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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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你要慢慢过 作者:怡珏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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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你要慢慢过
作者：怡珏
文案
日子你要慢慢过，步子大了要扯淡（围笑）
剧情全靠瞎编，人物全靠瞎搞
不接受任何关于训诫的责难，不接受，不接受，不接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晰，魏衍 ┃ 配角：苗启智，黄立泽，蒋月光等 ┃ 其它：训诫，sp
一
魏衍下班回家。
打开门在入户花园低头找自己的拖鞋，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偏过头冲与入户花园相连的厨房喊，“哥！哪来的小朋友的鞋？”
“是我的。”
魏衍猛得抬起头，从客厅沙发边冒出一个男孩的脑袋，顶着略长的西瓜头发型，有些怯怯得瞅着他。
魏晰听见声音，在厨房用指节敲了敲玻璃，魏衍转头，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来。”魏晰做着手势，声音在厨房里显得瓮声瓮气的。
魏衍把公文包随手丢在餐桌椅上，瞟了眼沙发上坐着的男孩，转身钻进厨房。
魏衍打开水龙头洗手，问他哥，“哥你的私生子？”
魏晰站在炉灶边炒菜，听他发问，抬脚就踹在魏衍大腿上，“找打？”
魏衍顺势侧侧身，咧嘴笑，毫不在意，拿起案板上的葱，示意，“怎么切？”
“葱花，顺便切两根黄瓜，凉拌一下。”魏晰拿着锅铲把铁锅里的菜盛进盘里，放在一旁，才说，“是苗安生的儿子。”
水流唰唰冲洗着铁锅。
苗安生这个名字魏衍一时没有想起来。
“以前学校党支部书记。”魏晰边刷锅边解释，重新给炉灶开火。
“他啊。”魏衍恍然，“不是进去了吗？没听说有这么大孩子啊，看着有十岁了，真是私生子？”
魏晰转头瞪他一眼，“这孩子妈住院了，带不了孩子，苗安生当初也算我师父，冲着师徒关系也要帮他们忙吧。”
不出意外，魏衍翻个白眼，自从回学校当了老师，他哥每时每刻都想当好人。
“行行，帮就帮吧。”魏衍说着把切好的葱花抖落在刚刚装盘的番茄炒蛋上面。
这下魏晰倒是意外了，“你不反对？”
魏衍怪异得他哥一眼，“我反对的话你准备把小朋友赶到街上？”
魏晰愣了愣。
“哥，锅热了。”
魏晰赶紧转头把油倒进锅里，锅铲在油上划拉几次，低声说，“你不反对就好。”
“不过，哥，”魏衍打开电饭煲盛饭，又说，“你会带孩子吗？”
魏晰恢复惯有冷笑，嗤一声，“你是谁带大的？”
魏衍两手端碗，又用前臂夹住另一只碗，听他哥这口气，也点点头，“也是。”
临出门了，才回头冲他哥发难，“可是现在没有黑社会混了啊。”
魏晰后槽牙差点咬碎。
魏衍把饭碗放在餐桌上，招呼仍在沙发上坐着的小人。
“过来，吃饭吧。”
小人听话得走到桌边，抬头看魏衍。
“随便坐，”魏衍说着把筷子递到小人手上。“你叫什么？”
“苗启智。”
“哦，苗启智，快坐，我去端菜。”魏衍挥手催促苗启智入座，转身又进了厨房。
厨房门一开一关，油烟机和炉灶嗡嗡响，久违的晚餐即将上桌。
苗启智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里，侧耳倾听厨房里的声音，油烟机滴的一声被关掉了，紧接着厨房门再次打开，饭菜的香味随之而来。
“来，启智，尝尝叔叔的手艺，可能没你妈妈做得好。”魏晰把一盘青椒干煸鸡翅放下，往苗启智前面送了送。
苗启智□□煸的鸡翅香味刺激直咽口水，又不愿太表现出来，口水包在嘴里，小心翼翼得往喉咙里送。
魏衍在厨房里喊话，“哥，这汤放盐了吗？”
魏晰转头回喊，“放了！你快点，人小朋友都饿了。”
苗启智想否认，可是肚子里空荡感让他紧紧抿着嘴。
“启智，来吃，不管他。”魏晰说着把鸡翅夹进苗启智碗里。
魏衍放下汤坐下来，看着他哥空前的热情劲儿摇头，“哥，你别那么热情，吓着小朋友。”
“你闭嘴，吃你的饭。”
魏晰教训人，夹菜两不误。
魏衍听得惯了，也不反驳，他抬眼看苗启智，小人面前的碗里，鸡翅堆成了小山，可他只是捏紧筷子，小嘴紧闭，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喂，苗启智。”魏衍叫小人。
他语气不善，魏衍偏头不赞同得皱皱眉。
苗启智小心抬起头，对面这个叔叔不同于魏晰好看的笑脸，他在医院也没见过这个人。当时医院走廊里魏晰说，“你好启智，我叫魏晰，师娘，哦你妈妈，要住好长时间医院，这期间到我家来好不好。”苗启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转头望向母亲病房，女人不复往年容貌，他深知自己没有选择权力。
是以魏晰牵着他来到这里，他也并未反抗。
“别绷着劲，不会赶你走。”
苗启智紧紧盯着魏衍，听见他继续说道，“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必担心下一顿，也不用担心明天睡在哪里。”末了又说，“我也是我哥捡回来的。”
苗启智微微张大嘴，睫毛轻轻颤抖。
“不信啊？你问他咯。”魏衍右手拿筷子指了指魏晰。
魏晰叹了叹，冲苗启智点头，“好了，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他说着把鸡翅小山又往苗启智面前推。
从到这里以来一直提着口气的苗启智终于松了松，他轻轻夹着块鸡翅放进嘴里，鸡皮被煸炒得焦香麻辣，比母亲的手艺还要好。
也许是太辣，也许是太烫，苗启智把鸡翅包在嘴里左右捣腾，小脸鼓起来，眼睛里落下泪来。
