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逆灵 > 正文 第28节

正文 第28节

推荐阅读:夏日阿修罗(兄妹)坏毒《玉壶传》【bg】【古言】【骨科】【结局不定】成了耽美文里兄长和夫君的炮灰女配(1v3)全息涩涩游戏(高H)旭爺偏寵我永远也会化雾(1v1)试婚静海旖旎(校园高H)两情相厌(伪骨科,狗血文)

    逆灵 作者:透明体验

    第28节

    瑶婕妤伸出手,指向门口:“去,把人杀了,死之前再为离国做最后一件事,这样等你到冥府和国师再会之时,说不定国师还会看在离国百姓的份上少骂你几句。”

    说完了,不等封宸回应,她又转头朝门口喊道:“来人。”

    宫女应声而入。

    “把饭菜端进来。”

    “是。”

    不消片刻,宫女就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清粥,一些清淡的菜。

    瑶婕妤接过托盘,放在封宸身前:“吃完了再好好休息休息,过几天领兵去琼国抓那个贱人。等人抓回来后,国师也差不多该入陵了,到时候你还要去扶棺、守灵,等这些都做完,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再管你。”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寝宫。

    当天晚上,宫女来报,说封宸吃完了所有准备的饭菜,还走出了寝宫,让宫女准备水,他要沐浴。

    瑶婕妤正准备就寝,听了这话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说:“快,快去准备洗澡水,记住,别太冷了。”说完又觉得漏了什麽,急忙补充道:“也别太热了!哎呀,反正记得要细心些,还有干净的衣物也要准备好,知道了吗?”

    “知道了。”宫女忍不住笑弯了眼:“娘娘放心就是,奴婢做惯了这些,熟悉得很,保证万事俱备,样样不缺。”

    “那就好,那就好。”瑶婕妤顿了一下,又拉着宫女的手,絮絮叨叨地交代:“他现在心神不宁的,晚上恐怕睡不好,你让厨房准备点安神汤,到时候可能用得上。”

    “奴婢知道了,不过奴婢觉得啊,娘娘您好像比封将军更需要那安神汤呢。”

    瑶婕妤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佯怒着戳她的脑袋:“小丫头,就会贫嘴,还不快去做事,做不好小心本宫罚你。”

    宫女嘻嘻笑着,出了侧殿。

    四天后。

    林清延已逃至琼国边境,打算渡海北上,逃往纭国。

    肃幽王遣使者至琼国,当庭指责琼国忠奸不分,离国国师一心为国,心存魏阙,却被诬陷为奸邪佞臣,最终不得不含恨殉国,以表忠心。国师含冤九泉,琼国难逃其责。

    琼国此次出兵不成,本已满心忐忑,踹踹不安,唯恐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与离国关系破裂,还受天下人唾骂,故而一直急欲与离国重修秦晋之好,好将此事掩盖过去,为自己重挽声名。如今遭此指责,琼王当即表明,自己遭奸人挑拨,一时冲动,险些铸成大错,现如今真相大白,琼国自是责无旁贷,定将全力追捕林清延,好将功补过。

    竖日,琼国就派兵前往边境,离国也派出不少水军,在琼、离两国间的海域内来回巡视。

    如此严密的搜查,真是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更别说一个大活人了,不到三天时间,琼国军队就抓到了林清延。

    琼国将林清延押解到离国军队手中,离国军队再押解着他,一路回羌城。

    不久前还被高高在上的离国丞相、琼国的座上客,转眼间就沦为了阶下囚,真是世事无常,无常到让人觉得可笑。

    封宸跟随着军队一同回城,看着林清延蜷缩在囚车里,一副蓬头垢面,衣裳凌乱,面无人色的模样,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愤怒,反而异常平静,整颗心像一粒沉在水里的石子,周围是冷冷的水,里面则无波无澜。

    回到羌城,廷尉依照程序审理了林清延,然后在罪证确凿之下,离王颁布诏令,将其以谋反之罪赐死,即日腰斩于市。

    处死林清延时,封宸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

    刽子手剥去林清延的上衣,使他的腰部露出来,短短半个月的功夫,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神采飞扬,指点江山的豪气,一身的嶙峋骨肉,形销骨立,虚弱不堪,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神浑浊,看上去,简直像个老头,而不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人。

    什麽是生?什麽是死?人又为何而生?

