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红楼]林家养子 > 正文 第27节

正文 第27节

推荐阅读:坏毒小炮灰饲养指南[快穿]单纯的处女女友的牌友反派偶像全明星斗破之双系统爱上水仙花[自攻自受]明日操控者禁止滥用魔法天命凰谋

    [红楼]林家养子 作者:赵四大爷

    第27节

    听凤姐这么一说,邢夫人吊得老高的心才缓缓落下。

    “既这么说来,云丫头倒是个能忍的。从前瞧她,一副小孩子心气儿,任性乖张,平素里也最没规矩的一个。然而现在看来,却是深藏不露的很。”邢夫人一边说着,自己已经一边笑了出来。

    “我从前还说呢,老太太未必中意云丫头。可这云丫头既嫁进了咱们家来,那可是和老太太一个姓儿的侄孙女儿,比起夏氏,能不多宠着些?现如今倒好,云丫头闷嘴葫芦似的,不做声倒罢了,一开口,连我都被她吓了一跳。”

    凤姐想起前一刻在荣禧堂里,湘云那一番争权夺势的手段,心里也不由地暗暗佩服起来。

    只是,这管家的差事,终究是吃力不讨好。夏金桂和史湘云是年轻媳妇儿,对管家大权眼馋得很,孰不知这权利的背后辛酸,旁人再难窥见一二啊!

    第94章 复妃位慎太妃作梗

    元春被褫夺封号贬为贵人不过一夕之间的事儿,后宫众人静观其变却是不敢再去招惹宝钗。贾元春被褫夺封号倒是她一人作孽的事儿,只是听闻得连累了母家,那确实实实在在叫人骇怕了。

    妃嫔身处后宫,唯一能倚仗的,不过是皇上的宠爱。帝王一怒,伏尸千里不是没有的事儿。何况,这太上皇让位虽有好几年了,但是有不少妃嫔都能看得出,这太上皇的心气儿还没平呢。贾元春的事儿不过是一时触了太上皇的霉头,往后的日子里,只怕这贾元春是再难有翻身之日了。

    就在后宫众人唏嘘不已的当口儿,慎太妃这里的宫苑却是灯火通明。

    “这都这么晚了,太上皇今日也在承乾宫歇下了,娘娘也早些安置罢。”说话的宫女穿着一身水绿色长裙,模样齐整,口齿敏捷,穿戴打扮皆在其他宫女之上。

    此刻她一面给慎太妃揉按着肩膀,一面说着话,也不见慎太妃有半点恼怒之色,便可知她在这宫里的地位只高不低了。

    慎太妃听她这样说,便揉了揉眉心道:“如今这宫里众人恐怕都已心怀畏惧,薛氏好利落的手段,只可惜了贾氏。”说到这里,不免想到贾元春在太上皇面前失仪受罚,神色间便带上了几分蔑意。“本以为她是个聪明的,谁想竟如此蠢笨。薛氏三言两语就激得她忘记了东南西北,不想想,深宫内苑的,哪里容得她如此放肆!”

    “娘娘说的是。”

    正说着时,就有一个小宫女进来低低地唤了一声“彩棠姑姑”,慎太妃便睁了眼睛拍了拍她的手。彩棠赶忙从那小宫女手里端过菊花茶,打发了那小宫女下去,才近前服侍着慎太妃饮下,才道:“承乾宫的那位再如何得宠,也越不过娘娘去,娘娘在太上皇心里那是独一份儿的,谁也比不得。”

    这话说得正合慎太妃心意,便也抿唇笑了,点着彩棠的额头笑道:“倒是你乖觉,素日里难为你在本宫身边想着。只是,这薛氏受宠,本宫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娘娘不必忧心,左不过如今娘娘的份位已经是阖宫最高的了,等闲妃嫔也不敢在娘娘面前放肆。饶是承乾宫的那位如今怀着龙嗣,可见着娘娘,那还不是一样得行礼么。要奴婢说呀,这宫里虽没有太后,可娘娘却跟太后是一样儿的。”

    慎太妃闻言心中大悦,才又道:“本宫倒是差点儿忘了,这薛氏倒有好几日没来请安了。哼,下流狐媚子东西,仗着坏了龙嗣就得意了起来,日后这孩子生不生的出来,还两说呢。”说着,自己心里反而先疑惑了起来。“要说,这宫里头倒是有十年未有妃嫔有孕了,太上皇年事已高,这薛氏……”

    彩棠也想了想,才低声凑在慎太妃耳边道:“奴婢听闻,这贾氏的祖母乃是当年服侍过太上皇的宫女,当年先老太后不也是一直无孕,后来好容易寻了方子……”说着,忽见慎太妃沉了脸色,彩棠便立时噤声跪在地上道:“奴婢该死,妄议先老太后,实在该死。”

    慎太妃脸色一整,冷哼一声让彩棠先起身,才冷笑道:“什么妄议不妄议的,已经死了多少年的人,难道如今连提起都要这么害怕吗?本宫如今早不是当年仰她鼻息的小小嫔妾了,如今既在自己宫里,如何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

    一番话说得很是冷厉,话语间不无当年屈居人下,仰人鼻息的怨恨。

    彩棠心知自己勾起了慎太妃旧年的不堪回忆,只低了头不敢再说。慎太妃复又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对彩棠道:“这事儿倒也奇得很,若说那贾氏有娘家相助借着偏方儿想要怀上龙嗣,怎么偏偏这好儿却落在了薛氏的身上?”

    “奴婢想来,这其中的缘故,只有贾氏身边得力的大宫女才知道呢。”

    一言点到即止,慎太妃会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本宫瞧着今晚的夜色很好,明儿个必是好天,不如去看看昔日姐妹也好打发光阴。”

    及至次日,慎太妃便带了彩棠往元春这里来。

    因太上皇念及旧情,倒也没有让元春搬出长春宫的意思。只是如今元春因被褫夺封号,早不能居在主殿之中,便让宫人拾掇了偏殿出来,暂且偏居一隅罢了。

    此番慎太妃到来,倒让元春倍感意外,心中惊喜交加,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反而抱琴十分乖巧,见慎太妃来了,一派应对,很是得宜。慎太妃私下打量了抱琴几眼,心里也点了点头。再看元春时,眼神便有几分不善。

    “蠢笨的东西,让你去服侍太上皇,竟服侍得连番生事起来。白白地耗费了本宫为你筹谋的心思,也便宜了承乾宫的贱人!”

    贾元春听见慎太妃这么说,自然不敢分辨,只把头死命低着不作言语。

    慎太妃恨恨地骂了一句,还待要开口时,抱琴已经先一步跪在地上求道:“慎太妃明鉴,我们娘娘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再不是存心要坏娘娘事儿的。如今太上皇怪罪下来,娘娘已经受了责罚,只求慎太妃娘娘救了我们娘娘罢!”

    慎太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才冷哼道:“别一口一个娘娘的,你家主子如今已经降了份位,小小的一个贵人也敢称娘娘,只当这后宫诸人死的不成?”一句话,声色俱厉,吓得元春蜷缩了半边的身子,兀自发抖不敢申辩。

    抱琴虽也吓白了脸色,却仍硬撑着道:“奴婢一时口误,慎太妃宽宏大量,必不会和奴婢计较。否则岂不是自失身份,白让那起子小人看了笑话。”

    慎太妃见她眉宇间仍有骇色,可一派镇静倒装得很好,心里也十分满意,冲着彩棠使了个眼色,彩棠便上前扶住了抱琴。

    “你身边的这宫女倒是很忠心,起来罢,看你吓得样子,没得要本宫替你丢人!”说罢,慎太妃也不去管元春脸色,倒是转过来来对抱琴笑道:“你年纪瞧着也不大,竟不怕本宫罚你吗?”

