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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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穿之不弃疗的男配 作者:沈兮和

    第10节

    随着这些话落音,白苏神情渐渐发生了变化,眸子渐渐失去焦距,无意识地接口道:“可惜你却不知道,一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女人是多么可怕,贤福公主软硬兼施百般利诱,始终不见你回心转意,愤恨之下,暗中招揽了几名心术不正的道士,乔装改扮之后混入玄都观,悄悄在我身上施法,又将做了手脚的食物端与我吃,不过盏茶功夫我便吐血不止,及至夜半时分就丢了性命……”

    ☆、第62章 孤宅(完)

    “阿宁心性慈善,为了大雍鞠躬尽瘁,辗转奔波,世间承他恩惠之人不计其数,只恨皇室中人惯会忘恩负义,待到一切步入正轨,司徒婉那个贱人就开始暗中针对阿宁,甚至趁着我巡视堤防,不在京畿之际,狠下毒手……”宋青舟负于身后的手掌慢慢攥紧,脸上逐渐浮现出刻骨的恨意,双眸中闪烁着幽幽暗芒,见之令人心悸不已。

    “可笑我宋执为了帮阿宁分忧,不惜违背本性,踏足官场,尽力保全司徒一脉的江山,他们又是如何回报的?!”宋青舟挥了挥衣袖,罕见地外露了情绪,那些常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顷刻间破土而出。

    张少珩忽然问道:“你恨他们?”

    宋青舟冷笑道:“不错,司徒婉固然可恨,但文昌帝贵为一国之君,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女儿背后搞得小动作,不过是因为阿宁超然的地位引起了那人的猜疑,他便干脆顺水推船罢了,须知,司徒家的人无论表面看起来多么光鲜亮丽,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残忍冷血!”

    听到他这么说,张少珩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果然误人至深,有关宋相性情大变的原因,史学界一直众说纷纭,始终没有定论,任谁能想到宋执当年竟是在痛失所爱的情况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念成魔,才会做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呢?

    白苏怔怔地站在那里,早已失了语言,宋青舟见他神色迷茫,缓步走到玉棺中,摸出一块手指长短、形似木炭通体漆黑的东西来,用打火石点燃,置在一尊古朴雅致的香炉中。

    顷刻后,墓穴中的阴腐之气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幽眇清谈的兰香。

    闻到这股香味,白苏精神一振,混沌的意识慢慢清晰起来,原本凌乱繁杂的画面也变得井然有序,脑海中突然多了很多记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幽幽感叹道:“聚魂阵、寻踪香、扶玉棺、南华珠,这里面的东西无不是价值连城,世间罕见,难为你能将它们一一寻来。”

    袅袅烟雾中,宋青舟勾唇而笑:“我用了整整三十年时间才将它们收集完毕,虽然过程漫长了点,但只要能把你的魂魄保留下来,一切就都值了。”

    白苏有些无奈:“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怎么不替自己打算打算呢?”

    宋青舟摇头:“你死之后,我已生无可恋,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哪里在乎年寿长短,世人褒贬,倘若不是怀素想到用引魂铃将你魂魄唤到阳间的办法,我也绝对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白苏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轻声道:“怀素是个好孩子,只是太固执了些,这样逆天改命,恐与自身无益。”

    宋青舟安慰道:“你无须难过,他是自愿如此。”

    白苏点了点头,勉强提起精神道:“对了,你既然已经转世投胎,又怎么会记得那些陈年往事?”

    宋青舟半垂着眼睛,玩笑道:“大概是因为心中实在不甘吧,所以连孟婆汤都不愿喝,怀素法力有限,只能保你一人安全无虞,而我将心头血滴在了明月珏上,封存了一缕残魂,因此这一世的我才会显得沉默寡言,情感淡漠。”

    “我有一点疑问。”沉默许久的张少珩轻皱眉头,问道:“既然这宅院中的布局都是为小白准备的,那为何要在正门处悬挂八卦镜?怀素先祖不可能不知晓其中利害。”

    宋青舟又悔又怕道:“大概是阿宁的魂魄回到阳间后,一时不慎,露了行藏,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怪我考虑得不够周全,这宅院虽然设下了阵法,但若是修为高深之人想要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有能力请动这些高人的,恐怕除了皇室中人根本不作他想。”

    此言一出,三人再次沉默下来,缩在角落里的宋修明将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收入耳中,一时心内又惧又怕,喉头一甜,再次吐出鲜血。

    宋青舟像是突然想起了他的存在,走到宋修明明前,抬脚踩在他胸口处,面上带着残忍的笑容,缓缓施力。

    宋修明渐渐喘不过气来,实在熬不住,断断续续地求饶道:“……别,别杀我,我是宋家人,是你的后人……”

    “呵。”宋青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问道:“我与司徒婉只有夫妻之名,生前又不曾纳妾,哪里来得后世之孙,嗯?”