    封宸没来由地开始胡思乱想,这些问题他之前从未想过,现在也想不明白,脑里乱成一团,却又好像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刽子手将林清延拖至鍖锧,林清延俯身趴于行刑台上,干瘦的胸骨下压着鍖锧,如一条砧板上的鱼,就连挣扎的能力都已失去了,只能静静等死。

    刽子手举起大斧,手起刀落,砍在林清延的腰上,就这样干净俐落地将他整个人斩成了两半。

    鲜血喷涌,染红了整个行刑台。

    就这样短短一瞬间的功夫,一切都结束了。

    近七年的你争我抢,起起伏伏,恩恩怨怨,就这样,被一把斧头斩断了,从此烟消云散,成为历史。

    台下的人群里有人放声大哭。

    受腰斩之人并不会立刻死去,有些甚至可以保持清醒长达两个时辰。

    台上,林清延已是手足异处,嘴唇失去血色,已是在濒死边沿,听到哭喊声,他缓缓抬起眼,向台下望去。

    离国的刑法较其余各国都更为温和仁慈,鲜少有诛连之罪,所以即使此次林清延是以谋反罪论处,离王也并未诛其同籍。

    此时此刻,台下站着的除了看热闹的人,还有林清延的家属——他的妻儿、父母、兄弟姊妹。他们有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有人泪流满面。

    其中一名老妪更是哭得几欲昏厥,那人正是林清延的母亲。

    她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仿佛在受刑的不是林清延而是她。

    或许,现在的情形比起让她亲自受刑还要更令她难受百倍。

    封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里突然无来由地浮起一句话——在你位极人臣,荣耀一时时,默默守在你身后的人是她,当你受苦受难,千夫所指时,为你流尽眼泪的还是她。

    林清延看着她,不知不觉间,眼中滚出了一滴眼泪,他全身开始因失血过多而抽搐起来,他伸出手,手指紧紧扒住身下的行刑台,抓得指甲崩裂,鲜血直流,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睁大了眼睛,看着台下那名老妪,干裂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麽,但他已经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似乎连张开嘴都非常困难。

    他最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艳阳高照,万道金光自空中投下,撒满了这碌碌红尘。

    封宸看着前方,动了动嘴,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着谁说话一般,轻声说道:“他说‘对不起,孩儿不孝’。”

    阳光照进他的眼中,他闭了闭眼,转过身,朝街道另一头走去。心里飘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人就一身白骨皮肉,红粉骷髅,争再多,抢再多又如何,只有在闭上眼的那一刻,能了无遗憾,能平和安详,才是最好的归宿。

    他一边走,一边想,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他一个人孤独地走着,走过繁华街道,走过烟云楼阁。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这里是另一个人出生和长大的地方,那人是他的朋友、爱人、家人,那人是一个可以就这样抛下了他,独自离去的狠心人。

    不知道他是否也走过这里,如果是的话,他在这里看到了什麽,想到了什麽?

    封宸踏上一座石桥,桥下是碧波云影,画舫来往如织,桥上有无数行人来来往往,他们都不认识封宸,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来历,对他们来说,封宸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异乡人。

    封宸站在石桥上,望着热闹的人群,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到底该走去哪里。

    天下之大,他竟已无处爲家。

    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人会为他哭,没有人会为他笑,没有人,会等着他回家。

    ☆、第147章

    封宸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了一阵,走到街道口时,不远处停下了一辆相当华丽的马车。

    封宸一走到路口,马车的车帘就唰一下被人掀开,接着,诡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车内探出了头。

    “阿宸!!!”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朝封宸飞奔而去。

    路人纷纷侧目。

    封宸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掉头就走。

    诡丠撒开蹄子,飞奔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袖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国师大人!”

    看来他一直惦记着封宸说要将他引见给离奚若的事。

    封宸真是服了他了,叹了口气,说:“跟我来吧。”

    诡丠拉了拉他的袖子,又指着马车,看样子是想和他一起搭马车走。

    封宸跟着他走向马车。

    一上车,封宸就后悔了。

    玖兰一身华服,老神在在地坐在车内,腰系玉带,衣缀珊瑚翡翠,简直是珠光宝气到了极点,要是往太阳下一站,完全可与日月争辉。

    他咧嘴一笑,慢悠悠地说:“怎么,不想见到寡人?”

    封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他爲什麽会和诡丠在一起,又是找到自己的,便一掀衣袍,在他对面坐下。

    玖兰王笑着看了他一会儿,也没再说什麽,转头看着车外的风景。

    片刻后,马车驶到宫门口。

    封宸下了车,又转身将诡丠抱下车。

    玖兰王跟着下车,但却没有进王宫的打算,朝封宸说道:“事情做完了就把人原路送出来。”

    封宸看着他:“你不进去?”

