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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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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林家养子 作者:赵四大爷

    第18节

    鸳鸯一惊,忙问何事。贾母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鸳鸯道:“怎么我竟听说,咱们偌大的一个国公府,却要一个商户家的亲戚姑娘来管家呢?”

    “啪——”

    林泽顾不上脚边的碎瓷,只瞧着门口的人惊道:“老爷,你怎么来了?”

    林如海笑了一声,指着他脚边的碎瓷对林福道:“叫个人把这里打扫了,我和大爷别处说话去。”说着,便对林泽点了点头,示意林泽跟上。

    等到了书房,林如海便道:“我提前进京述职,这事儿待会儿再说。且先说说你妹妹的事儿。”林泽正要撇嘴说这事儿不是已经谈过了么,却又听林如海道:“那贾宝玉你瞧着是怎么个样子?”

    林泽冷笑一声,道:“他能是什么样子,都说他是最知冷知热,曲意姜承,温柔小意的。”

    林如海闻言,把眉头一挑,笑道:“哦?果然如此?”他可明白自己这个儿子,最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那贾家的人那样慢待他们三兄妹,这孩子不回报回去已经难得了,竟然帮那贾宝玉说好话?

    林泽便又冷哼道:“自然了。只可惜呀,他那些个温柔体贴却不是对一个人,对谁都是如此。他身边的丫鬟,倒要比小姐还娇贵几分呢。再有,他不通世故,既享受锦衣玉食,又嫌弃读书上进的人是禄蠹。想来老爷必也知道他说过什么话了。他每日里都说读书上进之人乃是国贼禄鬼之流,这句话可不是连咱们家都骂进去了?说起来是只比我小一岁,我瞧着呢,他怕是连四书都还没读完!”

    林家五代列侯,书香世家,林如海又是科举探花出身,林泽日后也要走科举仕途一道,这贾宝玉此话当着别人说也就罢了,偏偏在林家人面前不止一次的说着。林泽那时候就在想了,这贾宝玉是没脑子呢还是没脑子呢!

    林如海便也叹道:“我虽早已经使人打听了,却万想不到如此。”

    林泽撇了撇嘴,这没想到的还在后头呢。那贾宝玉结交戏子,调戏母婢的事儿要是揭了出来,还不知道怎么个闹腾了。还有一句话,林泽可没敢跟林如海说,那贾宝玉已经通了人事,这要说出来,林如海怕是要气得胡子都掀飞!

    过了一会儿,林如海才要说话,就听林福过来回禀说:“贾家的老太君下了帖子,请大爷、二爷和姑娘过去玩呢。”

    玩泥煤!林泽和林如海心里同时飘过这句话。

    林如海便道:“去回了他们,就说……”看了一眼林泽,见他眉目清秀长身玉立的站在自己跟前,不觉笑道:“就说大爷要备考科举,这段日子都不出门了。另闭门谢客,不拘什么人,都不见。”

    林泽看了一眼林如海,默默地别开了脸,腹诽说:想不出理由就拿我当借口,探花郎,你的机智去哪里了!给你一个差评!

    第66章 独非翰林不入内阁 殿前御赐小林探花

    第二年八月,桂花飘香。林泽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快就可以下场一试。八月九日、八月十二日、八月十五日,连考三场。林泽和另外三个同样是蔚阳书院的学生互相作保,考完了三场乡试之后各自回府,等待放榜之日。

    放榜那一日,林如海早已经打发了林成在那里等着,故而不过一刻多钟,林成便已经回来禀明了消息。彼时,林泽还在自己屋里睡着,浑然不知他如今已经中了解元。林如海大喜,就连黛玉也难得的面上笑意不散,阖府上下的下人都拿了两个月的月钱。

    等林泽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黛玉因歇的早,又因那时林泽又还没醒,便写了一封贺词要青梅转交。林澜虽不大懂这解元之说,却很明白府内的欢喜气氛,知道哥哥这是考试通过了,也笑眯眯地也把自己最爱的点心分出了一半来放在林泽屋里。

    林泽醒来以后,第一个瞧见的就是脖子上挂着黛玉亲笔所写的贺词的唧唧正趴在自己枕边打瞌睡。轻轻地解下唧唧脖子上的红绳,林泽细细地看了黛玉所写之贺词,不免有些恍然如梦之感。

    他从没想过这么快就能下场一试。

    虽说他今年已经脱孝,可按理今年是无缘秋闱的。毕竟秋闱每三年才举行一次,须得逢子、卯、午、酉。要算起来,他怕要再等一年才能下场。可这样巧的事儿,偏因着老圣人今年六十春秋大寿,当今乃是第一孝子,瞅着老圣人高兴,更是加开恩科。林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不是水湛和水溶又反复强调了好几次,他怕是还不信呢!想到那两人,为了这事儿连着好几天把他逮到水湛在京城的那间宅子里,名义上说是温习功课,其实就是带着他放松心情。林泽勾唇一笑,多亏了他们呢!

    摸了摸黛玉的贺词,林泽笑眯眯地拈起手边装满点心的小碟。哎呀,可难得瞧着澜儿那小胖墩这么舍得的时候呢。一面想着,一面吃得更开心了。他家的小胖墩这么大方,林泽已经开始思考起了,明日是不是应该给小胖墩多点零食和点心了。

    鼻尖嗅着甜香袭人的桂花香气,林泽低头摸了摸唧唧的小脑袋,光滑的皮毛在手心里搔过,让林泽笑眯了眼睛。虽然说,他并不介意何时走上经济仕途,可在他心里想来,那是越早越好。这样他才有保护家人的资本,才有能处身立世的根基!他可不想事事只依靠着林如海的身份地位,就是这样,那时候在贾府也未必见得有人就买这帐。说到底,还是得靠着自己站直了腰板子才好呢。

    正想着,却忽闻得一声轻咳。林泽转头一看,原来是林如海踩着月色进来了。

    见林泽刚睡醒,头发还有些凌乱的样子,林如海不觉一笑,在床边坐下道:“怎么了?中了解元还这副样子,仔细被你妹妹瞧见又要笑你。”

    林泽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竟中了解元,也有些吃惊,只笑道:“我原也没想到自己能中解元,这是我的造化啦。”

    林如海却摇头道:“这是什么话,你勤勉刻苦,努力用功,花在读书上面的时间和精力可不少。偏推说是‘造化’,岂不是要人笑话了?”

    说得林泽也笑起来,难得憨笑着说:“我这不是想着要谦虚一下吗,哈哈。”

    林如海被他逗得一笑,转眼去看林泽房间窗外的那一株月桂,只叹道:“夫人故去时,还挂记过你的功名仕途。倘或她天上有知,也该欣慰了。”

    林泽一怔,便道:“太太必知道的,老爷别太忧心了。”

    林如海便笑着拍了拍林泽的肩头,又道:“等你金榜题名,再说这话不迟。我想着,等春闱之后不久就是你太太的忌辰,到那时我们一家去拜祭拜祭你太太,也好要她宽慰宽慰。”

    说得林泽连连点头,想到次年三月的春闱,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他向来少年老成持重,说话做事都是小大人的模样,林如海何时瞧过他这样忐忑不安的样子,便笑道:“怎么?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给你准备,现在就先紧张起来了?”

    林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老爷当年春闱时,可有紧张么?”

    林如海听罢,只斜睨他一眼,轻笑道:“我当年自然是胸有成竹地去应试,哪里有什么紧张之处。下笔临文都因胸中自有丘壑,这皆非一年一月一日能有的,自然是积年累月,将从前看过的书读过的诗写过的文都在心里装着,才能应用自如了。”说这话时,林如海眉眼清隽,目光清亮,竟让林泽都恍惚地瞧见了当年那个俊美飞扬的探花郎。

    一夜促膝长谈,林泽也把心态重新放好。第二日,林如海上朝,林泽左右无事,便往蔚阳书院去找沈愈。谁想路上竟又巧遇一人,你道是谁?原来是闻希白!