    抱琴福了福身,道:“奴婢心里怕得很,只是慎太妃向来管理后宫事事勤谨,奴婢平日见慎太妃行事已是如斯神态,心里虽怕,可奴婢不过是小错,慎太妃一贯体恤宫人,奴婢斗胆揣测,是不会被罚的。”

    慎太妃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惊讶起来。比起贾元春这几年在宫里锦衣玉食地消磨了脾性,反倒是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丫头此刻说出来的话更让人讶异些。

    瞥了一眼局促不安的贾元春,慎太妃神色便也懒怠起来,只对贾元春道:“这后宫里,得宠失宠都是有的,你也别太记挂在心上。从前你也是从贵人的位子上一步步晋到妃位的,如今不过从头来过,有什么值当的。”

    “这后宫里的水,深的很。今儿个瞧着得宠的,保不齐明日太上皇就厌弃了。今日虽已被太上皇厌弃的,说不得过几日太上皇念起了旧情,便又能飞上枝头了。这一夕复宠的事儿,多得去了,若人人都和你一般,那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只怕都要死绝了。”

    贾元春听到这一番话,心里大感安慰,立时磕头拜伏道:“多谢娘娘指教,嫔妾晓得了。”

    慎太妃神色淡淡的点了个头,才又笑道:“你这宫里虽是不如从前了,到底也不能缺了服侍的人。这丫头虽伶俐,可只有一个未免小气得很。本宫赏你个丫头也就是了,日后好生管着自己的这张嘴,若再说出什么惹人厌烦的话来,本宫也懒得管你。”

    说罢,便扶着彩棠的手出了长春宫。

    留下贾元春怔怔地看着被慎太妃赏赐的宫女翠儿半晌,才反应过来让抱琴去安排。

    却说慎太妃从长春宫出来,沿着春芳园一路走来,见繁花盛放,不由得笑道:“本宫从前倒是小瞧了她,原是丁点儿不露的人,却不想这样的机灵。”说着,便向彩棠笑道:“如今倒找到个比你还伶俐的了。”

    彩棠笑着福了一福,只道:“娘娘虽看重她伶俐,只是奴婢以为,在宫里当差,最重要的并非伶俐,而是‘忠心’二字。奴婢今日观娘娘试探她之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那抱琴,瞧着是忠于贾氏的,只怕暗地里早和薛氏纠缠在一起了。贾氏如今失势,其中怕也有抱琴的‘功劳’呢。”

    她声音说得又轻又小,慎太妃侧头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唇边的笑容越发的深了。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本宫并不喜欢龙争虎斗的戏码,须得明白,这畜生都是任情任性的,你纵对她们再好,日后保不齐就会反咬你一口。”慎太妃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掐断了一朵极艳丽的芍药,“芍药再美,终究比不上牡丹。这样狐媚的花儿,也不配栽在牡丹身侧,还是早日清理的好。”

    “时候也不早了,想来薛氏怀着身孕,贾氏又遭贬斥,太上皇跟前若没人服侍着,倒是寂寞得很。”

    等到了宁寿宫,果然见太上皇正要上龙撵,一见慎太妃迎面走来,太上皇多日阴郁的脸上也不由地带了几分笑意。又见慎太妃正要屈膝行礼,太上皇忙上前一步携住了她的手,笑道:“都多少年的情份儿了,你还在朕跟前行这大礼。”

    “上皇疼爱臣妾,故许臣妾不行大礼。可臣妾却不敢恃宠而骄,免得哪一日惹上皇厌弃,臣妾当真是要以泪洗面的。”慎太妃一面说着,一面还是福了福身,等行礼罢,才挽着太上皇的胳膊笑道:“这龙撵都备下了,上皇是要去哪里呀?莫非是去哪位妹妹哪里?都是臣妾扰了上皇兴致,臣妾有罪。”

    慎太妃虽然嘴上称罪,可眉眼带笑,依稀有几分娇嗔的神采。太上皇又最宠爱她的,即使是宝钗进宫之后,也未能分其颜色,不过是等到宝钗如今怀了龙嗣,在太上皇心中的份量才加重了不少。饶是如此,慎太妃在后宫里的地位,也已经形如太后,不可撼动了。

    果然,太上皇素知慎太妃心性儿,倒也不恼,只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你,多大的年纪了,竟还呷醋。朕能去哪里,不过是想着先去承乾宫瞧瞧钗儿,她如今怀着身孕,朕也是心里挂念得很。等瞧完了她,自当去你那里的,着什么急。”

    慎太妃闻言,笑容愈发嫣然可亲,挽着太上皇的胳膊笑道:“臣妾昨儿个才去了妹妹那里,瞧着妹妹的气色很是好呢。今日倒还没得空儿,巧的是现在遇着了上皇,便趁着上皇便宜,不如带着臣妾一块儿去瞧瞧妹妹罢。”

    太上皇见她说得恳切,又一心挂念宝钗腹中龙嗣,自然百般应允。

    不一时,龙撵便到了承乾宫门口。太上皇方携了慎太妃进去,就见宝钗斜签着身子坐着,桌上放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碗,里头盛着琥珀色的汤水。太上皇先一步拦住了要行礼的宝钗,就凑了身子去看那碗里的汤汁,疑惑道:“这是什么汤水,从前未见你喝过。”

    “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过是臣妾一时嘴里犯恶心,心想着要喝一碗凉凉的酸梅汁才好呢,故而让莺儿去亲自做了来。谁想等这酸梅汁做好了,臣妾反又不想喝了。这便放着了。”

    宝钗说得轻言细语,太上皇听罢,才朗声笑道:“都是你会折磨人,难为你这宫里服侍的人,竟也是肯差遣的。”说着,又伸手去轻轻地抚了抚宝钗才显怀的肚子,只笑道:“朕看,不是孩子嘴馋,分明是你这个做母妃的嘴馋,是不是?”

    宝钗闻言,忙拿帕子捂住了脸,一时羞得不肯言语。

    慎太妃冷眼瞧着太上皇和宝钗互动,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插进一句话来,“妹妹这胎怀得倒算是乖巧了,要说来,臣妾当年怀着忠顺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折腾人呢。”

    太上皇闻言一愣,似是想到当年,神色间有一瞬间的怔愣,过了一刻才复又笑道:“可不是。当年你怀着孩子,就连朕和皇后都不得安生,更别提你宫里服侍的人了。难为皇后当年夜夜不眠,只为你煮阿胶红枣桂圆羹。”

    慎太妃抿嘴一笑,“上皇只顾数落臣妾,也不想想,当年那阿胶红枣桂圆羹,怕有半数都是进了上皇您的肚子呢。”

    这话说得太上皇也笑出声来,见宝钗笑容恬淡,才想起因和慎太妃回忆往事,不免对宝钗有所疏忽。便指着桌上的酸梅汁笑道:“既你现在不想喝了,不如朕替你吃了,才不枉费他们辛苦做出来的苦心啊。”说罢,果然举起碗来,一饮而尽。

    慎太妃坐在一旁,见太上皇饮罢酸梅汁,才又笑道:“上皇是最念旧情的人,纵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也能记得这样深刻。”说着,便也抚了抚宝钗的小腹,道:“妹妹是个有福气的,能为上皇绵延子嗣,正是妹妹的大福气呢。”

    “从前朕便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宝钗见太上皇和慎太妃都这样说,脸颊上便浮现两抹晕红。当慎太妃的手从她小腹划过时,却仍感到了由背脊升上的一股寒气。可见慎太妃的双眼之中,却尽是笑意,宝钗神色茫茫,也不知道今日慎太妃为何对她这样亲近了起来。

    不等宝钗想得太久,慎太妃便已经转了话锋,对太上皇道:“臣妾想到,当初妹妹还没进宫时,上皇那时也曾夸赞女官贾氏是个有福气的呢。”

