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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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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迂臣 作者:堇谣

    第21节

    “不管怎么说,下棋倒是很消磨时光,现在都申时了。”

    “都这会儿了?难怪觉得有些饿了。”冯长辰又不甘心地看了棋盘一眼,这才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棋子。顾承念也在他对面坐下来,一边收棋子,一边道:“饿了?要不要与我一同吃饭?大理寺饭食虽然不如你家里,但是这会儿等你走回去,恐怕饿得你只叫唤呢。”

    “也好。”冯长辰叫了个跟他的仆人进来,吩咐告诉家里不用等他了,然后笑嘻嘻道:“也叫我尝尝大理寺卿正大人的小厨房嘛。”

    顾承念已经习惯了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出去吩咐了下,很快,就有人用大托盘端了四样菜来——虾味白菜,酒糟鸭信,笋子鸡,还有一碟五香豆干,倒也颇精致。放下这四碟菜,又端进一大碗酸菜干鱼汤和两碗掺了各色杂粮的粳稻米饭,最后,还拿来了一壶酒。

    冯长辰惊讶地看着顾承念将酒注子放入热水中,道:“呦呵,太阳今天是打哪边儿落下去的,我也没着意,顾大人都开始喝酒了?”

    顾承念将一只绿釉瓷酒盅摆到冯长辰面前,道:“年节下,无酒说不过去,今日我陪你几盅。先说好,我喝不了多少,你也别喝多了。”

    “哎哎,知道知道~”冯长辰乐呵呵地将二人的酒盅斟满,举起来,等顾承念也执起酒盅,便正色道:“老顾。自你回来,咱还没正正经经说过话儿呢。这些年,你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别人不知,我兴许知道的也不多,但是现在,你的冤屈终于被洗清了,我替你高兴。这第一杯,我先干了!”

    冯长辰仰脖喝下一大盅酒,没看见他喝酒时,顾承念复杂的神色。

    “谢谢你,庚寅。”

    “和我还见外。”冯长辰放下酒杯,便夹了片豆干扔进嘴里。“嗯嗯,不错,挺香!”然后又夹了块鸡肉,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全无一点大将军的样子,顾承念也只是无奈地笑。吃到中间,冯长辰一边嚼着一片笋,一边含糊道:“下午来时,你是在看《搜神记》么?”

    “是的。”

    “不是说你们读书人都不信怪力乱神么?怎么你现在倒开始看这些东西了?”

    “只是闲来无事。不过今日,我看那上面有载,南疆有巫蛊之术,能控制人心,被控制之人,会听从控制他的人的话,什么都肯去做。”

    “哦。很有趣吗?”

    顾承念将冯长辰的酒盅斟满,道:“庚寅,我联想到了去年胜州一事。虽然当日我极力为林先生辩白,可如今看来,如果巫蛊真的存在,那胜州惨案,林先生参与其中的可能不是没有。如果林先生真的被高车人所控制,真是我大魏的心腹之患……”

    冯长辰咽下口里的菜,咬着筷子道:“虽然林仪救过我的命,但是我跟他不熟。你相信林仪的人品,我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他。但是,如若要证明林仪的清白,我们恐怕还得多想想办法。”

    “我知道。”

    “上次我大哥说起的林仪行刺的事儿,你去查了吗?”

    “查了,但是现下还没有眉目。”

    他翻遍了羽林卫的档案,想找出当年林仪行刺和愍太子的前因后果,然而记档上除了模糊的一句“己未日,刺客闯入东宫行刺未果,羽林卫卫尉护驾来迟,罚俸三月”以外,全无任何有用的资料。顾承念相信冯元英的眼力,他能在刘弦手下埋伏近十年而不被发觉,察言观色、睹物识人的功夫定然不会差,自然也不可能认错人。可是当年,林先生究竟为何行刺和愍太子?而以他的本事,既然都闯入了东宫,为何又最终放过了和愍太子?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与现在林仪的失踪又有何关联?

    一个一个疑问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令人不解。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正在此时,窗外忽然有人道:“顾大人可是在此?”

    顾承念连忙抬起头,放下筷子:“正是。”

    来人便揭开帘子走进来,此人顾承念与冯长辰都认识,是勤政殿的传旨太监路至辛,见冯长辰也在,路至辛笑着行了个礼,道:“原来冯将军也在此,正省得奴才们跑腿了。”

    “路公公,”冯长辰笑着道,“这年节下,路公公这是为谁跑腿呢?”

    “不敢,奉皇上旨意,宣两位进宫。”

    冯长辰与顾承念对视一眼。“不知是为何事?”

    “这个奴才们怎么知道呢,只知道似乎和三殿下有关。”

    武威王年前便回京了,他一来,各种奇闻怪事也就多。然而这一日,皇上召他们进宫,却是为了一方印石。这一方印石现下正躺在武威王的手中,而武威王正捧着它,手舞足蹈,吐沫乱飞。

    “……我逛着逛着,就逛到了这古玩店门口。也不知怎地,我就走进去了,一进门,就看见这石头放在门口架子上,通红通红的,忒是显眼。我看这石头怪好看的,就问老板卖不卖。老板说,这是他几年前的一单生意,但那客人交了定金后就再也没来过。原主不来,他又不能失了诚信擅自卖掉,只能一直搁在架子上,当作一件摆设。这倒也罢了,确实不该卖,我看了看就准备放回去了,又觉得这上面这字曲里拐弯写得挺花哨挺好看,就问老板,这石头上刻的什么字啊?老板说,这字是他刻的,但是模板,当初是那客人拿着一张写好的纸给他的,他也不认识,问那客人,那客人不肯说。他一直以为这应该是个闲章,可后来他翻了不少古书,问了不少人,这才知道,这字他们念不得的。”

    武威王笑嘻嘻地捧着那块鲜红欲滴,色泽既润且艳的石头,将印面翻过来朝上,展示给皇上看。

    “皇兄,这上面,刻的是一个‘深’字。”

    刘深抬起眼皮看了看一脸献宝的谄笑的刘溯,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石头,伸手接了过来,放在手中掂了掂,然后翻过来,仔细端详印面上复杂的笔划。刘溯见皇兄终于提起兴趣,目的达到,说得更来劲了:“皇兄,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口水,才让那老板以五倍的价钱转让给我的?你想想,一般人家既然做印,或者刻号,或者刻名字,单刻一个‘深’字,是什么意思?很奇妙吧?所以我说,这东西和皇上有缘,这东西我一定买下来,一定要送给皇兄!”