    “我,我……”宋修明眼神躲闪,答不上来。

    宋青舟淡淡道:“没猜错的话,你应当是宋旭的后人吧?”司徒婉被他逼死前,曾经将皇室中的一个孤儿过继到膝下,取名宋旭,但是从始至终,宋执都不曾承认过那个孩子的存在,更别说让他上族谱了。

    宋修明从商多年,也不是个傻的,从宋青舟的只言片语中就听出他的不喜与厌恶,再加上失血过多,极度恐惧之下,竟然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宋青舟神态高傲地收回脚,回到玉棺前,小心翼翼地将白苏的尸身扶起,抱入怀中,对张少珩道:“现在,开始吧。”

    张少珩不解:“开始什么?”

    “引魂归体。”

    破晓时分,城郊出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坍塌毁灭,声音响彻天际,震得许多尚沉浸在梦乡中的人纷纷惊醒,惊魂未定地朝着远处看去,然而除了天际的一抹黑烟,似乎什么都没有。

    半个月后,南城大学。

    “哎,你看前面那个妹子长得真好看!”

    “对呀,身材也好棒,而且还是我最爱的黑长直,够正点!”

    “喂,兄弟,要不我们上去问一问她的电话号码吧?”

    ……

    听到几个男生特意压低后仍然显得有些激动的议论声,白苏眼珠子一转,肚子里嗖嗖冒坏水儿,一边走路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等到脚步临近时,连忙挤着眼睛咧着嘴巴,突然转过头去,冲着他们吐了吐舌头。

    “卧槽!什么鬼?”男生们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站子那里,每人都是一副遭了雷劈的表情。

    “哈哈哈……”白苏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办法,做了十几年孤魂野鬼,生活太无聊,他都快被憋疯了,好不容易还阳,难免就爱玩了些。

    许是因为沉睡了几百年的缘故,白苏现在这具肉身的肌肤剔透无瑕,被阳光一照简直吹弹可破,这般展颜笑看,暖意融融的,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于是,回过神来的男生们又呆住了。

    正在此时,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掌伸了过来,动作熟稔地握住白苏的手腕。

    “天气这么热,怎么不带把伞?”宋青舟望了望头顶火辣辣的太阳,不甚赞同地抿着唇瓣,好看的双眉紧紧蹙在了一起,不容分说地带着白苏往树荫下走去。

    白苏弯着眼睛笑道:“就出来一会,应该没事吧,都这么多天了,再说少珩每天都会为我检查身体,不会有问题的……”

    “那也不能大意。”

    “整天闷在家里很无聊的,而且你外公每次见到我都很激动,拉着我从早到晚地探讨道学术法,你知道吗,他竟然还要冲我行晚辈礼……”

    宋青舟勾了勾唇角,微笑不语。

    “虽然辈分上差别很大,但是张爷爷年龄都那么大了,经不起折腾,你回去劝劝他,让他拿我当普通人对待,行不行?”

    “好。”

    两人渐行渐远,亲密无间的交谈声消散在风里。

    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林一淼怀里抱着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听不清宋青舟到底说了什么,但只看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能让这个本就心思聪慧的女孩猜到很多东西。

    毕竟,那人可从来不曾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露出这般担忧与关切的神情,还有隐藏在眉眼间的爱意,温柔真挚到足以将人溺毙。

    看到林一淼一直站立不动,同行的好友催促道:“淼淼,别看了,我之前就说过宋青舟根本不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心思,你脸蛋漂亮,家世又好,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你说的对。”林一淼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声音轻不可闻地说道:“宋修明不明不白地疯了,少了他这个掌舵人,这个所谓的贵族世家以后还不知会如何呢,走吧。”

    林一淼说完慢慢地转身离开了。

    形状可爱的梧桐叶忽然从枝头飘落,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像是翩飞舞动的蝶。

    ☆、第63章 花香满楼(一)

    已经三天了,花满楼的脸上始终没有出现笑容。

    倘若这是其他任何一个孩子,众人都不会觉得奇怪,但花满楼却是世间最爱笑的人,没有人能够在见过他的笑容后还能保持心性的冷硬。

    不过,这实在怨不得他。

    即使是一个成年人,在他骤然因故失明的时候也很难保持镇定,更何况花满楼再如何乖巧懂事,今年也不过才九岁。

    花家上下十分担心,倾全家之力,遍访江南名医隐士。

    三天的时间不长,却足以让满腔拳拳爱子之心的花家父母摧残得好似老了十岁。

    一批又一批的人来了又走,隔着纱帐诊了脉,俱都是摇头不语,满屋子的人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起来。

    这个时候朋友的存在就显得尤其重要,而花满楼最好的朋友陆小凤也确实不负众望,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内就赶到了江南花家,一路飞檐走壁,踩着茫茫夜色,越窗而来。

    “陆小凤,你来了。”听到熟悉而细碎的脚步声,书桌前的花满楼慢慢开口。

    陆小凤抬眼望去,往昔语笑宴宴,玉雪玲珑的玩伴像是换了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精致俊秀的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太过浓重的哀伤,只剩一派平静,然而这不合时宜的平静,看起来却也格外令人心惊,尤其是在那双空洞死寂的双眼映衬下。

    听说和亲眼所见总归是不同的,虽然陆小凤平时嘻嘻哈哈的不甚靠谱,但心中却极为重视朋友二字,而现在最好的朋友被人伤害了,所以他的愤怒简直理所当然。

    “是谁伤的?”