魏晰和魏衍两人相对一眼，皆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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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隔天魏衍送苗启智上学。
因为公司与学校在一条路。
魏晰的学校，走路不过十五分钟，他每天九点才去学校上课，但是魏衍的上班路途加进了苗启智，硬生生要提前半小时出门。
早晨八点零五。
“启智，学校的餐不好吃也要吃，别挑食，实在难吃了等回来我给你加餐。”
苗启智背着书包水壶在家门口被魏晰从头拾掇到脚。
魏衍受不了他哥婆妈，催促，“魏老师，我上班要迟到了。”
魏晰抬头瞪魏衍，魏衍展示左手腕表，分针已经指向数字三。
时间对任何事物皆不妥协。
终于把苗启智送出门。
两个人站在电梯轿厢里，魏衍看着数字不断往下降，缓缓地说，“你别嫌他烦啊，他以前脾气可没这么好。”
苗启智摇摇头，小声说，“我没有。”
魏衍笑一笑，鼻息里轻轻出气。
苗启智听见声响抬起头，魏衍的眉骨很高，眼窝却没有欧美人那样深，眼睛很圆，薄嘴唇，嘴角上扬时会带起一点细小纹路。
“我真的没有。”苗启智怕他误会又强调一次。
魏衍也低下头，这次笑意更明显，“我知道，不必着急向我解释，等久了，你自然知道他脾气有多大。”
电梯到达负一层，魏衍把着厢门示意苗启智先走，他随后跟上。
苗启智踢踢踏踏往前走，心想，还有人能比他父亲脾气坏？
苗安生还没进监前，时常在家里发脾气，他在外面压力大，回家看着病妻幼子无处发泄郁气。
偶有捉住苗启智错处，难免拳打脚踢。一开始苗启智仍去求救母亲，后来也罢了，他怕暴怒的父亲再伤害病弱之人。
在学校的风光，回到家，也不过如此，小小苗启智想一想也觉无谓了，只盼快快长大，脱离这个家。
到真的分离时，难免又添不舍。
到魏晰家的局促，对母亲的担忧，都混杂在这个小人的心里。
“你在想什么呢？”魏衍发动车子，望了眼副驾驶座位的苗启智，“别想太多了，既然来我们家就好好呆着，你妈妈那边也会照顾的。”
苗启智抱着书包点点头，西瓜发型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魏衍伸手帮他拉过安全带。
“魏叔叔以前脾气真的很坏？”苗启智看着魏衍低头的头顶发旋问。
“很坏。”
扣好安全带魏衍直起身把自己的也扣上，一点不在意背地里编排他哥。
苗启智咬咬嘴唇，皱了下小小的眉，紧张得深吸气，试探着问，“那……你……会挨打吗？”
魏衍快速得瞟他一眼，手上换着档位也没急着回答，等把车开出停车场，开上了马路，才说，“会。”他说完立刻又去看苗启智的表情，小人脸上多了些惊慌。
“你爸揍你哦？”魏衍语气轻松似开玩笑。
苗启智的表情却更糟糕。
“现在不会了。”魏衍说。
苗启智不相信得看着魏衍。
“他再揍我我就揍回去啊！”
苗启智张大嘴。
魏衍把笑憋在心里，“你不知道你魏叔叔以前是混黑社会的，他是金牌打手，很少有人打得过他的。”
魏衍说得那样玄，苗启智只知古惑仔仅仅存在于电影里。
“你什么表情？看着不像？觉得你魏叔叔长得太帅不像道上混的？”
苗启智不知道他说的魏叔叔是指他自己还是魏晰，两人的容貌都同样出类拔萃。
“混混也要看脸啊，这样跟在老大身边，不知多威风。”
小人不出声，只当魏衍编故事安慰自己，不过好在听完故事，苗启智对这个小魏叔叔又松了松劲。
到了学校附近一条街，苗启智坚持要自己走过去，魏衍理解他也不强求，只说放学后街口等他来接。
苗启智站在车外，认真地点点头，“知道。”
“那我走咯。”魏衍手指挥动几下准备倒车。
苗启智突然紧走几步贴近车门，“一定来啊。”小人两眼紧盯魏衍。
魏衍一只手撑方向盘，一只手伸出车窗揉搓苗启智西瓜发型。
“一定来。”
苗启智露出笑模样，这才放心。
魏衍看着苗启智小小背影，好似看见十岁的自己。
放学时，魏衍果然站在校门外。
苗启智看见魏衍立马跑过去，魏衍顺势牵住他的手，边走边说：“先带你回我公司，今天有个项目我要亲自盯，不能说早退就早退。”
苗启智点头，心里既满足又愁闷，满足于魏衍的守约，愁闷于来的人只是魏衍。
“饿了没？”魏衍低头问他，这个小人的话总是出乎寻常的少。
苗启智答，不饿。
魏衍看一下腕表，四点半，还早。
然而他们路过街口的糍粑小摊时，魏衍仍然买了一碗给苗启智。
苗启智小心得双手捧着，老板的红糖水做得很浓，倒得多多的，淌在热乎乎的糍粑上，上面插了两三根牙签供他戳来吃。
“趁热吃了，凉了吃不易消化。”魏衍拿出车钥匙开锁，看着苗启智捧着碗不动，催促他。
苗启智答应着，走到另一边爬上副驾驶。
魏衍启动车子，顺手捏着一根牙签戳上个糍粑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得嘟囔，“太甜了。”
苗启智看看魏衍，也戳了一个包在嘴里，红糖的香甜，糯米的软濡，都是此时最好的味道。他眯了眯眼，真的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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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学校与公司之间有十分钟车程。
在公司地下停车场入口前，苗启智从车里望向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建筑外部全玻璃幕墙，映射着城市少有的蓝天白云，建筑走势颇有设计感。
苗启智略微抬起头，目力所及也不见建筑顶部。
“好高……”
魏衍刷了停车卡，门闸升起来，车子延下坡缓缓驶入停车场。
下班时间未到，电梯间寥寥几人，魏衍牵着苗启智搭乘高层电梯。
甲级写字楼的高速电梯分分钟载着他们升至三十二层。
两人走进魏衍所在的公司，前台的小王站起来跟魏衍打招呼，“魏总。”
苗启智的头顶擦着前台柜过去了。
转过前台，能容纳三四十人的工作间呈现眼前。
“老大回来啦，伙计们！我们有救啦！诶？”
坐在最靠前的蒋月光最先发现魏衍，接着看见苗启智，“老大带孩子来了？”
工作间众人纷纷伸头探脑。