    刘深一边把玩着手中印石,一边瞥了武威王一眼,冷笑一声,道:“有缘?也不见得吧?朕登基快十个年头了,朕的名讳想来也没人不清楚了,居然还刻这种印,单单写着朕的名讳,什么意思?居心叵测啊。”

    “哎?”武威王哪里想过这些,闻言直接愣了。“这……皇兄……”

    没成想自己好心办坏事,他呆愣地伸出两只手去又想解释,却又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皇上看着他迷茫的脸,突然笑了出来。

    “也罢,不管怎么说,还算挺有意思的。”

    他又低头看了那红润的印石几眼,抬手递给姜密:“既然老三叫几位进来鉴赏,那几位大人也看看吧。”

    武威王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嬉皮笑脸起来。姜密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印石,先给了站在最前面的丞相蔡辛,蔡辛接过,仔细端详后,道:“皇上,这凤血石虽不难得,但难得在这制印之人手法精湛,且印面的字体……也颇为罕见,若不是武威王事先说了,老臣一时之间,恐怕也不认得这字呢。”

    刘深瞥了武威王一眼,看来对蔡辛所说还颇为满意。接下来,诸位大臣也都是各种奉承之言。等印石传到冯长辰手里,只见他微张着嘴,将那印石翻过来看了看,立即像是见了鬼一样重新翻回来,想要递给他身侧的顾承念,却又愣了愣。

    刘深皱了皱眉。

    “冯长辰,你想什么呢?”

    冯长辰有些慌乱地看了顾承念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他又看了皇上一眼,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印石:“没……没什么……”

    刘深坐了起来,挑着眉看他:“莫非你认识这东西?”

    皇上的目光凉凉地落在自己脸上,冯长辰心里一阵哆嗦,为何皇上眼睛如此之毒!他拼命想要说些什么掩饰一番,然而刚刚发现的事实已经让他的脑子震惊得什么都想不出来,眼看就要露馅,身侧的顾承念忽然开口:“回皇上,日前,冯将军也得了一方好印,却不小心摔坏了一个角。那方印也是凤血石的,所以冯将军今日见了武威王呈上的这方印石,难免有些伤感。”

    冯长辰瞪着顾承念,见他面色如常,仿佛方才说得句句属实。而皇上见顾承念开口,不知为何就不痛快了,冷冷地哼了一声,命姜密将那方印石收起来。

    “小小一块印,看你那点儿出息。改日朕赐你一块好了。”

    “谢……”顾承念轻轻推了推冯长辰,他才想起下跪谢恩。“谢皇上恩典。”

    君臣闲话一番,冯长辰自始至终心事重重。等从勤政殿出来,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一声大吼:“庚寅!”

    第85章 八十五早知恨如此

    冯长辰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头,就见武威王哈哈大笑着,走过来搂住他的脖子。

    “咱庚寅的心事,我是一清二楚的~我儿子再过两年,只怕就会骑马了,陈习的儿子也快出生了,我知道你看着眼热,心里着急~”

    原本紧张的情绪立即被怒火点燃,冯长辰怒发冲冠,反驳的话却是没头没脑:“王爷!陈大人那孩子还没出生呢,您就保证是儿子?!”

    武威王笑得得意洋洋,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用十分欠揍的音调笑着道:“哎,哈哈,别着急,啊~庚寅,会有的,这生孩子不像种地,讲什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得讲缘分,讲运气!当然~还得讲一点点技巧……”

    饶是冯长辰这样的脸皮,也被武威王说得一阵发烫,而顾承念走在他们身侧,却仿佛全然没有收到影响。

    “……让我算算,你儿子得比我儿子小几岁?哈!以后你儿子要是被我儿子欺负了,你可别恼!哈哈,其实庚寅啊,小点儿也挺好,如果是个女儿,以后干脆就嫁给我儿子得了~我岳丈家是诗礼之家,一家子从老到小都是开口之乎闭口者也的,我得给自己找个说得上话儿的亲家,不然以后多难过呀你说是不是?……”

    冯长辰被他说急了,终于将方才的事情抛到脑后,开始反击:“开什么玩笑,末将定然会生个儿子!”

    “欸,先别这么自信,我劝你啊,还是好好跟我和陈习学学……来来来,我跟你讲点儿经验,你听我说……”

    冯长辰:“……”

    认真地听完了武威王的“经验”,冯长辰抬起头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立即抱怨起来。

    “王爷!我跟您说过多少遍了,在外人面前别叫我庚寅,传出去了,非得有人参我对宗室不敬不可!”

    和三王爷交好,是平定江淮王之乱之后的事,因为军务上的事,冯长辰与来勤王的武威王交往多了起来。二人性格相仿,也算是臭味相投,只是有的时候,冯长辰真的觉得,比起三王爷来说,自己还算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当下,听了冯长辰的话,武威王十分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怎么参?今天在场的,就是你我……他?”他手指指了指一直一言不发的顾承念,忽然心虚起来:“这个,顾大人……”

    顾承念低着头:“武威王放心,下官什么都没听见。”

    “嘿嘿,那就好……”武威王对于话不多的主儿没来由地发憷,拍拍冯长辰的肩膀:“行了,别灰心!你呀,多学学吧~我先走了~”

    看着武威王走远,冯长辰被各种胡搅蛮缠的理论充斥的脑子才找回点儿正确的思路,那块令他心神不安的印石,立即重新回到脑中。

    上等的鸡血石,价值二十两纹银。

    他不会认错的,武威王拿出那块印石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那是当年顾承念倾其所有买下的印石。当初刻字的时候,那难认的篆书写的是什么他也问过,顾承念自然不肯说。

    他转头看了看沉默地走在自己身边的人。

    当日皇上与顾承念的种种,已被皇上通通否认,而顾承念如今官至大理寺卿正,冯长辰也就忘了,当日顾承念的种种异状。他一直相信,老顾是清白的,他一定从未做过任何错事。而现在,老顾镇日里为平叛之事操劳,也可以证明他对皇上的忠心。可是……

    那块血红的印石,那个暧昧不明的“深”字。冯长辰的心里全是难以置信的预感和疑问,他终于低声道:“老顾,你……”

    顾承念立即停下了脚步。冯长辰看着他,见他垂着眼,从这个距离,冯长辰看得见他的睫毛颤抖着,像是所有被人看透内心的人一样,脆弱地战栗着。

    “庚寅,拜托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不要说。”