    闻希白见林泽也往蔚阳书院去,不免凑过来笑道:“好一个林解元,这里给你有礼了。”

    林泽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只笑道:“就知道打趣我呢,不想想你如今的身份和我的身份啦?”说着,便抿唇笑道:“打量我今年没给你送贺礼,就拿这话来噎我呢!”

    闻希白闻言嘿嘿一笑,揽住林泽的肩头就往书院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不忘提起某个越发沉默寡言的老朋友。“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虽然已经是进士出身了,可心里憋闷极了。哎,要我说呢,这书还是要读的,可这官呀,不做也罢了。”

    林泽闻言只笑了笑,说:“听你这话的意思,竟是我不去考比较好了?”

    闻希白忙摇手说:“哎哎哎,可别说是我的意思。我不过白发一句牢骚,偏你要记在心里,那就真成了我的不是啦。别说你老爷要知道了得恨得我牙痒痒,就是你那个三哥,怕也饶不过我!”

    二人一面说笑一面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蔚阳书院。进去之后自然先去找裴子峻,三人坐在一处又说了几句。就听裴子峻问:“你如今既已经秋闱过后,自然要备考春闱了。可有紧张的坐立难安?”

    林泽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闻希白已经接口道:“啊呀,你还担心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是个老成持重的性子,就他还有忐忑不安的时候,那才真是稀奇啦。”说着,便冲着林泽眨了眨眼睛,分明说的是“瞧我,多懂你呀”!

    弄得林泽很有些哭笑不得,便笑道:“之前也有些不安的,因今年是加开的恩科,故而有些吃惊,也有些恍恍惚惚的。只是昨晚和老爷说了一宿的话,如今已经好多了。”

    裴子峻便点了点头,不再问了。只闻希白像是听了很稀奇的话,忙不迭地凑过来连声问道:“怎么?你当真有这种稀奇的时候呢!啊呀啊呀,我没瞧见那可当真可惜极了。要我说呢,你昨儿个就不该让你家老爷开导你,好歹留着那忐忑不安的样子也来给我瞧瞧。”

    林泽便斜睨了他一眼,虽不说话,可眼神略犀利,让闻希白自动地把后面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只打了个哈哈,把话题一转,笑道:“对了,听说你们家和荣国府是姻亲呢?”

    林泽正奇怪他冷不丁地怎么就提到荣国府了,但是也点了点头说:“没错,亡母正是荣国公的小女儿。”

    “啊呀,那就是说,荣国府是你的外祖家了?”

    林泽皱了皱眉,他一丁点儿都不想和荣国府沾亲带故的怎么办?可不等他说话呢,闻希白已经笑着径自道:“听说荣国府出了个贵人娘娘,他家年下又有个亲戚犯了事儿,被逮进了五城兵马司衙门,幸好有这贵人娘娘求情说话,才得放出来呢。”

    林泽眉头一挑,被关进五城兵马司衙门的亲戚,说的不会是薛蟠吧?可是年下的事儿,那薛蟠好像是前两年的事儿了罢?林泽心里疑惑,便问道:“可听说了是什么亲戚呢?”

    闻希白便摇了摇头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亲戚,谁还打听这些!我不过白听到这么一句风声,又想起你和他家沾亲带故的,才说起来呢。”说着,便又笑起来,只问林泽说:“哎,要我说呢,正经的你还是好好地念书,等来年开春金殿应试一举夺魁才好呢。”

    说得林泽笑了,只说:“你这话说得倒吉利,只是也不想想,你们虚长我几岁尚没能金殿夺魁呢,怎么偏到了我这里,就那么寄了这样的厚望来?”

    闻希白也不羞恼,只笑了笑,拿着手里的纸扇敲了敲手心,十分潇洒的样子。“我们原也想夺魁来着,可偏没人肯给我们寄厚望呀。”说着,便拿眼去看林泽,看得林泽都不好意思起来,才又笑道:“说真的,以你的手笔,拿下状元那也不在话下呀。”

    林泽便笑了笑没说话,裴子峻只以为给他压力太大了,忙补上一句说:“就是拿不了状元,那榜眼也极好的。你也别听希白这些话,那状元多难得才有一个呢,你只尽力也就是了。”

    闻希白却摇头晃脑地笑道:“啊呀呀,这话可就错啦。纵得不了状元,好歹得当上探花才是。这自古以来么,也就只有探花郎须得有才有貌,你瞧瞧,哪一回的琼林宴不是探花郎最抢眼的?”

    一句话把裴子峻和林泽都说得笑了起来,林泽更是探身过去抢了他的折扇握在自己手里,一下一下地敲着椅背,只笑道:“这话说得不假,自古以来不都是俊彦才得以做探花郎么。”见闻希白和裴子峻相继点头,林泽忍住唇边的笑意,拿起折扇挑起闻希白的下巴取笑道:“怎么不见我们闻大公子有这名头呢?”

    闻希白被他这样一调戏,脸色登时涨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红着脸说:“好呀,从前都是我取笑人的,今日也有你取笑我了!”说着,便要过来和林泽打闹。

    三人又笑闹一阵,因听说林泽来找沈愈,裴子峻便道:“沈先生今儿一早就出去了,也没说何时回来。怕你等,可有急事?”

    林泽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急事,不过就过来看一眼。便对裴子峻笑道:“能有什么急事,不过是想着许久不见先生了,心里怪挂念的。既然先生不在,便等下回再见也就是了。”说着,便要起身告辞,闻希白也站起身笑道:“这么早走,不如咱们一起。”说罢,又去看裴子峻。

    裴子峻只摇了摇手说:“你们自去罢,我还要看会儿书呢。”

    闻希白便笑骂了一声:“好一个书呆子,亏得你家一门忠烈武夫,偏你躲在这书海里做书虫。”又拉过林泽说:“咱们可别跟他一块儿啦,没得被他带坏了。走,哥哥带你玩儿去!”说得林泽哈哈笑出声来,拿手推了闻希白一把,只笑道:“什么哥哥不哥哥的,我瞧着最能带坏人的就是你啦。”

    二人仍自顾说笑离去,裴子峻只淡淡一笑,径自看书不理。

    等回了府,林泽还没回屋,就见青杏捧了茶点往黛玉那里去,不由地好奇道:“青杏姐姐,怎么捧了这些茶点去?我记得玉儿最不耐烦吃这些酸甜点心的。”

    青杏一见林泽回来了,不免也笑道:“大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姑娘才还说起不知道大爷什么时候回来呢,可巧大爷就回了。”又听林泽问她手里捧的点心,便又笑道:“这原就不是给姑娘吃的,姑娘那里来了客,故要我捧了这些点心来。”

    林泽这下更讶异了,他怎么不知道黛玉什么时候待人接客了呀!

    青杏见他眉宇间都有几分疑惑,便笑道:“是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来了,姑娘正和她在房里说话呢。大爷若没别的什么事儿,我这就先去了。”

    林泽便笑着让她去了,自己回了房,等到了傍晚,就听屋外有青梅带了林澜过来说笑。等到晚饭的时候,才往黛玉那里去了。

    一见着黛玉,就见黛玉眼圈儿微红的,像是哭过的模样。林泽脸色一沉,这在家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难道是王熙凤欺负他妹妹了?想到这里,林泽便沉着脸对青杏道:“姑娘怎么好好儿地又哭了,你们不是都陪着的么?”