    太上皇微微一愣,慎太妃又继续笑道:“难为她一个女官,熬油似的在宫里熬着,好容易因着上皇的青眼做了贵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服侍了上皇这么几年,上皇许她一个妃位,也是使得的。”

    许是因慎太妃的话想到了从前元春的种种好处,太上皇的眸中也闪露出了几分怜爱之色。

    宝钗忙打断道:“贾姐姐是服侍上皇有功,只可惜贾姐姐言辞多有失当之处……”

    不等她说完,慎太妃已经起身执住了她的手,向太上皇笑道:“上皇可知么,妹妹和贾氏可是嫡亲的姨姊妹呢。臣妾想着,妹妹腹中孩儿,若在寻常人家,那是该叫贾氏一声‘姨妈’的,上皇怜爱妹妹,也爱重妹妹腹中龙嗣。臣妾斗胆,也请上皇念在妹妹和龙嗣的颜面上,姑且饶过贾氏一回罢。”

    “可——”眼见着太上皇眼中神色愈发柔和,宝钗心中愤恨可想而知,然而此刻不管是慎太妃还是太上皇,怕都有心想要让元春复位。好不容易才扳倒了元春,宝钗心中纵然不愿,却也莫可奈何。只好退而求其次,向太上皇道:“姐姐所言甚是,臣妾也深觉大表姐平素为人并非如此不谨慎。”

    “大表姐平素为人,谨小慎微,又最和睦姐妹。从前和臣妾之间也并无口角之争,这次贸贸然地闹将了这么一出儿,只怕是有原因的。”

    “臣妾思来想去,只怕这事儿还是因大表姐母亲王氏每月进宫请安探望之时,许是因她的缘故,让大表姐对臣妾有所误会,这才有了今次之争执罢。”

    太上皇听完宝钗这番话,凝神细细思索了片刻,才沉声对身旁侍立良久的李公公道:“传朕旨意:贤德妃冲撞端妃,本应严惩,然朕念及昔日恩情,又因初犯,不忍加以责罚。着,褫夺‘贤德’封号,仍居妃位,日后以‘贾妃’称之。另有贾妃之母王氏,骄阳不善,素有不慈之名,今上以仁孝治天下,朕闻听此事,甚为痛心,着令废去诰命之身,日后也不得加以诰封。以白身居荣国公府上,不得管家理事,钦此。”

    “奴才遵旨,这便去传旨。”

    听罢旨意,慎太妃扶着宝钗的手微微一紧。宝钗抬头看她时,慎太妃已经笑颜嫣然道:“想来贾氏复位,必定要感念妹妹你的恩德了。”

    宝钗嘴角微僵,见慎太妃这样说,只好强自摁下心头的愤怒,淡笑道:“姐姐说笑了。大表姐能有今日,多是倚仗了娘娘的提携。娘娘如今将这等功劳归结在臣妾头上,怕是要让人见笑了。”

    至此,元春重又复位。虽封号被褫夺,然位分一如从前,后宫众人并不敢小觑。再有宝钗身怀六甲,不能侍寝。后宫中虽不乏年轻女子,到底青涩,不如元春善解风情。太上皇一个月里,倒有大半时间都宿在元春宫中,不足两个月,便传出了元春也梦熊有兆的消息。

    第95章 初试探林大爷心寒

    “这么说来,宫里头现在热闹的很啊。”林泽吹了一口茶碗里的茶叶沫子,侧头冲着水溶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我看着贾家的那位娘娘和薛家的那位比起来,道行倒是低得很啊。”

    “啧,这就是你不明白女人心思的地方了。”水溶拈了一块芙蓉酥,吃得那真是津津有味。“贾氏原先没有身孕就算了,可如今既然怀了身孕,她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你瞧好了罢,日后这太上皇的清静日子怕是少有了。”

    林泽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屑地斜睨他一眼,“你倒很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嘛。”说着,咂了咂嘴笑道:“怎么,风流王爷是被哪家的女儿拴住心思了?”

    “去你的!”水溶作势打了林泽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算什么风流王爷,这名声倒被你们给传坏了。要我说呢,裴家那小子才是有福气的,如今在皇上和皇后那里都是过了明路的,眼瞧着只等你妹妹一及笄就能娶了过门了。你这做哥哥的,也不着急着急?”

    “着急?我急什么。”一说到这个,林泽反而笑出了声。

    他也不是不知道水溶说得是什么意思,只是一想到日后得娶个不相识的女人过一辈子,心里就有些个不自在。左右他一个人过得也挺好的,非得要找个女人过日子算什么事儿呀。何况……林泽把眼皮子一垂,静静地看着茶碗里碧绿的茶叶梗漂浮不停。何况,他心里总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就算为了绵延子嗣娶个女人过门,又有什么意思呢。

    水溶还想再说上两句的时候,就听见门板被人大力一拍,抬头一看,只见水湛沉着脸站在门口,一双阗黑的眼睛沉重得如同没有星子的夜幕,黑沉沉的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听闻北静王太妃近几日身子不适,你今日来了半晌,也该早些回去了。”说着,便对身后的小厮道:“你亲自送了王爷回府就是了。”

    话毕,也不理会水溶的脸色,只径自拉着满脸茫然的林泽出了屋子。

    “也难为他,这时候还沉得住气可就不像了。”被赶出门的水溶倒也不生气,只是望着水湛大步离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哎,这心思藏得也太浅了些,日后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还不得吓着他老人家么。”

    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举步离开了沈府。

    而被水湛拉着往书房去的林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侧头看着脸色不大好看的水湛,疑惑道:“三哥,你怎么很生气的样子?”

    “没有。”水湛抿了抿唇,下颚绷得死紧,可愣是装得一脸沉静。

    林泽默默地耸了耸肩膀,这样子要说他没生气,打死也不能信啊。侧首看了一眼自己被水湛攥得死紧的手腕,林泽估摸着,等会儿撸起袖子,大概也能瞧见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了罢。

    等到在书房里,一杯热茶都喝了下去,水湛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只是看着林泽的目光,却让林泽越发的不安起来。

    这种目光让林泽突然捕捉到了一抹异常的熟悉感,好像很多年前,记忆深处曾经铭记过这样的目光。沉静的像是未央湖里最深的潭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阴郁。林泽挪了一下身子,咧了咧嘴笑道:“三哥怎么这么看我,要是我也让三哥不痛快了,就像打发王爷一样打发我出去也就完了。”

    水湛静静地凝视了林泽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永远不会这么做。”他的声音又沉又轻,又急又缓。

    林泽闻言微微一怔,似是怀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探寻再次望进水湛阗黑的眸子里。从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林泽只看见了自己微怔的脸,已经长开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眼角上翘,加上一副傻呆呆的表情,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精明,莫名地有些说不上来的稚气。

    水湛见林泽没有回答,已经伸出手握住了林泽的双手。他的手心有着炙热的温度,握着林泽常年发寒的手,那温度好像一下子又升高了不少,直直地传递到林泽的心窝子里去。

    林泽脑中晕乎乎的,只想到,曾听闻人说起“十指连心”,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你妹妹及笄也不过一年后的事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林泽看到水湛的神色有几分紧张,握着自己的手也有些发颤,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生出几丝与现在不相符的喜悦来。

    “玉儿年纪还小,我和父亲都想着要再留几年才好。只是她如今获封了郡主,婚事也由皇上和皇后娘娘作主,我和父亲纵有心也是无力。再者,裴大哥是将门虎子,又与我有同窗之谊,他的人品我最信得过的。将来玉儿嫁入裴家,想来必是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一桩美事。”

    “如此说来,你也知道你妹妹再有一年就要出嫁了,那你呢?”