    风终于停了,趁着难得的大太阳天气,高车王廷带领部落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修整。整个部落一扫前段时间被雪暴袭击的颓废之态,男人们修整帐篷、羊圈,女人们将新杀的羊肉切成条晒干,孩子们则成群结队地在帐篷间跑来跑去,坐在帐篷里都能听得见他们清脆的笑声。狄兰坐在金朗台身边,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笑道:“你听,多么令人欣慰的孩子们。等你好了,真该出去看看这些活蹦乱跳的孩子。”

    金朗台躺在床上,看着狄兰,咧起嘴以示微笑,半天,才沙哑着嗓子道:“孩子是草原的希望……只可惜,我是再看不到他们了……”

    “别说这么泄气的话。你要是喜欢孩子,我让他们带几个进来陪你。”

    “算了……孩子固然可爱,但我已经没有疼爱他们的力气……大乌依,最近局势还算平静吗?”

    “还行吧。左贤王得到了鄂林海子,高兴得恐怕晚上都要睡不着了,也就没再给我招麻烦。”

    “咳……鄂林海子的事情,大乌依很是不痛快吧?”

    “不痛快也没办法。谁让我没警戒心,被他们算计了呢。”

    狄兰说得不带一丝情绪,可金朗台毕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自然听出了他平静语气下的怨怼。金朗台叹了口气,道:“师少侠也不是故意要输……他也是被算计了,差点都丢了性命……”

    “那是他笨,是他自找的。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同族相护,真是幼稚又可笑。”

    金朗台不作声了。半天,才试探着再次开口。

    “大乌依……不要再折磨师少侠了。不论怎么说,他好歹是你的师兄,是你唯一的亲人,你……”

    “我从来就没有亲人。”狄兰打断他的话,站起来,冷冷道:“好了,你好好养着吧,我出去看看修整的状况。”

    说完站起身,不等金朗台再说什么,就走出了帐篷。

    他不喜欢听金朗台提起师兄。金朗台从不认为师兄有错,没错,金朗台当年不远万里来找他回去,他是赞成师兄的所作所为的,这样想起来,狄兰对抚育他长大的金朗台也有了怨气,郁结在心里,必须找一个地方发泄。

    他骗了金朗台。他没有去巡视修整的情况,而是回到王帐中。王帐被一块巨大的纱帐分成了两块,前面一块占了将近四分之三的面积,那是狄兰处理各种事情以及日常起居的地方。前帐正中燃着炉火,使得帐篷中比艳阳高照的外面还要暖了两分。而掀开纱帐,走进后面,那是他休息的场所。

    里面的人感觉到有人进来,却仍然一动不动。狄兰走近捆着林仪的木凳,俯下身看了看他的脸,笑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师兄。”

    林仪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像是一尊泥塑木雕的塑像一般,没有反应。狄兰直起身,走到他身后,低声道:“刚才我去看了金朗台。金朗台要我替他向你问好。”

    说着,他掀开盖在林仪身上的毯子,露出了他光|裸的身躯。

    林仪仍然被绑在木凳上,只是从以前的仰面朝天的绑法,改成了侧身并腿,双手绑在身后的绑法,脖子上的项圈仍旧被铁链拴着,固定在木凳下。

    之所以这么绑,是因为之前好几次狄兰都被他用吐沫吐了满脸,狄兰便换了这个绑法。他伸手摸了摸师兄的臀部,上面之前被自己掐出来的瘀痕还在。“你有没有话要我带给金朗台的?”

    仍然没有回应。躺在这里的,仿佛不是一个活人,若不是他的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狄兰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在和死人说话。他摸了一会儿,手往上伸,去摸师兄的胸前。来回几次好了又撕裂好了又化脓,师兄腹部的伤口终于愈合了,只是留下了一个足有巴掌大的难看伤疤,红红的一大块,像是吸附在人身上的巨大水蛭。狄兰轻轻抚摸着那些新长出来的嫩肉,道:“肆月要是看到你这个疤,估计要心疼了。”

    他俯下身,嘴唇贴到师兄耳后,低声道:“师兄,你就不问问我,肆月到哪里去了吗?你怎么还是这么薄情啊?好歹,那是那么喜欢你的女人啊。”

    他轻咬着师兄的耳朵,边咬边轻轻笑起来:“看来,将她送给克锡那长老,也不会让你很难过了。”

    林仪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眼,看了狄兰一眼,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禽兽。”

    狄兰冷笑一声,脱掉裤子,将分|身挤了进去。

    “哈!这禽兽可是你亲手养成的。要不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草原上过了十几年,我又怎么会变成禽兽?”

    自从狄兰开始侵犯林仪后,他的下身就没有好过,很快,尚未愈合的伤口渗出了血液,有了润滑,狄兰动得越来越快。

    “你知道我这些年都遇见了什么?!去高车的路上,我们天天被追杀,好几次都有人把刀子架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九岁的时候就学会了杀人,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我,不杀死那些人,我甚至晚上都没法好好睡一两个时辰!你怎么能体会我的痛苦!?”

    看着师兄紧绷的下颚,狄兰知道他在忍着疼痛,报复的快意让他更加亢奋,他俯下身,按着师兄的肩膀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律|动,泄在了他体内。

    退出来时,大约是因为伤口被摩擦,狄兰发现师兄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他冷笑一声,道:“你害我丢掉了鄂林海子以西所有的草原,你知道那有多大码?将近高车四分之一的面积,整个草原最肥硕的土地。师天锡,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他将自己染着血的分|身擦干净,穿好裤子,正准备将毯子重新盖到师兄身上,一看,师兄却似乎是又晕了过去,已经闭上了眼。最近他总是这样,时不时的就会晕厥。狄兰猜是因为营养不良,但是现在让师兄吃东西太难了,经常好不容易塞进他嘴里,他抬头就吐到人身上。

    狄兰在师兄面前蹲下来,看着他憔悴的脸,半天,轻声道:“你得好好吃饭才行啊,师兄。”

    只有师兄晕过去的时候,他才有这样的机会,好好和他面对面。如果只是睡着了,他往旁边一站,师兄会立即睁开眼睛,眼里憎恶的光让他抓狂,经常会导致变本加厉的折磨。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狄兰轻轻摸了摸林仪的脸,“脸颊两边都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别说肆月了,连我都要认不得你了。”

    林仪没有反应。他听不见。

    “凭什么……”狄兰小心的去碰林仪的眼睫毛,“明明是你抛弃了我,可你怎么能恨我恨得这么理直气壮呢,师兄?”