“哟，老大这速度可以啊。”
“这孩子俊得咧。”
“来姐姐这看看，来。”
“老大，这孩子不像你啊。”
苗启智小手拽紧魏衍的手，这样阵仗他不甚适应，走过工作间走道时，忍不住往魏衍大腿上贴。
魏衍被他贴得紧了，两条腿直打绊，他一边阻止过于热情的下属一边顺势把苗启智抱起来。
苗启智一下跌进魏衍怀里，他胳膊一伸圈住魏衍脖子，细腿夹住魏衍的腰，埋头魏衍颈侧，听见魏衍说，“都够了啊，该干嘛干嘛去，不想加班的，都赶紧。”
声音震动带来奇妙感觉，颈窝里的声儿沉沉似醉。
魏衍只觉抱了一只八爪鱼。
进入独立办公室，魏衍抱着苗启智说，“你先下来，等我工作完，我们再抱好吧？”
苗启智一下抬起头，手忙脚乱落了地。
站在一旁整理自己衣服，抬眼偷看魏衍，脸蛋不争气的红了。
魏衍伸手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好笑于苗启智的反应，他撸一下小人的头顶，“你先做功课吧。”
苗启智听话放下书包，把功课拿出来。魏衍搬来另一只凳子给他，苗启智占据办公桌一角，埋头温书。
魏衍坐进办公椅打开电脑，极快得进入了工作状态。
苗启智学习惯有定力，期间有不少员工进出跟魏衍谈项目进程，凡是起了心想逗苗启智的，都被魏衍低声呵斥住。
蒋月光拿着一叠资料进来坐下，抱怨客户给的项目资料太少，项目进程受阻，时不时看向一旁的苗启智，话题终于落在小人身上：“魏晰跟我说他又捡了个小朋友。”说着朝苗启智努努嘴。
“什么又捡，捡钱呢？只是帮忙带带。”魏衍头也不抬看资料，知道蒋月光抱怨是假偷闲是真。
蒋月光心说魏晰把你捡回来不光是捡钱，简直是捡了个金库。
他与魏晰儿时穿同一条裤子长大，说看着魏衍长大也不为过。
魏衍刚被魏晰带回家时，不过七八岁，瘦骨嶙峋，向一只打了败仗又饱受折磨的小狗。
魏晰他们习惯叫他小崽子，直到上学办户口，魏晰托人把魏衍黑户解决，写名字时办事的人问魏晰，小崽子什么名字。
魏晰想也不想，“魏衍。”
取三国名将，魏延之谐音。
魏晰把顶峰时期的公司交给魏衍，自己回到母校当人民教师。
蒋月光当初骂魏晰没人性，自己撒手一扔钻回学校，烫手山芋硬塞给了魏衍。
俗话说，创业容易守业难。
当初魏衍从国外读研回来不过半年，跟着魏晰做事即使如他般聪敏，要让他把整个公司圈住，着实有点为难。
蒋月光追着魏晰骂他神经病，魏晰穿着老头衫大裤衩，夹着人字拖躺在安乐椅上，“二三十个人的效果图公司怎么转不动了吗？你成天挤兑我还不如回公司帮衬他。”
蒋月□□得呼哧呼哧。
魏衍闷声不吭接下公司。
蒋月光自始至终没有听他怨过魏晰一句，哪怕一个字。
“我哥想教书就教书啊，反正，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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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04
魏晰下课回家，屋里空荡荡。
他拨电话给魏衍，“吃饭没？”
也就是魏晰，头一个担心的问题是肚子，少年时三餐不继的深刻印象，使他格外操心这个问题。
魏衍肩膀夹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操作，“还没，今天要加班了，你来接一下苗启智吧。”他说着转头看了下桌子一角，苗启智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搭着他的西服外套。
“好，我给你带一点，让你下面的人也把饭吃了再干活。”
“知道了，挂了啊。”
魏衍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工作忙起来，魏晰不提醒他并不留意，这会儿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站起来走出办公室，招呼前台数人头订餐。
“不用算我的，等会儿我哥要来。”
小王点点头办事去了。
蒋月光坐着转椅熟练得滑到魏衍旁边，侧着身子看了眼办公室里的苗启智。
“你总这么带着不好吧，你受得了人小孩也受不了，也就是这小孩异常听话，要是蒋星星，你看她能在一个地方待多久，还不把公司给拆了。”
魏衍也转头看一眼，小孩身上的外套滑下来，袖子落在了地上，苗启智睡不安稳，眉头轻微的蹙着。魏衍顺手拉过旁边的转椅坐下来，想了想，“他也不能一人待着。”
“要不让我妈帮着带吧，就接他放学顺便管顿饭，老太太退休了，没劲儿着呢。”
魏衍不答话，他知道蒋月光无二心，可是心里到底不想把苗启智抛来抛去。
寄人篱下，这个人，只要是别人，到哪里都要低头。
然而眼下情况需要做出让步。
终于魏衍说，“我跟他谈谈。”
不是同魏晰讲，而是跟苗启智谈。
他们说话间，魏晰已经到了。
蒋月光跟他打招呼。
“老魏又来送爱心便当啦。”
魏晰笑一笑，伸手拍蒋月光的背，蒋月光夸张得嗷一嗓子。
他送饭的次数不在少数，即使新进员工也知道他是魏总的哥哥。
魏衍走过去接下魏晰手中的饭盒，“怎么这么快？”
“打车来的。我把昨天的烧菜带来了，没有新做，给你买了一笼生煎，你先垫着，下班回家再给你弄新鲜的。”
魏衍打开生煎盒子，禁不住直咽口水，还是说，“回去太晚别弄了。”
魏晰不答话，径直往办公室走，看见苗启智仍然睡着，他走过去探了下小孩额头。
魏衍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魏晰动作知道这是他小时候魏晰养成的习惯。
魏衍幼时体质弱时常半夜高烧，又怕吵醒他，自己咬牙忍着，一个人烧得七晕八素说着胡话。
魏晰气得揍他，又背他去医院。魏衍捂着屁股呜呜哭，拼命挣扎不让魏晰送医院，魏晰只当他怕打针，路上好言好语劝几句，小崽子挣得更厉害。
“好说歹说都不听呢你？！哭什么哭！我给你说再这么烧下去你得成傻子，到时候谁要你？”
小崽子一下停了哭泣，两只手圈住魏晰脖子，想使劲抱着，奈何高烧让他力不从心，心里急，怕魏晰真不要他，急的直摇头，眼泪流得更厉害。
魏晰被他折腾得耐心耗尽，一把就把小崽子抓住撂地上。
魏衍摔了个扎扎实实得屁股墩，还没来得及哭出声，使劲爬跪起来，两只纤细胳膊就抱上魏晰小腿，贴着他，不言不语，眼泪汪汪看着他。
