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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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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迂臣 作者:堇谣

    第22节

    “嗯,记得。”

    那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恨我了吗?”

    “我不会恨你的,主人。”

    狄兰愣了一下,才明白刚才师兄说了什么,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他低头看了看刚才被他扔到地上的银笛,再看看眼前面色平静,眼珠一直跟着自己走的师兄,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老妪给他的虫子,是会控制人心智的蛊虫。师兄之所以会醒来,不是因为他意识清醒,而是因为他的神智,已经被迷心虫控制了。

    被迷心虫控制的师兄,还能算是师兄吗啊?他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而躺在床上的师兄看他站起来,便也爬起来,想从床上下来。然而他躺了快两个月,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光赤的脚无力地踩到地上,身体刚向前倾,便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狄兰连忙伸手将他扶住。林仪抬起头来看着狄兰,神情仍然平静没有波澜。

    “谢谢主人。”

    一声又一声“主人”,叫得狄兰的心直发抖,不由得就箍紧了胳膊。师兄瘦得骨架都突出来,拥紧了甚至还会觉得硌,可他却舍不得放开手。他将师兄的头按在自己肩头,师兄便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样,搂住了他的腰。

    难道我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对我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的师兄吗?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这样的师兄,总比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渐渐死去的师兄强吧?

    他闭上眼睛,轻抚着师兄蓬乱的头发,问:“你饿不饿?我让他们去给你弄碗汤来,你热热的喝一碗。”

    “嗯。”

    不论如何,只要师兄还愿意在他身边,他就还有补偿的机会,就还能够挽回过去的错误。

    狄兰端了热腾腾的汤进来。那是用羊肉加各种香辛料熬制的浓汤,因为熬得时间很久,羊肉都已经溶解在汤里,成了糊状,十分有营养。他走进内帐,看见师兄仍然坐在床边,似乎自他走后就未曾动过,见他进来,便立马抬起头来,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狄兰从没被师兄这么看过,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走过来,将汤碗往前一递,道:“喝吧。”

    林仪这才略低下头,看了看狄兰手中的汤碗,伸出了手。见师兄的视线终于从自己身上挪开,狄兰舒了一口气,然而没想到他刚一松手,师兄手一抖,碗里的肉汤溅了出来,洒到了手上,然后啪的一声,碗掉到了地上,肉汤洒了一地。

    狄兰吃了一惊,连忙拉过师兄的手,道:“怎么回事?没烫着吧?”

    林仪静静地摇摇头,道:“手没力气,拿不住碗。对不起,主人。”

    狄兰也顾不上管师兄说了什么,只仔细地查看他手背上的伤。还好肉汤已经不是太烫,只把手腕烫红了一块。狄兰叹了口气,找来烫伤药给师兄涂上,然后拾起地上的碗。那碗是铜制的,所以没摔碎,狄兰又去舀了一碗进来,道:“我喂你吧。”

    “嗯。”林仪乖乖地坐在床边,看着狄兰。狄兰真的很受不了他这样乖顺的样子和那动物一般温和的眼神,只能错开视线,舀一勺肉汤,送到师兄嘴边。

    “张嘴。”

    林仪听话地张开嘴,含住勺子,狄兰只觉得自己的心又猛地一跳,师兄的嘴唇明明淡得都快没了颜色,但口腔里仍是诱人的红色,让他不自觉地幻想,如果伸进去的不是勺子,而是他自己的手指会怎样。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按制住心中的胡思乱想,一口一口喂完那一碗肉汤,最后看了看师兄,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抹去了他刚才不小心沾到下巴上的汤水。他抬起头,又看见了师兄温和如动物一般的眼神,竟然看呆了,等反应过来,却见师兄似乎还没吃饱,竟低下头去,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沾在他大拇指上的汤汁。

    一直强忍着的欲望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声,那是狄兰扔掉了手中的碗,他将师兄按倒在床上,迫不及待地去亲吻他的嘴唇,一直将师兄的嘴唇吸吮得红肿起来才松口,然后俯下身去亲他的喉结,扯开衣裳前襟去啮咬他胸前的红点。不行了,他是真的爱上师兄了,他昏迷的这两个月,狄兰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如果得不到师兄,或者师兄就这么死去,他只怕也会疯掉。如今身下乖顺的师兄更是让他几近疯狂,然而这种情绪等到他摸到师兄毫无反应的下|身时,顿时凉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见师兄仍然平静无波的目光,眼中似乎除了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师兄。”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张消瘦的脸。“你是不是不愿意?”

    “嗯?”