    为什么,你可以舍身去救肆月,当年却不肯留下我?

    为什么?

    不甘心和嫉妒充斥着胸腔,狄兰用大拇指摩挲着师兄的脸颊,叹了一口气。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羞辱师兄。为了看师兄难得一见的惊惧脸色,狄兰干脆不再给他穿衣裳,将他赤身裸体地绑在可以移动的木凳上,一次又一次地执意凌|辱他。师兄刚开始确实很惊恐害怕,但是从未开口求饶,渐渐地,似乎已经对这样的事情麻木,不论在他身上怎么折腾,都不会再开口大骂或者挣扎。而狄兰,反而像是上了瘾一样,无法停止这种悖伦的行为。他迷恋师兄皮肤的质感,喜欢看他被掐被拧时明明很疼但是却绷着下颚硬忍着的样子。这不正常,这种扭曲的快感在结束之后经常会让他恐惧,可当再次看到师兄的脸时,他仍然忍不住,又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真怕师兄哪一天受不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入夜之后,狄兰端了一大碗新煮的新鲜羊肉,进了后帐。林仪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狄兰蹲在他身边,将那碗羊肉放到他脸边。整个帐篷都充斥着羊肉的香味,然而林仪却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狄兰伸手到他颈边按了按脉搏,知道他醒着,便干脆坐下来,自己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大嚼特嚼。

    “好香的羊肉!果然,还是现宰的羊肉炖了最好吃。今天的这只羊,是正正好养了三十个月,正是肉不老不嫩的时候,味道很上流。”

    对于狄兰的评价,林仪仍然无动于衷。狄兰无法,只能站起来,想了想,道:“师兄,你想见肆月吗?”

    “……”

    “只要你吃上两块肉,我就把肆月要回来,带她来见你,怎么样?”

    仍然无动于衷。林仪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绝食,不再肯吃一点东西。狄兰心里冷下来,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他还摆什么架子?他冷哼一声,端起那碗羊肉,三下五除二吃光,走了出去。

    很快,他又端着一个碗进来,走到林仪面前,猛地伸手箍住他的下颚,端起碗就往嘴里灌。

    “唔……咳咳!!”

    林仪被呛得咳嗽起来,吞咽的本能让他不得不咽下了口中的东西,那是羊乳。狄兰将那一大碗羊乳都灌完,才松了手,冷冷道:“好好叫你吃你不吃,非得来硬的。师天锡,你是贱骨头啊?”

    林仪刚才又呛又憋气,好不容易喝完了,咳嗽了两声,便不再动弹,也不反唇相讥。狄兰看着师兄,刚才因为挣扎,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洒上了不少羊乳,浅白色的液体沾在身上,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其他东西,狄兰咽了口吐沫,忽然觉得一股邪火直从小腹里蹿上来。

    他扔下碗,揭掉师兄身上的毯子,褪下自己的裤子,将半博起的东西搓弄几下,立即便全硬了。狄兰俯下身,用手指刮了些师兄脸上的羊乳,涂在自己下边当作润滑,然后挤了进去。

    他喘息着,变换着角度律|动。虽然勉强算是做了润滑,但师兄的下边仍然出了血,红色的血与白色的羊乳混合着渗出穴|口,看在狄兰眼里,只觉得分外淫|靡,刺激得下身更硬了两分。他看看师兄的脸,只见他闭着眼睛,居然像是睡着了一般。狄兰皱起眉头,想了想,伸出右手,握住了师兄疲软的分|身。

    林仪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狄兰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憎恶。狄兰嘿嘿笑了两声,问:“被我干得舒不舒服?师兄?”

    粗俗的问题,他明显地感觉到,师兄的后面微微收缩了两下,心下便更乐,动得更快。只可惜师兄的前面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直到狄兰忍不住泄在他里面,他的前面仍然软软的垂在狄兰手中。狄兰拔出自己的分|身,又不甘心地在师兄身上捣鼓了半天,变着法儿的揉|弄,舔他的前胸,而林仪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反应。

    这不是狄兰第一次尝试了,他嘿嘿笑两声,也不觉得尴尬,收拾妥自己,睡觉。

    第86章 八十六心陨魂伤

    算算,也该是汉人的年节了。高车人不过年,每天二月十四才是他们一年一度的节日,现在还离那天远得很。回想起来,小的时候和师兄阿爹在一起的时候,每年的年节也很快乐,只可惜那都是多远的事情了,远得他都记不起细节了。

    虽然记不起细节,可睡着后,狄兰还是做了关于年节的梦。梦中的他已经长大,却仍然在中原的大山中。他站在院中,没有看见哥哥姐姐和阿爹,转头,却见师兄站在窗边,正往窗户上贴窗花,忽然就转过头来,冲着他笑。

    狄兰这时就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梦。但他仍然走了过去,笑着道:“师兄。”

    师兄笑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看着师兄一如既往平和的脸,他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上前一步,捧住师兄的脸,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他从来没有吻过师兄。虽然侵犯师兄的次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但他从没想过要去吻师兄,以师兄的脾气,他要是敢碰他的嘴唇,他恐怕会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梦中的师兄却没有拒绝,不只没有拒绝,甚至还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狄兰捧着师兄的脸,微微拉开距离,看着师兄的脸,喘息着,低声道:“师兄……别丢下我。”

    而师兄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直直看进他眼里,道:“云儿,师兄永远会陪着你。”

    这不可能!你明明早已经抛弃了我,不仅抛弃了我,现在还恨我恨得要死……可不等狄兰发出质疑,师兄弯起嘴角,说出了更让他没想到的话——

    “我爱你。”

    他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像是窒息了一般,拼命喘气。不可能,这不对,师兄为什么会爱我?我害他害得那么惨,几乎要了他的命,现在还对他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他怎么会爱我?他不下手杀我都是因为没有机会!

    他坐了起来,蒙住脸使劲揉了两把,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真奇怪,为什么明明觉得不可思议,可听师兄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他的心底里,却有一丝丝的高兴?

