了?”冷冰冰的语气,任谁听来都像生气了。是不是今天没让他跟我去,他不高兴了。

    “生气了?”

    “没。”这下绝对生气了,就差用沉默当做对我的回答了。他不停地换着台,我看着他不停地换台。就这样,他换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直到妈的电话打来,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我起身往屋子里走,说了句,我睡觉去了。他“嗯”了一声,继续在那换台。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他进屋,听着他关灯,听得我心烦。他说要走,是真的吗?我还天真的以为他可以陪我很久很久。不知过了多久,心里闷闷的又口渴,就出来倒点水喝。

    喝完水之后有些后悔,不该直接拿冰箱里的水喝,喝得心里一阵发凉,手一抖,杯子就掉地上碎了。我赶忙弯身去捡,好像那碎了一地的不是破碎的杯子,而是我凋零的心。眼前瞬间模糊一片,那亮白的晶莹幻化成了鲜红,就像滑雪服一样鲜红,一样漂亮。我不禁笑出声来,觉得美好无比。

    “杜若!杜若!”谢池的声音让我的意识清醒许多。“你在干吗?手都流血了!快过来,不要碰!”他把我扶到椅子上,“我去拿药箱!”他匆匆跑去了,又匆匆地来了。好多次都是这样,匆匆,太匆匆。我的人生就在他的匆匆中真实起来,却不能长久。

    “喝个水都能弄成这样,你还能再不小心些么?”他小心翼翼地擦药,小心翼翼地吹气,小心翼翼地缠纱布,小心翼翼地责备着。不复先前的冰冷,温柔如水。我一直强忍的泪水冲出眼眶,像决堤的海。白色的纱布上现了一片水印子,他抬起头看我,我迅速抽回手。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纱布又染上红色。我胡乱地拆着,被他用双手扼住了手腕。

    “我看看,是不是弄疼你了?我再轻点,你别动!”

    “不用你管,我自己来。”终有一天会自己一个人的吧。

    “你这个样子怎么自己来?”他喊了,他急了。

    “我就自己来!”我也喊。平生没用力追求过什么,呼喊也未曾有过几次。可是喊完我就后悔了,甚至有些害怕。心脏传来咚咚的声音,胸膛容纳不下它,它想跳出来。我一手扶住桌子,一手捂着心脏,喘着粗气,冒着冷汗。

    “杜若!怎么了?杜若!”我想回应他,可是没有力气。“我去打电话给阿姨!”

    “不……不要去。”天知道我是怎样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我是拼命想阻止他,可是又怎能阻止得了。

    “杜若!你撑着点!杜若!杜若!杜若……”昏迷之前,我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一直叫着我的名字,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其实,我也希望一直能听下去,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对不起,阿姨,是我没照顾好杜若。”

    “你没错!杜若从小待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我知道他不愿意来医院。本来医生让他住院观察,他整天在医院闷闷不乐的,除了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笑笑,其他时间就能在窗前站成一座雕塑。为了他的病,我和他爸没少吵架,他只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看着我们吵。其实,我是个失败的母亲,我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走进过我的内心,可我走进你们的内心却也难的可以。

    “其实,杜若是个很单纯的人。只是害怕孤单,害怕一个人,害怕……别离。”是吗?我是这样一个人吗?原来最不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寂寞也好,一个人也好,习惯就好。可是二十年的习惯,就这样被你打破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例外。你不可能只为杜若留有余地,没有自己的天地。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开始,我真打算把杜若托付给你,让你照顾来着。你不知道,杜若成天夸你做饭好吃,我听的耳朵都生茧了。你来的这段日子,我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有多幸福。”妈走过来摸我的脸,我祈求她不要再摸,要不我会睁开眼。“可是,那天,我听说了一个故事。”故事?关于谢池的那个故事?云开要每天讲的那个故事?

    “阿姨!”

    “所以,现在,我没有了先前的安心,不放心再把小若交给你。”妈,你说不放人就不放人,谁会和你抢?

    “阿姨!您听我说,那天我说的那个故事……”

    “不是你说的那个故事,你说的那个故事怎么能是故事呢?”也是,那个不成样子的故事。

    “那是谁说的?”谢池的语气立刻变得冰冷,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希望他们谁也没有发觉,我想让谈话继续下去。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很久的沉默。我知道,妈一定发觉我醒了,这个精明的女人。真是“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啊。算了,我还是醒来好了,我装的累,她憋的也累。正当我准备睁开眼的时候,声音又响起了。

    “云开!”响的我真是一阵忧愁。我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是一场战争,对手是自己。“我去医院看过他,小若不知道,当然,你也不知道。而且,我听的故事不是他特意给我讲的,是我偷听到的,虽然是偷听,但是我觉得,故事的来龙去脉,我还是能掌握清楚的。谢池!我今天问你一句话,接近杜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又是因为什么,我也喜欢接近你,因为什么,喜欢上了你。

    “阿姨!其实……”

    “我今天就想听听你的真心话,看着杜若,他就躺在这。对他坦诚,也对我坦诚。”看着我,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是请你看着我,并且对我坦诚相见。

    “杜若和我同母异父的弟弟郝磊是一个班的,也是一个宿舍的。从小我就关注郝磊,其实也不能说是关注,根本就是一种仇恨,后来这仇恨轻易被某个人解了,这个人就是杜若。”怎么是轻易?好不容易。

    “哦?”

    “因为他经常和郝磊在一起,我也就注意起他来。每每看到他,我的心就如湖水一样平静,什么记恨,什么悲伤,什么嫉妒,什么追悔,全部都消失的不见踪影。我渐渐喜欢上这种感觉,终于有一天我想认识他,哪怕只和他说上一句话也好。”

    “在那场篮球赛上?”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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