    狄兰把手往下伸,重新握住他的分|身,低声道:“我一直都在强迫你,可你其实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所以这里才没有感觉,是不是?”

    林仪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身体,摇了摇头:“不是的。”

    “那为什么不论我做什么,你都没有硬起来过?”

    “因为之前一直很疼,所以一被摸,就忍不住会紧张,才硬不起来。”

    狄兰愣住了。虽然现在的师兄很乖,但之前的记忆,还是存在于他脑中的。那些不分日夜侵犯他的日子,下|身从来就没有好过,一直渗着鲜红的血。“之前……我是不是一直把你弄得很疼?”

    林仪看着狄兰的脸,却道:“如果主人需要的话,我可以自己试着摸一摸,这样也许可以……”他说着,便伸手去想要摸自己的分|身,狄兰忽然觉得心疼得厉害,连忙抓住他的手:“别,不用。”

    他俯下身,搂住师兄的脖子,低声道:“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不会再弄疼你了。这样,你也会觉得很舒服,就会硬起来的。”

    “是,主人。”

    狄兰起身,用手指揉了揉师兄的嘴唇,道:“别叫我主人了。叫我云儿,好不好?”

    “嗯。云儿。”

    狄兰将师兄搂进怀里,笑了笑,又叹了口气,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开心还是难过。

    林仪独自一个人坐在帐篷边上晒太阳。草原上的阳光格外的耀眼,晒得人浑身发懒,他曲起左膝,用左手搂着,微微仰着头,似乎是在看远处忙碌的人群,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他的眼神并不迷茫空洞,但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因为身体底子不错,林仪在醒来后很快恢复过来。狄兰成天大鱼大肉的给他吃,他甚至比曾经都胖了些,加上他穿着狄兰特意给他挑的衣裳,头发也按高车人的习惯在脑后扎起,整个人气质都与过去不同,看起来简直像是另一个人。肆月在远处看了他很久,却没见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实在忍不住,她终于渐渐地悄悄地蹭到帐篷边上。

    第89章 八十九多情余怨

    林仪这次醒来后一直十分乖顺,所以狄兰允许他出来走动,而看守他的人见他从不乱跑,也比之前懈怠了许多,才让肆月瞅准了这个机会靠近他。见有人走近,林仪的目光终于转向了肆月,看着她走到自己身前,蹲下,向他轻轻笑了笑,问:“你终于好了?”

    林仪看着肆月,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她说了什么:“……嗯。”

    “大乌依一直把你关在王帐里,我还以为他把你杀了……我真是担心坏了,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肆月说着,又心酸起来,不由得落下了眼泪,而林仪只是露出了些微疑惑的神情,并没有安慰她的打算。肆月自己哭完了,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林仪应该听不大懂她的话,便又开始冲着他比划:“金朗台死了,你知道吗?”

    “……”林仪这下完全听不懂了,没有说话。肆月仍然继续絮叨着说:“我知道金朗台好像认识你,要是他还活着,说不定能帮你逃出去,可现在他也死了,唉……大乌依有没有说过,以后会让你干什么?继续让你用命去赌斗吗?”

    林仪继续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打算。肆月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这句林仪听懂了,他摇摇头:“没怎么。”

    为什么觉得,他好像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呢?就算是以前两人完全语言不通的时候,肆月也没被林仪这么冷淡对待过,她忽然有些着急:“你是伤得太重,把我忘了吗?我是肆月啊!”

    “肆月。”林仪看着一脸焦急的肆月,跟随着她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对啊,肆月!”肆月急得又要哭了,“你怎么可以忘了我,我和你……我们、我现在……呜呜……”

    她半天说不出什么打紧的话来,干脆捂着脸呜咽起来。而林仪看了看她,像是思索着什么一般微微抬起头,忽然看见了远处靠近的马匹,立即站了起来。肆月见他起身,也回过头,一看,顿时吓呆了。

    狄兰骑着马穿过密集的帐篷,快速向这里奔来。林仪撇开肆月,向狄兰走去,狄兰连忙勒缰下马,拉住林仪的胳膊,责备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忽然跑到马前来,撞到你怎么办啊?”