    就好像是,他一直在等着师兄说出这样的话一样。

    ……他忽然明白了,那不是师兄想说的话,那是他心底隐秘的愿望。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侮辱他,侵犯他,却都是想让他认输,承认心中只有他。

    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带着这样奇怪的情感,他忽然很想去看师兄一眼。他掀开床帐下床,就着黑暗摸到木凳的方向,一摸,顿时变了脸色。

    ——木凳空空如也。师兄不见了。

    肆月在睡梦中被狄兰掐醒。她没有被送给任何人,那只是狄兰骗林仪的。她只是被看管了起来,不许她有机会跑去见林仪。

    她被掐得喘不上气,直着眼睛咳嗽。狄兰踩在床上,仍然拽着她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吼:“说!是不是你帮他逃跑了?他现在在哪里?!”

    “大、大乌依……”

    “快说!不然我杀了你!!!”

    肆月又咳嗽了几声,几乎被掐得晕厥过去。狄兰松了手,大口的喘气。他从王帐一路跑到这里,体力也有些透支,而肆月伏在床上喘了两口气,怯怯地道:“大乌依……自从大乌依将他带进王帐,我就没有见过他……”

    狄兰一来就是没头没脑一顿逼问,可肆月还是明白了他问的是谁。也是,肆月不可能进王帐的,她没有那个胆子。那还能是谁?

    狄兰忽然想起了金朗台,不再管肆月,冲出了帐篷。

    金朗台曾经趁着他不注意,放师兄逃跑过一次。医师告诉狄兰,金朗台已经活不长了,说不定他会在临死前想着救师兄出去。他冲到金朗台的帐篷前,还没进去,便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狄兰揭开帘子,看见一个侍女正跪在床边给金朗台喂药,见他进来,连忙起来行礼。

    “你出去。”

    “是。”

    狄兰在床边坐下来。金朗台仍然喘着气,喉咙像是破旧的风箱一般,发出嘶哑的呼吸声。狄兰看着他,不知道要对这个老迈的部下说什么,金朗台看了他两眼,反而先开口了:“这么晚了,大乌依这么来这里,想必是你的师兄出事了吧?”

    “……”

    “他又逃走了?”

    狄兰瞪着他,道:“难道不是你帮他逃跑的?”

    “大乌依……我虽然算是大乌依的长辈,但我也不敢指使人闯入王帐之中,那可是死罪啊。”

    狄兰低下头。他也明白,金朗台再怎么想救师兄,也不可能会背叛他。最大的可能,还是师兄自己逃出去了。金朗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这样的天气,就算能逃得出去,在草原上也是九死一生。就算大乌依放着不管,恐怕他也活不长了。”

    狄兰心中一凛,冷哼一声:“那可不是太便宜他了?”

    他站起来,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说着就要走,金朗台却忽然探起身喊了一声:“大乌依!”

    喊得太急,甫一喊完,他立即开始剧烈的咳嗽。狄兰转过头,看着他。

    “怎么了?”

    “大乌依……咳咳咳……你,你放过师少侠吧……”

    “我说过,这件事你不要再过问!”狄兰说着又要走,金朗台咳嗽着,忽然吼道:“师少侠从来没有抛弃过你!”

    狄兰停下了脚步。金朗台又开始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伏在床上,半天缓不过气来,狄兰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抛弃大乌依,不是师少侠的主意,而是大乌依的养父,师百练先生要这么做的……”

    狄兰顿时瞪大了眼,怒吼:“你胡说!阿爹怎么可能会抛弃我!金朗台,我不许你诋毁我阿爹,就算是你也不行!”

    金朗台不说话了。狄兰忽然觉得惊恐,看金朗台的表情,那不像是在说谎。不会吧?

    “当年……我要将大乌依带走,其实师少侠是不同意的,是师百练先生临死前作的决定,要师少侠放你走。为了让你死心塌地离开中原,师先生的意思是要告诉大乌依,他已经不要你了,让你明白,中原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可师先生过逝后,师少侠告诉我,他不愿大乌依带着对师先生的恨离开,所以他……”

    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

    “大乌依……师先生让你走,其实是对的。从后来我们一路上碰到的追杀来看,大乌依如果留在百练山,就算是师少侠少年英杰武艺超群,也无法带着一个七岁的孩子以一敌众……所以大乌依,不论是师先生还是师少侠,其实都是在为你着想。请大乌依,千万不要再恨他们了……”

    金朗台说到最后,居然哭了起来。

    “这么些年,我看着大乌依长大,越来越恨师少侠,总以为你们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也就无所谓,可是,却不想让师少侠受了这么大的苦啊……”

    狄兰许久才开口,低声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是我,是我求师少侠,要他不论如何都不要告诉你。我只是怕大乌依会舍不得,会想离开草原,大乌依……”金朗台老泪纵横,“我对不起大乌依,对不起师少侠……”

    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从来没有抛弃过他的师兄,为了他而抛弃他的阿爹。每一个人,都为了他而付出了那么多,可他做了什么?他施与师兄的所有仇恨与报复,又算是什么?

    他心里乱糟糟的,在营地里迅速穿梭。师兄是用自己的指甲硬生生磨断了绳索,从绳索上的血量来看,他的手指应该磨损得很厉害。他真的是拼了命的想要逃走。师兄逃走时只带走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只靠那一条毯子逃进雪原,他绝对会被冻死的。他一定要找回师兄,和他说清所有的误会,不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

    离王帐还隔着一个帐篷,眼前忽然一花,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不要命的扑了上来。

    是师兄!狄兰的心猛地一缩,只能依靠本能挡了一下,手上挨了一下,居然挡了开来。

    师兄的体力果然下降得很厉害,要是以前的他,这一下恐怕都能砍掉自己的手。狄兰低头看了看自己滴血的胳膊,抬头看着又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的师兄,连忙道:“师兄,我——”

    “我要杀了你!!!”

    林仪怒吼一声,扑了上来,就算是身体严重受损的师兄,全力一击狄兰也毫无招架之力。他被师兄扑到在地,林仪揪住狄兰的头发将他按在地上,手一挥,就要割向狄兰脖颈的血管,狄兰用双手拼命抓住师兄的胳膊,手也被师兄手中的武器划破,那是一段折断的矛尖。

    “师兄!”狄兰用全力才抓住了林仪的手,头发被他揪得头皮生疼:“等等,我有话和你说,金朗台都和我说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林仪愤怒地打断他的话,毫不留情地反手一划,狄兰的手上又多了一条血口子,只能松开手。“是你逼我的,是你一定要这样!我要杀了你,和你同归于尽!!”