    青杏、甘草等面面相觑,都相顾无言。只黛玉微微一怔,看着林泽眼中的恼怒,不由地抿唇笑了笑说:“原是下午听着琏二嫂子提起些事情来,才红了眼睛。怎么哥哥连这事儿也追究,吓着了青杏和甘草,看你后悔不后悔。”说着,便让青杏和甘草都下去,自己和林泽说起话来。

    “今儿个琏二嫂子过来,我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好,她才跟我说了,那宁国府里的她一个侄儿媳妇儿没了。因无人料理管家,才要她去。她虽住在那宁国府里,却百般不自在。一来一回的,反把自己折腾得病了。”

    林泽想了想,那说的一定是秦可卿没了。这不早不晚的提起这事儿是什么意思?听说那秦可卿来头还蛮有意思的,后世不知道多少专家学者探究钻研,那也没个定论。又说她是仙姑,又说她是旧太子之女的。啧,种种猜测不一而足。林泽对这人没怎么关注过,除了那一次被贾宝玉拉到宁国府作客在他家歇了个午觉,后来还收获了贾宝玉恁恶心的一事儿,其他就再没什么印象了。

    黛玉便叹道:“我原还想着,既是病了,更该吃药才是。谁想琏二嫂子跟我说起一件喜事来,她竟有孕了。”

    林泽眉头一挑,凤姐怀孕了?

    “这下倒好呢。琏二表哥都快二十好几的人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如今琏二嫂子又要为他添丁,想来琏二表哥最是开心不过的了。”

    黛玉也点头笑道:“是啊,我也这么说呢。只是琏二嫂子今日来,却是要请我过去玩的。”说着,便耷拉下眼睛,只低低地说:“可我一点儿都不想去呢。”

    林泽便笑道:“为什么不想去呀?还怕那贾家的人把你按在那里不让你走呀,甭怕,有哥哥和老爷在呢,他们要是扣着你不放,哥哥就亲自去接你回来。”说着说着,便很有一副十分豪气,万丈干云的气势来。

    黛玉被他这个样子逗得笑了,只拿手去轻轻地打了一下林泽的手臂,又笑道:“也不必你去接了,才中了解元,还得想着年后的春闱呢。”说着,便又笑道:“只是我却没想到,宝玉年下竟进了衙门里去了。”

    这话让林泽倒是一惊,想来贾宝玉平日除了喜欢沾惹些姐姐妹妹花花草草的,别的吃喝嫖赌的恶习倒是没有的。可黛玉冷不防地一说贾宝玉进了衙门,这就让林泽吃惊了。那贾宝玉看着外强中干的样子,能惹到什么呀就进了衙门了?

    “听说是因为他结交了一个戏子,又拐走了那戏子。”咬了咬唇,黛玉想到这话不该是她说的,便忙打住了。

    林泽听到这话,又想到那贾宝玉在原著里和忠顺王爷府上一个叫祺官的小戏子的缠绵情缘,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可看看黛玉轻咬着下唇不再说话了,心里又立时一惊。不会吧……黛玉提到这事儿欲言又止的,下午还因这事儿红了眼眶?天呐,难道黛玉对那个臭石头还有什么余情?呸呸呸!说什么呢,满嘴胡说八道的,女儿家的清白闺誉能这么说么!

    林泽一脸的纠结,看得黛玉也惊了一下,忙问何故。林泽便犹犹豫豫地说:“玉儿,你为这事儿哭红了眼睛也太不值得啦。那贾宝玉原和戏子结交什么的,都不干咱们家的事儿,你为他把眼睛都哭红……我心里可不舒服了。”说到底,就是吃醋了。

    黛玉听他这么一说,先还有些愣愣的,可听完就笑了。只对林泽笑道:“你怎么这么想呢?我就是为着谁哭红了眼睛也再不为他的!”

    “那你怎么把眼睛红了呀?”

    “是因为琏二嫂子在家受了好些个委屈,我也替她难过呢。咱们在外祖母家住着的时候,瞧着琏二嫂子那么要强的人,偏现在不管家了却要受下人的闲气。我因和她说,我近日也学着管家了,所以我们之间很有话聊。这么一聊开,才知道琏二嫂子表面上看来光鲜亮丽的,可内里却是受足了委屈。”

    林泽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凤姐一贯是最要强的,在贾府住着的时候,那时凤姐还和王夫人没闹崩呢,就能瞧出来她十分有才干,而且爱卖弄才干。可现在一下子撂下了这管家的担子,虽说是给王夫人添了不少的不方便,可说到底,凤姐心里一定也十分失落的。

    林泽在心里一叹,仍笑着对黛玉道:“既然琏二嫂子怀了身子,想来咱们也该送些东西贺一贺。”正说着,就听得外面传来绿柔的声音,林泽忙笑着说:“绿柔姐姐快进来罢。”

    绿柔在外面低声地应了,掀了帘子进来后就见黛玉和林泽正在说话,便把手中的盒子往桌边一放,只笑道:“姑娘要我找的东西,我找着了。”

    黛玉便笑道:“到底还是绿柔姐姐知道这些物事摆在哪里,快给我瞧瞧。”说着,便接过那盒子打开了。林泽凑过去看了,只见盒子里正放着一只赤金累丝盘螭八宝项圈,同套的长命锁、手镯、脚镯。一套金饰极细巧极别致,项圈镯子锁片都用极细的金丝编就,穿着米粒大的八宝,掂量掂量,一整套不过三两重,端的玲珑细致。

    林泽把那长命锁拿在手里反复地看了看,不由地笑道:“这东西,我记得小时候玉儿也戴过是不是?”

    黛玉便抬头看向绿柔,绿柔听罢只抿了唇笑道:“可不是,姑娘小的时候最喜欢戴这长命锁的,别的什么项圈儿脚镯手镯的,都不爱戴。”

    说得黛玉也抿唇笑了,只说:“这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怎么偏这时候还拿来说呢。”又笑着问:“怎么澜儿没戴过?”

    林泽便笑道:“怎么没戴过,也有戴过的。只是澜儿淘气,每每给他戴上了,他就要放在嘴里啮咬,这东西虽是真金白银打造的,可上面沾了灰尘也怪脏的。况他那时候年纪又小身子又弱,我只好把他的东西都收好了,等日后只给他的小媳妇看去。”

    说得黛玉便轻笑起来,又让绿柔把这一套收拾好了,才笑道:“明日我去荣国府作客,就让绿柔姐姐和甘草陪我过去好了。红杏姐姐前日才着了凉,身子还没好呢,留着青杏在家里也好照应。”

    绿柔便笑道:“虽然是姑娘好心体谅我们,可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既是去作客的,更该把礼数顾得周全些。”说着,便看向林泽笑道:“我便要向大爷讨两个人了。”

    林泽因想着绿柔此番要讨人必是得青梅和白果了,便也笑道:“随绿柔姐姐做主就是了,我是不管的。”说着,又瞧着时间不早了,便和黛玉一起去用饭。等到饭毕送了黛玉回去,林泽正要回屋呢,路上却又碰着了微醺的林如海和沈愈二人。

    “老爷,先生?”

    沈愈神色还算清明,只是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见林泽过来,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笑道:“既中了解元,也不知道第一个去我那里,该打该打。”说着,竟真的伸手过来在林泽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两下。

    林泽苦笑一声,先生这么说话可少见的很,必是醉了无疑。又见林如海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便忙过去扶住了林如海,问向沈愈说:“先生怎么和老爷一起回来了?”

    沈愈揉了揉额角,又瞧了瞧四周的景色,果然这里并不是蔚阳书院。便指着林如海笑道:“还不是你老爷硬要拉着我一起喝酒,说是同进了内阁,好好儿地要喝酒庆祝一番。可你瞧瞧,你家老爷素来也不是个能喝的,才几杯陈酿下去就已经醉得晕晕乎乎的了。我又不放心别人送他,只好亲自送他回来了。”

    正说着,林福已经带了林成过来,见林如海已经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了,忙伸手扶住他,几人一起把林如海送进了主院。林泽见这里有林福打点,一切得宜,便回头看向沈愈道:“先生,都这样晚了,今日不如就在这里住下,等明日一早再回去书院就是了。”

    沈愈正要说话,林福那里已经收拾好了林如海,回头也对沈愈道:“沈先生,客房都是干净的,只叫人拿了被褥过去就行了。您住在这里也十分便宜的。”

    沈愈听他们二人这样说,便也点头同意。三人正要去客房的时候,就听得已经睡在床上的林如海突然哼了哼,扬声道:“沈先生,咱们再来一杯。如今同在内阁,可是缘分啦!”