    然而林仪抬起头来看着狄兰,不说话,只是展颜一笑。狄兰被他笑得心都软了,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没敢起来的肆月,冷哼一声,用高车语道:“去你们帐篷里等着,一会儿我去找你。”说完,便揽着林仪的肩进了帐篷。肆月吓得浑身发抖,却仍忍不住偷眼去看林仪,然而林仪只是微微仰着头,看着搂着他的大乌依,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肆月呆呆地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掉下泪来。

    一进帐篷,狄兰就迫不及待地将师兄拥进怀中,亲吻他的眉毛、鼻子,低声问:“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

    林仪一个“想”字都没说完整,嘴唇已经被攫住,带有侵略性的舌头随即钻进口里,挑逗他的舌尖。口腔里很快充满了刚分泌出的唾液,有些甚至已经从嘴角溢出,林仪也不挣扎,只是环着狄兰的腰,任他为所欲为。还是狄兰先松开了他,喘息着,看着他因呼吸不畅而微微发红的脸,问:“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嗯。”

    狄兰看了看帐篷里面的陈设,道:“这帐篷比我的小多了,还住得惯吗?”

    “嗯。”

    他抱住师兄的头,叹气道:“我真后悔没有带你一起去,这两天,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你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睡都睡不着,真是的。”

    春意渐浓,种子发了芽,草原已经开始变绿,每年这个时候,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都会因争夺水草肥美的草地而争斗,这一年也不意外。前几日高车部落与西边的回族部落打了起来,狄兰自然不能坐视,于是王廷便启程向西移动,准备开战。狄兰不愿师兄去前线,怕他现在这个呆呆愣愣的样子不能保护自己,于是将他和大部队留在了原地,自己则带着精锐部队去了西方边境。而回族部落听闻高车乌依前来,仓皇遁走。狄兰实在挂念师兄,便将部队留在原地,自己连夜赶回来,终于将日思夜想的人又拥入了怀中。林仪乖乖被他抱着,道:“我也不想离开云儿。下次,请云儿带着我一起走吧。”

    狄兰刚要答应,忽然想起了刚才在门口看见的场景,不由有些赌气地将师兄推开,道:“还说呢,刚才你不是和肆月说话说得很开心吗?那个时候,你还会想着我?”

    林仪看着狄兰,道:“就算和肆月说着话,我也一直想着云儿。而且,她说的话,其实我都听不懂,我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看师兄的眼神,不像是在撒谎。不,现在的师兄根本不会对他撒谎。狄兰想了想,又将师兄拉过来,捧着他的脸,道:“师兄,你老实告诉我,你还喜欢肆月吗?”

    “不喜欢。”

    没想到师兄回答得如此利索,以前的师兄,明明说过喜欢肆月,为了肆月,甚至不惜与他兵刃相向的。狄兰犹豫了下,还是没敢提起以前的事,他怕听到过往的事情,师兄的神智会被刺激苏醒。要是现在醒来,师兄肯定不可能愿意和他在一起,如果是那样,他宁愿用迷心虫将师兄留在身边,一辈子。

    肆月战战兢兢地回到帐篷里,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坐立不安。想起方才林仪对她冷淡的样子,她又忍不住伤心起来,掉了两滴眼泪。正在忐忑间,只听见帘子响,一回头,便看见大乌依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肆月还来不及行礼,便见他一扬胳膊,脸上立即挨了一下。狄兰这一巴掌打得极狠,肆月被打得向后坐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头顶传来大乌依冰冷的声音:“之前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不许你去见林仪。你以为我是和你说着玩儿呢吗?”

    “……”

    “我现在再和你说一次,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敢偷跑去见林仪,让我发现,必定当场就杀了你!听清楚了吗?”

    肆月捂着脸,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狄兰。

    “大乌依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肆月从未有过这样大胆的言行,加上心里有鬼,狄兰顿时愣住了,但很快就拾回一贯的威严,道:“你这是要来管教我吗,女奴?”

    而肆月仍然直视着狄兰,褐色的眸子审视着他,似乎直要看到他心里去。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这样乖乖地被大乌依摆弄的!大乌依把他变成这个样子,自己会觉得满意吗?这样的他,还算是那个草原上的汉人勇士吗?”

    这样的师兄,还算是师兄吗?这样的疑问在狄兰心中不止出现过一次,可他不愿肆月来问这个问题,他撇了撇嘴,上前一脚踹到肆月的肩膀上,将她踹倒在地,然后俯身掐住她的脖子,瞪着她的眼睛。虽然之前鼓起勇气说了那么一番话,但被大乌依冰冷的墨绿色眼睛一瞪,肆月立即发起抖来。

    “如果不是师兄之前那么在乎你,我现在就可以拧断你的脖子。”他看着肆月的脸,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在她耳边道:“师兄是我的,谁要是敢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我绝对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这点,对谁都是一样。所以,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不要再耍任何花样,否则,你不仅会死,还会死得很难看。”

    肆月低着头,不敢再说话。狄兰起身就要走,走了两步,还是觉得今天的肆月实在胆大得反常,便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正好看到肆月仍然坐在地上,用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看见狄兰转过头来,肆月慌忙收了手,眼神四处乱飘。

    高车女人都会在裤子外面再套一条蓬松的长裙,所以即使身形变化,也并不容易看出来。狄兰心中一沉,忽然意识到,刚才扇她耳光将她扇倒在地时,她明明是坐倒在地,却也是这样捂着小腹。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转身回来,一把扯住想要逃开的肆月,就去摸她的小腹,肆月惊叫着挣扎,却终究没能挣扎得过。

    狄兰的手触到了她的小腹,果然发现,那里已经明显地隆起。

    狄兰简直难以置信,他抬头看着肆月,只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一副死到临头的样子。

    “……几个月了?”