半夜三更，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破旧路灯吸引众多飞蛾围绕，两个人一个站一个跪，在昏黄光晕下，飞蛾从光晕中飞出去又飞回来，偶尔有不知名的虫鸣声。
魏衍眼中的水光被路灯衬得如另一盏破碎的灯，仍然瘦小的脸上湿漉漉，想哭而不敢哭，只剩那一双湿润的眼，望进魏晰心里。
魏晰别过头，又气又心疼。
一会儿，他弯下腰，重新把魏衍背起来，心里仍然有气，反手又拍了小崽子屁股一巴掌。
魏衍痛哼一声，终于不再挣扎，任由魏晰往医院走。
这往后生病，魏衍再不挣扎。
再往后，魏晰拿这事说魏衍胆小，从小医院就不敢去，得是自己打着骂着去。
魏衍只是嘿嘿笑，点头承认自己怂。
他想魏晰可能忘了少年魏晰当时为了给小崽子交学费，吃饱饭，每天像上了发条似得在帮派里打架，那些钱，是魏晰用命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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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苗启智额头温度如常，魏晰放下心来。
“我把他接回去，你注意时间。”他把魏衍的西服外套递还过去，又说，“晚上气温不比白天，别贪凉。”说着把自己的外套搭在苗启智身上准备把小孩抱起来。
苗启智感觉身上温度变化，惊醒了，一下睁开眼，首先看见魏晰，抬起头看见魏衍，略略松口气，“魏叔叔。”小孩声音里带着初醒的黯哑。
魏晰把外套给苗启智拢了拢，说，“醒了？饿不饿，我俩先回去，你小魏叔要加班。”
苗启智站起来，抬头看魏衍，半边脸有被衣服压得折痕，好笑得攀爬在脸上，魏衍看着他笑一笑，伸手示意自己的脸，“压成个大花脸。”
小孩伸手摸摸脸，也笑，眼睛弯成豆角。
魏衍心说，小孩子笑起来这样俊，在学校不知道迷倒多少人。
“走吧。”魏晰说道，又指一下魏衍提得饭盒，提醒道，“趁热吃了。”
“知啦。”
魏衍觉得魏晰现在是越来越啰嗦了。
苗启智背着书包跟在魏晰后面走出公司往电梯间走，想起什么又朝魏衍公司望了望。
“怎么了？”魏衍停下脚步等苗启智跟上来，见他一步三回头的不禁好奇。
“没什么。”苗启智回过头赶紧跑几步。
魏衍伸手搭住苗启智的肩，轻轻往前带，低头看他一眼，边走边说，“他们工作是这样的，时不时就要加班，朝九晚五只是个幌子而已。”
苗启智似是很理解般点点头，轻轻感叹，“真辛苦。”
魏衍终于想到什么，说，“师娘也很辛苦吧。”
苗启智默认，把头低下去。
魏衍用手掌轻拍他的脸颊，以示安慰。
两人回到家中吃罢饭，苗启智把没做完的作业放在餐桌上继续写。
魏晰随手拿本书，窝在沙发里看。
六月初，立夏快一个月了，天色暗得越来越晚，挂钟显示八点整，天幕仍然呈现一片淡淡青蓝。
苗启智抬头望向客厅窗外，眼神扫过沙发里蜷起腿来看书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戴了眼镜，身子靠近客厅飘窗，就着窗外的天光把书看得津津有味。
餐厅连着客厅，魏晰没有开客厅吊灯，整个空间只有自己头顶三盏精巧小灯，暖色光晕笼罩下来，渐渐淹没在客厅的冷色中。
不过眨眼间，幽静青蓝幻化成墨蓝。
这书是看不了了，魏晰眯着眼坐起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看见苗启智仍然埋头功课中，不禁问道，“还在做作业？现在小学作业布置得也太多了吧。”
苗启智抬头，“学校的在小魏叔叔公司就做完了，这个，”苗启智把手下的书翻起来，“下个月比赛，这本习题册要做完。”
魏晰走过去，凑近看了眼。奥林匹克竞赛。
哦，魏晰了然的点点头，“你很擅长这个？”
苗启智点头，比之与人交流，他更愿意同数字公式交流。
“周六一起去爬山吧。”
“啊？”苗启智愣了愣，没想到魏晰话题跳得这样快。
魏晰看他呆愣模样不禁笑起来，伸手揉一揉苗启智头顶，“跟魏叔叔的老朋友一起去爬山，那山不高，没多久就能登顶。”
每周的徒步活动是魏晰他们周末的必备单品。起初是为了给三高的蒋月光减肥，后来慢慢成了习惯，城区周边的生态公园被他们腿了一遍又一遍，不得已开发更远的山头，徒步公园逐渐腿成了爬山。
苗启智听他说老朋友，反应过来，“是那个叔叔，胖胖的。”
这回魏晰倒是愣住了，他纳罕于苗启智惊人的观察力，挑起一端眉毛，“你倒是跟魏衍小时候有的一拼。”
苗启智眨眨眼。
“他小时候看着一副老实样，其实心里门儿清。”魏晰说完看了苗启智一眼。
那眼神里或多或少带了审视的意味。
苗启智抿着嘴不吭声。
魏衍也不再说话，转过身又回到沙发里躺下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他走过去，很快隐在阴影中。
苗启智坐在桌前发了下呆，还是埋头于习题集中了。
直到凌晨一点魏衍才打开家门。
外套也不脱，整个人摔进沙发里，哎哟□□。
魏晰听见响动走出来，走近沙发一巴掌拍在魏衍屁股上，轻声呵斥，“起来！床上睡去！”
“哎哟……”魏衍半个头都陷在沙发靠垫里，闷闷得抱怨，“不想动……”
魏晰叹口气，帮他把外套裤子脱下来，魏衍趴在沙发里任由魏晰拾掇，哼哼唧唧得打哈欠。
“起来洗把脸再睡。饿不饿你？”魏晰使劲把人拉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
魏衍摇头，嘟嘟囔囔得说，“哎，哥，我跟你说，今天那客户跟磕了药似得，哪哪都不对。”
“嗑药就嗑药吧，别磕傻了就成。”魏晰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把人推进卫生间，毛巾放在魏衍手上，吩咐，“洗脸，刷牙。”
魏衍接着毛巾，机械得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浇水，凉水一激，倒是赶去几分困意。