    林泽这下心里也是微微一惊,老爷如今竟然已经升了内阁吗?再看沈愈时,就听沈愈笑道:“不过是内阁学士罢了,值当什么。”

    林泽便先按下了心里的疑惑,只等第二日清晨,林如海和沈愈皆是一夜好睡,见着林泽的时候,却都有些拘谨起来。想是因为昨晚喝多了酒在自己的儿子/学生面前有些失态的缘故。林泽也不拆穿,只是笑道:“给老爷、先生贺喜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沈愈笑着对林泽说,“贺的什么喜,说来听听。”

    林泽便笑道:“昨晚先生不是说了么,老爷和先生现在同是内阁学士,这岂不是该我做晚辈的贺喜了?”

    说得林如海和沈愈都笑了。等用罢早饭,黛玉去了贾府,沈愈也自回了蔚阳书院,林如海这才对林泽把昨日朝堂之事一一道来。

    原来,昨日上朝时,林如海被今上任命为吏部右侍郎兼内阁学士衔,并出入内阁理事。虽仍是二品官员,可林如海简在帝心的说法已经不明而喻了。何况朝中都知,如今吏部尚书年事已高,不出一两年就会告老,这尚书之职会落在谁头上,还不是可以预见之事。再说,内阁学士虽属从二品,可单就能出入内阁参事这一项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林泽听罢,也不免有些咂舌。这皇上待他老爹也忒好了些罢。

    林如海瞧着林泽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拿手一弹他的脑门,只笑道:“我和皇上相识于少时,那时候皇上并非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他也无意于夺储之争。我也是因为他性情淡泊名利又敦厚仁善才与他私交颇深,如今他已经贵为皇上,我和他往日情谊虽在,可还是以君臣相待的。”

    林泽捂住被林如海弹到的脑门,笑了笑说:“没想到老爷和皇上还有这样的交情。”

    林如海只笑道:“你先生昨日也进了内阁,虽说他当年就已经是太上皇也赞不绝口的人才,可到底年轻气盛又不肯曲意奉承,所以在朝堂上也不甚得意。”说着,便看向林泽,笑道:“也幸得他朝堂不如意,远远儿地往江南去了,才有你和他师生间的缘分。”

    林泽便好奇道:“那先生如今是几品?”

    “也是内阁学士,二品官。”说着,又对林泽笑道:“你好好儿地去念书,等来年春闱别给你先生丢脸。”

    林泽听了,应了一声就往自己屋里去了。

    却说黛玉乘了马车往荣国府来,一时姊妹都欢喜地迎了她进去。又因她如今已经脱孝,身上穿的衣裳也就颜色亮丽了些,虽还甚清雅,可比起孝期的素白寡淡,已经十分亮眼了。

    惜春第一个拉住黛玉的手,见黛玉身上穿着蜜合色绣金莲华纹对襟褂子,葱黄掐边洋绉裙,眉如翠羽,肌若白雪,纤腰似柳,贝齿含玉,端的绝代无双。便笑着赞道:“林姐姐这一身真是又清丽又好看。”

    黛玉便点了点她的鼻尖,拉了她的手到贾母跟前来先请了安。贾母抬眼看她乌发如云,眉眼若黛,也笑道:“还是四丫头说的是了,玉儿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正说着的时候,就听得琥珀打了帘子说:“老太太,宝姑娘和三姑娘过来给您请安呢。”

    贾母也笑道:“快要她们进来罢。”转头却对黛玉和惜春说:“你们两个也别站着了,快坐下。鸳鸯,给她们沏一杯好茶来。”鸳鸯听着,忙应了,不一时四杯茶水齐备,宝钗和探春也逐一坐下。

    她们好些时候不曾见到黛玉,自然都过来嘘寒问暖,其中惜春和黛玉感情最好,不免多问了许多。又说起黛玉家中近况,黛玉因道:“因哥哥才中了解元,明年春天又有春闱,内宅琐事须得我打理,故而抽不开身来。”

    这话惜春和探春听了犹可,独宝钗笑道:“林妹妹最是个细致妥帖的人,想来在家里也是万事都打点齐备的。”因听得黛玉提到林泽中了解元,不免又奇道:“怎么林大哥竟是赴了秋闱么?我还以为须得明年呢。”

    黛玉听宝钗问起林泽的事,心里就有些不喜,可当着众人的面,只好淡淡地说:“今年因加开了恩科,哥哥又出了孝期,故而赶了这么巧的事儿。”说着,便对贾母笑道:“外祖母,我听说琏二嫂子有了身孕是不是?”

    贾母也笑道:“你既知道了,怎么还来问我。”因又道:“她这几年身子有些亏损,好容易又怀上了,我是再不肯要她出来管家的。你们姊妹感情好,多来看看她,省得她在屋里也闷。”

    黛玉便掩唇笑道:“正是了,琏二嫂子昨日还去请我来玩,我瞧她脸色还好。”

    一时又在贾母这里说笑数句,就听得琥珀打了帘子,原来是王夫人进来了。黛玉和众姐妹忙起身问好,王夫人又给贾母请安。再落座时,便听王夫人笑道:“大姑娘好些时候不曾见了,如今家里可好呢?怎么也不过来走动,年下使人去请了好几次,都推说有事忙着不好过来。你姊妹们在家也无别处可去,倒是怪想念你的。”

    黛玉因笑道:“多谢二舅母挂念。”

    王夫人本就不喜欢黛玉这样的风流袅娜,便只回过头对宝钗笑道:“我才去你娘那里,还说你怎么不在,原来是来了老太太这里了。”

    宝钗笑道:“倒是姨妈挂念我,只是我想着林妹妹好容易来一趟,怕也错过了。”说着,便落落大方地一笑,稳重端庄的模样儿叫王夫人越发喜欢。就连贾母也侧目看了宝钗一眼。

    王夫人越发得意,只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大姑娘怕是贵人事忙的,咱们家兴兴儿地去接人,可大姑娘却有事忙着不来呢。也亏得你事事都惦记着大姑娘,生怕错过了。”

    黛玉听得她这样说,心头便一阵着恼。这话倒有意思,正好像说得她端着架子不肯过来一样。见宝钗脸色柔和地坐在王夫人旁边,王夫人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黛玉只觉得胸口气闷,只恨不得自己没来这里才好。

    正生气着,贾母便轻咳了一声,道:“你琏二嫂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你既来了,怎么不去看看她去?”说着,便对鸳鸯道:“快带了你林姑娘过去看看你琏二奶奶,她最是个爱热闹的,我这里却是有些个累了。”

    见她们姊妹相继起身告辞出去,贾母脸色一沉,看向王夫人的神色便有些不善。

    “二太太,有些个事儿,你心里和我心里再清楚不过的。咱们家是什么样儿的人家,薛家又是什么样儿的人家。不说他家如今已经没了老子,只有孤儿寡母的。纵使他家老子还活着,我也断不许宝玉的亲事拴在商户的头上。”

    王夫人闻言,不由地捏住了手里的佛珠。

    “我知道你中意薛家的宝丫头,可你也好歹瞧瞧她的出身。皇商皇商,再怎么着富贵泼天,那也是沾了个商字。如今娘娘在宫里头苦熬着,咱们家好歹也要为着日后打算。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他的亲事须得好好儿的相看着。”

    见王夫人仍沉默不语的,贾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珠儿已经不在了,日后继承二房的必是宝玉无疑了。你只看到薛家的富贵,可有没有想过,宝玉日后出仕须得妻室的娘家帮衬。娶了薛家的宝丫头,有了钱财,可能买得到前程么?”