    花满楼淡淡地说道:“那人是铁鞋大盗,我想你应当听说过他。”

    陆小凤皱着两条长而浓密的眉毛:“不错,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莹白的月光下,花满楼稚嫩而白皙的手指落在桌面上,留恋地从一本泛黄的书册上慢慢拂过,用一种惋惜的口吻感叹道:“可惜了这本《楚地风俗考校》,我还没看完呢……”

    陆小凤默然不语,他了解花满楼,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安慰,只因花满楼是这个世界上最热爱生命之人,没人比他更懂得领略生活中的美。

    晚风从敞开的窗扇间吹过,发出吱呀的轻响,涌动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缕似有若无的幽眇香气,缓缓从鼻尖拂过。

    那香气并不浓烈,反而极为浅淡。

    假如此时不是夜深人静的子时,亦或者花满楼还没有失明,那么此时此刻他很有可能会将这好闻的气味忽略过去。

    这香气很是清爽,花满楼忍不住精神一振,连日来躁动惆怅的心再次宁静下来,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瞬间远离了自己,他恍惚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沁人的溪水中,鱼虾三三两两的从自己身边结伴游过。

    花满楼问道:“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啊,差点把这个给忘记了。”陆小凤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蹦跳着来到花满楼面前,将捧在手中的东西放置在桌上,得意洋洋地吹嘘道:“这可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千岩老人手里得来的,好像叫什么墨兰,是一种快要灭绝的兰花品种,世上仅存两盆,现在它归你啦。”

    千岩老人是江湖上的一个传奇,据说他武艺之高强当世无人能敌,轻功更是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年轻时也曾是名动武林的风云人物,帮助不少门派铲除败类,一手剑术独步天下。

    后来年纪渐长,一改早年间轻狂恣意的脾性,息了争强好斗之心,开始隐居深山修身养性,闲暇时种花养草,自娱自乐,过着世外高人般的生活。

    因此,千岩老人除了武功造诣高之外,在花木培植上也颇有心得,传言他所居住的竹屋周围载满了奇花异草,有些甚至可以入药治病救人,旁人即使花费千金也未必能换来一株,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花满楼是出了名的爱花之人,他对花草的热爱很纯粹,并不会因为这些可爱的生灵们背后的价值有所不同而区别对待。

    在花满楼的眼中,无论是价值连城的极品牡丹,还是生长在山坡上随处可见的野花,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当然,花满楼毕竟不是摒弃了七情六欲的得道高僧,得知这盆兰花的来历后,他兴致勃勃地伸出手,轻缓地抚弄着叶片,感受着柔软娇嫩的触感。

    因为这晚心绪不佳,无心睡眠,花满楼已经枯坐了半宿,手指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几分寒意,冰得沉睡在墨兰植株中的白苏一个哆嗦,竟然慢慢苏醒了过来。

    “咦?”花满楼微微张大了嘴巴,表情有些惊讶,手下的叶片似乎在动……

    陆小凤疑惑:“怎么了?”

    清醒过来的白苏已经意识到不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的视野极低,浑身软绵绵的,好像突然间缩水了一般,更可怕的是手也变成了扁平的纸片状,细细长长的,正被一个男孩子握在掌心里。

    花满楼摇了摇头,敛着眸子认真感受了一番,那种轻微的震颤感消失了。

    “你不喜欢这盆花?”陆小凤问完,自己先就笑了,他似乎说了一句非常蠢的话。

    果然,花满楼虽然眉眼间还带着不解,却立刻抿唇笑道:“不,它让我很舒服。”

    这样的夜晚,宁静而惬意,以至于花满楼都忘记了自己从今以后都将生活在黑暗中的事实。

    次日清晨,朝阳从厚厚的云层后探出头来,洒落一地暖暖的光晕。

    晨间的空气干净而湿润,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刚刚睡醒,身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花满楼披着霞光,手中捏着一把小铜壶,认真地打理着花枝。

    小厮揉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躬身打招呼:“七少爷早……”

    话还没说完,小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然而,眼前的景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个平易近人,善良温和的七少爷又回来了!

    他站在庭院里,如同未曾失明前的任何一天般,欣赏着大自然的美。

    不同的是,以前的花满楼用的是眼睛,而现在用的却是心。

    花满楼很喜欢这盆意外得来的墨兰,将它摆放在卧室的窗台边,早晚都会在那里逗留一会。

    刚开始的时候,白苏并不知道这个白玉童子般的男孩就是大名鼎鼎的花满楼,他每日所思所想的,无非是早日变成人形,脱离本体。

    直到有一日,家里张灯结彩,仆人穿梭往来,欢声笑语不断。

    花满楼端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受外间的喧闹影响,他手上拿着一本父母特意命人找来的棋谱,饶有兴致地研读着。

    这半书的材质略有不同,比寻常纸页更吼一些,字体和插图凸显出来,用手一摸便知,非常适合有眼疾的人

    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白苏舒服地在心底喟叹一声,懒懒地舒展着叶片。

    正在这时,一个披着火红色斗篷的男孩跳了进来,他看起来似乎比花满楼年长些,正是人烦狗也嫌的年纪,身上洋溢着勃勃朝气,长相也讨喜,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瞧着就是个机灵的。

    “七童。”陆小凤坐在花满楼对面,呲着一口白牙笑道:“今天可是三哥大喜之日,你不去前院沾沾喜气?”