    “我?”察觉到水湛握着自己的手越发的紧了,林泽勾起唇角笑了笑说:“犹记得皇上曾召我入宫,当时钦天监的刘大人也在,还替我算了命数。说是弱冠之前不宜娶亲。若是娶亲,则玉石将裂,朝夕不保。既然都有这话了,我怎么会还有什么打算呢。”

    “这是明面儿上的话罢了,虽不能婚嫁,可若是定亲……你,你父亲未必不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的姑娘。”

    “寻常人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及笄之时就要嫁娶的。难不成为着我行弱冠礼方能娶妻这话,得等到多年后吗?想来,那是少有人家这样肯的。”

    林泽说着,因想到林如海初次听闻这话时,那副忧愁焦虑的神情,也笑着摇了摇头。

    谁知,正是由于他这个反应,反而让水湛更加不安了起来。钦天监刘大人回禀的话,不过是因他授意而胡诌出来的罢了。那时候,他还不甚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味想着,林泽年纪还小,若贸然定下亲事,日后必然要有事端的。何况,林泽是他的亲弟弟,在他看来,无一处不好,也是因着如此,便如何也看不上皇上口中所谓的大家闺秀了。总觉得没有一个人家的姑娘堪堪配得上林泽。

    刘大人打着钦天监的名号在皇上跟前信口胡说了一番,倒没让皇上起疑。再加上有他在一旁说和,皇上爱惜幼子之心,他再明白不过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皇上便信了十成十。

    林泽襁褓之中就远离宫廷,皇上不能以亲子之恩相待,如今既听闻若过早娶妻会有损林泽福泽,又如何肯冒这样大的险呢。

    这事恰如水湛当初所想一般,皇上信了这话,找来林如海也好生的告诫了一番,更是把这事也告知了皇后,亲近之人无一不知。也是因为如此,林泽娶妻之事,到底算是告一段落。

    水湛以为,自己不过是一片拳拳爱惜幼弟之心,故而总想着要将林泽留在自己身边。寻常女子,无一个有资格堪配林泽。不说林泽实际上身份尊贵,便是如今担着林家长子的名声,又是深得皇上重用的年轻臣子,未来的光景前途可想而知。那些想与林家结亲的大臣不知凡几,水湛明里暗里地虽然打发了不少,到底架不住林泽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让那些人惦记。

    然而,当水湛今日跨进府门,就听见林泽和水溶的交谈时,他心头恰似被人点燃了一把干草。熊熊的妒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都烧成灰烬,连看着水溶的目光,也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恨意。

    是啊,他好恨,水溶就这样打破了他和林泽之间平静的表象。也恨,因为水溶的这一番话,他终于看清了自己龌龊的内心。林泽是自己的亲弟弟啊!血浓于水,不得抵赖。纵使他们从小分隔两地,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处江湖之远。可他对林泽的亲近之情,无一不发自内心。况且,他本就知道,林泽的身份、来历,可是却仍旧踏入了这禁忌一样的关系里。

    “三哥?”

    眼瞧着水湛的眸色越来越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林泽不由地有些急了。忙伸手使劲地摇了两下,终于把水湛跑远的心思给拽了回来。

    “三哥,你没事儿罢?”

    “虽则你弱冠之年方可娶亲,然而早些定下一门亲事也无不可的。我听闻,都察院副都御史陈大人就常常赞你是少年俊彦,对你青睐有加的很。还有工部侍郎家的千金,也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儿,若你有意,三哥也可为你去说合……”

    说到底,终究是他想得多了。

    林泽只觉得自己的手渐渐发冷,即便是被水湛滚烫的手握着,然而从心底里涌上的寒气却还是止不住的蔓延开来。垂下了眼睛,林泽低声笑道:“有劳三哥为我这样留心着,只是我往日都一心只在文书典籍上下功夫,反而没有着眼这些。”

    说着,便又抬头看向水湛清俊的眉眼,淡淡笑开:“三哥比我还年长些,也好快为自己打算打算。三哥口中提到的这几家,素有贤名,想来必是极好的。我在这里,可要先预祝三哥能尽早抱得美人归,我才好赶着三哥的脚步,也娶一房贤妻啊。”说着,手已经慢慢地抽离开来。

    水湛静静地看着林泽含笑的眉眼,胸口窒息般的疼痛,嘴上却道:“说得是啊,我是该好好儿的……想想了。”

    林泽闻言一僵,嘴角的笑容也顿住了。他看着水湛,极力想从水湛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来,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寻到。手脚冰凉彻骨,可林泽却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麻木了。慢慢地站起身来,林泽只笑道:“叨扰了半日功夫,早知道还不如和王爷一道走了,现下反而没了王爷的马车可以搭乘。”

    “我让人亲自送你回去——”

    不等水湛把话说完,林泽已经亟亟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

    “三哥好意,我心领就是。三哥就此留步罢,我只随意溜达溜达就是了,左不过身边又不是没人,三哥也别见外了。”说罢,转身便已出去了。

    长安本就站在门口候着,一见林泽冷着脸出来,神色凄惶,再回头一看水湛,只见水湛眉宇间甚是惊痛,心头一惊,却不敢多问,忙追着林泽的脚步走了。

    水湛半偏着身子僵坐在椅子上,直到夜幕低垂,明月升空,才慢慢地举起林泽吃过的茶碗,就着林泽用茶的地方,饮下一口冰冷的茶水。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头,水湛却眉也不皱,直到把杯中剩下的茶水都饮尽了,才展开一抹较之茶水更为苦涩的笑意来。

    第96章 觐帝后林泽遇皇子

    看了一眼正埋头在书海里的林泽,闻希白摸了摸鼻子没吭声。他也闹不明白,这林泽的脸色怎么一天比一天难看了,一副冷面阎王的样子,瞧着方圆数十里怕也没个同僚敢去搭话的。啧啧啧,砸吧了两下嘴巴,闻希白在心里默数这俊美小生变成冷面阎王的日子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一数,可不就是堪堪进入寒冬腊月的那段日子嘛。

    哎呦喂,闻希白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

    他就说呢,这林泽的脸色沉得可以啊,可不就是裴子峻那厮惹的祸嘛!要说这刚过完秋天,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左不过茜香国联合了几个乌合小国,在我朝边境时不时地骚扰一下,今上本来只想给个警告来着,谁想三皇子倒是有魄力,在朝堂上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就是他也侧目哗然。

    三皇子其人他是知道的不算多,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三皇子、北静王爷那都是和林泽关系铁打的一样,可亲热了。没想到这三皇子请求亲自领兵,林泽居然半点表示都没有,临了送行都没去,苦了他,在秋风瑟瑟里站了大半日,光顾着看那起子小心思动得忒快的大臣们你来我往的敬酒送行。

    这事儿也就是一个小插曲。闻希白觉着,林泽之所以这么反常,那必须是跟自家挂钩儿的。这么一想,时间又凑巧那么一掐,哎呦呵,可不就是裴子峻那厮年后就要娶妻了嘛。

    林家的闺女那是满京城里没一个不赞一句好的,不说父亲是吏部尚书又身兼内阁大学士,就连兄长那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一个,身中探花又一入朝就进了翰林院,那可是最清贵不过的去处了,加上父子二人都是天子近臣,满朝文武谁不想家里联上这么一门姻亲啊。

    可没法子呀,人家闺女自己个儿也争气,皇后娘娘膝下荒叹,要说放眼天下,有多少好姑娘得上赶着想给皇后娘娘献殷勤呢,偏皇后娘娘只相中了林家的姑娘。加上皇上又最是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的,这林家闺女是又封了郡主又得了封号。

    “永安”二字,可不就是圣意么。

    要说呢,裴家也不是不好,可这么眼热的一个好媳妇儿人选愣是被裴家的二公子给早早的定下了,这满朝文武家里适龄的男儿哪一个不扼腕呢。瞧着林泽的时候,那叫一个亲热劲儿,可瞧着裴子峻的时候,那是表面上带着笑,心里头可咬着牙呢。