    玖兰王显然没想到他会多问这一句,愣一下,才答道:“寡人要在此处等一个人。”

    封宸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领着诡丠进了王宫,玖兰王站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太监在前方领路,封宸走在中间,诡丠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路后,封宸往后看了一眼。

    诡丠依旧背着那把巨大的古琴,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跟着大家,走得有些吃力。

    封宸停了下来。

    诡丠“碰”一下撞到他身上。

    “过来。”封宸扶住他,接着又朝他伸出手:“我抱你。”

    诡丠看了看他,顺从地抓住他的手臂,封宸将他整个人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

    到了逆灵宫后殿,封宸放下诡丠:“进去吧。”

    宫女替他们打开了宫门,殿内依旧昏暗一片,只有点点烛火。

    诡丠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垫着脚尖,轻声走进去,好像生怕惊动了什麽似的。

    房中阵阵幽香,离奚若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明日他将下葬,然后永远长眠于不见天日的陵墓中。

    “国,国师。”诡丠站在床边,紧张地手都在抖。

    烛火轻轻摇晃,温柔地抚摸着离奚若的脸庞。

    诡丠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恭恭敬敬地说:“在,在下,诡丠,封国人,家住槐山,师从诡诸大师,在,在下”

    诡丠静了许久,突然伸手摸了摸胸口,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得十分平整的纸来,他展开纸,照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地念道:“在下仰慕国师大人已久,特,特来觐见,望国师大人能。”他这一段话念得字正腔圆,显然是练了许久,不过他念着念着,突然又停住了。

    他拧着眉头苦思了片刻,突然又将纸收入怀中,抬起腿,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让自己离床近了些。

    “国国,国师大人,在下其实,是想,和您交个,朋友。”他探头看了看离奚若的脸,离奚若自然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但诡丠却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许可’的表情,立刻展颜一笑,大胆地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离奚若的手。

    “国师大人,下一世,我们做朋友吧。”说完后,他又朝着离奚若嘿嘿傻笑,最后点了一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抬起,一揖到地:“在下,就先,先告退了,国师大人,多多,保重。”

    封宸站在殿外,仰头看着那湛蓝的天空。

    他站立在浩瀚蓝天下,清风缓缓吹过,撩起他的衣襬,吹动了他脸旁的头发。封宸闭了一下眼睛,感受着这怡人的清风。

    “啪嗒啪嗒。”诡丠走出寝宫。

    封宸睁开眼,低下头,看向诡丠。

    诡丠眨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目光炯炯地回望着他。

    “走吧。”封宸伸出手。

    诡丠握住他的手。

    这次封宸没有让人引路,自己带着他,慢悠悠地朝宫门走去。

    磨磨蹭蹭地走到宫门口时,天色已渐晚,斜阳无限,将他们的身影投在石板路上,拉出道道斜长黑影。

    玖兰王站在红色余晖中,一身华服璀璨夺目,看那样子晚上上街的时候都不需要掌灯,他自己就是个大灯笼。

    封宸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过去,走近了后才发现,还有两个人站在玖兰王对面,方才被马车遮住了身影。

    这两人相当显眼,身形欣长,骨架舒展宽阔,其中一人黑衣黑髪,比封宸还要略高一些,双眼用黑布蒙着,鼻梁高挺,下巴尖瘦,嘴唇薄如刀锋,即使蒙着眼睛,看上也相当冷酷。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把巨大的剑,剑身用布裹着。看上去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不少途人都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

    另一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不过看眼神应当远不只这个岁数,他眉目俊朗,天中丰隆,看着有几分修道之人的意思,但又没那么超凡脱俗,眼中暗藏着一股威风凛凛、不容抗拒的神色。

    更奇怪的是他脖子上用朱砂画着怪异的图案,那些图案一路向下延伸,锁骨、胸膛、手臂上随处可见,而他也没有刻意遮掩的意思,就这么大模大样地露出来,任君观赏。

    “这不是四皇子吗?”那人见了封宸,立刻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丝毫不见生份:“十八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封宸看了他一眼,微微躬身,道:“天师。”

    “哈哈哈哈。”那人仰天大笑:“什麽天师不天师的,饶了我吧,这蠢称呼拿出去哄哄人就算了,我们自己人就别这么叫了,直呼姓名就是。”

    封宸嗯了一声,身旁的诡丠已经像只蝴蝶似地飞扑过去,扑进那男子怀里,男子笑着将他抱起。

    “师傅~”诡丠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小家伙,还知道我是你师傅吶?”