    花满楼放下棋谱,微笑道:“原是要去的,谁知这一看就忘了时辰,待我换身衣服就和你一同过去。”

    陆小凤忍不住舔舔嘴唇:“听说为了这次喜事,花伯父请了陈三娘子来烹制饭食,又花费千金购了十坛子琥珀泉酿?”

    花满楼莞尔:“若我说这是误传,嗜酒如命的陆小凤是不是要失望而死?”

    陆小凤哈哈大笑:“知我者,花满楼也。”

    ☆、第64章 花香满楼(二)

    夜深人静,喧闹的前院也渐渐安静下来,喝得烂醉如泥的花三少爷好容易被人放过,醉醺醺地去了新房,宾客们吃饱喝足,尽兴而归。

    陆小凤兴致不减,尤自不肯离去,花满楼却有了倦意,吩咐了管家款待好陆小凤,便径自回自己的小院。

    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雪青色的腰带上,花满楼正要脱去外袍,忽然感受到一直略显炙热的视线颤背部,好像有什么人正在偷偷看向自己。

    花满楼的动作一顿,侧耳认真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自从双眼失明后,他的听觉就越发灵敏了,附近所有事都躲不开他的双耳,就连许多武功造诣远在花满楼之上的人也瞒不过他。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只有花满楼自己刻意放低的呼吸声。

    难道刚才是出现了错觉?花满楼心中暗忖,继而忍着不适感,换上干净的亵衣,上床休息。

    时光易逝,岁月如梭,花家的几位公子先后娶妻生子。

    花满楼年岁渐长,不想再整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于是他在江南选了一处风景秀丽,环境清幽的地方,请人建起一座上下两层的小楼,闲暇时品茗抚琴,偶尔接待一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日子长了,临近的百姓都知道这杨柳街上住着一位姓花的少年,虽然目不能视,却精通琴棋,亦能作出些不俗的诗词歌赋,满身贵气,性格却再和善不过。

    而且这花姓少年家里载满了花草,一年四季都有美色可供观赏。

    说来也奇怪,经他的手侍弄过的花草似乎比别处更加鲜艳明媚,因此,常常有人慕名前去求取,花满楼并不在乎钱财,有时遇到真心爱花之人,也会忍痛割爱,但惟独有一盆花是例外,那就是几年前陆小凤送给他的墨兰。

    当年花满楼从家里搬出来时,曾经特意将这盆墨兰带在身边,照旧摆在卧室的窗台上,藏在植株中的白苏沐浴着月光,日夜不停地吸收着天地精华,变得更加娇嫩可爱,风姿傲然。

    然而,这盆墨兰从始至终都未曾开过花。

    “你可真奇怪,竟然一直不开花……”花满楼抚摸着墨兰的叶片。

    白苏有点委屈,心想我也不想这样啊,整天困在兰草里很无聊的。

    “不过……”花满楼慢慢俯下身子,语峰一转,指尖点着娇嫩的叶芽,翘着唇角笑道:“我还是很喜欢你。”

    “啊啊啊……”白苏无声尖叫,不要凑那么近啊,不知道自己很帅嘛,会被糊一脸的!

    很早之前阅读古龙先生所著的《陆小凤系列》的时候,白苏就听很多人说过花满楼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也难怪会还有那么多小女生吵着闹着要嫁给他了。

    作为一个男孩子,白苏觉得自己同样遭受到了会心一击。

    第二天,早早起床的花满楼发现墨兰竟然结出了花苞,他很是开心,一整天都坐在窗前研读古书,耐心地等待着花开。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苏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拉他,要将他扯出来,整株花都不好了,一股莫名的暖流在体内奔腾流窜,冲击得他不断瑟瑟发抖。

    幸好花满楼不是一个习惯熬夜的人,在白苏面前略停留片刻就去睡觉了,否则恐怕立刻就要被他发现异样了。

    皎洁无瑕的明月洒落下来,像是为墨兰周身镀上一层光晕,慢慢凝聚出一团乳白色的光雾,待到消散,白苏惊讶地发现自己幻化出了人形,虽然看起来似乎未成年的样子。

    闭目安睡的花满楼耳朵微动,“谁在那里?”