    皇后娘娘的旨意很明确,这裴家想娶,郡主也肯嫁。可郡主年纪小小的,过了府让林家多心疼啊。所以啊,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得等郡主及笄了,选个好日子再出嫁。

    说是及笄,眼瞧着也没多少日子就要到了。

    闻希白扒拉扒拉手指头,这都年下了,等年关一过,花朝节可就不远了。永安郡主诞于花朝节,这京城贵妇便传开了永安郡主天姿国色貌比花娇,定是花仙转世来的,一世福泽恩厚。闻希白从他娘那里听见这话的时候便记下了,回头说给林泽听的时候,惹得林泽倒是难得地笑了。

    可不是么,绛珠仙子转世凡尘,林如海如今身体康健,黛玉上有兄长,下有幼弟,又有皇后娘娘和北静王太妃真心疼爱,看来这一世黛玉是不会受什么苦楚了。

    从公文里抬起头来的林泽瞥了一眼正在出神的闻希白,哼了一声道:“你很闲啊,这些誊录的卷宗是想蒙混过去么?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今儿个当值的可是李大人。”

    李大人是翰林院里的编修,为人最是清高正直,最不喜欢态度轻佻的人。每每瞧见了闻希白都要严厉地查检一番,这还不都是因为闻希白看上去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么。再一个,因着李大人的正直是出了名的,连皇上都十分欣赏,便准他严厉教导翰林院里的庶吉士,也是为了他们好着想。

    可这却苦了闻希白。

    他本来就是李大人的重点关注对象,每每轮到李大人当值的时候,闻希白大多时候是能躲则躲,不能躲就溜。好在有林泽在一旁掩护着,倒也没出什么大差错,可今儿个……瞧着林泽已经把桌上的卷宗都拾掇拾掇好了,闻希白的危机意识总算是打响了警钟。

    一把拉住林泽的胳膊,眼下的闻希白可没了半点平日里风流公子的潇洒俊逸,苦哈哈的一张脸,五官都快要揉皱成一团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憋笑。

    “看在同窗的份儿上,好歹你也帮帮我罢,这么多可怎么好呢。”一瞧见桌上长篇累牍的卷宗,闻希白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抚额长叹。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他以后再也不笑话裴子峻那厮每日里奔波劳累了,面对着这些长篇大论似的枯燥文案,他宁愿和裴大冰块做伴,一同沐浴在寒风凛冽之中。

    林泽可没心情搭理他,随手扔过去一本经史子集注解本,指着那封皮上的字,皮笑肉不笑地说:“给人出主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词穷呢,如今可也把你难住了的时候,倒难得的很。我是个榆木脑袋,不堪受用。闻大爷还是指望着古今圣贤来搭救罢,在下可告辞了。”说罢,还连带了一声冷哼,卷起袖子就走了。

    剩下闻希白欲哭无泪,要说林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可不就是之前他撺掇着裴子峻给人家林家小妹送礼物的时候,说的那些个言辞么!裴子峻!狠狠地磨了磨牙,好个裴子峻,说什么兄弟情义,呸!一到准大舅子跟前,这厮闷嘴葫芦也不装了,整个就是一竹篓子倒豆子,把他给卖了!

    一边翻阅着经史子集,一边奋笔疾书,耳边还得为自己把风,闻希白心里那个悔啊,恨啊!暗暗发誓:等小爷过了李大人的查检,看不把裴子峻这厮摁在地上一通狂揍!

    只是,那也得先过关才行。

    不过,那也都是后话了。闻希白如何,那也都是他自作孽,反正林泽是懒怠管的。想到李大人老学究的顶真性子,想来闻希白是要受一通教训的。也好,省得他整日里没事儿闲着,光想着给裴子峻出馊主意,变着法儿地给黛玉送这送那。

    瞧了一眼沉下来的天色,林泽把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年关将近,离那人去边关戍守,算来竟有四个多月了。想到那一日黄昏午后,空气中满是躁郁之气,然而心头恰如冷水泼下,一片冰寒。自打那日之后,那人也上门相邀数次,都被他避了开去。

    后来,他请命攻打茜香国,一去竟有四月之久。

    林泽不知道水湛心里想着什么,可他的心里,那日的气愤、悲苦似乎已经消弭了不少,这段没有水湛陪在身边的日子,一日竟恍惚如一年之漫长。昔日的情绪尽数被磨蚀,剩下的仅仅是对水湛的担忧和思念。

    林泽扯着嘴角,笑得有几分牵强。他竟还在思念那个对自己无心的人,当真可笑的很。

    堪堪走到翰林院大门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迅疾的步伐声传来。林泽还没转头看去,耳边便已经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恭敬禀道:“小林大人安好,皇后娘娘有请小林大人进宫一叙。”

    皇后所居住的坤宁宫自然是最好的,屋内焚着暖融融的银丝碳,薰笼里还搁着怡人的香料。林泽才一入内,扑面便是一派暖意。眼角瞥见殿内正前方的位子上帝后端坐,林泽忙拜伏道:“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福。”

    皇上伸手叫起,又命林泽坐下,才笑道:“朕今日听闻翰林院的陈广和说起,小林大人前几日又病了,如今瞧着当真清减不少,身体可好些了没有?”

    “谢皇上垂爱,微臣身子单薄,不过偶感风寒,略将养了两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陈大人瞧着微臣前几日咳嗽不止,故而以为微沉病重,实则是无碍的。”

    听了林泽的解释,座上帝后二人不但没有放下心,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皇上虽想要说几句关心的话,可到底身份有别,显得太过亲近又怕林泽心中不安,到底不好开口。皇后更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纵千言万语,奈何却不能言表,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愁容。

    正是满室尴尬之时,就听见宫人传禀道:“十一皇子觐见——!”

    林泽赶忙站起身来,低下头束手站在一旁。因而也错过了皇上和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和不舍。

    十一皇子的母妃身份不高,又在生下十一皇子后就撒手人寰了。十一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就没有母妃照料,宫里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奴才,对十一皇子的照料便疏忽了不少。幸而十一皇子命不该绝,皇后偶然记起他的存在,命抱来自己跟前瞧一瞧,便见十一皇子瘦弱可怜,当下就狠狠地打罚了照料十一皇子的宫人,又把十一皇子抱养在膝下照料,不在话下。

    真要说起来,这十一皇子年纪却与林泽相仿得很,都是同年出生,又都是身体底子薄弱的。唯一的区别怕是,林泽因有贾敏和林如海看顾着,小时候将养到现在要稍微好些。十一皇子却是娘胎里带来的热症,又因自出生到满月的那段日子宫人疏于照顾,终日药不离口。

    林泽想着往日里听说得关于这十一皇子的传闻,正是出神,就听已经给皇上和皇后行过礼的十一皇子声音靠得极近道:“这位是小林大人么,当真好俊秀的人物。”

    话音才落,便已经亲亲热热地拉住了林泽的手。

    第97章 遇情敌林哥哥呷醋

    林泽对这个十一皇子的了解基本上都源自于道听途说,眼下真遇上了,倒没多大的反感。只是瞧着十一皇子连个血色都没有的脸上一片苍白,心里不由地唏嘘:看这模样儿,十一皇子体弱是真事儿。

    不过既然十一皇子都主动来跟他套近乎了,林泽也没好意思不搭理,因浅浅一笑道:“微臣见过十一皇子。”

    “常听父皇说起小林大人风采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水清说着,便拉住林泽的手对帝后二人笑道:“父皇、母后,我与小林大人虽才第一回见面。可心里却觉得像是旧相识,还请父皇、母后准许儿臣带小林大人去儿臣那里小坐一会儿。”

    皇后看了林泽一眼,见他并无不快,便笑着说:“难为你们二人一见投缘,既是如此,只小坐片刻也就是了。可别久留了小林大人,倒要他父亲担心。”