“哦，我想起个事。”魏衍两手撑在洗手台上对魏晰说。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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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怡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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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你要慢慢过，步子大了要扯淡（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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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魏衍下班回家。
打开门在入户花园低头找自己的拖鞋，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偏过头冲与入户花园相连的厨房喊，“哥！哪来的小朋友的鞋？”
“是我的。”
魏衍猛得抬起头，从客厅沙发边冒出一个男孩的脑袋，顶着略长的西瓜头发型，有些怯怯得瞅着他。
魏晰听见声音，在厨房用指节敲了敲玻璃，魏衍转头，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来。”魏晰做着手势，声音在厨房里显得瓮声瓮气的。
魏衍把公文包随手丢在餐桌椅上，瞟了眼沙发上坐着的男孩，转身钻进厨房。
魏衍打开水龙头洗手，问他哥，“哥你的私生子？”
魏晰站在炉灶边炒菜，听他发问，抬脚就踹在魏衍大腿上，“找打？”
魏衍顺势侧侧身，咧嘴笑，毫不在意，拿起案板上的葱，示意，“怎么切？”
“葱花，顺便切两根黄瓜，凉拌一下。”魏晰拿着锅铲把铁锅里的菜盛进盘里，放在一旁，才说，“是苗安生的儿子。”
水流唰唰冲洗着铁锅。
苗安生这个名字魏衍一时没有想起来。
“以前学校党支部书记。”魏晰边刷锅边解释，重新给炉灶开火。
“他啊。”魏衍恍然，“不是进去了吗？没听说有这么大孩子啊，看着有十岁了，真是私生子？”
魏晰转头瞪他一眼，“这孩子妈住院了，带不了孩子，苗安生当初也算我师父，冲着师徒关系也要帮他们忙吧。”
不出意外，魏衍翻个白眼，自从回学校当了老师，他哥每时每刻都想当好人。
“行行，帮就帮吧。”魏衍说着把切好的葱花抖落在刚刚装盘的番茄炒蛋上面。
这下魏晰倒是意外了，“你不反对？”
魏衍怪异得他哥一眼，“我反对的话你准备把小朋友赶到街上？”
魏晰愣了愣。
“哥，锅热了。”
魏晰赶紧转头把油倒进锅里，锅铲在油上划拉几次，低声说，“你不反对就好。”
“不过，哥，”魏衍打开电饭煲盛饭，又说，“你会带孩子吗？”
魏晰恢复惯有冷笑，嗤一声，“你是谁带大的？”
魏衍两手端碗，又用前臂夹住另一只碗，听他哥这口气，也点点头，“也是。”
临出门了，才回头冲他哥发难，“可是现在没有黑社会混了啊。”
魏晰后槽牙差点咬碎。
魏衍把饭碗放在餐桌上，招呼仍在沙发上坐着的小人。
“过来，吃饭吧。”
小人听话得走到桌边，抬头看魏衍。
“随便坐，”魏衍说着把筷子递到小人手上。“你叫什么？”
“苗启智。”
“哦，苗启智，快坐，我去端菜。”魏衍挥手催促苗启智入座，转身又进了厨房。
厨房门一开一关，油烟机和炉灶嗡嗡响，久违的晚餐即将上桌。
苗启智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里，侧耳倾听厨房里的声音，油烟机滴的一声被关掉了，紧接着厨房门再次打开，饭菜的香味随之而来。
“来，启智，尝尝叔叔的手艺，可能没你妈妈做得好。”魏晰把一盘青椒干煸鸡翅放下，往苗启智前面送了送。
苗启智□□煸的鸡翅香味刺激直咽口水，又不愿太表现出来，口水包在嘴里，小心翼翼得往喉咙里送。
魏衍在厨房里喊话，“哥，这汤放盐了吗？”
魏晰转头回喊，“放了！你快点，人小朋友都饿了。”
苗启智想否认，可是肚子里空荡感让他紧紧抿着嘴。
“启智，来吃，不管他。”魏晰说着把鸡翅夹进苗启智碗里。
魏衍放下汤坐下来，看着他哥空前的热情劲儿摇头，“哥，你别那么热情，吓着小朋友。”
“你闭嘴，吃你的饭。”
魏晰教训人，夹菜两不误。
魏衍听得惯了，也不反驳，他抬眼看苗启智，小人面前的碗里，鸡翅堆成了小山，可他只是捏紧筷子，小嘴紧闭，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喂，苗启智。”魏衍叫小人。
他语气不善，魏衍偏头不赞同得皱皱眉。
苗启智小心抬起头，对面这个叔叔不同于魏晰好看的笑脸，他在医院也没见过这个人。当时医院走廊里魏晰说，“你好启智，我叫魏晰，师娘，哦你妈妈，要住好长时间医院，这期间到我家来好不好。”苗启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转头望向母亲病房，女人不复往年容貌，他深知自己没有选择权力。
是以魏晰牵着他来到这里，他也并未反抗。
“别绷着劲，不会赶你走。”
苗启智紧紧盯着魏衍，听见他继续说道，“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必担心下一顿，也不用担心明天睡在哪里。”末了又说，“我也是我哥捡回来的。”
苗启智微微张大嘴，睫毛轻轻颤抖。
“不信啊？你问他咯。”魏衍右手拿筷子指了指魏晰。
魏晰叹了叹，冲苗启智点头，“好了，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他说着把鸡翅小山又往苗启智面前推。
从到这里以来一直提着口气的苗启智终于松了松，他轻轻夹着块鸡翅放进嘴里，鸡皮被煸炒得焦香麻辣，比母亲的手艺还要好。
也许是太辣，也许是太烫，苗启智把鸡翅包在嘴里左右捣腾，小脸鼓起来，眼睛里落下泪来。
