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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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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枣儿沟发家记 作者:南侠小展

    第51节

    “嗯。”小家伙们乖巧地点点头。

    另一边,苏云起一个虚晃,躲开首领打过来的拳头,反过来把他逼得后退两步。

    首领不仅没生气,反而赞赏地喊了句:“好!”

    苏云起抱拳,解释道:“内子不是逃跑,他是寻药去了。”

    “内子?”首领看了看江逸瘦弱的小背影,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是女人!

    苏云起摸摸鼻子,没再多说。

    江逸挖出沙枣树的嫩根,在河里洗净了,又用自家带的锅取了清水一起煮,一直煮到外皮泛起,汁出变成棕红色才从火上拿下来,放在河水里冷却。

    趁着煎药的工夫,江逸还细致地挑选了三根笔直的木头,把带来的布单扯成条状,脱了鞋子趟过河去给那匹小马做了骨骼固定。

    当然,这种事他一个人是做不来的,苏云起和几个好奇的蒙古小伙一起帮他。

    在此期间,蒙族首领就同江池宴和苏白生坐在一起,一边谈些风土人情一边时不时看看江逸的动作。

    小宝和小十三一左一右跟在苏白生身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首领——确切说是他身上华丽的衣饰。

    首领甚至伸出大手摸了摸小家伙们的脑袋,露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

    两个姑娘一直躲在马车里,首领有所觉察,却也只是一个眼神的工夫,便不再多看。

    小川收拾着苏云起捉的鱼,用作料腌上,等着江逸闲下来烤。

    大海在苏云起布下的陷阱里提出来一只肥嘟嘟的兔子,正在河边处理。

    蒙人小伙们看着手痒,也趁这个机会满河滩地摸鱼捉兔子,动静不小,收获却不大。

    首领眯着眼睛看着众人忙碌的景象,感慨地说:“这样的生活,也挺好。”说这话的时候,他眼角的皱纹都柔和了几分。

    江池宴和苏白生对视一眼,展颜一笑。

    江池宴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尝尝这茶,云南新产的,虽然涩些,却适合惯爱饮酒之人,滋养脾胃。”

    首领看着杯中浅棕色的茶水,顿了片刻,便接过来,一口喝尽。

    “你们汉人就爱喝茶,还要慢慢喝,我始终不懂。”

    “兄台汉话说得甚好。”江池宴状似无意地搭了句。

    首领笑笑,视线再次投向远方。

    从始至终,双方都没有互通姓名,也没有人开口问,彼此间默契地回避了这一点。

    不几时,江逸把镇凉的药汁端给首领,微笑着说:“想来您的马有灵性,定是认人的,这最后一步还得您亲自来,不用喂它,只冲洗患处便好。”

    首领回了一笑,便端着那碗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汁去治马了。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信了江逸,草原上的汉子,信了就是信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当然,倘若最后发现对方是骗他,那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野生的沙枣,药性也大,来回冲洗过两回,原本狰狞的脓包眼看着就见轻了。

    不仅首领满意,江逸自己惊喜了一把。

    他带些小得意地说:“您回去之后可以让人多挖些沙枣根,要鲜嫩多汁的,放在干净的锅里煎,一日冲洗三次,五日之后就能见效。”

    首领点点头,道了声谢。

    “还有,您这马平时爱吃方糖吧?病好之前就别喂了。糖是发物,于瘤疥无益。”

    首领再次点头,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赞许之色,显然,又让江逸说中了。

    感谢自己当年的好奇心,非要跟着室友去马场实(玩)践(耍)——江逸在心里默默地说。

    首领看看河对岸绑着夹板和绷带的小马,笑着对苏白生说:“你们汉人不喜欢丫头,我倒觉得丫头不错。”说完,便翻身上马,潇洒地离去。

    留下江逸和苏白生两对各具风情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眨啊眨。

    江池宴掩眉轻笑,解释道:“他或许是把小逸当成了你的孩子。”

    苏云起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两个字——女儿。

    “有眼光!”江逸抱着美人小爹的手臂,得意地扬起瘦削的下巴。

    苏白生弯起眉眼,显然心情不错。

    不明真相的父子俩,都挺高兴哒!