    白苏还未从兴奋的情绪中清醒过来,闻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缩起身子,静悄悄地蛰伏在那里,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毕竟,古人好像都有些封建迷信的思想,最是忌讳这样怪力乱神之事,虽则花满楼心善,白苏也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风险,更何况,他现在还是赤|身|裸|体的状态呢……

    夜凉如水,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兰花香气,花满楼等不到回答,紧密闭合的眼睛轻轻一颤,鸦羽般的睫毛划出浅浅的弧度。

    白苏耐着性子等了半晌,见花满楼面容恬淡安宁,好似已经睡着了,于是大着胆子探出一只脚,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摄手摄脚地走到双面折枝梅花屏风边,取下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开心地裹在身上,然后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白苏一直被困在墨兰里,根本不曾去看过外面的世界,此时之所以急着出来也不过是被憋狠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孤魂野鬼似地四处飘荡着。

    此时正是子夜十分,家家门户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白苏踩在青石板上,清脆的足音哒哒响起。

    许是能力有限的缘故,白苏现在幻化出来的这具身体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模样,比不得花满楼身姿修长,即使披着他的袍子,也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说不出的滑稽。

    白苏本就生得十分白皙,再加上出来得匆忙,未曾将及腰的长发挽起,一个人孤伶伶地行走着,若是有胆小之人见了,十有□□会将他错认成阴间的鬼魂。

    因此,当陆小凤挟着一坛子酒从屋顶树梢上掠过,眼角余光冷不丁地往下一扫,看到那飘渺空灵不似活人的身影时,真真被唬了一跳。

    索性陆小凤胆子够大,又素来是个精力旺盛爱管闲事的,他又圆又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饶有趣味地跳下来,恰恰落在距离白苏不远处的凉亭旁。

    “喂,你是人是鬼?”陆小凤踩在护栏上,大声问道。

    白苏转过头去,睁着一双明亮若秋水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了他片刻,不满道:“我当然是人啊。”

    陆小凤的视线停滞在白苏脸上,心里暗自惊艳,纵身跃过去,作势要去勾他的下巴,嘴里啧啧有声道:“这么白,又这么瘦,身上还香喷喷的,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喂!”白苏打落陆小凤的手,瞪着他道:“长得好看的人就一定要是女孩子吗?”

    陆小凤笑嘻嘻地说道:“反正我就从未见过比你还像女孩子的女孩子。”

    白苏本来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那里见过一般,还存着些亲近之意,现下被他一闹,顿时好感全无,不由反唇相讥道:“骗人!我看你才是最像女孩子的人,不信你去照下镜子,嘴巴红艳艳的像樱桃,眉毛又长又细像柳叶,还有你的眼睛,跟我隔壁家的阿花一模一样,都是圆滚滚的杏眼!”

    陆小凤笑不出来了,他摸着自己的脸蛋,将信将疑道:“有那么严重吗?”

    依照陆小凤的性格,他本不会将这样的玩笑放在心上,但巧的是他刚从司空摘星那里出来,临走的时候还执意要拿一坛梨花白。

    司空摘星当然舍不得,故意嘲笑他道:“陆小鸡,喝酒是男人们做的事,而你像个女孩子,所以这酒不能给你。”

    虽然最后陆小凤技高一筹,成功顺走了梨花白,但心里却总归觉得不舒服,此时被白苏半真半假地一通忽悠,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遭了!凤为雄,凰为雌,陆小凤要是改名叫陆小凰那可太难听了!”

    白苏惊讶道:“我没有听错吧,你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蔫头耷脑道:“听你的语气好像之前听说过我的名头,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高兴不起来,陆小凤要变成陆小凰了……”

    白苏难掩激动,陆小凤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最重要的是他气运加身,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化险为夷,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陆小凤与花满楼还是至交好友。

    看到他无精打采的样子,白苏有点于心不忍,“你不想变成陆小凰?”

    “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陆小凤一脸的生无可恋,连他最喜爱的美酒都不能挽救自己碎成饺子馅的心。

    白苏撇了撇嘴角,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只要你变得英武一点,帅气一点,充满男子汉气概,陆小凤就永远还是陆小凤啊。”

    陆小凤眼睛一脸,想到了什么,又有点泄气:“有道理,可这似乎要很长时间,而我还等着与朋友分享美酒呢。”

    “这个嘛……”白苏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看着丝丝缕缕的青丝,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拍着巴掌道:“哎呀!真是笨死了,我怎么忘了这个!”

    陆小凤满含期待:“这么说来你已经想到了办法?”

    “不错。”白苏瞬间古龙体俯身,“我想你应当听过易容术吧?”

    陆小凤点头,继而皱眉:“可那却是一件十分复杂的手艺。”

    白苏故作神秘地摇摇头,“倒也不算麻烦,只要一片小小的胡须就能解决问题了。”

    陆小凤一点就通,随即大喜过望:“妙计!妙计!”

    白苏心虚地低咳一声,脸上却忍不住露出得意而狡黠的微笑。

    陆小凤喜欢朋友,更喜欢交朋友,所以在他认定白苏是个聪明人后,立刻毫不见外地揽住白苏的肩膀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不如让我用美酒作为感谢吧。”

    白苏疑惑:“你不是已经决定与自己的朋友一起分享了吗?”

    陆小凤笑道:“你有所不知,我那位朋友乃是天底下最好相处的人,性格温柔的不得了,他一定会欢迎你的到来的。”说完,带着白苏朝前面走去。

    等等!这人设为什么那么耳熟?