    诡丠一边蹭一边软绵绵地说:“知道呢,徒儿可想师傅了。”

    诡诸道:“现在装可爱已经迟了,为师和你师兄离开槐山不过一个月,你竟然就偷跑出来,还惹了那么多祸,师傅不罚你不足以平心中怒气啊。”

    ☆、第148章

    诡丠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们不在,师姐不理我,我才出来。”

    诡诸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师姐忙着准备成婚忙得都快疯了,哪有功夫搭理你。为师不过出去送个喜帖,很快就会回去,你就不能乖乖地忍耐几天寂寞吗?”

    诡丠扁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怎么,还闹脾气了?”

    诡丠不回答,扁着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徒儿,也要成亲。”

    诡诸哈哈笑:“傻小子,你这个年纪成什麽亲,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可是,徒儿不想,一个人。”

    诡诸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髪:“不是有师傅在吗?你不会孤单一个人。”

    “那”诡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跟师傅成亲,可以吗?”

    玖兰王噗一下笑出了声。

    诡诸也哈哈大笑:“你这傻徒儿。”他笑够了,又捏着诡丠的脸,调戏他:“想跟你师傅成亲的人太多了,你排不上号,这可怎么办啊?”

    “师傅”诡丠搂住他的脖子,难过得都快哭了。

    诡诸又笑着逗了他一会儿,打算走了,便回头和玖兰王、封宸道别。

    “慢走。”封宸欠了欠身,和他道别。

    诡诸回了个礼,直起身时,忽然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封宸,说道:“眼耳鼻舌身意触生所得不过色法,得之,可知世,却也困于世。失之,离形去知,同于大通,犹胜于得。”

    封宸愣了一下,然后眼里慢慢浮起一些惊讶的神色。

    诡诸点到为止,不再多说,爽朗一笑,道:“有空可到槐山了,我教你真正的观世之法。”

    玖兰王站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不过看诡诸的样子,明显是不想让他听出里面的道道,所以也就识趣地当个花瓶,什麽也没问。

    诡诸和封宸说完了话,又转身和玖兰王啰嗦了一阵后,玖兰王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最后微笑着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希望先生能好好考虑一下寡人的提议。”

    “好说好说,后会有期。”诡诸打着哈哈,抱起诡丠,领着自己的大徒弟,拖家带口地离开了。

    玖兰王摆明了是想招揽诡诸,不过这位“天师”如今带徒弟带得那么快活,估计也不会想重回庙堂,玖兰王多半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玖兰王目送诡诸一行人离开,回头,看着封宸:“你今晚有什麽打算?”

    封宸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道:“奚若明天入陵,今晚要准备。”

    玖兰王点了点头:“宫里有人专门负责准备,你帮不上什麽忙,去了也是碍事,不如今晚和寡人小酌一杯。”

    封宸显然是想陪着离奚若,哪里也不想去,更不想陪玖兰王,当即就露出了一个□□裸的嫌弃和不情愿的表情。

    玖兰王无视他的表情,道:“带你去个地方。“他顿了一下,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继续说:“国师常去的地方。”

    封宸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轱辘”,驶过大道,穿过青石板路,碾过灰扑扑的黄土路,来到城郊。

    两人下车,玖兰又带着他悠悠闲闲地踱步片刻,行至一条小巷内。巷道不算宽广,仅够一辆马车堪堪出入,所以途人多将马车停于巷外,自己步行入内。

    巷子里的楼宇都紧紧挨在一起,连成长长的两排,占据了街道两侧,宛若两条巨大的正在酣睡的蛇。楼上居人,楼下作市肆。这里不似外面其它铺子般每门每户自成一体,反倒都将门大大地敞开,远远望去,好像所有的市肆都连在了一起,食客三五成群地在铺子间自由穿梭,于这家畅饮美酒,饮够了,再跑到那家叫一碗凉面,随意得仿佛在自己家中后院一般。

    炊烟袅袅,朦朦胧胧的青烟带着柴火味和饭菜香腾腾升起,飘入漆黑夜空。

    滚滚青烟下是碧瓦木檐,铺子门梁上悬着竹帘,竹帘旁挂着酒幡,还有一个大大的灯笼。大红灯笼一盏接一盏,一家连一家,橙红烛光毫不吝啬地从灯笼内流泻出来,流满了路面与市肆,将整个街道浸在融融火光中。

    炊烟、烛火、微风、酒香、人声,小小的巷道像一个大庭院,八方游客相聚于此,如同一家人似的,不禁让人心生暖意。

    封宸跟着玖兰王走进一家小小的酒肆,进门时,瞥到角落里放着一个木桶,木桶里盛着井水,井水里镇了几个圆滚滚的大西瓜。

    酒肆主人认出了一同前来的逆灵宫人,忙上前招呼。

    逆灵宫人低声嘱咐:“这二位是国师的故友,今天想趁着这桂花节特来悼念一下国师。”