    第159章 沙枣园

    除了这个小插曲,江家人的春游计划还算成功,看到了高贵的丹顶鹤,吃到了美味的烤兔子,还救下一匹受伤的小马驹。

    苏云起说这匹小马品种不错,没准跟江逸的小斑点还有些血缘关系。

    仿佛为了验证苏云起的话似的,一向见到外来马就会扑上去打架的斑点对待受伤的小马竟然意外地友好,甚至还从远处叼了新鲜的芨芨草给它吃。

    江逸一看就乐了,他家斑点可是马王后代,这匹小马没准还是斑点的弟弟呢!

    不管是不是,也不管将来它能不能像斑点一样驰骋于草原之上,都影响不了这一刻大家对它的关爱。

    大海和小川专门回了一趟家,赶着马拉来一辆平板家,还叫着几个强壮的小伙子,大伙一块把不能动弹的小马驹抬到平板车上,拉回家去。

    幸亏小马驹不过一米高,不然这个平板车还不一定够它躺的。

    回到家后,江逸给它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马厩,是苏云起专门用木头圈出来的。

    在小川的协助下,小宝和小十三承担起来照顾它的责任,甚至包括换药和裹布条这样重要的任务。

    当然,有重要的也有琐碎的,比如每天要帮助小马翻身、换干草、喷洒驱虫杀菌的药汁,防止小马驹因为久卧而长热疮。

    不管是重要的还是琐碎的任务,两个孩子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除了力气不够需要大人帮忙外,其他都尽力自己完成。没有人抢着做“好的”,也没有人嫌弃“不好的”——江逸一直给他们灌输的观念就是,辛勤劳动就很棒,工作不分三六九等。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再说小马驹,小宝和小十三共同给它起了个名字——三宝,几乎没有犹豫也没有分歧,这个名字很快就定下来了。

    江逸怎么琢磨也算不出“三宝”寓意何在,小宝理所当然地说:“这是我和小十三的马呀,当然要叫我们两个的名字——小十三和小宝,就是‘三宝’!”

    苏云起在一旁笑道:“看来我也是想岔了。”

    “哦?”江逸来了兴致,“你是怎么想的?”

    苏云起从容地说:“小黑熊是第一个,小灰驴是第二个,这个……不就是三宝吗?”

    俩小孩听了,眼睛双双亮了起来。

    “小对哦!”十三仰头看着苏云起,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情,“小黑是大宝,小灰是二宝,小马是三宝!父亲好聪明!”

    “咳!”苏云起移开视线,脸上虽然有些小尴尬,心里却泛起来丝丝得意——被儿子夸了……这感觉,挺好。

    江逸忍着笑,看着这一大一小,心也被填得满满的。

    好日子还在后头。

    江逸的沙枣园计划也是无比地顺利。

    作为大宁卫的头号长官,苏白生开个圈地批文的权力还是有的。不过,秉承着谨慎的原则,他还是事先同实际掌权人萧同知商量了一下。

    兴许是苏白生这些日子以来的“识趣”让萧同知非常欣赏,他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回报一番,于是,人家墨笔一批,江逸原本只是想作为试验园的一亩沙地,陡然就变成了西拉沐沦河流域的所有浅滩——足足八百里不止啊!

    那份批文上并没有苏白生的印章,章程里确实有避嫌的规定,但也更加体现出了萧同知的诚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拿这件事作为拿捏苏白生的把柄。

    从这个角度考虑,这也算是不小的恩惠。江家自然感激,自此彼此间相处更加融洽。

    江逸到底没有那么贪心,他只选了一处水肥条件相对好的,沿着河边圈出十来亩水肥较足的土地,砍掉多余的树木,除去杂草,移栽上苏云起带人四处挖来的沙枣苗,算是布置成了一个半天然的沙枣园。

    枣园外围种了根深枝密的红柳,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这个过程说起来轻易,操作起来却并不简单。光是四处找合适的树种移栽一项,前前后后就花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江逸还开玩笑地说:“幸亏这是沙枣树,经得起折腾,要是放在家里那些‘大爷’们身上,指不定就会死给你看了。”