    水清和林泽因辞了帝后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坤宁宫。见他二人身影渐渐远了,皇后这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看向皇上笑道:“这孩子人缘倒是好,不说湛儿与他亲密无间,就是涵儿与他今日初见,竟也如此投契。”说着,心中不知为何,又泛起几丝酸意。

    “只是,可怜他自小便没有母亲照料,我心里实在是……”话到此处,泪水已经点点落下,哽咽无声。

    皇上忙伸手揽过皇后单薄的肩头,听着皇后的话,心中也是深觉亏欠林泽多矣。只温声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些,到底还有林卿待他一片拳拳慈父之心,他又有朕和你护着,再不必受苦的。”

    “只是涵儿这孩子,往日里都不大见他与人相交,今日这么主动,连朕也有些吃惊了。”说着,已经笑了起来,“想必是泽儿的本领。”

    闻得这话,饶是皇上也笑了。不住抚掌笑道:“正是了,兄弟和睦,再好不过的事呢。”说道这里,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想来,湛儿也是十分疼爱两个弟弟的,他日……再好不过了。”眼中含笑的皇上连连笑起,话虽没有说明,帝后二人心中却是了然十分。

    却说林泽这厢才跟着水清进了屋子,后脚才踏进了门槛,水清身旁服侍的小太监便立时麻利地把大门给阖上了去。林泽被这关门的声音一惊,抬头看向水清时,只见他神色泰然,半点也没有大白天的关门说话的不自在。

    既然主人家都这样,林泽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好也往下首一坐,垂头不语。

    水清见林泽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首,凝神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林大人果然是一表人才,怪道就连北静王爷进宫时也常将你挂在嘴边。”说着,又将手里的一盏茶递了过去,只笑道:“这是今夏收的荷叶莲子,和着初春时收的竹叶上的露水煮的茶。小林大人可别嫌弃了,并比不得别处的名贵。”

    林泽忙道一声不敢,略喝了两口,只觉得入口味道浅淡,虽有几分莲子的清香,却并不符合他的脾胃。抬头见水清含笑瞅着他,只好把茶盏搁下,笑着道:“微臣原是个大俗人,这样精细的茶,合该是殿下这样精贵的人吃来才是,微臣却是糟蹋了。”

    林泽话音才落,水清便嗤嗤地笑了两声,眉眼湛亮地说:“小林大人若是俗人,我们这样的可怎么好呢。这茶原也不算得什么,左不过是吃着玩的罢了。想来小林大人平日里吃的茶,必定名贵的很,我这里的茶,倒入不得小林大人的法眼呢。”

    林泽听他说的句句都带着违和感,也不好插口,只仍低了头不再说话。

    水清把手里的茶盏往旁边一搁,又道:“听闻,小林大人与我三哥很是交好?”

    “微臣与三皇子确有数面之缘,却当不起殿下这一句‘交好’。”

    “小林大人也忒谦逊了些,这话说得却不尽实呢。平素里三哥回来,每每都要说上好些关于小林大人的事情来,我纵从未见过小林大人,可耳朵里却没少听。说句笑话来,只怕耳朵里也长了茧子呢。”说道这里,犹似十分好笑似的,也不管林泽的神色,自己先自顾自地笑了不行。

    水清原身子便单薄的很,自打会吃饭起,已经会吃药了。他年纪只比林泽小了一岁余,可身量微高,却又因着身体单薄,整个人瘦削非常。这会儿子不过大笑了几声,白皙的面皮上便浮现出了两抹绯红来。

    林泽见他一面笑着,一面又拿了手去揉胸口,再看他脸上绯红,忧心他身子受不住。正要说话时,却忽闻得一声唱迎,紧闭的大门便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

    水湛才一进来,水清已经半抬了头去看他。他因刚才笑得费了气力,胸口发闷,气息急促,眼中都沁了几滴眼泪出来。此刻抬头去看水湛,盈盈水眸,竟十分动人。

    林泽站在背阴处,原就不甚打眼。水湛一时也没瞧见他在,又见水清脸上发红,捂着胸口,似是极难受的样子。忙过去扶了一把,一迭声地训道:“大白日的,怎么又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再不喜欢人服侍,好歹也该留个人在身边。你身子原就不好,倘或一个人待着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好?”

    这话语气虽急,可话里的关心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水清抿唇笑了,“三哥还把我当成个小孩子呢,我已经长大了。每日里他们围前围后的,我瞧着怪不自在的。”说着,一手已经握住了水湛的手,才又笑道:“三哥快先坐坐,尝尝我这里的茶,最是消暑自在的。”

    水湛才要去拿茶,水清已经先他一步举起了茶盏。水湛见他如此,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便笑道:“难为你这么雅致的心思,这莲子最是清心清热的,你吃着最好不过的了。只是也别只顾吃茶,我才回来就听说你早上什么都没用呢。也不知道身边的人都怎么当的差,看不罚了他们,整日里只疏忽职守!”说着,凛冽的眼神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泽儿?”

    在看到林泽的时候,水湛的神色一下子怔愣住了,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听到水湛低低地叫了林泽一声,与水湛靠得极近的水清眼中闪过一道晦泽,只流转了不过一瞬,便已经当作从未听过一般,只笑道:“三哥常日里总说起小林大人的风姿,今儿个我去父皇、母后那里请安时,恰好遇见了,便请了小林大人过来一聚呢。”

    说着,便伸手要拉水湛坐下。只是手才伸出,水湛脚下已经迈步走到了林泽旁边坐下,神色十分亲昵。水清把手缩回了袖子,指节用力捏握着,隐隐有些泛白。可脸上瞧着却一副温和的模样,含笑道:“我才和小林大人说起三哥呢,可巧三哥就过来了。”

    “难为这样的巧宗儿,我还想着哪一日给你们引见引见,今儿个你们倒自己遇着了。”水湛笑了笑,正想伸手去拉林泽,才一动作,林泽已经站起身来,脸上神色淡淡的,连个眼神都不给水湛。

    “微臣来了好些时候,也该回去了。两位皇子想必还有话说,微臣就先告退了。”

    水清原就没打算要留他,自然客气了一两句也就放行了。独水湛在一旁听了,有心挽留,到底不好开口。只看着林泽出了门,过了一会儿,人影渐不见了,才说了一句“有事”便也走了。

    水清坐在位子上,沉默地抿紧了双唇,眼中神色流转,越发地幽静了。

    “怎么这就走了,还没说上话呢。”水湛好不容易才在水廊上截住了林泽,开口才说了一句话,就见林泽神色冷淡的很,下面的话便似被堵住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了。

    林泽脑子不笨,瞧着水清的作为听着水清话里有话的意思,怎么看不出那是句句都针对着他呢。只是,一想到水湛进门就和水清那样亲密的样子,到底胸口闷得慌,也懒怠多待,只想早点回去的好。

    “天色不早了,微臣该回了。”

    “你我之间,还有这样生分的时候不成?”水湛一面说着,一面已经不容林泽反抗地握住了林泽的手。“我送你出去。”

    “今儿个进宫来是为什么的?”水湛有些好奇,他知道若没有皇上召见,林泽惯不会主动进宫的。这懒人,平日里上朝已经是宁可舍了早膳也要掐着点起来的了。再要他主动来这宫里头,他再不肯的。故而水湛有此一问罢了。

    林泽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等年过了,玉儿就要及笄了。”这话说到后面,倒是带了几分不情不愿。

    水湛闷笑了一声,暗道林泽是个爱妹心切的。遂道:“也是时候了,倒要裴家的二郎好一番等着呢。”

    果然,林泽一听更加闷闷不乐起来。黛玉年纪在林泽瞧来还小的很,这么个年纪就要许配人家,过了门就得生儿育女,怎会有益于身子呢。林泽忖度着,是不是找个时间去和裴子峻好好谈一谈,黛玉身子本来就不是顶好的,哪里经得住十五六岁就生儿育女。

    见林泽兀自出神,水湛握着林泽的手紧了紧,心里却似满溢出来一般。

    方才在水清的屋里,他瞧得清楚,林泽神色那样冷淡,必是心里不痛快了。至于到底为着什么不痛快……心思比林泽细腻得多,感情又比林泽觉醒得早的水湛自然也猜得到。

    一想到林泽是因呷醋而神色不虞,水湛反而心里更快活了不少。

    第98章 将及笄裴二郎遭谑

    斜睨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安静饮茶的人,林泽收回目光,瞅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脑袋一热,就答应了这人要一起来裴府的要求呢?