    肆主是个相当忠厚老实的老头,身形微胖,生了两道灰白八字眉,听了逆灵宫人的话后,眉毛微微下压,神色温和的眼睛看了看玖兰王和封宸,显得颇为动容。

    “二位公子这边请,这边请。”他急忙伸出手,将两人往铺子里引。

    众人走上二楼,二楼是一排茶室,肆主推开其中一扇茶室的门。

    茶室略为狭小,内里的装点也远远比不上那些大雅之所。玖兰王是一国之君,封宸虽常居边疆荒蛮之地,但始终是王族出生,天潢贵胄。膏粱锦绣、馔玉炊珠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等闲,平日迎宾会友也多在那些穷奢极侈的名贵楼馆,此时对着这等狭小朴素的小酒肆,理应没什麽好感。

    然而,肆主明显是个有心人,一间小小的房间虽装点简单,但却非常雅致。

    正北置一方长书案,案上放着古琴,长案前横着一道屏风,半遮半掩地将古琴藏于后方,只露出一半,引得人不禁有些心痒,想要拉开屏风,一探究竟。

    屏风前是两张朴素的短食案,一左一右,似在对望。

    西面那张食案的后方是一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繁华的景象,东面墻上挂着一幅烟雨图。

    角落里有落地花架,花架上担着一盆常春藤,郁郁葱葱,条蔓轻垂。

    整间茶室干净清爽,天然去雕饰,让人一踏进屋里就立刻觉得愁思尽去,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肆主掸一掸尘,一边点烛火和香炉,一边说道:“这件茶室是专门留给国师的,两位公子就在这里坐坐吧。”他盖上香炉盖,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墙壁,又神色黯然地望了望那些桌椅台灯,半饷说不出话。

    玖兰王笑着道谢:“你有心了。”

    “应该的。”肆主笑了笑:“二位公子稍后片刻,草民去端些茶水来。”

    玖兰王到真是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在食案边落座,坐下后,笑盈盈地说道:“不知国师寄存在此处的桂花酒还有吗?”

    “有。”肆主忙不迭地点头:“草民这就去拿。”

    玖兰王笑着点头。

    肆主退了出去。

    封宸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中央,四处打量着,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离奚若喜欢的地方,所以他忍不住想要多了解,想要认真看看。

    ☆、第149章

    檀香幽幽,烛火暖人心脾。

    封宸弯下身,手指来回摸了摸食案,仿佛这样做,就可以间接地摸到另一个人的手。

    玖兰王看了他一会儿:“还在难过吗?”

    封宸的动作停了一下,不过并没有立刻回答玖兰王,他绕过食案,走到后面落座。

    烛火轻摇,抚摸着他的脸。

    封宸看着坐在对面的玖兰王,眼睛里带着探究的神色。

    玖兰王到也没觉得不自在,大大方方地坐着,任他仔细打量。

    封宸张了张嘴,语气有些生硬地问:“三哥走的时候,你难过吗?”

    玖兰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封宸认真地看着他,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任何戏弄的神色。

    他如此认真,到让玖兰王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不好意思将问题搪塞或敷衍过去。

    “这个嘛”玖兰王认真地想了想,道:“听到消息的时候,寡人刚退朝,然后寡人就站在正殿门口,朝着封国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看完了,就回御书房开始批阅奏摺,酉时的时候用晚膳,子时就寝,次日卯时起身继续处理政务,然后不知不觉十余年就过去了。”

    封宸有些无法理解地看着他,眉头锁在一起。

    玖兰王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寡人是玖兰国君王,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答案。”

    “咚咚咚。”敲门声响。

    玖兰王道:“进来。”

    肆主推门而入,怀里捧了一缸酒,身后还跟了一个小丫头,手里用托盘端着酒壶和酒杯,小丫头的样貌和肆主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他的女儿。

    父女俩将酒开封,然后倒入酒杯。

    忙活了一轮后,肆主朝着两人说道:“草民就先出去了,小女会候在外头,二位公子有什麽需要,可随时吩咐。”

    玖兰王笑着点了点头:“好,你下去吧。”

    肆主鞠了个躬,然后转过身准备往外走,不过脚步刚迈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有些惴惴地问:“二位公子要桂花灯笼吗?”