魏晰和魏衍两人相对一眼，皆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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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隔天魏衍送苗启智上学。
因为公司与学校在一条路。
魏晰的学校，走路不过十五分钟，他每天九点才去学校上课，但是魏衍的上班路途加进了苗启智，硬生生要提前半小时出门。
早晨八点零五。
“启智，学校的餐不好吃也要吃，别挑食，实在难吃了等回来我给你加餐。”
苗启智背着书包水壶在家门口被魏晰从头拾掇到脚。
魏衍受不了他哥婆妈，催促，“魏老师，我上班要迟到了。”
魏晰抬头瞪魏衍，魏衍展示左手腕表，分针已经指向数字三。
时间对任何事物皆不妥协。
终于把苗启智送出门。
两个人站在电梯轿厢里，魏衍看着数字不断往下降，缓缓地说，“你别嫌他烦啊，他以前脾气可没这么好。”
苗启智摇摇头，小声说，“我没有。”
魏衍笑一笑，鼻息里轻轻出气。
苗启智听见声响抬起头，魏衍的眉骨很高，眼窝却没有欧美人那样深，眼睛很圆，薄嘴唇，嘴角上扬时会带起一点细小纹路。
“我真的没有。”苗启智怕他误会又强调一次。
魏衍也低下头，这次笑意更明显，“我知道，不必着急向我解释，等久了，你自然知道他脾气有多大。”
电梯到达负一层，魏衍把着厢门示意苗启智先走，他随后跟上。
苗启智踢踢踏踏往前走，心想，还有人能比他父亲脾气坏？
苗安生还没进监前，时常在家里发脾气，他在外面压力大，回家看着病妻幼子无处发泄郁气。
偶有捉住苗启智错处，难免拳打脚踢。一开始苗启智仍去求救母亲，后来也罢了，他怕暴怒的父亲再伤害病弱之人。
在学校的风光，回到家，也不过如此，小小苗启智想一想也觉无谓了，只盼快快长大，脱离这个家。
到真的分离时，难免又添不舍。
到魏晰家的局促，对母亲的担忧，都混杂在这个小人的心里。
“你在想什么呢？”魏衍发动车子，望了眼副驾驶座位的苗启智，“别想太多了，既然来我们家就好好呆着，你妈妈那边也会照顾的。”
苗启智抱着书包点点头，西瓜发型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魏衍伸手帮他拉过安全带。
“魏叔叔以前脾气真的很坏？”苗启智看着魏衍低头的头顶发旋问。
“很坏。”
扣好安全带魏衍直起身把自己的也扣上，一点不在意背地里编排他哥。
苗启智咬咬嘴唇，皱了下小小的眉，紧张得深吸气，试探着问，“那……你……会挨打吗？”
魏衍快速得瞟他一眼，手上换着档位也没急着回答，等把车开出停车场，开上了马路，才说，“会。”他说完立刻又去看苗启智的表情，小人脸上多了些惊慌。
“你爸揍你哦？”魏衍语气轻松似开玩笑。
苗启智的表情却更糟糕。
“现在不会了。”魏衍说。
苗启智不相信得看着魏衍。
“他再揍我我就揍回去啊！”
苗启智张大嘴。
魏衍把笑憋在心里，“你不知道你魏叔叔以前是混黑社会的，他是金牌打手，很少有人打得过他的。”
魏衍说得那样玄，苗启智只知古惑仔仅仅存在于电影里。
“你什么表情？看着不像？觉得你魏叔叔长得太帅不像道上混的？”
苗启智不知道他说的魏叔叔是指他自己还是魏晰，两人的容貌都同样出类拔萃。
“混混也要看脸啊，这样跟在老大身边，不知多威风。”
小人不出声，只当魏衍编故事安慰自己，不过好在听完故事，苗启智对这个小魏叔叔又松了松劲。
到了学校附近一条街，苗启智坚持要自己走过去，魏衍理解他也不强求，只说放学后街口等他来接。
苗启智站在车外，认真地点点头，“知道。”
“那我走咯。”魏衍手指挥动几下准备倒车。
苗启智突然紧走几步贴近车门，“一定来啊。”小人两眼紧盯魏衍。
魏衍一只手撑方向盘，一只手伸出车窗揉搓苗启智西瓜发型。
“一定来。”
苗启智露出笑模样，这才放心。
魏衍看着苗启智小小背影，好似看见十岁的自己。
放学时，魏衍果然站在校门外。
苗启智看见魏衍立马跑过去，魏衍顺势牵住他的手，边走边说：“先带你回我公司，今天有个项目我要亲自盯，不能说早退就早退。”
苗启智点头，心里既满足又愁闷，满足于魏衍的守约，愁闷于来的人只是魏衍。
“饿了没？”魏衍低头问他，这个小人的话总是出乎寻常的少。
苗启智答，不饿。
魏衍看一下腕表，四点半，还早。
然而他们路过街口的糍粑小摊时，魏衍仍然买了一碗给苗启智。
苗启智小心得双手捧着，老板的红糖水做得很浓，倒得多多的，淌在热乎乎的糍粑上，上面插了两三根牙签供他戳来吃。
“趁热吃了，凉了吃不易消化。”魏衍拿出车钥匙开锁，看着苗启智捧着碗不动，催促他。
苗启智答应着，走到另一边爬上副驾驶。
魏衍启动车子，顺手捏着一根牙签戳上个糍粑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得嘟囔，“太甜了。”
苗启智看看魏衍，也戳了一个包在嘴里，红糖的香甜，糯米的软濡，都是此时最好的味道。他眯了眯眼，真的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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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学校与公司之间有十分钟车程。
在公司地下停车场入口前，苗启智从车里望向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建筑外部全玻璃幕墙，映射着城市少有的蓝天白云，建筑走势颇有设计感。
苗启智略微抬起头，目力所及也不见建筑顶部。
“好高……”
魏衍刷了停车卡，门闸升起来，车子延下坡缓缓驶入停车场。
下班时间未到，电梯间寥寥几人，魏衍牵着苗启智搭乘高层电梯。
甲级写字楼的高速电梯分分钟载着他们升至三十二层。
两人走进魏衍所在的公司，前台的小王站起来跟魏衍打招呼，“魏总。”
苗启智的头顶擦着前台柜过去了。
转过前台，能容纳三四十人的工作间呈现眼前。
“老大回来啦，伙计们！我们有救啦！诶？”
坐在最靠前的蒋月光最先发现魏衍，接着看见苗启智，“老大带孩子来了？”
工作间众人纷纷伸头探脑。
“哟，老大这速度可以啊。”
“这孩子俊得咧。”
“来姐姐这看看，来。”
“老大，这孩子不像你啊。”