    说罢,似是极疲累了,便挥了挥手让王夫人回去。“你回去仔细的想想我今日同你说的话,有些个心思别乱动乱想。咱们家堂堂国公府,却要一个商户之女管家,这话传了出去,难道是有脸?”

    王夫人一愣,看着贾母愣愣地说:“老太太……”

    贾母已经合目侧倒,只叹道:“府内上下如今传出许多话来,有说是宝丫头比咱们家的姑娘还要好的。这话原我也不计较了,可如今越发传得没了章法。咱们是什么样儿的人家,被一个商户之女要了强,你要宫里的娘娘怎么自处?”

    贾母深知王夫人此人秉性,若非事情没有牵涉到她的利益,她再想不到那些。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把元春和宝玉拿来做借口,绝了她要和薛家联姻的想法。

    果然,王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就很不好看。只讷讷地说:“媳妇儿知道了,日后定会约束下人,不叫他们胡说。”

    贾母便点了点头说:“正是了,如今凤丫头怀着身子,她进门这么多年了,膝下才有一女。这次好不容易才又怀上了,你也多帮衬一些。她婆婆是个糊涂的人,你既是做婶子的,又是做姑妈的,少不得多去看看才好。”说到底,还是瞧不上邢夫人的出身。

    王夫人连忙一一应了,贾母便让她回去。

    黛玉姊妹几人在凤姐这里说笑了一日,临走时,凤姐便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妹妹,我如今闷在家里,哪里都不得去。昨日去找你玩笑,回来又被好一通说。好妹妹,你好歹闲着就来找我说说话。”

    这副可怜巴巴的语气却让黛玉笑了,只拉住凤姐的手笑道:“琏二嫂子放心,我若得空,必常常来的。”

    凤姐这才放她离去。

    果然自此之后,黛玉便常来找凤姐说笑,虽偶尔也遇上王夫人的冷嘲热讽,黛玉却已经不甚放在心上了。

    时间飞逝,展眼到了春闱放榜,这日杏花漫天,林成从几百人中挤了进去,把那墙上的名榜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一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林泽的名字!

    同年四月,林泽殿试入一甲之列,皇上钦赐进士及第。又在一甲之中录取三名,其中就有林泽。

    “林泽……”金殿之上,皇上位处高处,目光从手中的试纸移开,落在殿下那个恭敬肃然的小小少年身上。不禁启唇一笑,道:“赐,姑苏林泽,探花及第。”

    第67章 元春省亲皇上出宫 黛玉认亲北静太妃

    林泽也没想到自己当了探花,第一个来恭贺的居然是贾家。瞧着坐在花厅里满脸含笑的贾琏,林泽在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就听得贾琏笑道:“林表弟正是大喜呢,怎么还叹气呢?”

    林泽心说:我怕你媳妇儿又干坏事儿去啦!

    想到那凤姐在馒头庵里收了三千两银子,不声不响地就干了一件缺德的事儿,林泽心里就有些发怵。虽说他也不信什么阴私报应的,可那是因为他是坚持科学发展观的三好少年。但是凤姐缘何有这样的觉悟?不过是她仗着财势欺人罢了。

    林泽摸了摸下巴,笑着说:“这算什么大喜呢,都是琏二表哥抬举我啦。”

    贾琏便也笑了笑,拿起手边的茶吃了一口,见林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便笑着问:“怎么今儿个林姑父不在呢?”

    林泽便道:“老爷一早就进宫去了,还交代说晚上不必留饭了呢。”说着,便又满怀关心之色地看着贾琏道:“琏二表哥,我怎么听闻贵府的一个侄儿媳妇儿去了?”

    贾琏也叹息一声道:“是东府蓉哥儿的媳妇儿去了。”说着,不免想到秦可卿那样的品格,想到她去时,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便也脸色哀沉下来,只叹息说:“那蓉儿媳妇儿往日里看着也最是个好的,怜贫惜老阖府交赞,这一去,当真教人纳罕。”

    林泽眼色一暗,却不动声色地问:“府上的娘娘在宫里可好么?”

    贾琏闻言微讶,他最知道的,林泽很不愿意提起二房的事儿。何况是宫里的元春呢,以前也没听他问过。可见林泽问得真诚,便也按下心头的疑惑,只笑道:“娘娘在宫里一切安好,前儿个还得了老圣人的赏赐。皇上也给了二老爷好些嘉奖。”

    林泽眉头一挑,果然?

    后世说起秦可卿此人,评价各不一样。也有说她是前朝公主的,也有说她是旧太子遗孤的,更有的说是她乃警幻仙姑化身。林泽也想了很久,还是比较偏向于秦可卿之死,和贾元春在宫里的晋位有着莫大的联系。

    贾琏见林泽沉思不语的样子,又想到他来时,老太太耳提面命的话,不由地就有些犹豫起来。按理,人家林表弟当初住在贾府的时候,也没见谁跟他这么客客气气的。现在人家一中了探花,家里就这么兴兴儿地过来赶着要请人家过府,说起来,怎么都有些膈应。

    林泽一抬头,就见贾琏一脸的纠结,眉头微挑。他大概能猜到贾琏今儿个来是为什么事儿了。幸而林如海今天不在,否则还得一起去贾府作客呢。聪明的林泽已经从贾琏的表情里猜到了,这贾琏来这儿,怕就有贾母的交代。

    果然,贾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林表弟,虽说你现在正忙着,我这话也不好开口。可你看,你都从咱们府上搬走这么一年多了,老太太几次三番地来请,你都有事儿耽搁着不能去。明儿个正是二老爷的生辰,林表弟若得空,不如去咱们府上走一走,也让老太太心里高兴高兴?”

    林泽在心里闷笑:让贾母心里高兴?怕是让贾母心里放心才对吧。贾元春在宫里当上了老圣人的小老婆,这事儿贾家上下只顾着乐呵了,可贾母那是最眼光毒辣的,岂会看不出来老圣人和贾元春这一对很难走远呢。

    现在他中了探花,入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那也是最清贵不过的官儿,虽说品级是小了点儿,可难得就在于离着皇上近呀!谁不知道有句话说的,“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正因着这个,才说庶吉士号称“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都有机会平步青云。毕竟,官大官小的,常在皇上跟前露脸才是最重要呢!

    贾母可是打的一手好牌,知道林泽中了探花又是当今钦点入翰林院的,这不就急着要把人拢络过去么!说到底,那也是为着贾家打算。贾元春在宫里能靠什么拢络老圣人?凭容貌长相还是手段?论着手段,那慎太妃是什么人,不动声色地也能给贾元春下好些个套儿。论容貌姿色的,林泽轻笑,他可是听说慎太妃已经让娘家送了两个貌美的家生子进宫做宫女了。

    看来贾母是着急了。

    也是,贾元春是贾家现在合力也要抱住的一株大树。如果贾元春失宠了,那么贾家也就没有能力再培养第二个这样的姑娘进宫搏宠了。毕竟么,另外的三春姊妹,迎春性子软弱温和,不堪大用。探春又是庶出之女,就是有这能耐,王夫人也绝不会送她出人头地。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么!最后一个惜春,年纪太小,又是宁国府的人,贾母再怎么着,可是也难做她的主。

    想了想,林泽笑道:“既是二舅舅的生辰,明儿个我就和妹妹一块儿过去罢。”

    贾琏闻言,喜不自禁。原还以为林泽必要推脱不去的,结果却没想到林泽这样的好说话。当下便笑道:“明日我亲自驾了车来接林表弟!”