    水湛呷了一口茶,侧头就见林泽微垂着脑袋,一副恹恹地样子,似乎还在出神。便轻笑了一声,只对坐在对面的裴子峻开口道:“裴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如今已在工部担着侍郎头衔的裴子峻忙回了一礼,只疑惑道:“不知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无事。不过是——”说着,话音微顿,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仍不打算开口的林泽,忽而笑道:“只是小林大人的妹妹自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想来裴林两家婚期将近,不免想到有些话先要说与裴大人听呢。”

    裴子峻一听水湛提及黛玉,脸上便是一红,脑海中更是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那个优雅绝俗的女子来。

    瞧着裴子峻越发的走神,水湛轻嗽了一声,才向林泽使了个眼色。林泽接到示意,反而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别了脸淡淡地说:“我前些日子看了几本医书,上头皆提及,女子过早……咳,过早那什么,不好。”

    说到这里,别说林泽脸上发红了,就是裴子峻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哪里有听不明白的。当下脸上也更加红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只嗫嚅道:“你放心。”

    林泽听到这一句话,也不欲再说,心知裴子峻这是承诺下了。裴子峻的人品如何,与他同窗数年的林泽很是信得过,当下撂开了这话,又把那林如海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左不过是要裴子峻好好待黛玉,末了不忘加上几句威吓来,林泽一面说着,一面自觉好笑。只是林如海爱女心切,他也将心比心,只觉得眼前将要娶了黛玉回去的裴子峻讨厌的很,心里倒真真儿地有些别扭起来。

    林泽心里别扭,话中便带了几分出来。裴子峻惯常是个不善交谈的,被林泽的话说着,脸上尴尬的红晕始终未退。这两人一进一退的,把大舅子威吓新姑爷的戏码上了个全儿。徒留水湛在一旁笑意不减,看戏看得有趣极了。

    “二哥!”

    正说着,忽而闻得一声脆生生的叫唤,林泽抬眸看去,就见一个身穿劲装的男孩儿蹦跳着跑了进来。额头上汗水涔涔,脸上的笑容却灿若朝阳。

    “不知轻重的样子,也不怕人看了笑话。”裴子峻说得口气虽厉害,可眼中带笑,分明是关怀倍显。

    裴子岫“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转头一见林泽和水湛,立马又捡起了礼数,向二人行了个礼。等行完了礼,便一下子又坐回了裴子峻身旁,一边吃茶,一边骨碌碌地转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林泽。

    林泽瞅着他的模样好笑,抿了抿唇笑道:“怎么,又想见澜儿了不成?”

    “嗯!”被说中了心思的裴子岫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倒是大大方方地应承了一声,“林大哥怎么没把他带来,我这里好多点心都备着等他来吃呢。这都好些日子不见他了,难不成是背着我在家里用功了不成?”

    裴子岫和林澜年岁相当,又因裴子峻和林泽关系甚好,自然走得也近。林泽先前每每来裴府,也都带着林澜一块儿,裴子峻去林府时,未免尴尬,自然也就捎上了裴子岫这个调皮鬼。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小胖墩就玩儿到了一块去。

    “难不成只许你在家上进,竟不许他在家里用功不成?”林泽好笑地反问了他一句,见裴子峻也含笑看着,心思一动,补上一句,“你这小子,藏着掖着的,可真是和你二哥一个样子。”

    前后都被捎带上的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裴子岫先撅了嘴道:“林大哥这话也太冤枉我啦,我原不过随口一说,怎么就把我和二哥扒拉到一块儿去了。”他一心想要明辨自己,对裴子峻频频投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径自道:“二哥最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心里虽爱惜林姐姐,可嘴上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的。我哪里就和他一样了,林大哥可别这么说。”

    眼瞧着自家的弟弟三言两句就把自己给出卖了个干净,裴子峻脸上作烧,咳嗽了半天也不见人搭理。只好迎上林泽和水湛打趣的目光,努力自救。“这小子是书读得傻了,说话越发地没了章法。”

    “怎么又怪上我来?”裴子岫被裴子峻这么一说,更是不服气得很,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对林泽说了。

    “林大哥你可不知道,我二哥那书桌上还搁着一只锦盒,从不叫人碰的。我还当是什么贵重的宝贝,偷偷去瞧了,竟是姑娘家戴的步摇。上头的花式我都还记得呢,是芙蓉泣露的,那样式当真再好看不过的。只是没两日,那步摇就不见了,也不知送去了哪里。哎,林大哥,你说奇不奇?”

    林泽想了想,自家妹妹前段日子忽然换了步摇簪戴,可不是那芙蓉泣露的样式嘛!

    暗暗瞪了裴子峻一眼,林泽示意裴子岫继续说下去。

    被林泽一个凶狠的目光给瞪得气势全无,正想要伸手拉回口无遮拦的幼弟时,就见裴子岫不知何时已经乖觉地靠在了林泽的身侧,一副哥俩好的架势险些没让裴子峻吐血。他怎么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就和林泽这么亲密无间了?

    裴子岫犹自不觉,兴冲冲地只管把自家呆头呆脑的二哥给出卖了个底朝天儿。左不过眼前的人都是和二哥最交好的,他这可不是一时兴起的念头。自家二哥那沉闷的性子,要给他自个儿来说,还不定哪一日才叫林大哥知道呢。反正他是个孩子,谁和他计较呢。比起笨口拙舌的裴子峻来,显然,裴子岫更加伶俐聪明些。

    林泽听了好半晌,等到裴子岫说到口干舌燥时,才淡淡地递了一盏茶过去,瞅着裴子岫喝下了,才不咸不淡地哼哼道:“我还从来不知道,原来裴大哥好玲珑的心思,这些年里,来来回回还送了不少东西到咱们家呢。”

    裴子峻脸上的红晕自打林泽进门就没褪下过,眼下瞧着自己已经被幼弟给出卖了个彻底。索性也不理会,只迎着林泽的目光,眸色愈发坚定地说:“愚兄所求,唯卿一人尔。”顿了顿,“还望……成全。”

    唔。

    林泽摩挲了两下下巴,对裴子峻的态度十分满意。耳听得裴子峻的承诺和表白,林泽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若是他没料错,裴子峻微微停顿的话音,显然是准备要叫他“大舅子”的了?想到这里,林泽唇边的弧度越发大了不少,等黛玉嫁给了裴子峻,也不知道裴子峻怎么和自己互相称呼呢。

    “裴大哥的人品我自是信得过,小妹年幼,素来体弱。虽有杏林圣手照料,总也免不了有些纤柔。裴大哥若果然疼惜小妹,还望裴大哥真心相待,他日喜结连理,也请裴大哥好生照料小妹。我这做哥哥的,唯有此愿罢了。”

    一番话,说得裴子峻感激不尽,心知自己在林泽这里算是过关合格了,当下便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来,手里沏茶倒水道谢不已不在话下。

    却说从裴府出来,林泽低头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水湛拉着自己的手,双唇微微抿起,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怎么了,竟又呆呆的出了神。”

    见长安套了马车过来,水湛正要拉着林泽上车,却又见他怔怔地出神,一双灵动的眼中隐隐浮现出几许迷惘,心中一紧,想也不想地便将林泽往自己的怀里扣了扣。

    被水湛的动作惊了一惊,林泽正要推开,身后却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

    “林大哥,林大哥!”