苗启智小手拽紧魏衍的手，这样阵仗他不甚适应，走过工作间走道时，忍不住往魏衍大腿上贴。
魏衍被他贴得紧了，两条腿直打绊，他一边阻止过于热情的下属一边顺势把苗启智抱起来。
苗启智一下跌进魏衍怀里，他胳膊一伸圈住魏衍脖子，细腿夹住魏衍的腰，埋头魏衍颈侧，听见魏衍说，“都够了啊，该干嘛干嘛去，不想加班的，都赶紧。”
声音震动带来奇妙感觉，颈窝里的声儿沉沉似醉。
魏衍只觉抱了一只八爪鱼。
进入独立办公室，魏衍抱着苗启智说，“你先下来，等我工作完，我们再抱好吧？”
苗启智一下抬起头，手忙脚乱落了地。
站在一旁整理自己衣服，抬眼偷看魏衍，脸蛋不争气的红了。
魏衍伸手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好笑于苗启智的反应，他撸一下小人的头顶，“你先做功课吧。”
苗启智听话放下书包，把功课拿出来。魏衍搬来另一只凳子给他，苗启智占据办公桌一角，埋头温书。
魏衍坐进办公椅打开电脑，极快得进入了工作状态。
苗启智学习惯有定力，期间有不少员工进出跟魏衍谈项目进程，凡是起了心想逗苗启智的，都被魏衍低声呵斥住。
蒋月光拿着一叠资料进来坐下，抱怨客户给的项目资料太少，项目进程受阻，时不时看向一旁的苗启智，话题终于落在小人身上：“魏晰跟我说他又捡了个小朋友。”说着朝苗启智努努嘴。
“什么又捡，捡钱呢？只是帮忙带带。”魏衍头也不抬看资料，知道蒋月光抱怨是假偷闲是真。
蒋月光心说魏晰把你捡回来不光是捡钱，简直是捡了个金库。
他与魏晰儿时穿同一条裤子长大，说看着魏衍长大也不为过。
魏衍刚被魏晰带回家时，不过七八岁，瘦骨嶙峋，向一只打了败仗又饱受折磨的小狗。
魏晰他们习惯叫他小崽子，直到上学办户口，魏晰托人把魏衍黑户解决，写名字时办事的人问魏晰，小崽子什么名字。
魏晰想也不想，“魏衍。”
取三国名将，魏延之谐音。
魏晰把顶峰时期的公司交给魏衍，自己回到母校当人民教师。
蒋月光当初骂魏晰没人性，自己撒手一扔钻回学校，烫手山芋硬塞给了魏衍。
俗话说，创业容易守业难。
当初魏衍从国外读研回来不过半年，跟着魏晰做事即使如他般聪敏，要让他把整个公司圈住，着实有点为难。
蒋月光追着魏晰骂他神经病，魏晰穿着老头衫大裤衩，夹着人字拖躺在安乐椅上，“二三十个人的效果图公司怎么转不动了吗？你成天挤兑我还不如回公司帮衬他。”
蒋月□□得呼哧呼哧。
魏衍闷声不吭接下公司。
蒋月光自始至终没有听他怨过魏晰一句，哪怕一个字。
“我哥想教书就教书啊，反正，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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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04
魏晰下课回家，屋里空荡荡。
他拨电话给魏衍，“吃饭没？”
也就是魏晰，头一个担心的问题是肚子，少年时三餐不继的深刻印象，使他格外操心这个问题。
魏衍肩膀夹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操作，“还没，今天要加班了，你来接一下苗启智吧。”他说着转头看了下桌子一角，苗启智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搭着他的西服外套。
“好，我给你带一点，让你下面的人也把饭吃了再干活。”
“知道了，挂了啊。”
魏衍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工作忙起来，魏晰不提醒他并不留意，这会儿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站起来走出办公室，招呼前台数人头订餐。
“不用算我的，等会儿我哥要来。”
小王点点头办事去了。
蒋月光坐着转椅熟练得滑到魏衍旁边，侧着身子看了眼办公室里的苗启智。
“你总这么带着不好吧，你受得了人小孩也受不了，也就是这小孩异常听话，要是蒋星星，你看她能在一个地方待多久，还不把公司给拆了。”
魏衍也转头看一眼，小孩身上的外套滑下来，袖子落在了地上，苗启智睡不安稳，眉头轻微的蹙着。魏衍顺手拉过旁边的转椅坐下来，想了想，“他也不能一人待着。”
“要不让我妈帮着带吧，就接他放学顺便管顿饭，老太太退休了，没劲儿着呢。”
魏衍不答话，他知道蒋月光无二心，可是心里到底不想把苗启智抛来抛去。
寄人篱下，这个人，只要是别人，到哪里都要低头。
然而眼下情况需要做出让步。
终于魏衍说，“我跟他谈谈。”
不是同魏晰讲，而是跟苗启智谈。
他们说话间，魏晰已经到了。
蒋月光跟他打招呼。
“老魏又来送爱心便当啦。”
魏晰笑一笑，伸手拍蒋月光的背，蒋月光夸张得嗷一嗓子。
他送饭的次数不在少数，即使新进员工也知道他是魏总的哥哥。
魏衍走过去接下魏晰手中的饭盒，“怎么这么快？”
“打车来的。我把昨天的烧菜带来了，没有新做，给你买了一笼生煎，你先垫着，下班回家再给你弄新鲜的。”
魏衍打开生煎盒子，禁不住直咽口水，还是说，“回去太晚别弄了。”
魏晰不答话，径直往办公室走，看见苗启智仍然睡着，他走过去探了下小孩额头。
魏衍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魏晰动作知道这是他小时候魏晰养成的习惯。
魏衍幼时体质弱时常半夜高烧，又怕吵醒他，自己咬牙忍着，一个人烧得七晕八素说着胡话。
魏晰气得揍他，又背他去医院。魏衍捂着屁股呜呜哭，拼命挣扎不让魏晰送医院，魏晰只当他怕打针，路上好言好语劝几句，小崽子挣得更厉害。
“好说歹说都不听呢你？！哭什么哭！我给你说再这么烧下去你得成傻子，到时候谁要你？”
小崽子一下停了哭泣，两只手圈住魏晰脖子，想使劲抱着，奈何高烧让他力不从心，心里急，怕魏晰真不要他，急的直摇头，眼泪流得更厉害。
魏晰被他折腾得耐心耗尽，一把就把小崽子抓住撂地上。
魏衍摔了个扎扎实实得屁股墩，还没来得及哭出声，使劲爬跪起来，两只纤细胳膊就抱上魏晰小腿，贴着他，不言不语，眼泪汪汪看着他。