    大伙咧开嘴,明显晒黑的脸上挂着肆意的笑。只要有事做,日子就有奔头,人活着就精神。虽然他们没人会说什么大道理,但这份情感的流露却是实实在在的。

    江逸的劲头更足了。原本只想着凑合着混两年的他在大伙的感染下也跟着认真起来。

    枣园初具规模之后,江逸原本担心会有牛羊来这边搞破坏,起初的几天还跟家里人轮流去看守。

    没成想,那些牧民们听说种这些树可以结果子做吃食,还能当药材卖之后,不用江逸提醒,他们自发地就约束起自家的牛羊来,甚至还会自发地驱赶凑近枣园的鸟雀。

    他们还利用放牧的机会奔走相告,没两天附近的牧民包括家里的孩子都知道了这件事,每每路过,都是带着敬畏的目光看这片枣园以及看守枣园的江家人。

    这下,根本不用专门去看了。

    苏白生笑着点点江逸的脑袋,调侃道:“聪明过头,小人之心了吧?”

    江逸嘿嘿一笑,“草原人民真淳朴哈!”虽然嘴上开着玩笑,江逸心里却是震惊又感动,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投桃报李。

    江池宴给家里写了信,跟云舒和大海兄弟说了这边的情况,同时代替苏白生嘱咐他们一些日常生活事宜,又毫不做作地表达了长辈和兄弟们的关切之情。

    原本只是一封联络感情的家书,云舒却往深里想了一层。

    又一个月之后,正是枣花飘香、蜂蝶飞舞的时候,大宁卫所北城区的“江宅”迎来了两位亲戚——江二柱和王小五。

    彼时全家都到枣园去了,有的为了写生,有的为了干活,有的就是跑去玩。因为江逸起得迟了(实际没不迟过),所以家里只有他自己。

    “二柱哥,小五,你们来了?!”江逸心里的高兴可不是装出来的。

    “小逸,我们给你捎来些东西。”王小五眨着星星眼看江逸,脑子里全是粉红泡泡——又见到男神了,小逸还是这么棒!

    见到亲人固然喜悦,最让江逸惊喜的还是江二柱随即从车篷里抱出来的木头箱子。

    江二柱把箱子墩在江逸跟前,故作不满地说:“为了给你捎这十箱东西,我跟你嫂子可吃了大苦了,这冷喝喝的天有车篷不能进,还能窝在外面赶车睡觉,你说吧,小逸,怎么补偿哥哥我?”

    江逸眼睛直直地盯在那一摞箱子上,哪里还听得到他的话,难以置信地问:“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江二柱抱着手臂,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你想的哪样啊?先说说补偿的事罢。”

    王小五却是不满,把江二柱拉到一边,皱着眉头说:“帮江小秀才做事我是自愿的,才不要什么补偿。”

    “别,嫂子,这补偿我得给,真给!”江逸立马换上一副爽快的样子,无比欢喜又无比感激地说,“二柱哥,小五嫂子,你们可是帮了大忙了。”

    那是蜂箱啊,是于老头当亲儿子养着的蜂箱!

    “云舒让你们送来的?”

    王小五点点头,看着江逸的眼睛一眨不眨。

    江二柱吃味,把自家媳妇往身边一搂,对江逸痞痞地说:“不光是这十箱东西,就连我们也是苏先生‘送’过来的。”

    江逸一时没明白过来。

    王小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如今中原战乱,我那个赶车的活计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听云舒说你又在这边弄了个枣园,就想着过来看看……小逸,那什么,你别为难,我……”

    王小五说着说着,自己就不说下去了,涨红了脸。

    江逸赶紧抓住他的手,笑道:“自家人,你们不嫌边疆苦寒肯来同我们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爹跟小爹也一准高兴。”

    说着,他又看向江二柱,“大伯和大娘那边可说好了?”