    之前不论师兄表现出多少对他的厌恶与憎恨,他都觉得无所谓,可现下,他忽然觉得心里寒冷无比,竟比草原的寒夜都要冷。是啊,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无法被原谅。如果失去了对师兄的恨,失去了要师兄后悔的愿望,甚至失去了师兄,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就死吧,他闭上了眼睛,等着脖子上迎来冰凉的刀刃,然而师兄将矛尖死死按在他脖子上,却半天没有动手。他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睛,看向师兄的脸,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他看不到师兄的表情。

    “为什么?”林仪的声音颤抖着,低声道。

    “……”狄兰从未听过师兄这么脆弱的声音,好像被噎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师父那么疼你,为了护着你丢掉了自己的命,你让我……你让我怎么杀了你?”

    狄兰试探着开口:“师兄……”刚一开口,林仪又怒吼一声“呀啊啊啊啊啊!”扬起胳膊,而狄兰注意到的,却是后面无声无息靠上来的左鹿蠡王。

    “小——”

    他连“小心”二字都没说完,左鹿蠡王怒吼一声,将手中的木棒抡圆了,照着林仪的后脑勺就是一下。林仪再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就无声仆倒在狄兰身上,狄兰忽然觉得脸上一凉,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那是从师兄脸上滴下的一滴水。

    “大乌依!”左鹿蠡王扔掉手中的木棒,抓住林仪的头发想把他从狄兰身上拽下来,“你没事吧?”而狄兰回过神来,猛地坐起来,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混账!你做了什么?!”

    左鹿蠡王愣住了,半天,才捂着脸,委屈地道:“我要是不这么做,他就要杀掉大乌依了啊!”

    狄兰根本没有时间再理他,他将林仪扶起来搂进怀里,师兄全身上下只裹着那一块毛毯,四肢冻得冰冷僵硬,他将还在流血的掌心贴上师兄的脸,不觉得疼一般使劲搓他的脸,想把他的脸搓热。

    “去叫医师!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了你!!!”

    王帐中,狄兰呆呆的坐着,看着躺在床上的林仪。他的手上缠满了布带,脖子上也包扎的紧紧的。师兄下手很重,虽然最终没能割下去,可他的脖子上仍然留下了很深的一道伤口,稍微一转头,就疼得他直龇牙。

    “你这次真的把我弄疼了啊,师兄。”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轻声说。

    林仪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终于没有再被死死地绑着了,然而裸|露在外的右手臂上仍然能看到被绳索磨破的伤口,大拇指上缠着布带。他两手拇指的指甲都已经磨得一点都不剩。脖子上的项圈还在,狄兰让人焊上去的时候一心要折磨师兄到死,而现在,他一心想要师兄活,却连怎么取下这个项圈都不知道。

    “大乌依……”纱帐外有人怯怯地唤道。狄兰没有回头,道:“进来。”

    肆月走了进来,先看了躺在床上的林仪一眼,然后向狄兰行礼。

    “你也看到了,他被左鹿蠡王打伤,医师说,他的一魂一魄已经离开了身体。”狄兰抬头看着肆月,“你过来,试着叫他的名字。也许听见了你的声音,他的魂魄就会回来,他就会醒来了。”

    肆月看了狄兰一眼,在他身边跪下来,犹豫了一下,用不确定的音调低声道:“林……仪?”

    “不,不是,叫师天锡……”狄兰说完,愣了愣,道:“算了,就叫林仪,你再试着叫一叫。”

    肆月叫了足有一百多声,却仍然没有效果。狄兰一直盯着师兄的脸,他甚至连眼睫毛都没动过一下。肆月担心地看着林仪,又转过头看着狄兰。

    “大乌依……”

    “算了,你下去吧。”狄兰挥挥手,再没有看她一眼。肆月担忧的目光在林仪脸上停滞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向狄兰行礼,退下了。

    “我都把肆月叫回来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师兄?”

    整整一个月了。自从那夜,左鹿蠡王在师兄后脑敲了一棍,他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医师说,左鹿蠡王护主心切,那一下打得十分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可就算他醒过来,八成也已经变成了傻瓜。狄兰不相信,他不肯放弃地想尽一切办法,各种草药,祭祀,求神,汉人的针灸,能试的都试遍了,林仪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要不是胸膛还微微起伏着,简直就像一具死尸。

    他伸手,轻轻捏住师兄的手。那只手就这样乖乖地被他捏着,没有一丝挣扎,就像之前,被自己反复侵犯时一样。

    第87章 八十七往昔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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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小透明,也要避河蟹]

    [此段梗概:不论狄兰对林仪的身体施与何种行为,他都未曾睁开眼。而狄兰却已深陷在对师兄的爱慕中,痛苦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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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是什么?”

    中书省书库中,顾承念盯着角落的几只黑漆大立柜,问道。这柜子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柜面都蒙了灰尘,可见就是在忙碌的中书省书库,它也并不十分受到关注。但那经久仍然发着隐隐暗光的黑漆,与书柜四角精心包裹的铜角上细密的花纹,都在说明着它曾经不一般的地位。跟在顾承念身后的典吏忙答道:“这里头都是原先东宫里的一些记档。和愍太子薨逝后先帝伤心万分,所有关于和愍太子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这些记档也没留在大内书库,而是被送来了这里。再后来,皇上登基,叮嘱关于和愍太子的东西都要妥善保管,所以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有动。”

    “嗯……”顾承念略一沉吟,命令:“把这些都打开。”

    “呃,顾大人,这……”

    顾承念转头看着典吏,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典吏却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颤,连忙低下头去,小心措辞道:“大人并不是中书省的人,打开书柜的话,下官……”

    “你只管打开就是了。”顾承念淡淡道,“谁有什么话说,本官和他理论就是。”

    典吏只得拿钥匙开锁,可还是觉得不妥,这大理寺卿正大人进了中书省的书库已经是坏了规矩,要是让别人知道是自己给他打开了柜子,说不准会怪罪他。为了开脱自己的责任,趁顾承念不觉,他便偷偷跑了出去,告诉了上头的人。他上头的人也觉得此事大为不妥,却也惹不起这大理寺卿正,只能又往上报去,一层一层禀报上去,竟一直传到了中书门下平章事蔡辛大人那里。

    “糊涂东西!”蔡辛听了,气得差点没扔了手中的茶盏,怒道:“他说要看,你就开锁?他大理寺的人如何可以在我中书省横行霸道!管事的典吏呢?!”