    身体结实的裴子岫三两步便跑到了大门口,一见林泽被水湛搂在怀里,也并不觉得怎样,只笑着问:“林大哥,我许久不见澜哥儿了,眼下同你一起回去可好?”

    林泽暗暗推了推水湛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却是挣脱不开。又见裴子岫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有些作烧,幸而天边红霞掩映,也看不出什么来。到底歇了要挣开水湛怀抱的心思,只努力地平复了语气,冲裴子岫笑道:“这才多少时日不见,竟这样想念起他来。澜哥儿若要知道了,必定感动得很。你既如此说,只管问了你哥哥去,他若肯,便随我一道儿回去也无妨的。”

    裴子岫一听,忙不迭地点头道:“已经问过二哥啦,他自然是答允的。”

    照裴子峻的原话来说,那是再三嘱咐了,去林府作客,礼数家数一概是不可少的。又嘱咐说,只管和林泽、林澜一处说话,再不许唐突了内院女眷去。这一番话交代下来,少不了又递了一只锦盒给裴子岫,只让他交给林澜,再转交给林家姑娘也就是了。

    倘或不是知道自家二哥惯常是个脸皮薄,又是个不经嬉笑的,裴子岫当真想学着林泽的样子,狠狠地笑上一笑。他家二哥交代他事事周全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带着自己的乳母奶妈子,样样儿都不放心,恨不得整个人黏着一块儿过去才好呢。

    林泽听他这么说,便点头笑道:“既然裴大哥应允了,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暑日炎炎,你去了,只管和澜哥儿一块儿待在致远斋用功就是了。”

    “谢谢林大哥!”伴随着一阵欢呼,裴子岫忙不迭地就钻进了马车。那动作,着急慌忙的,像是生怕有人要来拎着他下去一般。

    林泽含笑看着他进了马车,这才转过身来,迎上水湛漆黑深邃的眼睛,抿唇一笑。

    “三哥,你这么搂着我,于礼不合罢?”

    第99章 定鸳盟二人表心迹

    林泽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那天他怎么就脱口而出的那么一句话呢?

    犹记得那日夕阳西下,他鬼使神差地说了那么一句“三哥,你这么搂着我,于礼不合罢”之后,没想到水湛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了!

    伸手抚了抚唇瓣,林泽眸色露出几分迷惘。那天三哥对他做的事情,他……还没有弄明白。可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心里并没有半点该有的厌恶。明明,应该很嫌恶的行为,为什么,他反而隐隐有几分喜悦呢?

    “哥哥?哥哥?”

    嘴里咬着糕点的林澜连叫了两声也不见林泽回神,转身便冲着坐在长榻上刺绣的黛玉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说:“姐姐,你快看哥哥这是怎么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黛玉被他这一番形容给逗得笑了出来,只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手里的活计,嘴上却道:“哪里就说哥哥是傻乎乎的呢?平日里,最常被这么说的人哪里好意思说人呢?”

    鼓了鼓腮帮子,林澜狠狠地又咬了一大口荷花糕,紧挨在做刺绣的黛玉身侧瞅着黛玉手里的活计。好容易等嘴里的糕点吃完了,林澜才脆生生地指着那绣面上的那丛竹林疑惑道:“姐姐,你怎么绣起竹子来了呀,以前不是向来绣幽兰的么?”

    黛玉脸上不觉微微一红,腾出手来在林澜的脑门上轻轻一点,只抿唇笑道:“不过是随手绣来的玩意罢了,偏不许我绣青竹不成?”

    “哼。”回过神来的林泽恰好听到黛玉和林澜的对话,瞥了一眼那绣面上已经快要绣成的青竹,一看就知道定是给裴子峻绣的,便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哥哥可是回过神来了?”

    “唔。”林泽起身踱了两步,到底还是忍下了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即将要被人抢走的不甘,只温声对黛玉道:“水溶说他府上今年新植了一片花圃,那里头的好些花都是十分稀罕的品种,即使是冬日也能盛放如夏。想来今年年下时,必是要下帖子来请的。”

    “嗯。”

    黛玉低低地应了一声,脸上红晕不觉更红了几分。

    林澜坐在榻上,左右瞅了瞅,心想着,为何哥哥脸上明明带着笑,可那后槽牙磨着的声音却恁得清晰。姐姐低着头绣青竹,脸上的红晕却怎么也褪不下去,难道这青竹还有让人脸红的功能?

    “说来,这些日子,怎么哥哥都不出门了?”

    说起这个,连林澜都竖起了耳朵。他也正奇怪呢,往日里天蒙蒙亮就要去翰林院的哥哥,怎么这些日子一直闲在家里。还时常发呆走神,叫个半天都没个应声的时候。

    听见黛玉这么问,林泽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总不能他直接说自己被人轻薄了,所以这几天都别扭着不想去见那个人?一抬头,就见林澜都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林泽窘迫地清了清嗓子,才作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哥哥近几天身体不适,所以才不去的。”

    “咦?可是哥哥看上去很好啊。”

    臭小子,拆我的台!

    正当林泽想要抱了林澜在膝上欺负的时候,就听门口白果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大爷,老爷请你去前头见客呢。”

    给林澜递了个眼神,“等哥哥回来收拾你。”回头,就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往前头去了。冷了这几天,那人还不来找自己才奇怪呢。

    一踏进花厅,果然就见水溶忒没形象的赖在椅子上坐着,另一边就是连分个眼神都嫌费力的水湛。再看看花厅里头,除了这两人,再没旁人了。林泽轻咳了一声,“老爷呢?”

    “啧啧啧,林大人说了,他公务繁忙,不便多陪咱们呢。”说着,还不忘冲着林泽挤眉弄眼一番,只取笑说:“哟,小林大人瞧着身子不算差呀,怎地告假了这几天还没好呢?来,近前来给本王瞅瞅,到底是哪儿不痛快了?”

    “美得你!”啐了水溶一口,林泽也不客气,就着水溶身侧的位子坐了下来,从头到尾都似乎没有发现对面某人看过来的不满的视线。

    “唉,这看你这几日在家里养病,错过的好戏可多了。”水溶一边说着,一边拿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才斜睨了林泽一眼,“前儿个工部的贾郎中可是殿前失仪了呢。哎,你猜怎么着,原是他家又不安分起来,闹腾的架势几乎要全京城都知道了才好。”

    林泽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忙问起何事。

    水溶便笑着把事情给叙述了一遍。

    原来那贾宝玉自打娶了夏金桂和史湘云之后,自以为美满自足,却不料那夏金桂并非是个温柔和顺的性子。一进了贾府,便将怡红院里的丫头打发出去大半,就是晴雯那样牙尖嘴利的,也被她好一通收拾。她身边的丫鬟更是不得了,那名唤“宝蟾”的,一副和夏金桂同声同气的模样,纵使宝玉有心想要回护着晴雯、麝月等人,也终究是不能够的。

    却说那夏金桂手段狠厉,晴雯等人被好一通折辱,心中不忿。每每想到当年在宝玉跟前服侍的风光,再联想到目前自身的境况,心里苦痛不能对人言之一二。自然而然的,大半的丫鬟便往史湘云那里去投靠。

    史湘云惯来是个任性的性子,说得好听了,那口直心快,纵是伤了人也不自觉。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即使是嫁给了宝玉,也总想着好歹自己是贾母的侄孙女,又是侯门之女,身份地位不知道比那商户出身的夏金桂高贵了凡几!

    第27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2171/5811178.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