    江二柱点头,“就是我爹让我过来的,出发前嘱咐了我八百遍要多多干活,帮你分担。我娘原本还有点舍不得,可是一说到你头上,人家那话风立马就变了——江小逸,我算看出来了,我爹就是你亲大伯,我娘就是你亲娘,我媳妇就更别说了,放着家里的枣园子不愿去,一门心思地就想来找你——你说你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还有啥?啊?”

    江逸得瑟地摸了把脑袋,哼笑一声,挑衅道:“就是长得好看,这还不够么?”

    江二柱扑哧一笑,抱拳道:“行,我服了。”

    江逸也跟着笑了,把他们俩领进屋里,倒了茶水,说道:“二柱哥,你别嫌我怠慢,你们俩坐着,我去外面叫苏云起回来,这几箱子蜂可得赶紧安置,不能就这么放着——说起来,这一路上带过来也不省事吧?刚才光顾着高兴了,这时候才想到还得找个会养蜂的!”

    江二柱挑眉,“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了?你以为这一路上我们是怎么过来的?这十箱子的蜂不用吃喝?”

    江逸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二柱哥,亲哥,莫非你还会养蜂不成?”

    江二柱喝着茶水,悠哉悠哉地说:“我可没那耐心……有人会呀!”

    江逸立马将视线转到王小五身上,王小五腼腆地笑了,“我也是刚学,李师父说勉强出师吧……小逸,我试着来,你别嫌弃。”

    “不,决不嫌弃,尽管试,咱家枣园大,枣树多,不怕试!”江逸乐得都没形了。

    第160章 乌木提亲

    五月,正是沙枣树花期正盛的时候,这十箱蜜蜂来得正是时候。不仅是蜂,还有会养蜂的技术人才,简直不能更周到。

    江逸知道,归根到底要感谢云舒的周到。

    他跟王小五商量着把这些勤劳的小东西们安置在枣园里。

    在这个过程中江逸发现王小五那副无害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缜密又果断的心,尤其在他擅长的领域,从不啬吝展现自己的才能。

    这样的人,用来赶车真是浪费了。好在,现在算是放对了地方。

    再说江二柱,凭着做伙计时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验,从前听来的看来的以及自己亲身经历的,都已经内化成了他的交际技巧,无论是和附近牧民打交道,或者在城里找人工跑手续简直是一把好手。

    江逸更乐了,说起来他们家还真少个这样的人,这下就妥了。

    要说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附近的鸟了。

    河流下游的滩涂和湖泊是北边禽类的重要繁殖地,这地方的鸟实在是太多了,种类多,数量也多。

    从前沙枣树东一棵西一棵歪瓜咧枣不景气的时候,它们兴许还看不上,如今江逸种了这么一大片,精心照顾着,枝强叶壮的,可不就被盯上了嘛。

    尤其是一种红嘴鸟,当地叫“点颏儿”的,专啄花芯吃,一来就是一群,杀伤力极大。

    这鸟还机灵得很,有人赶时它们就躲得远远的,等人走了它们就呼啦啦地扑上来——总不能一天到晚守着吧?就算他们愿意花工夫守着,可一个人才能看住多大地方?守得了这处守不了那处。

    江逸愁得嘴上都起泡了。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配些杀鸟的药喷在花上得了,可是枣林挨着河边,不光是鸟兽,就连附近的牧民都是从这条河里取水饮用,这种方法肯定不行。

    苏云起心疼他,私下里没少跟两位长辈商量法子,甚至还向附近的牧民们讨教经验,最后终于让他想出一个虽然费力,却十分有效的方法。

    他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人,拔草蔓、割苇子,编出来一片片薄薄的草网。然后效仿着曾经抗击蝗灾时的样子,用柱子支了起来。

    江逸看着上面一个个拳着大小的洞,不确定地说:“这能行么?”就像个屏风似的,顶也没有,好像什么也拦不住的样子。

    苏云起淡定地笑笑,相对保守地说:“试试吧!”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次他说试试的时候,至少会有八分把握能成。

    于是,江逸真就安心了,那天晚上睡了连日来的第一个好觉。

    次日。

    一大早,江逸还在梦中的时候,就被外面小宝兴奋的叫声吵醒了。

    苏云起把他往怀里拢了拢,用手掌掩住耳朵,温声道:“再睡会儿吧。”