半夜三更，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破旧路灯吸引众多飞蛾围绕，两个人一个站一个跪，在昏黄光晕下，飞蛾从光晕中飞出去又飞回来，偶尔有不知名的虫鸣声。
魏衍眼中的水光被路灯衬得如另一盏破碎的灯，仍然瘦小的脸上湿漉漉，想哭而不敢哭，只剩那一双湿润的眼，望进魏晰心里。
魏晰别过头，又气又心疼。
一会儿，他弯下腰，重新把魏衍背起来，心里仍然有气，反手又拍了小崽子屁股一巴掌。
魏衍痛哼一声，终于不再挣扎，任由魏晰往医院走。
这往后生病，魏衍再不挣扎。
再往后，魏晰拿这事说魏衍胆小，从小医院就不敢去，得是自己打着骂着去。
魏衍只是嘿嘿笑，点头承认自己怂。
他想魏晰可能忘了少年魏晰当时为了给小崽子交学费，吃饱饭，每天像上了发条似得在帮派里打架，那些钱，是魏晰用命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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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苗启智额头温度如常，魏晰放下心来。
“我把他接回去，你注意时间。”他把魏衍的西服外套递还过去，又说，“晚上气温不比白天，别贪凉。”说着把自己的外套搭在苗启智身上准备把小孩抱起来。
苗启智感觉身上温度变化，惊醒了，一下睁开眼，首先看见魏晰，抬起头看见魏衍，略略松口气，“魏叔叔。”小孩声音里带着初醒的黯哑。
魏晰把外套给苗启智拢了拢，说，“醒了？饿不饿，我俩先回去，你小魏叔要加班。”
苗启智站起来，抬头看魏衍，半边脸有被衣服压得折痕，好笑得攀爬在脸上，魏衍看着他笑一笑，伸手示意自己的脸，“压成个大花脸。”
小孩伸手摸摸脸，也笑，眼睛弯成豆角。
魏衍心说，小孩子笑起来这样俊，在学校不知道迷倒多少人。
“走吧。”魏晰说道，又指一下魏衍提得饭盒，提醒道，“趁热吃了。”
“知啦。”
魏衍觉得魏晰现在是越来越啰嗦了。
苗启智背着书包跟在魏晰后面走出公司往电梯间走，想起什么又朝魏衍公司望了望。
“怎么了？”魏衍停下脚步等苗启智跟上来，见他一步三回头的不禁好奇。
“没什么。”苗启智回过头赶紧跑几步。
魏衍伸手搭住苗启智的肩，轻轻往前带，低头看他一眼，边走边说，“他们工作是这样的，时不时就要加班，朝九晚五只是个幌子而已。”
苗启智似是很理解般点点头，轻轻感叹，“真辛苦。”
魏衍终于想到什么，说，“师娘也很辛苦吧。”
苗启智默认，把头低下去。
魏衍用手掌轻拍他的脸颊，以示安慰。
两人回到家中吃罢饭，苗启智把没做完的作业放在餐桌上继续写。
魏晰随手拿本书，窝在沙发里看。
六月初，立夏快一个月了，天色暗得越来越晚，挂钟显示八点整，天幕仍然呈现一片淡淡青蓝。
苗启智抬头望向客厅窗外，眼神扫过沙发里蜷起腿来看书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戴了眼镜，身子靠近客厅飘窗，就着窗外的天光把书看得津津有味。
餐厅连着客厅，魏晰没有开客厅吊灯，整个空间只有自己头顶三盏精巧小灯，暖色光晕笼罩下来，渐渐淹没在客厅的冷色中。
不过眨眼间，幽静青蓝幻化成墨蓝。
这书是看不了了，魏晰眯着眼坐起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看见苗启智仍然埋头功课中，不禁问道，“还在做作业？现在小学作业布置得也太多了吧。”
苗启智抬头，“学校的在小魏叔叔公司就做完了，这个，”苗启智把手下的书翻起来，“下个月比赛，这本习题册要做完。”
魏晰走过去，凑近看了眼。奥林匹克竞赛。
哦，魏晰了然的点点头，“你很擅长这个？”
苗启智点头，比之与人交流，他更愿意同数字公式交流。
“周六一起去爬山吧。”
“啊？”苗启智愣了愣，没想到魏晰话题跳得这样快。
魏晰看他呆愣模样不禁笑起来，伸手揉一揉苗启智头顶，“跟魏叔叔的老朋友一起去爬山，那山不高，没多久就能登顶。”
每周的徒步活动是魏晰他们周末的必备单品。起初是为了给三高的蒋月光减肥，后来慢慢成了习惯，城区周边的生态公园被他们腿了一遍又一遍，不得已开发更远的山头，徒步公园逐渐腿成了爬山。
苗启智听他说老朋友，反应过来，“是那个叔叔，胖胖的。”
这回魏晰倒是愣住了，他纳罕于苗启智惊人的观察力，挑起一端眉毛，“你倒是跟魏衍小时候有的一拼。”
苗启智眨眨眼。
“他小时候看着一副老实样，其实心里门儿清。”魏晰说完看了苗启智一眼。
那眼神里或多或少带了审视的意味。
苗启智抿着嘴不吭声。
魏衍也不再说话，转过身又回到沙发里躺下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他走过去，很快隐在阴影中。
苗启智坐在桌前发了下呆，还是埋头于习题集中了。
直到凌晨一点魏衍才打开家门。
外套也不脱，整个人摔进沙发里，哎哟□□。
魏晰听见响动走出来，走近沙发一巴掌拍在魏衍屁股上，轻声呵斥，“起来！床上睡去！”
“哎哟……”魏衍半个头都陷在沙发靠垫里，闷闷得抱怨，“不想动……”
魏晰叹口气，帮他把外套裤子脱下来，魏衍趴在沙发里任由魏晰拾掇，哼哼唧唧得打哈欠。
“起来洗把脸再睡。饿不饿你？”魏晰使劲把人拉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
魏衍摇头，嘟嘟囔囔得说，“哎，哥，我跟你说，今天那客户跟磕了药似得，哪哪都不对。”
“嗑药就嗑药吧，别磕傻了就成。”魏晰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把人推进卫生间，毛巾放在魏衍手上，吩咐，“洗脸，刷牙。”
魏衍接着毛巾，机械得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浇水，凉水一激，倒是赶去几分困意。
“哦，我想起个事。”魏衍两手撑在洗手台上对魏晰说。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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