    封宸显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玖兰王。

    玖兰王看了他一眼,回头看着那肆主,道:“拿一个过来吧。”

    “好。”

    父女俩退了出去。

    封宸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玖兰王,玖兰王神秘一笑:“待会儿再告诉你。”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朝着封宸晃了晃:“国师的亲笔信。”

    封宸眼中神色一动,几乎是立刻就起身,走到玖兰王座位旁,弯下腰,将信拿到手中,但他并没有打开信,只是一边将信拿过来,口中一边随意地问道:“奚若说了什麽?”

    玖兰王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然后脸上浮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你不亲自看一看信吗?”

    封宸淡淡地说:“光线太暗,我明天再看,你告诉我就好。”

    玖兰王抬起酒杯,陶瓷酒杯上绘了一尾鲤鱼,他指着那鲤鱼,问:“这个图案这么大,光线暗也看得清了吧,上面画了什麽?”

    封宸瞥了酒杯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你今天找我出来,不会只是想问我酒杯上画了什麽吧?”他明显是在顾左右而言它,不愿回答玖兰王的问题。

    玖兰王放下酒杯:“当然不会,找你出来主要是想把那封信给你。既然你不看,那寡人就直接告诉你好了。”

    他倒了一杯酒,甘甜柔和的酒香立刻溢满茶室,他喝了一口酒,道:“其实这封信不是写给你,而是写给尹四公的。”

    封宸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玖兰王:“你似乎曾经向国师提过,你在离国搭船时遇到了尹四公”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一下,抬起头,眼带笑意地望了望封宸:“看样子你说的每一句话,国师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封宸嗯了一声,没说什麽,不过眼神有一瞬间明显变得温柔了许多。

    玖兰王假装没看见他这一瞬的变化,继续悠悠哉哉地说:“他已经联络了尹四公,把你的去处都安排好了,然后又让寡人多照拂着你一些。”

    封宸眼中烛光闪动,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玖兰王,静默了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奚若他”他张了张嘴,带着压抑住的雀跃以及一丝惆怅,问道:“真的吗?”

    玖兰王倚着食案,一副大咧咧的模样,但举手投足又处处都是帝王的威严,他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国师为你做的事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抬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他还专门派人和瑶儿说,如果他有什么事,希望瑶儿能尽量来照顾你一阵子,毕竟你身边都是男人,不够细心,也不会照顾人,你又不容易信任那些非亲非故的人,他实在放不下心。”

    封宸垂着头,闭了一下眼睛。

    玖兰王:“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寡人到还真是觉得有负国师的信任,所以”他抬起头,神色严峻地盯着封宸:“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封宸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看着窗外。

    窗外的烛光人影都嵌进了他的瞳孔中,让他眼睛变得仿佛一颗小小的琥珀,他眨了眨眼,眼中光华流动。

    玖兰王看着他:“你看不见了吗?”

    “不。”封宸垂下眼,看着楼下街道:“看得到,只是看不太清。”

    玖兰王微微皱起了眉:“到什么程度?”

    “近处的东西看得见,但很模糊,百步之外的东西,就看不见了。”

    玖兰王放下酒杯,静了许久。

    “什么时候开始的?”

    “来羌城的路上病了一段时间,当时就已经有些看不清,后来越来越严重。”

    玖兰王皱起眉头,显然对他一直隐瞒,什么也不肯说的行径感到有些不满,不过又没办法真的责骂他,只好把不满吞回肚子里,继续问道:“除了眼睛,还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味觉和嗅觉。”

    玖兰王差点打翻了杯子。

    “你你怎么不早说?”

    “没什么好说的。”

    玖兰王真是拿他没办法,想了一会儿,倒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有些不甘心地说:“试一下。”

    封宸不太情愿地接过杯子,仰头喝下。

    “甜的还是酸的?”

    封宸看着他:“不知道。”

    “一点味道也没有吗?”

    “嗯。”

    玖兰王站起了身,有些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

    封宸反倒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丝毫不见焦躁或者不安,好像所有事情都和他无关。

    玖兰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你不要留在离国,先跟寡人回玖兰,把你身上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不用了。”封宸摇了一下头,眼睛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问道:“你说,这世上真有神吗?”