    典吏又被传来,见宰相大人大怒,也不敢隐瞒,将顾承念来书库前后的事一一禀报,最后嗫嚅道:“下官想着,和愍太子当年宫中的东西,想必看了也不碍事……”

    “蠢材!”蔡辛气得一把花白胡子都要翘起来:“这岂是碍事不碍事的问题,他顾承念这么做,分明就是在向我中书省耀武扬威,逞他顾大人的威风,老夫岂能坐视!都跟我去书库!”

    而与此同时,在书库中,顾承念终于看到了能厘清当年事由的东西。

    那是五六本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册子,装在黑漆书柜内的书盒里,封面上什么都没写,打开来,只有扉页上写着“记档”二字。里面的内容都是以年月日开头,顾承念翻开略看了看,便明白了,原来当年和愍太子曾经秘密养过一群死士,为他去做一些朝廷无法公开做的事,大部分都是为了制约当年的江淮王。而这几册记档,正是死士们执行任务的记录。他大体浏览了一番,很快翻到了丙午年,也就是大魏历一一零年,林仪的师父师百练过世的那一年。那一年,高车发生了叛乱,原来的高车乌依楚路?契苾特勒尔在混战中被乱箭射死,高车长老于支率称王,在草原上四处追杀楚路的旧部。而与此同时,和愍太子得到消息,楚路的一支旧部逃入了中原,正在寻找楚路当年遗落在外的私生子。楚路当权时,正是高车部落最强盛之时,年年进犯大魏边境,草原骑兵机动性强,来去迅捷,北方各州守军疲于应付,苦不堪言。而于支率其人阴险有余胆略不足,他做了高车人的王,这支草原力量便不足为惧,反倒楚路旧部找到的楚路之子,将来如若也是乃父一般的强硬作风,才更令人觉得棘手。于是和愍太子权衡再三,决定要赶在楚路旧部之前找到楚路之子,将其杀死。

    ……

    “七月九日,寻到高车人踪迹。”

    “十一日,寻到楚路之子踪迹,飞鸽传书集结各处人手。”

    “十五日,杀楚路之子义兄义姐,楚路之子被其养父师百练藏匿不知所踪。师百练故布疑阵,引我等走错路径,实为缓兵之策,其徒师天锡归来,我等损伤惨重,被迫撤离。”

    “十六日,得知师百练已死,楚路之子已被高车人带走,飞鸽传书回京问是否要杀师天锡,殿下曰‘得饶人处且饶人’。”

    “十七日,黄河渡口阻截高车人,未果。杀四人,死一人。”

    ……

    “八月二日,镇北关阻截高车人,杀九人,死五人,伤十四人,楚路之子逃脱。察觉有人暗助高车人,始终未现真面目,猜是师天锡。”

    “八月四日,高车人离开大魏边境,追击失败,回京领罪。”

    ……

    “咣”的一声,书库的门忽然被撞开。顾承念合上记档,放入柜中,转身走出两侧书柜夹出来的小巷道,便看见蔡辛领着中书省的人连同方才的那个典吏,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蔡大人。”中书门下平章事、潞阳侯蔡辛乃是现今朝中唯一的御赐紫金鱼袋,官位最高。顾承念向他躬身行礼,他冷哼了一声,想要直接斥责,但想了想,还是不好太怒形于色,只能冷冷道:“顾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中书省了?”

    顾承念直起身,仍然低着头,道:“刘弦一案,牵扯到和愍太子当年之事,所以下官来看看。”

    “哦?那是谁给顾大人的权力,进我中书省的书库的?”

    顾承念抬起头看着蔡辛,蔡辛瞪着他,继续道:“中书省书库中存放的均乃国家机要,中书省内五品以下、中书省外三品以下官员不得本官批准,均不可以擅入,违令者轻则杖责,重则腰斩!顾大人乃是大理寺首判,不会和本官说,不知道这些规矩吧?”

    顾承念不动声色,平静地答道:“下官当然知道。而且蔡大人,下官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大理寺首判经皇上批准,可以阅览朝廷任何卷册,下至国子监,上至大内书库……”蔡辛一愣,顾承念看出他神情变化,却仍然面无表情地问:“难道蔡大人不知道?”

    蔡辛真的不知道,不过他毕竟是两朝元老,为官数十载,反应很快:“就算如此,你有皇上的手谕吗?”

    “这等小事,又何必皇上特地下一道手谕过来。下官只是今早下朝后去勤政殿请示了皇上,蔡大人如若不信,大可同下官去一趟勤政殿,向皇上求证一番。”

    这下蔡辛终于卡了壳,半天,才道:“就算如此,你进书库,也该和本官知会一声!”

    “如此说来,确实是下官疏忽了,蔡大人莫怪,下官下次定会记得向您禀告。”顾承念又躬身行了个礼,低眉敛目,也不看蔡辛一眼,便道:“大理寺事多,下官不便久留,告辞了。”

    蔡辛只能眼睁睁看顾承念走掉,半天了,仍然气得缓不过来。身边的人问:“大人,这事儿,您要去问问皇上吗?”

    “问什么问!他既这么说了,皇上定是准了,要是问了皇上,皇上听说我在中书省为难顾承念,指不定又要恼了!”

    他瞪着顾承念离开的方向,恨恨道:“这次就饶了他……当年陆大人一步失算,没能除掉他,我蔡辛入土之前,定要将这祸害正法!”

    中书省在皇城中,出了皇城侧门,门外有轿子等着。顾承念上了轿,道:“回大理寺。”轿夫应承了,起轿走了两步,顾承念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回家。”

    “是。”

    他舒了口气,将身体在轿椅里放松,歪着头闭上了眼睛。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揉了揉额头,刚才在蔡辛面前不敢表现出来的震惊,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没想到,当年的事情,居然是这样!

    杀死林先生的师父师百练的,居然是和愍太子!

    怪不得与林先生交谈相处之间,总觉得他对于朝廷与皇室,似乎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怨怼。也难怪,师父与师弟师妹都死在这个国家的太子之手,想必他对大魏,其实根本没有太多留恋吧?

    而高车现今的乌依狄兰,便是当年师百练的养子,林先生的师弟了。如此说来,难道当日林先生真的是随高车使团一起去了草原,背叛了大魏吗?