    白苏心头慢慢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

    “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花满楼。”

    ☆、第65章 花香满楼(三)

    有时候对待朋友太过热情也不一定是好事,比如此时,白苏就正在为如何推拒陆小凤而感到头疼。

    陆小凤觉得白苏很合自己眼缘,不愿放他离开,白苏推辞不过,只好跟着他磨磨蹭蹭地来到小楼。

    夜色为这座精致的二层小楼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大门敞开,廊柱上悬挂着两盏琉璃灯,灯光明亮而温暖,白苏知道这些都是为了给夜行人照亮路途。

    陆小凤熟门熟路地带着白苏上了楼,他未曾收敛自己的呼吸,双脚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两人的双脚迈上最后一层梯阶时,正对着楼梯口的两扇门板忽然洞开,花满楼早已穿戴整齐,他单手持扇,一派悠闲地临窗而立。

    “七童。”陆小凤兴冲冲地走过去,“本来不该半夜打扰你休息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你猜猜我带了什么来?”

    花满楼鼻尖微微一动,继而莞尔道:“陈年佳酿梨花白,看来今晚我是有口福了。”

    “不错。”陆小凤兴致颇浓:“上次喝得不够痛快,等会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花满楼摇了摇头,对陆小凤的话不置可否,语气戏谑道:“只怕司空摘星又要好长时间不肯来我这里了。”

    “哈哈哈。”陆小凤笑得开怀且得意,“不用理那个小气鬼,走走走,喝酒去。”

    “不急。”花满楼漂亮精致却毫无神采的眼睛望向白苏,“你似乎带了新朋友来,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啊,对了,差点把他忘了,这是白苏,我刚交的朋友。”陆小凤伸手在白苏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诺,这就是花满楼,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相处?”

    “呵呵。”白苏半推半就地来到花满楼面前,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容,“花公子,你好。”

    握着白玉扇柄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花满楼脸上挂着真挚温暖的笑容,神态中充满了善意,一双眸子璀璨生辉,视线恰恰落在白苏身上,笑道:“陆小凤的朋友就是花某人的朋友,小兄弟不用客气,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剑眉星目,温文尔雅,任何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生亲近。

    白苏注视着花满楼不带任何阴霾的笑靥,心道倘若不是之前已经与这人相处过几年时间,任谁能看得出来他患有眼疾呢?

    本该是身处黑暗中的人,却偏偏活得幸福无比。

    “好了,好了。”陆小凤忍不住打断两人,“你们就不要再搞这些繁文缛节了,赶快喝酒才是正理。”

    花满楼摇头失笑,他取出几只干净的杯盏,缓步走至圆桌边,“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陆小凤拉着白苏跑过去落座,然后迫不及待地将酒坛放在桌上,手掌挟着几分内力在酒坛封口处拍了一下,黄泥应声落尽,整座小楼顿时笼罩在清甜的酒香当中。

    白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伸手拿了一杯舔了下,意外的是味道竟然还不错,那边陆小凤已经与花满楼你来我往地喝了起来,嘴里打哑谜似地聊着些江湖秘闻,以此下酒。

    不得不说,花满楼实在是生了副玲珑心肝,与他待在一起感觉当真如沐春风一般,心中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好像江湖上的那些腥风血雨阴谋诡计,通通远离了去。

    大概是看白苏一直默默不语的,怕冷落了客人,花满楼便有意将话题引到了白苏身上,“之前并未听你提过这位白小兄弟,却不知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呢?”

    陆小凤乐道:“说来也是有缘,刚刚我往你这里来,整条杨柳街上唯有小白鼠一人,我一时好奇就跟他攀谈几句,看他没地方去,就一起带来了。”

    白苏不高兴:“什么小白鼠,你不要胡乱给人起外号!”

    陆小凤不以为意道:“明明就很贴切啊,为什么不让人叫?”说完还故意加了句,“小白鼠!”

    “喂,你够了!”

    “陆小凤。”花满楼静告似地叫了一声,接着带着几分安抚之意冲白苏笑了下,伸手去拦阻他端起的酒杯,“我听你的声音,似乎年岁很小的样子,还是莫要贪杯了,对身体不好。”

    葱白的指尖不经意间从白苏手腕处月白色的袍袖上拂过,白苏似有所觉,心中顿时一个咯噔,惊诧之下酒杯脱手而落,眼见着就要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电光火石之间,花满楼忽然俯下身子,单手一捞,酒杯稳稳当当地停在他的掌心间,连一滴酒水都不曾溅出。

    陆小凤拍手赞叹道:“好俊的身手!”