    林泽也笑着说:“既是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说着,便起身道:“琏二表哥,我送你。”林泽亲自把贾琏送到门口,见贾琏正要上车,想了想,还是伸手拉住了贾琏的袖子,见贾琏回头看来,便淡淡一笑说:“琏二表哥,听说琏二嫂子如今是有了身孕的人了,明儿个我让玉儿再带些养身的药材去。”

    贾琏闻言,果然更是大悦。忙不迭地谢了,转身上车离去。林泽看着远去的马车,终究在心底低低一叹,有些事情,也许并没他想的那么糟。

    等到晚间,林泽听闻黛玉回来了,便过去找黛玉说了会儿子话。黛玉便笑道:“我见着琏二嫂子如今的样子,真是和当年太太怀着澜儿的样子是一样的。”

    林泽便笑道:“这话怎么说的?好好儿的,怎么又说起太太来了。”

    黛玉笑着拿帕子掩了掩唇角,只笑道:“你不知道,如今琏二嫂子怀着身子,每日里都被平儿服侍的妥妥帖帖。那些个金簪玉器的也都收了起来,衣裳也整洁朴素得很。我这些日子幸而是日日去的,不然也要认不出来啦。”

    林泽心里纳罕,这哪里是凤辣子呀!这么温柔如水的,和原来的那个杀伐果断的凤姐儿可差得太多啦。

    瞧着黛玉也为王熙凤高兴的样子,林泽心里的那一层担忧也渐渐地去了。也许这样的凤姐,不会沾惹那日后要了她命的人命官司罢。只是到底有些不放心,他并不算讨厌贾琏夫妇,至少在荣国府里,比起那不上规矩又没个眼力劲的二房,他对大房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当然了,这其中和贾赦和贾琏给林泽的间接帮助是分不开的。

    “明儿个咱们一块儿去荣国府,贾老太君让琏二表哥来接我过去。”

    黛玉秀眉一挑,看着林泽笑道:“怎么现在说要去了,之前老太太打发了几次人来,你都推说有事去不了。老爷也说要你用功读书的,回了那些个人。你们倒是轻松了,只我受累。去了那里,没见着琏二嫂子之前,老太太和姊妹们问了好几次。”

    说起这个来,黛玉还有气要生。那薛家的宝钗也不知道是那一根筋不对了,几次三番的拐着弯儿地来打听林泽。黛玉心思本来就敏感,听得薛宝钗一个劲地提到林泽,不免会想到这薛家对林泽的打算。又想到那薛家和王夫人又都是一路的人,心里就有些不快。

    只是这些话,她都按在心里,不想说来平添烦恼罢了。

    林泽只笑道:“你就说老太太问我好了,哪有姊妹们也问的道理。”说着,林泽伸手揉了揉黛玉的发顶,又笑着说:“明儿个你还去看琏二嫂子么。”

    “怎么不看。”

    “既去看,我倒有话要嘱咐你。”说着,便低低地略把那馒头庵的事情简化着说了说,只是去掉了那凤姐所为,也只把馒头庵一带而过。重点还是说起那守备之子和张家之女金哥的事情。

    黛玉听罢,果然十分感动,不禁微红了眼眶道:“世间竟有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可惜我不能一见。她父母那样的人,竟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儿,说来也是最大的讽刺了。”

    林泽便也笑道:“正是啊,所以咱们就算不能帮他们,却也不能害了他们不是?”见黛玉抬头看着自己,林泽便笑着把自己的打算附在黛玉耳边轻轻地说了。末了还道:“好玉儿,这事儿成不成的,可就在你明日了。”

    黛玉听罢眉头却微微一皱道:“只是不知道,琏二嫂子她……”

    林泽忙道:“或许琏二嫂子并不曾沾染这事儿呢?你只明日小心地问一问就是了。”

    说得黛玉也点了点头,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林泽才回房歇下。第二日大早,林泽和黛玉用罢早饭,便往荣国府这里来。林泽才一出门,就见贾琏坐在车辕上,果然如他昨日所说,亲自驾车来接。

    见林泽出来,贾琏便笑着迎了过来,说:“林表弟,我来接你了。”

    林泽被他这样一说,也不免笑道:“有劳琏二表哥亲自来接我。”说着,便踏着小凳子上了马车,不一会儿,贾琏也进得车内来。二人在车中彼此说笑,不多时就到了荣国府。

    林泽下车时,就见黛玉已经换乘了小轿进去,当下便也对贾琏笑道:“玉儿定又是赶着去看琏二嫂子了。她回来常说琏二嫂子如今性子温和,和往日大不一样呢。”

    贾琏便也笑道:“可不是,连我也要吃惊的,何况林表妹呢。”说着,二人便先去拜见了贾政。

    这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闹热非常。林泽和贾琏一起进来,就见贾政坐在正席上,贾赦也陪坐在一旁。更有贾珍、贾蓉等也都在列。林泽一一见过,便听贾赦抚须笑道:“外甥怎么这么多礼,原是一家子的骨肉亲戚。”说着,便亲自要来扶林泽。

    林泽忙笑着让了一回,只笑道:“大舅舅慈爱,我这里给两位舅舅请安了。二舅舅的好日子,家父却因身体不适不能前来,要我略备了些薄礼。”说着,亲自捧了一只紫檀木盒奉上。

    贾赦笑眯眯地瞅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却有些好笑。这林如海分明是借辞推脱,可又送了这么名贵的礼物来,叫老二也说不出话了。

    果然,贾政听闻林如海身子抱恙不能前来,脸上就有些郁色。可见林泽笑着捧上一只紫檀打造的木盒,再一看里面的东西,当下喜得不行。他原酷喜读书,在人前也最喜欢做出那读书爱学的性子来。这林如海送来的东西当真是合了他的心意。

    一时又有同来恭贺的宾客上前送礼说笑,林泽便退到一边,只和贾琏偶尔笑着低语几句,便不大显了。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些戏文,林泽也不怎么听得懂。偶然间一个回头,就见贾赦冲着他笑了笑。林泽眉头微微一挑,他怎么以前没发现大老爷原来是个聪明人?

    这时,贾琏也执了酒杯对着林泽手里的酒杯微微一碰,笑道:“林表弟,这戏听得可好呢?”

    林泽因笑道:“这台上的戏有什么趣儿,不过都是照着戏文唱出来的罢了。要我说呢,这台下的戏才真真儿的好呢。”他声音低低的,还带着几分笑意,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经泛出些许粉色。

    贾琏一时看得愣住,回过神来时就又听得林泽低低地凑在他旁边说:“今儿个怕是宫里有喜事呢,你可得预备着给你家老爷说说。”说罢,也不管贾琏的神色,径自又吃了一口酒。

    今天是贾政的生日,贾元春不就是该在这时候晋位么。林泽笑眯眯地吃了一口酒,这么讨好的当口,贾元春晋位到底是托了谁的福,谁都说不准。也许她当真是自己告密讨来的恩赏,又或许那只是老圣人一时兴起打算要封她为妃。可不管怎么说,林泽知道的是,这事儿只有在将发未发之时揽在自己身上,那才能讨得了便宜。

    林泽眯了眯眼睛,看着贾琏神色慌张地跑去贾赦耳边低语数句,又见他们父子二人时不时地朝自己看过来,心里一阵好笑。如果他生为贾家的人,现在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么大一个功劳背在身上的!想到这里,林泽托起了酒杯,遥遥地冲着贾赦敬了敬。

    贾赦像是被吓到了一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他惊疑不定的表情慢慢的褪去,剩下的只有坚定。林泽笑着看他对贾政说了一两句话,那惊疑不定的神色就出现在了贾政的脸上。

    如果这不是在席上,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这么多人。林泽说不定会忍不住站起来为贾赦的演技鼓一鼓掌。这么会演戏的大老爷,不当演员太可惜了!