    “嗯?”玖兰王挑了一下眉:“你问这个做什么?寡人正在跟你说治病的事,你不要说其它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150章

    封宸:“我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

    玖兰王想了一会儿,道:“这得看,你说的神是哪种神。”

    封宸疑惑地看着他。

    玖兰王道:“对治理国家而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使民心归一。要做到这一点,可以由很多方法,其中一个就是施仁政,使臣民敬你爱你,认为你是一个千古贤君,然后他们就会心悦臣服地跟随你。”

    玖兰王看了窗外的街道一眼,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更简单有效的方法,那就是——为百姓打造一个神,这样一来,整个国家的民众就会有统一信仰。你要知道,信仰的威力可以所向披靡,可以让人疯狂。仁政之类的东西还需要君王努力维持,并时时受人挑剔、批评,但信仰,是不存在好不好、是否可以更好这种问题。人们一旦信了,就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会自发地将那些好事和神明牵扯到一起,如果这种信仰还是和政权联系在一起的话,民众就会盲目地信任君王,鲜少生出反叛之心。而且,他们还会开始排外,他们的神、信仰绝不容外人质疑和玷污,一旦有任何人质疑他们所相信的东西,他们就会愤怒,甚至猛烈反击。这样的国家也往往是最难攻克的,若想要使国家分裂,就必须先瓦解他们的信仰,所以,利用“神明”之说来统治国家,也是君王的常用手段。”

    “但这种依赖神权维系的统治,有时会变得相当脆弱。当他人对信仰或者说神明的挑战不足时,民众会疯狂反击,然而,一旦打击足够强烈,使民众自己也开始质疑神明的时候,他们就会感到被愚弄和背叛,继而会对自己的神、对君王充满恨意,甚至反过来协助外族一起摧毁曾经的信仰。你看姝姬,她临朝之后不断抹黑指责离琦,试图让离国百姓相信他并非神明的化身,同时让人编造各种志怪奇谈,还说自己触龙涎而产子,为的不就是让百信对他们母子心怀敬畏,甘愿臣服?不过可惜的是,她还是蠢了点,事情做得不够彻底,很多揭露她恶毒行径的流言一直在坊间流传,让离国人对她心怀警惕,再加上离奚若继任后开始代行君权,操控言论,最终将局面完全扭转了过来,离国才没有大乱。离奚若除了处理好政务,需要做的另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维护离国人的信仰,只要离国人还坚信有神明,别的国家就无法撼动离国的根基,无法真正地吞并离国。”

    “如果你问的神是指这种神,那寡人可以告诉你,神一直都有。”

    封宸沉默不语地看着他,许多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发现,自己其实完全不了解离国,也并不是真的了解离奚若,这数个月来他所做的那些事,即使是为离国好,但到底做得对不对,却连他自己都开始有些怀疑。

    玖兰王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说得口都干了,他倒了杯酒,自己慢悠悠地喝下,喝完后还一脸遗憾地对封宸说:“这么好的酒你却喝不出味道,真是可惜了。”

    封宸两耳一闭,假装听不见。

    玖兰王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一个人喝得畅快,喝够了,便一边转着杯子,一边老神在在地说:“寡人知道刚才说的那些并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只不过寡人也常常思考这件事,算是颇有心得,平时又没地方说,所以随便说给你听听。”

    封宸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嘴角非常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玖兰王坦然自若地甩了两下衣袖,手臂压住食案边沿,慢腾腾地说:“其实,寡人真正想说的是:你问这种问题根本没有意义。要是没有神,你穷尽一生不断地问不断地找,最后也是两眼茫茫,一无所获;要是真有神,那这世上的因果、轮回、命途全都是注定好了的,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依旧什麽也无法更改,只能顺应天命。所以寡人奉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更改天命,起死回生之类的事更是想都不要想。”

    封宸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显然是被说中心思,他沉吟片刻,又问道:“照你这样说,神不过是君王用以管制百姓的工具。信奉神明根本无异于被朝廷愚弄,岂不是很可笑?”

    玖兰王轻笑一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信神的人,会认为宇宙玄妙,天理循环,凡人应对天地万物怀抱敬畏之心,而且他们也明白自己并不能只手遮天,平时做人做事绝对不能任意妄为。所以,寻常人信神,可让自己心怀善念,行善举,同时也可帮助自己看开一些。而君王一旦信神,就不会视万物为咎狗,不会视人命如草芥,继而能够善待子民。这一点,身为封国人的你,应该比寡人有更深的体会。”

    封宸转头看着他:“那你信神吗?”

    玖兰王想了想,道:“寡人不拜神,不信神,但寡人相信万物有灵,善恶有报。”

    封宸垂眼看着街道,不再说话。

    他真正想要的答案并没有得到,但他也知道,他已经无法再发问、再追寻,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到了这一刻,所有事情,都应该结束了。

    玖兰王往酒杯里倒了最后一杯酒,抬起杯,细细品味了一番,然后他放下杯子,站起了身。

    “该说的,寡人都说完了,嗯”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目光扫到放在另一张食案上的灯笼,想了想,说道:“走之前,寡人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封宸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本以为玖兰王要说什麽严肃的事,没想到他却仿佛在等着好戏登场似的,呵呵一笑,说:“说实话,寡人觉得你这人的运气相当奇妙,有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好运还是倒楣。”

    封宸脸黑了一些,内心争斗了许久才压下了给他一拳让他有屁快放别瞎扯淡的冲动。

    玖兰王咧着嘴,笑着说:“今天可是离国的桂花节。”

    “桂花节?”