    只是白苏已经无心去关注其他了,这番动作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被拉近,花满楼俊朗温和的脸庞近在眼前,对方的羽睫清晰可见。

    白苏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然而花满楼却犹显不够似的,柔声低喃了一句:“你身上,有兰花的香气。”

    ☆、第66章 花香满楼(四)

    夜色散尽,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朝阳升起,暖色晨曦洒在小楼上。

    喝得烂醉如泥的陆小凤似有所觉,他坐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抬眼扫视一圈。

    不远处,花满楼身披霞光,驻足在一盆兰花面前认真欣赏。

    陆小凤惊讶:“奇怪,小白鼠去哪里了?”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白苏并不懂武功,那对方又是怎么在不惊动自己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呢。

    闻听此言,花满楼忍不住笑弯了眼睛,但他却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什么味道?”陆小凤耸了耸鼻子,循着香气走到花满楼面前,这才看到窗台上摆放着一株风姿不俗的兰花,柔嫩的叶片簇拥着细细长长的茎干,顶端绽放着一抹柔柔的粉色,很是可爱。

    陆小凤连连赞叹出声:“可算是开花了,闻着确实舒爽宜人,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

    花满楼道:“还要多谢你将他送予我,否则真要成为人生一大遗憾了。”

    陆小凤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唉声叹息道:“天亮了,我也该走了……”

    “难道你又有麻烦缠身了?”这样的事情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花满楼对陆小凤的能力有十足的信心,并不会因此感到担忧。

    “等到这件事了了,我一定要去找个得道高僧算上一卦,看看是不是自己命数不好!”陆小凤抱怨出声。

    花满楼却意有所指地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一直甘之如饴呢,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得到江南名妓圆圆姑娘的赏识,这等艳福怕是要羡煞旁人……”

    陆小凤脸上显出可疑的红晕,不好意思道:“哎呀,没办法,人家都求到我身上了……”语气里却有小小的得意。

    花满楼微笑:“那么你不如在这里吃完早饭。”

    两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陆小凤摸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假胡子贴在鼻子下方,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像只神气的大公鸡。

    只不过,陆小凤此时到底还未成年,他又天生一张娃娃脸,那胡子比嘴唇长了不少,松松地垂下来,看起来很是滑稽,就好像,好像……

    一个人长了四条眉毛。

    陆小凤觉得很合心意,高兴地呲出一口白牙,跳上枝头,瞬息之间就不见了身影,然而那充满朝气的声音却远远传了过来。

    “花满楼,等我带回塞外的葡萄美酒,我们再一醉方休!”

    花满楼摇着纸扇,笑盈盈地送他离开,等到小楼中再度回归宁静,他便自去院子里的花圃中,细心地侍弄着花草。

    这天晚上,月光出现的那一刻,半盛开的兰花花瓣再次消失不见。

    白苏有了一次经验,表现得还算镇定,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柜前,打开一看却忽然呆在了那里。

    虽然花满楼从家里搬了出来,但花家众人,无论是花如令夫妇,还是六位年长的公子,对花满楼都是出了名的溺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送来些吃食衣物,生怕他受了一丁点委屈。

    不过花满楼生性不喜奢华,日常吃穿用度也只求舒适,衣柜里挂着的都是低调又不失精致的服饰,且大多是浅色系。

    可是今日,那里面突然多了两套新衣服,而且从款式和大小来看,绝非是为花满楼自己准备的。

    白苏搭在柜门上的手忍不住收紧,他顿了顿,转过身去。

    不知道是刚刚被惊醒,还是根本就没睡,花满楼神色宁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慵懒之意,身上的衣服更是整整齐齐的,一丝褶皱也无。

    晚风来袭,白苏打了个哆嗦。

    花满楼长而浓密的剑眉微微皱起,略带些自责道:“我好像吓到你了?”

    白苏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回答。

    花满楼轻声道:“更深露重,你还是先穿好衣服吧,之后花某人自会为你解答疑惑。”说完后,竟谨守着君子之礼,快速避了出去。

    见他如此,白苏连忙把衣服穿上,这一穿才发现今晚这身衣服比昨天那件要厚上一些,尺寸也与自己完全契合。

    花满楼内力精纯,根本无惧这春日寒意,白苏昨晚却被冻了个够呛,手脚一直冷冰冰的。

    一个男人竟能够细心到如此地步……

    穿戴整齐后白苏在室外阳台处找到了花满楼,他咬了咬唇,歪着脑袋好奇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早在听到白苏的脚步声时,花满楼就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点点头,温和道:“本来我只是猜测,并不敢肯定,但是你身上的兰花香气太特别了。”

    白苏苦兮兮地皱巴着一张脸,原来他早就暴露了啊,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烧死?

    然而花满楼的笑容却像是带有安抚人心的奇怪魔力,他道:“抱歉,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冒昧,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所以才会想办法在今晚确定一些事。”

    唉,对着这样一张脸,实在很难让人生气啊,何况花满楼也没有做错什么。

    “我是怕你们人类接受不了。”白苏看他不介意自己的来历,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反而玩笑道:“花满楼,作为主人,以后我的吃穿用住,是不是都该由你负责?”