    江逸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大亮的天色,又看看身边的人,既惊讶又开心——记忆中,很少有他起床后苏云起还在的时候,甚至包括刚成亲那会儿。

    虽然此刻他衣冠整齐,显然是起来过了,可江逸还是开心。

    “你没出去呀!”江逸的声调不自觉就放软了,脸上也带着腻人的笑。

    那眼神,那声调,勾得苏云起心神一动,反正江逸那样问也不是为了要到答案,于是干脆什么都没说,而是把人压在身下,好好地亲热了一番。

    许久过好,江逸平息着凌乱的凌乱的气息,脸上的笑怎么也遮掩不住。

    小宝还在外面兴奋地叫着,要不是夏荷拦着,恐怕他就要跑到屋里来闹了。

    江逸推推苏云起,“起来吧!什么事小宝这么高兴?”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苏云起坐直身子,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外袍,云淡风轻地说。

    可是,江逸分明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到了名为“得意”的情绪。

    江逸忍住笑意,心下明白了几分。

    等到收拾妥当,吃了早饭,被苏云起拉到枣园,江逸才最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苏云起的法子果然奏效了。

    眼前那张看似破破烂烂的网上零零散散地挂着十几只“点颏儿”,有的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有的被草网缠着爪子或翅膀,一边嘶声啼叫一边奋力挣扎。

    小宝也跟着过来,同等在这里的小十三汇合。

    两个孩子拿着网兜,一个个套下那些还没死的鸟,然后交给小川,小川一边神态自然地说着“哎呀,应该活不成了”一边使了力道,悄悄捏死。

    小六在旁边乐呵呵地把一只只鸟尸放进箩筐里,对两个孩子说:“今儿中午咱们就吃烤小鸟吧,六叔的手艺可好了!”

    小宝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不是‘六叔’,是姐夫。”

    小十三又说道:“可是我要叫六叔。”

    小宝“哦”了一声,又看向小六,更加认真地问:“所以说,姐夫只会烤给小十三,不烤给小宝吗?”

    小六:“呃……”

    江逸仿佛看到一大滴冷汗从小六额头划下来,咚地一声,砸到地上。

    呵呵,得罪小舅子什么的……江逸十分不厚着地笑了。

    小宝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地扔掉网兜,跑到江逸跟前,委屈地把脸埋到他怀里。

    小十三也跟着跑过来,拉着小宝的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如果六叔不烤给小宝的话,十三也不吃了。”

    小宝转过脸露出一只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他,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小十三重重地点点头。

    江逸忍俊不禁,点点小家伙的脑袋,教育道:“小傻瓜,如果真有这种情况,你不仅要吃,还要多拿几个,然后再分给小宝,这样的话你们不是都能吃到了吗?”

    小宝和小十三看看江逸又彼此对视一眼——真的耶!有一个人拿到然后再平分!

    从这一刻起,孩子们学会了丢掉无谓的任性,努力争取实际的利益。

    不远处,小六一脸苦相,直给江逸拱手,那意思简直不能更明显——你可帮我说句好话吧,别火上浇油成不?小舅子惹不起,又萌又哭包的小舅子尤其惹不起!

    江逸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箩筐里那堆鸟尸——把鸟烤好了再说吧!

    于是,那天中午,小六烤得简直不能更卖力,香极了!

    事后,江逸问苏云起,看上去形同虚设的草网怎么就真困住那些小鸟了呢?那么大的洞,即使撞上去也是很轻易就能挣脱的。

    苏云起解释说,从牧民们口中得知,这种鸟虽然体型小,翅膀却不发达,飞不高,都是从林中穿过,很少有在枝顶直接降落的,所以不用管上边。再者,这种鸟虽聪明,脾气却暴躁,明明耐心些就能挣脱的网子,由于它们胡乱挣扎反而会越套越牢,最终只会力竭而死。

    江逸竖直大拇指。

    苏云起低下头,侧过脸。

    江逸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地么了一下。

    家里人还好,司空见惯,那些被请来的邻居和帮过忙的牧民们险些惊掉下巴。

    江逸就跟没看见似的,心安理得地吃着苏云起递过来的烤小鸟。

    江池宴面带微笑,和和气气地招待客人,“趁热吃,凉了肉柴。”

    “对,说得对!”