    “嗯。”玖兰王伸出手,指了指远处几座屋宇,房子有高有矮,新旧不一,但大门上无一例外地挂着一个大灯笼,灯笼上还都绣着花。

    玖兰王又指了指肆主送来的那个灯笼,那灯笼上也绣着花。

    “上面绣的是桂花。”

    封宸瞇起眼睛看向那些灯笼,似乎看得很辛苦,街道两边的市肆上挂着无数灯笼,千万点火光流进他的瞳孔中,仿佛在他的眼睛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沙。

    玖兰王道:“旧时曾有一对楼姓夫妇,业渔。一日,丈夫携同乡出海捕鱼,言七日便归,然三月后仍音讯全无,其妻日日出海寻找,却终不可得。五年后,其妻思念成疾,撒手人寰,临走前嘱咐村民,定要将她葬于海边,村民依言行事。没想到,下葬当晚,她的坟上突然冒出一株桂花树,那桂花树生长迅速,一夜之间已枝繁叶茂,大如华盖。其枝粗如石磨,坚若精铁,越海而生,长无边际,花瓣落入水中,则水至不投,水退不流,重若千金。不止如此,那桂花树还昌盛不败,一开就开了三年有余。”

    “有一日,海上忽然飘来一艘破败渔船,船上有人三名,皆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村民将船捞起,发现那三人就是八年前失踪的楼氏渔夫及其友人。三人获救后,村名细细查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出当日在海上捕鱼时,忽遇滔天巨浪,大浪打得渔船失了方向,最终渔船被冲到一座孤岛上。几人就在岛上以野果鸟兽为食,勉强活了下来,但汪洋茫茫,想要找到回去的航线却是不可能了。”

    “后来有一天,海上突然飘来无数桂花,一直飘到那座孤岛上,渔民驾舟去看,发现桂花一片连一片,竟在起伏波涛中□□一条直线,无论海浪再大,也没能将其冲散。于是众人都觉得,此乃神明显灵,要助其归家,于是几人就搭着船,沿桂花航行,二十日之后,果然回到了故土。”

    封宸听得有些愣住了,玖兰王顿了顿,继续说:“然而,次日天亮时,村民发现,那株开了整整三年的桂花树,完全枯死了,于是有人说,桂花树就是那名女子魂魄的化身,她倾尽一切,只爲了能让丈夫回家,当她的丈夫真的重回故乡后,她也就耗尽了精气,魂飞魄散。”

    玖兰王伸出手指,凌空滑过屋宇上挂着的那排灯笼,道:“后来,人们就将女子离世的那天作为‘桂花节’。每逢做节之日,离国人就会在屋檐上悬挂一个画了桂花树的灯笼,灯影落在地上后,就会显得好像有无数桂花从地上生了出来。家中若是有游子在外,或有亲人不知所踪,家人便会在灯笼上写上那人的名字,然后这些桂花枝就会指引着他们回家。”

    玖兰王看着那些灯笼,笑了笑,烛光照着他的脸,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温暖:“今晚,可是有不少灯笼,写着国师的名字。”

    封宸微微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的灯笼,即使他能看到得只是一片模糊的光影,但他依旧无法控制地仔细在灯笼上搜寻着,希望能够看到离奚若的名字。

    如今,任何与离奚若有关的东西,对他来说都那样珍贵,即使只是一个由他人写下的名字。

    玖兰王轻笑了一下:“寡人还有事要忙,今天就陪你到这吧,先走了。”说完后,他转身朝门口走,边走边随意地挥了挥手,真是要多洒脱有多洒脱。

    ☆、第151章

    巷子外,瑶婕妤独自坐在马车中,手里拽着一个九连环,拉过来又拉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在玩什麽?”玖兰王掀开车帘,踏上车。

    瑶婕妤一见玖兰王,随手就将九连环扔到一边,忙迎上去,扶着玖兰王坐好。

    车夫甩甩马鞭,驱赶着马车“轱辘轱辘”地走了起来。

    车内的两人挨在一起坐着。

    瑶婕妤:“封将军怎么样了?”

    第28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2036/5799834.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