    花满楼形状美好的唇角翘起,露出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灿烂的笑容,失去焦距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涌动,语气里也带着不容错辨的愉悦,“理应如此。”

    既然已经被花满楼识破了身份,白苏也没了顾忌,经常在夜间化作人形,跑到外面四处游玩,花满楼偶尔兴致好时会陪他一起,大多时间里都任由他随意疯。

    反正,主要那盆墨兰还在,就不愁白苏会一去不复返。

    而对于白苏来说,花满楼大概就相当于滋养他的泥土,为他提供养分的根系,是不可割舍的存在。

    这样的岁月平静如流水,润物细无声,然而内里到底还是有些东西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只是两人不曾察觉罢了。

    “花满楼。”白苏兴冲冲地跑进来,身姿轻盈地像是一阵风,脚尖轻轻一点,质地柔软的白色袍角在空气中划过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五年间,白苏日夜陪伴着花满楼,两人如同家人一般相处着,花满楼检查过白苏的根骨,发现他在练武上没什么天赋,也没逼他学什么高深的武功,但白苏却无师自通地将“踏雪寻梅”的轻功练得炉火纯青,在江湖之中竟然少有人及。

    白苏坐在凉亭的栏杆上吃糖葫芦,顺便也给了花满楼一根,优哉游哉地说道:“李老爹的糖葫芦真好吃,糖衣也够厚,你尝尝……”

    花满楼失笑,张嘴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味道确实不错,但却不放心地叮嘱白苏道:“马上就该吃晚饭了,还是留些肚子吧,今天有你喜欢吃的酸菜鱼。”

    “真的?太好了!”白苏一脸惊喜,转眼间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不过中午的时候你不是说没买到新鲜的鱼吗?”

    花满楼笑道:“谁让你运气好呢,四哥方才刚派人送来一批新鲜的食材,里面就有你心心念念的黄花鱼。”

    从三年前开始白苏就可以不受白天黑夜的限制,随时变作人形了,那之后每年除夕花满楼都会带着白苏一起回花家,对外只说是他的至交好友,花家父母都是热情好客之人,又听说这少年常常去小楼照顾自己儿子,心里感激,因此竟然把白苏当做儿子来疼了。

    白苏嘿嘿直乐:“还是四哥了解我,哈哈,等会一定要多吃点,改天我去亲自谢谢四哥。”

    花满楼莞尔:“不急,下个月初是我爹的寿诞,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回吧。”

    白苏兴奋:“好啊,我正想小旭小熙他们呢。”

    ☆、第67章 花香满楼(五)

    身为江南第一富商,花如令的寿诞自然是要大半特办的,发妻柳婉贞早早地开始操持起来,家里仆妇杂役都条不紊地忙乱着,四处张灯结彩,锦绣成堆。

    花如令虽然坐拥万贯家财,本人却是个重义轻利的性子,再加上他一副慈眉善目的长相,几十年来坚持行善救人,结下不少善缘,因此从三月中旬起便有一批批武林人士陆陆续续地到来,幸好花家宅院占地面积极广,否则还真不知道将这些人安置在什么地方呢。

    花家的几位公子推掉各自的事务,从四面八方赶回了家里,献上精心准备的寿礼。

    这样热闹的日子里,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花如令更是笑成一尊弥勒佛,满脸慈爱地看着许久不归家花满楼道:“七童,这次回来就多住些日子吧,也免得你娘亲每日在我耳旁念叨,扰人清静。”

    柳婉贞轻轻白了丈夫一眼,取笑道:“合着只有我一个人挂心七童,也不知道是谁因为害怕孩子受欺负,整天寝食难安的?”

    “咳咳。”花如令神情不太自然地抚了抚胡须,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都站着做什么,大家快座啊。”

    花满楼的几个哥哥都笑了起来,非常明智地不去拆自己老爹的台。

    花满楼带着白苏入了席,刚一坐定,一群玉雪可爱的孩子就跑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闹开了。

    “小叔,小叔,你好久没回家了,小旭好想你……”

    “我也是……”

    “还有我!”

    “哼,你们就只会嘴上说说,我可是特意留了梅姨做得桂花饼,七叔最喜欢吃了!”

    “笨蛋!喜欢桂花饼的不是七叔,是小白哥哥!”

    “咳咳。”花满楼握拳抵在唇边,低咳了两声,神情放松而温和,然后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从孩子们头上慢慢抚过,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许久不见,小旭似乎又高了两指,还有小宁,摸着倒是多长了些肉……”

    花二哥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表情很是欣慰,“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饭量让人着急,幸好有你和小白在,不然还不知道让人怎生头疼呢。”

    花二哥年轻时曾在江湖上闯荡了很多年,一手剑术使得是行云流水,分外精妙,亲手斩杀过无数宵小流寇,天长日久的不免沾染上几分阴冷杀气,常常令一些匪徒闻风丧胆,这本是件值得花二哥引以为豪的事,却偏偏害得他与女儿不亲近,花二哥为此没少生闷气。

    恰如此刻,见到自己那凶神恶煞一般的老爹开口,花宁之连忙往白苏身后躲了躲,腼腆地抿起了嘴角,手指悄悄地捏住白苏的袖子,轻轻晃动几下,带着几分央求之意。

    知道这孩子面皮薄,不善言谈,此时被众人注视着免不了惊慌失措,白苏笑呵呵地插嘴道:“来来来,小白哥哥给你们带了又香又软的糯米团子,快趁热吃!”

    孩子们齐齐地欢呼出声,先是矜持地望了自家长辈一眼,见他们点头示意,这才迫不及待地从白苏手中接过去。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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