    正如林泽所料,在满屋欢庆的时候,忽有门吏忙忙地跑了进来,到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的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

    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

    贾赦已经得了林泽的话,心里虽有些惊疑,却比贾政等人沉稳许多。贾政虽也听了贾赦的话,但是那么似是而非的,谁知道是真是假。一众人等皆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只一会儿,贾母等合家人等也收到了消息,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

    有两个时辰工夫,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等语。

    那时贾母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那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妈等皆在一处,听如此信至,贾母便唤进赖大来细问。

    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加封为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林泽去接黛玉的时候,就见黛玉脸颊泛红,一双凤眸微微泛着水光,不由地笑道:“玉儿这是醉了?”

    黛玉只斜睨了他一眼,正要说话的时候,就听得身后已经传来一声娇笑。林泽回头看去,原来竟是凤姐。只见凤姐身上穿了一件芙蓉红镂花对襟短袄,镶着灰鼠风毛,下系鹅黄五色盘锦棉裙,发间绾了金坠脚扁簪,鬓角别两朵绢扎的粉桃花儿,越发显得容色清丽,唇若红菱,掩不住天生的秀色。

    “琏二嫂子,好久不见了。”

    王熙凤的肚子已经鼓鼓的了,可她身材纤细,怀着身孕仍然步伐敏捷。林泽瞧着跟在她身侧的平儿,不禁微微一笑。怕是苦了她身边服侍的人,这样不肯安静的主子,怀了身子也不省心呀!

    果然,就听得平儿笑道:“奶奶,你可小心着脚下。若你有个一二的,回去二爷还不得扒了我的皮!”一面说着,一面已经低头给林泽和黛玉请安。

    王熙凤便笑道:“瞧瞧,我在家里有一个小管家,出来了,还有一个女管家。等回去了,又来个老管家!哎呦呦,可把我当什么了呢,竟半点自由都没有了。”说着,便拉住黛玉的手冲着林泽笑道:“林表弟,我觉得林妹妹在我这里竟好。你也别带她回去,只留她和我一处儿说话。等明儿个我身边没人这么看着我了,再接回去不迟。”

    说得黛玉和林泽都笑了,黛玉更是笑着说:“琏二嫂子这么说我呢,难道我竟是给你解闷儿的了?”又对平儿道:“你家奶奶这样说话,你可也不管管。如今你也是主子了,怎么还让她这么骄傲横行的!”

    平儿只抿着嘴轻笑说:“她最是个不能激的,我哪里敢呢。我称主子,可要真正儿的主子哪里去呢!”一面说着,一面便拿了披风给凤姐穿上。又对黛玉笑道:“林姑娘既和我们奶奶好,怎么还这么赶着要回家去,不如在咱们那儿住一宿陪奶奶说笑说笑?”

    黛玉笑得不行,只拿手拉着平儿对凤姐说:“我平日里还打量你最能说不过的,如今才知道,你身边这个才最能说!”说着,又笑道:“等日后有的说笑玩闹的,只等你平平安安地给我生个小侄子,也就是了。”说罢,便笑着看向王熙凤鼓起的腹部。

    王熙凤便道:“今儿个算是留不住你了,改日可定要来的。”又想到今日宫里头传下来的话,不免心里也有些不安,便向林泽问:“林表弟,你先时在前头的,可瞧着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林泽便道:“听说是大喜的事儿,单瞧着府上有品级的女眷都进宫谢恩,也可知大约是你们家娘娘的好事儿。”说到这里,难免想到贾赦那时和贾政说话的样子。他反正是把鱼饵都给了贾赦,至于说贾赦到底能不能钓到鱼,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等林泽和黛玉辞别的王熙凤时,贾母等人却仍在宫中未及回来。林泽也不欲多等,只带了黛玉回去了林府。才把黛玉送回屋子,就听林成过来说林如海又找自己。林泽心里正纳闷呢,这多早晚的,怎么就找着自己有事儿了?

    可一到林如海的书房,林泽就吓得一愣,见着坐在上座的那人,忙躬身请安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皇上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这一点林泽一点都不怀疑。可是皇上这么和蔼可亲的样子,居然是对着自己?这一点就让林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温和笑意的男人,林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会有几分暖意涌现。好像……很开心被他这样对待。

    水湛在一边看着林泽和皇上说着话,两个人都是微笑着的样子。他们自己不曾发现,可水湛在一边却瞧得分明。林泽微微上翘的唇角和皇上如出一辙,皇上轻挑的眉头和林泽也十分相似。只是皇上身形伟岸且容貌端正,林泽却是长身玉立形容婉转。

    “林卿,你家的孩子,很好,很好。”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皇上才恋恋不舍地送开握着林泽的手,转头对林如海说出这话后,又极快地回头对林泽笑道:“小林卿博学多才,如今在翰林院里任庶吉士,日后的前程也指日可待啊。”

    林泽微微一惊,这话是皇上说的吗?

    转头看向林如海和水湛,见他们俩都是一样的温和笑意和频频点头,林泽再一次在心里默默地腹诽道:一定是他打开的方法不对!可是这话,真的能从皇上嘴里说出来吗?

    可以说,他的前程虽然是要自己去挣,但是最终还是需要皇上给的。现在皇上金口玉言说了这么一番话,意思是……他日后的前程,就这么……妥了?!

    节奏有点太快了……林泽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想。

    “林卿的宅子倒十分玲珑精致,和京里的其他宅子修缮大不一样。格局构造也另有一番匠心独运之处,朕倒是还想看看你们家的宅子。”

    林如海闻言,便笑道:“蒙皇上不弃,这宅子的修缮打造,都是由犬子一手包办。若要夸,皇上是夸错臣了。”

    闻得林如海这样说,皇上的眼睛倏然就亮了。“果真?!”

    林泽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皇上目光热切地看着自己。他正不解呢,可不等他作什么反应,皇上又发话了。“小林卿,你陪朕到处走一走罢。”

    “小林卿,你小时候可有什么趣事儿说来听听。”

    林泽看着自己被皇上牵着的手,又瞥了一眼身后维持着两三步距离的水湛和林如海,内心深深地泪流了。皇上,不带这样的!受宠若惊什么,我现在只感到了惊啊!

    可是皇上问话,林泽是不敢不回答的。于是自己小时候的那些事儿又被翻腾出来说了说,林泽的本意是想美化一下自己的形象来着,可他身后却有一个熟知他儿童时期一切起居坐卧的林如海。所以,在皇上时不时的爽朗笑声中,林泽的小脑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等到终于送走了兴致不减的皇上和水湛,林泽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就见林如海满脸含笑地问自己:“泽儿,你瞧着皇上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啊?”

    ……

    沉默许久的林泽想了又想,还是没法说出什么“励精图治”、“勤勉治国”的赞美词汇来。只好在憋了半天之后闷闷地哼了哼说:“感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非常亲切。”

    听到林泽的回答后,林如海笑了笑就回去了书房。留下林泽一个人站在大门口,维持着送别皇上的姿势良久。抓了抓后脑勺,林泽觉得这种天气他还是早点回去被窝里待着才好。瞬间就把烦恼抛之脑后的林泽大爷可不知道,第二天林如海上朝之后,又被皇上留下深谈了一番。

    至于说某位皇上在阔别的十余载之后,终于听到了自己的爱子对自己的评价,那一脸的温馨柔和,差点没把林如海给吓着。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林泽能知道的事儿。

    林泽能知道的也就是,皇上终于有动作了,浩浩荡荡的省亲工程也要开始了。

    当今圣上贴体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

    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女儿,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

    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皆要赞一声当今圣上。

    林泽使林成出去打听了一回,回来便得知,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正在修盖省亲别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祐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林泽听到这些,便是冷冷一笑。这些个人家,只知道省亲时的繁华似锦,又怎么会能料到,省亲之后的光景是怎样的艰难。圣上的旨意里提及一条,“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当真是最机智不过了。

    那些个贵人、妃嫔家的,哪一个不想趁此争个风头。就是那些位分略低的,也有家中财资胜过多少肱骨大臣的。皇上下了这么个旨意,原就为的掏空他们的身家。可怜这些人还兀自沾沾自喜全然没有半点醒悟呢。

    在接到贾琏的信后,林泽笑眯眯的吃了一口茶,把那封信往桌上随意一扔。反正都是贾家自己掏空自己想要作死,难道他还得上赶着拦住他们不成?把大房和贾环捞出来那就是他对贾家的仁至义尽了!