    “香啊,额第一次知道这肉恁香!”

    有人带头,其他客人很快反应过来,气氛再次变得热络起来。

    妈淡!啥大惊小怪的?老子当兵那会儿见得还少?

    乌木提着礼物上门了。很多,整整两大车,还有活物——十匹体格健壮的马。

    江逸心里酸酸的,这小子一走就没亲信,真以为他把这个家忘了。

    “逸哥,”这小子第一次叫他,“祖父让我带了礼物,你分给大家罢。”

    又指指那“是我的私产,送给逸哥。”

    然后从身后的侍从里接过两个盒子,一人一个分给小宝和小十三,“给你们的,不是想穿蒙人的衣服么?额其格亲自做的。”

    “额其格?”小十三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

    “呃……呃?”小宝也跟着张张嘴,没说出来。

    乌木摸摸小家伙弯弯的辫子,露出一个笑容,“额其格,姐姐,就像夏荷姐姐一样。”

    像长姐/姑姑一样的漂亮姐姐做的衣服?!俩小孩无比高兴地收下了。

    乌木看了眼某个方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长长扁扁的盒子,交给……江池宴。

    江池宴愣了,“给我的?”

    乌木脸上带上些不易觉察的不自在,指指马车的方向,“伯伯的礼物在那边,这个……请交给梅子姑娘。”

    哦——

    众人秒懂。

    意图被戳穿,乌木抛开最后一点羞怯,变得干脆起来,大方地说道:“我这次来,是向江伯伯和苏伯伯提亲的,我想娶梅子姑娘为妻!”

    哇!

    啊?

    呃……

    众人反应不一。

    第161章 恳求

    “乌木,你们两个……还太小吧?”江逸心直口快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乌木看着他,认真而坚定地说:“逸哥,我会对梅子好,就像云起哥对你一样。”

    江逸知道,乌木是误会了,他以为自己不愿意所以才拿年龄当借口。想想也是,梅子今年十五,乌木十六,用蒙族的标准,确实到了说亲的时候。

    江池宴面带微笑,和和气气地对乌木说:“毕竟是婚姻大事,也不是这么一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你今日暂且回去,我们商量过后再给你答复,可好?”

    乌木点点头,迅速看了梅子一言,便告辞走了。

    等着看不到他们的背景了,夏荷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句,“你看,这孩子大老远来,连屋都没进,水也没喝一口,真是……”

    江逸笑笑,说:“谁成想他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大伙都懵了。”

    苏白生轻轻呼了口气,面上也有些不好看,“这么大的事竟让个孩子如此轻易地说出来,怎么都觉得……”苏白生纠结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太过儿戏?”江池宴接口道。

    苏白生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梅子一直在后面听着,垂着脑袋嘟囔道:“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啊,两个人互相喜欢,几匹马、一群羊就能娶回家,没那么多来来回回的事。”

    大伙心里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合着乌木那小子是拿准着才来的,不是单相思啊?

    苏白生的脸当时就沉下去了,江池宴也皱起眉头。苏云起和夏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江逸一看情况不好,连忙把梅子一扯,半开玩笑地说道:“听你这话,我倒糊涂了,那十匹马乌木指明了给,莫非……”

    “胡说什么!”苏白生第一次对江逸露出愠怒之色,一甩袖子回了屋。

    江池宴暗地里瞪了他一眼,小心地跟在后面。

    江逸却是松了口气,递给梅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拉着苏云起走了。

    大海、小川、小六也都各自找了理由,安置礼物去了。两个小孩子早就机灵地跑掉了。

    院子里只剩下姐妹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开口。

    梅子抬头看着夏荷,带着明显恳求的神色,“长姐,求你什么都别说。”如果不是支持我,就什么都别说……

    夏荷叹了口气,回屋准备晚饭去了。

    这件事不算完,无论同意与否,到底得给乌木一个回复。

    晚饭夏荷和江逸一起商量着下了细溜的面条,葱丝蒜沫细细地切了,配着从家带来的甜面酱,加一勺精心熬制的辣椒油,撒上煮熟的豌豆黄,便成了一碗碗清爽可口的小面。

    惹再过一两个月,后院的黄瓜结了果,切上些黄瓜丝,就更齐全了,开胃又下火。

    可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一家人,除了江逸和两个孩子之外,谁都没吃多少,明显是心不在焉。