    回想起高车使团进京后林先生的种种反常,看来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了。如果林先生真的背叛了朝廷,那他接下来又该如何维护他在朝中的名声?万一有朝一日两国开战,难道林先生真的会和庚寅他们兵刃相见吗?

    他苦恼得直叹气,最近让他觉得苦恼的事情越来越多,憋得头都疼起来,胃也隐隐作痛。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在叹息声中闭上了眼睛。

    转眼到了二月十四,草原上隐约有了些许春天的气象,吹来的风也没有了往日凛冽的寒意,高车人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这才到来。高车语中的“达哈”意思是“春天”,达哈祭也就是庆祝春天来临的节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每家每户都要拿出最好的酒,最香的肉,烤制面饼,甚至会用腌制的珍贵野菜熬汤。二月十四当天,所有人都会聚集到王廷周围,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试,摔跤、赛马、射箭……应有尽有,赢了的人不仅会赢得人们的尊重,还会赢得各家特意准备给胜者的牛腿肉。这样的节目一直要持续七八天,而重头戏一般都是在最后一天,到时候高车人的王,大乌依狄兰?契苾特勒尔也会来到比试场上,观看比赛,并奖赏表现最好的勇士们。往年楚路是大乌依的时候,一连七八天的达哈祭他都会在比试场上和牧民们比试、喝酒、唱歌,而于支率由于害怕楚路旧部暗杀,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如今楚路的儿子狄兰重新当上了乌依,所有人都以为至少会在十四日当天见到大乌依的身影,然而没想到,直到达哈祭结束,狄兰都没有露面。

    各部落的长老们难免要去问,问左右贤王,两人都笑笑不说话,问右鹿蠡王,只说大乌依有事。不过谁也没敢去问左鹿蠡王——大约两个月前,他被大乌依打了耳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左鹿蠡王向来性格耿直,三十多岁的男人又有些爱闹脾气,自从被大乌依打了,他就变成了刺儿头,见谁扎谁,谁都不敢惹他。

    而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敢闹到王帐那里去。

    因为事实上,大乌依窝在王帐里,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出来过了。

    第88章 八十八半面曾记

    王帐中不分昼夜点着马灯,狄兰守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林仪。快两个月过去了,林仪没有一点点要醒来的迹象,而且几乎一直不吃不喝,喂他吃东西,大部分也会从嘴角流出来。因为不吃东西,林仪越来越瘦,呼吸与心跳也越来越微弱,有时候狄兰捏着他的手腕,会忽然感觉不到他的心跳,那种似乎随时会失去师兄的感觉让他抓狂。

    “算我求你了,我求求你,醒过来吧……”

    以前高傲的姿态都被抛弃,这样恳求的话不知说了多少,可就算如此,师兄也没有要原谅他的打算,连眼睫毛都不曾动一下。狄兰捏着手中师兄的手指,按到额头上。怕师兄身体受不了,他也不再敢在师兄身上乱来,但是大概由于身体虚弱,师兄身上的伤总也不见好,胳膊上的勒痕到现在仍然还在,只是从原本的鲜红色变成了暗红色,显示着这具身体糟糕的健康状况。狄兰用手指轻抚那些浮肿的伤痕,忍不住又探身去吻师兄的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后悔的机会,让我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误会,让我表达我的心意呢?

    现在回想过去,其实师兄一直对他很好,只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小时候,师兄总是凶他,骂他不懂事,爱撒娇,嫌阿爹惯着他,可还是花了那么多的钱去给他买青玉牌。可是他,却把青玉牌丢进了河里。那样黑的夜里,那么深的河水,也不知师兄是怎样才将它捞上来的?而那天晚上,起先也就是师兄来瀚海馆找他,显然,师兄是想见他的。如果当年师兄真的抛弃了他,为什么还会来见他?而且还会愿意和他一起喝酒?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那么傻,从来没有发现师兄对他的关切和忍让,只一味想着报复,把师兄害成了这样?

    而他,在再次见到师兄的那个晚上,仍然想着如何能控制得了师兄,让他在自己面前服输,甚至不惜给出了青玉牌,去换取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迷心虫。

    “只要将它从鼻孔渡入人体内,再用我特制的笛子引导,宿主的精神就会被控制,便会乖乖的只听你的话。”

    老妪说的那句话忽然跳进了他的脑海。狄兰浑身一抖,猛地站了起来,将去年秋天从中原拿回来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很快找到了那支短银笛和那只小葫芦。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打开葫芦的盖子。这么久了,草原的冬天又这么冷,不知道那只虫子是否还活着?

    好半天,他才看见一只半透明的八爪虫子,从葫芦口缓缓地爬了出来。

    如果这只虫子真的能让师兄听他的话,那师兄就会乖乖醒过来吧?他似乎找到了绝望中唯一的方法,在床边跪下来,将葫芦放到师兄鼻下,便见那虫子舒展着八只脚,横行着钻进了师兄的鼻孔。

    片刻后,林仪的身体忽然剧烈地弹了一下,狄兰本来半伏在他身上,这一下竟被他弹得摔倒在地。他连忙又爬起来扑到床边:“师兄!师兄你醒了?”

    然而林仪又不动弹了。狄兰忽然想起了那只笛子,连忙拿起来使劲一吹,可这笛子却像是坏了,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吹起来简直像一根麦管,只能发出“呼呼”的气流声。狄兰以为是自己将笛子压坏了,又不知要怎么才能修好,急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找到了也许能够唤醒师兄的方法,怎么能在这一步失败了呢?他着急地摆弄着笛子,无意中抬头扫了一眼师兄的脸,立时怔住了。

    师兄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的正上方。

    “师兄!”狄兰连忙扔掉笛子,抓住林仪的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林仪缓慢而艰难地转过头,看着狄兰,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狄兰从来没有见过。他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声音不由得变低了:“师兄,你一定要听我解释,金朗台都告诉我了,你没有抛弃过我,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一定要给我机会,让我将功补过,我……”

    他心慌意乱,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而师兄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怒吼,也没有说别的什么。他终于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不由得犹疑起来。

    “师兄……你怎么了?”

    林仪看着他,终于开口了,因为许久不曾说话,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但却十分平静。

    “嗯,我没事。”

    狄兰的视线在林仪脸上扫来扫去,心中的慌乱怎么也无法消减。师兄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一样?

    “师兄……”他看着林仪没有任何喜爱或厌恶表情的脸,轻声问:“你认得我吗?”

    “嗯,认得。”

    “你还记得……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第2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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