    于是林泽在接到贾琏的信后,再一次来到了贾府作客。虽然这次距离上次贾政的生日,也就不过半月不到的功夫。可林泽心里高兴,加上凤姐身子又稳了,也在贾母这里说笑凑趣。一时贾母这里竟是欢声笑语连连不绝。

    薛家母女赶到贾母那里的时候,贾母那里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了。

    凤姐儿正一边递了茶给贾母,一边眉飞色舞道:“说出来老祖宗可也别笑话我。我活了这么大,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呢!娘娘省亲从来没见哪一朝有过,单如今有这么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哎呦呦,要我说呢,等娘娘真的回来省亲了,那可是天大的体面呐!”

    贾母本就爱凤姐口齿伶俐,听她这样说,便也含笑说道:“这都是皇上宅心仁厚,万事以孝当先。若不然,哪里会有这天大的惊喜呢?”又对凤姐笑道:“你才活了多大的年纪,就说起这些个话来。不说我们笑话你了,你肚子的那一个怕也偷偷笑你呢。”

    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凤姐也把脸颊一红。只抚着肚子笑道:“他才多大点儿的人,也敢笑话他老子娘了?等他出来了,看我捶他不捶!”

    一时说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就在这时,薛家母女便已经扶着丫头的手进了屋子。

    薛姨妈满脸笑容,目光轻扫,不但荣国府的女眷们并宝玉都在,就连林家兄妹二人人也赫然在座。便把眼神一暗,却又见凤姐容光满面的样子,也露出了笑意。

    薛姨妈福了福身子,笑着问:“给老太太道喜呢,我们才听着了个喜信儿,这里的娘娘要回来省亲了?”

    王夫人原在一旁坐着,只听凤姐等人笑闹,也不插话。见薛姨妈来了,便先笑着迎了进来。又听她这样说,当下心里志得意满,只满脸喜色地笑道:“正是呢,才刚大老爷和老爷从宫里头回来,都说了,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这事儿啊,一准儿已经定下了的。”

    凤姐儿也在一边凑趣笑道:“姨太太不知道,娘娘不但能回来省亲。日后每月逢二六之期,家眷也可入宫去请安的。”说着,便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王夫人。

    贾母见薛姨妈和宝钗还站在当中,便也笑着让鸳鸯去移了椅子过来让她们母女两个坐了。回头便吩咐王夫人说:“这是阖府上下的好事儿,你找人去告诉厨下,等晚上就预备好了席面儿,咱们也好生乐上一乐。”

    王夫人忙站起身笑着应道:“这是自然的。外头的事情自有爷们儿们操心。我们就只管好生高兴,等迎了娘娘回来才好呢。”说罢,便已经吩咐了金钏儿去交代各事不提。

    宝钗见王夫人眉宇间满是笑意,便也抿着嘴笑道:“我虽然不大懂得外头的事儿,戏文倒也看过两出儿。真真儿的是从没有看到过哪朝哪代能有妃嫔回家省亲的呢。可巧,偏生大姐姐才得晋封了贤德妃,后脚便有了这样的旨意。说不得,这许是大姐姐的福气呢。”

    这话说得,竟是一下子就对上了王夫人的心思,当下满脸都笑开了。只拉住宝钗的手细细摩挲了一回,嘴里笑道:“好孩子,倒是你会说话呢。要说呢,这旨意来得也巧,你大姐姐在宫里才晋了妃位,可巧圣上又添了这么一道旨意。我也说呢,满眼看去,哪一朝哪一代的有妃嫔能省亲呢。”

    可不是么?早没有这样的旨意,晚没有这样的旨意,偏生就在自己女儿才晋封了贵妃,这旨意就下来了,可不就是专门为元春才发的?这么瞧来,女儿在宫里,想必也是荣宠非常呢!

    满屋子人都是满脸喜色,凤姐儿眼珠子一转,就拉着黛玉手笑道:“老太太,您瞧。上回林妹妹来了,娘娘就晋了妃位,今儿个林妹妹来了,又有这样的好事。不是我说,这林妹妹呀,可是个福星呢。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王夫人手里帕子就紧了一紧,暗暗地瞥了一眼凤姐儿。可凤姐儿正拉着黛玉的手对着贾母说话,却是无暇瞧见。倒是林泽瞥见了王夫人的神色,最近微微一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黛玉被凤姐握住手,脸上一阵羞窘,忙道:“琏二嫂子别说这样的话,我可当不起呢。娘娘自是有大造化的,我们是什么福气呢,再怎么着也没法儿和娘娘比的。”

    贾母却是点头笑着应和道:“你琏二嫂子说的很是,玉儿啊,就是我的福星!”说罢,已经拉过黛玉搂进怀里一阵笑。

    那边王夫人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偏又发作不得。满屋的女眷彼此说笑,正值此时,忽闻得有丫鬟来报说:“北静王太妃来了。”

    贾母心里一惊,屋内众人已经各自歇住了笑声。林泽也和贾母说了一声就避了出去,贾母那里也有丫鬟搬了玻璃屏风过来遮住了,黛玉、宝钗并三春姐妹都齐齐地避入屏风后面。

    不一会儿,北静王太妃进来,贾母便笑着上前请安,北静王太妃忙扶住了。贾母年事本高,这北静王太妃年纪却不过三十多岁,容色清丽婉约,又因和北静王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到水溶年满十五的时候,便上了折子请封水溶为北静王,他们夫妻二人却都退到了后面。

    北静王太妃一面笑着,一面扶着贾母在炕上坐了,又笑道:“我不过是来坐一坐,老太君也别太拘束了。”

    贾母闻言,也笑着应了。

    北静王太妃因笑道:“尝闻得你家有最出挑的几个姑娘,只是往日并不得缘见。不知今日可能一见否?”

    贾母只笑道:“有何不可。既这样,便叫人请她们来就是了。”说着,便回头让凤姐去内室里把宝钗、黛玉并三春姐妹都带来。

    北静王太妃细细地打量了一回,见宝钗站在最前面,体态丰满,品格端芳,隐隐有众女之首的意思。便笑着问了一回宝钗几岁了,又连声夸数句。话毕,见三春姊妹旁边站着一个优雅绝俗的姑娘,不由地起身过去拉着黛玉,着实细看了一回。

    回头便对贾母笑道:“都是好的,你不知叫我夸那一个的是。”早有人将备用礼物打点出五分来:金玉戒指各五个,腕香珠五串。北静王太妃笑道:“你们姊妹们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罢。”五人忙拜谢过。

    众女正要退下,可北静王太妃却拉着黛玉的手有些舍不得放开,只看着黛玉的秀眉道:“真是好灵秀的一个孩子,我若有幸,真想认你做个女儿才好。”

    一语话毕,已经有人先笑出声来。你道是哪个?

    第68章 审时度势贾母说亲 横生枝节宝钗复选

    说实话,贾母对薛宝钗这个姑娘的感情很复杂。

    如果薛宝钗的家世可以再好一点的话,哪怕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官,也没有关系。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在贾母给林如海表明了想要结亲的意愿被拒绝后,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薛宝钗列入候选对象名单里的。

    可是薛宝钗的家世却是贾母无法忽视的一个弊端!

    王夫人每日里只把眼睛搁在薛家的银子上。没错,老太太得承认,薛家的确有钱。虽然比起早些年薛老爷在的时候,薛家现在的产业已经有些走下坡路的意思了,可架不住薛家的底子厚,只要不是那么混账地硬是要败家去败家,想来薛家的银子也够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两三辈子不事生产了。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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