    江逸看着心里也不大舒服,吃完后碗也没收拾,找了个给王小五送饭的借口就出门了。

    苏云起不放心他,摞下饭碗就跟了上去。

    苏云起提着饭盒,江逸抓着他的手,两个人出了城门,慢慢走着。

    回想着饭桌上压抑的气氛,江逸心里闷闷的,“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呀,难得他们两个相互喜欢,小爹为什么那么生气?”

    苏云起叹息一声,说道:“梅子到底是女子,私定终身,到底有些不检点。小叔或许是想起了她娘,心里兴许还是有疙瘩。更重要的是乌木的身份,梅子惹是真嫁过去,一旦汉蒙不睦,这丫头的处境恐怕不好。”

    朱高炽早就透露过,乌木是福余卫的继承人,前辽王阿札施里的嫌隙,实实在在的蒙古贵族,比其他两个卫所的同知身份还要高上几分。

    江逸想了想,说:“现在燕王用得着三卫,三卫也想着在这里牟些利益,因为双方的关系暂时亲睦,一旦燕王登基,便是卸磨杀驴的时候——这可是他们老朱家惯用的手法。”

    苏云起被他的说法逗笑了,“你倒是了解。你不担心朱高炽也是如此?”

    “他当皇帝早着呢,谁知道到那时候咱家会怎样?不想那么远。”

    叉开了话题,两个人心里也渐渐轻松了些,一路走一路说着,没多会儿便到了枣园。

    江逸把饭给王小五和江二柱两个拿出来,筷子烧酒都摆上。

    王二柱笑道:“我刚想回去讨饭呢,你们俩就给送过来了,多不好意思……哎哟,还有酒!”

    江逸踹了他一脚,“什么‘讨饭’,怪难听!”

    江二柱夸张地叫着凑到王小五身上,“媳妇,你夫君给人欺负了!”

    王小五只当没看见他似的往旁边躲了躲,珍而重之地抱着饭碗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感激地看着江逸,“真好吃。”

    江逸冲着他笑笑,看了看不远处的蜂箱,问道:“过了这么些天,这些小家伙们应该也熟悉了,不用成天看着了吧?”

    王小五也跟着看了一眼,说道:“再过些日子吧,保险些。”

    “就是辛苦了你。”江逸诚恳地说道。

    “不辛苦,比赶车轻松多了。”王小五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江逸突然发现,这小子看上去怪俊俏的。

    江二柱乍呼着挡到他前面,恶声恶气地说道:“吃着饭别笑,牙上全是葱。”

    王小五连忙闭上嘴,隔着江二柱的身子,偷偷地看了江逸一眼,懊恼极了——男神看到了他牙上粘葱的蠢样,怎么办?

    等俩人吃完饭,天色也暗了下来。

    江逸和苏云起帮着他们把封箱弄好,四个人结着伴往回走。

    一路走一路说着村里的趣事,江二柱嘴皮子好,会学话,跟说书似的既幽默又详实,让人听着一点都不烦。

    一路上欢声笑语的,不知不觉就进了城门。

    “逸哥!”

    冷不丁的一声,江逸扭头一看,梅子正站在城墙根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江逸拿眼看着她,温声问道:“怎么在这儿站着?”

    “逸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梅子难得卸去平日里的泼辣,显出几分女孩子的柔弱。

    江逸心一软,给苏云起他们使了个眼色。

    “早点回家。”苏云起嘱咐了一句,就率先走了。

    江二柱两个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但也没多问,安静地跟在苏云起后面。

    江逸和梅子慢慢地在后面坠着,半晌,梅子才开口道:“逸哥,我是愿意的。”

    她能说出这话,江逸一点都不意外,当然,也不觉得怎么不好,反而赞赏梅子的主见和勇气。

    “你是想让我在小爹那里求情吗?”江逸直白地问道。

    梅子被他戳中心事,并没有丝毫羞愧之色,而是直爽地点点头,“小叔向来在意你,大哥和长姐也听你的。”

    “所以你觉得搞定我就成了呗?”江逸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梅子难得红了脸,流露出几分女儿情态,“逸哥,我不是想利用你,我只是希望家里都能知道我的想法……”

    江逸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家里的想法?咱们家早晚是要搬回去的,也许明年,也许后年,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娘家撑腰,若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好?更何况,乌木的身份不比常人,汉蒙一旦交恶,你又如何自处?”

    “逸哥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乌木也跟我说过。我不能一辈子依靠娘家,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不想别的,就看乌木这个人。”

    梅子看着江逸,眼中透着女子鲜有的坚毅,“逸哥,我看上他是因为他能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教我骑马、送我匕首,承诺只娶我一个,从不会把‘女子不能如何如何’挂在嘴边,如果舍了这个人,无论是在枣儿沟还是在银坊镇,哪怕找到京城去,恐怕我就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了——我想,我的心情恐怕只有逸哥能懂,小叔不能,大哥不能,长姐更不能……”

    梅子说得甚至有些悲怆,江逸却被她口中的“平等”二字打动了——这个女孩,恐怕比他想象得更成熟、更自立、更……进步。

    “你能过好么?”半晌,江逸只问出这么一句。

    梅子含着泪花重重点头,“日子都是人过的,我现在把最坏的情况想好了,再怎么样都不怕了。”

    江逸拍拍她的肩膀,虽然没有作出任何承诺,可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努力把她的想法传达给家里的其他人,不让她留下遗憾。

    隔了一天,乌木又上门了。

    这次的阵仗明显比上次大了很多,不仅带着好几车礼物,还有一个穿着对襟长袍、戴着鹰羽毡毛、围着镶宝腰带的长辈陪同,后面跟着一众仆从,男女都有。

    这个长辈还算半个熟人——上次在河滩上遇到的那个。

    “又见面了。”勃儿古那翻身下马,表现得十分热情。

    乌木介绍道:“这是我的族叔,福余卫的……”

    “叫我勃儿古那罢。”勃儿古那主动说道。

    江池宴和苏白生也各自介绍了身份姓名,双方正式见了礼。

    鉴于上次的失误,这回江池宴客客气气地把人请进去,各自落座。

    小辈们在旁边站着作陪,随同的仆从补大海他们带下去安置好,喝酒吃点心,处处都十分周到,倒也没让人小瞧。

    勃儿古那留心看着,也便认同了侄子的选择。于是,说了些客气话之后,他便主动提起两家的亲事。

    早在前一天晚上,江逸就细细地同苏白生说了梅子的想法,并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苏白生不是古板的人,江池宴更不是,起初之所以会反对,无非是心疼自家人罢了。江逸给他们扯了一番“爱与束缚”的理论,倒把他们给说服了。

    这次乌木带了长辈过来,表明了重视的态度,苏白生也不拿捏,推了两推也就松了口。

    虽然同意了,但苏白生也明明白白地表达了女儿还小,怎么也得在家好好教养两年的意思。

    勃儿古那表达了理解之意。

    之后双方又就各自习俗说了些闲话,一来是相互有个商量,二来也算探探各自的脾气。

    好在,乌木家不小气,江家也不计较,双方反而更家满意。

    最高兴的还要数两个孩子。乌木当场就维持不住一惯的冷脸了,抓着江逸的手一个劲笑,怪傻的。

    梅子更是,等着把客人送走之后,小丫头从屋里出来知道了这样的好结果,整个人仿佛都泡在了喜悦了,直接表现就是挽起袖子到厨房给全家人准备大餐去了,并且不让江逸和夏荷帮忙。

    看着她这般高兴,苏白生舒了口气,到底没后悔自己的决定。

    第5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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