    “……”

    “我在问你话,肆月。”

    狄兰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静,但音调已经冰冷如草原上最寒冷的雪夜,一句话,便问得肆月直发抖,只能结结巴巴回答道:“四、四个月了。”

    四个月……

    是师兄的孩子。

    肆月,居然怀上了师兄的骨肉。

    狄兰松开手,站了起来,看着肆月的脸,半天没有说话。而肆月爬了起来,慌忙在狄兰面前跪下,连连磕头:“大乌依!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不会再去找他了,再也不会了!只要让我生下这个孩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大乌依,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狄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猛地转头,快步走出了帐篷,留下满脸都是泪水的肆月,仍然跪在地上。

    狄兰一口气跑回师兄的帐篷,一揭帘子,便看见师兄端端正正站在门边。狄兰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舒了口气,笑道:“你吓到我了,师兄。”

    林仪眨了眨眼,低下头:“对不起,云儿。”

    现在的师兄,把他的每句话都看得非常重,狄兰说被吓到了,他立马就颓废起来,连肩膀都耷拉下来。狄兰连忙搂住他的肩膀,道:“没事,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吓成什么样。”

    师兄仍然低着头:“嗯。”

    狄兰继续哄他:“别这样,你不高兴,我看着也不会高兴啊。”

    林仪闻言,便抬起头来,向狄兰笑了笑。现在这样对他言听计从的师兄,真是让他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狄兰吻住林仪的嘴唇,吻了很久才松开,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嘴唇,低声道:“师兄,我想要你。”

    “嗯。”

    狄兰履行了他的诺言,再没有弄疼过师兄。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扩张润滑,小心的将自己的分|身送了进去,然后将师兄的双腿搭在肩上,俯下身,缓缓的律|动。

    “难不难受?”

    林仪半合着眼睛,摇摇头。他的脸泛着隐约的粉色,似乎也有些情动,但分|身仍然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反应。狄兰后来尝试过很多办法,但从来没有成功让师兄硬起来过。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也许是之前他将师兄欺凌得太过分,或者是由于迷心虫的作用,师兄大概是硬不了了。可每次到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死心。他捏着师兄的脚踝,伸手握住他的分|身,变化着方式套|弄,仍然如同以往一般,一直到他撑不住泄在了师兄身体里,师兄的那里还是没有反应。

    他忽然想起了肆月。肆月能够怀孕,说明之前他强迫师兄和她交合时,师兄是有反应的。他忽然觉得心里酸得厉害,退出来,搂住师兄的脖子,师兄便乖乖的搂着他的腰。铁制的项圈仍然套在师兄的脖子上,抱着有些硌,可是狄兰怎么也舍不得松手。他想了很久,终于开口:“师兄,等草原上的草完全长起来,我们肯定要和回族人打仗。”

    “嗯。”

    “你跟我一起去吧。”

    “嗯。”

    明知道不会得到拒绝,狄兰仍然支起身体,看着师兄的脸,又问了一遍:“你不会不愿意吗?”

    林仪安静地摇头。

    “不会。”

    “肆月可能不会去,你以后就见不到她了。”

    “我只要能见到云儿就行了。”

    狄兰勉强笑笑,又俯下身搂住师兄。

    他决定不告诉师兄,肆月怀孕的事。

    金朗台的尸体已经停放了七七四十九天,临行前,狄兰找了几个妥当的人,要他们带领一路人马,将金朗台的遗体送至王陵山的天葬台。

    高车是游牧民族,崇拜昆仑神和天神,人死后一律不入土,而是实行天葬。王陵山有高车王族专用的天葬台,能在王陵山进行天葬,是贵族们的最高荣耀。对于金朗台,狄兰还是很感激的,他也担得起这份哀荣。而此外,狄兰还吩咐,要他们把肆月也带去王陵山。

    “到了那里,你们就把肆月交给守陵的族人,告诉他们,不论发生了什么,永远不许她离开。”

    “是。”

    他可以留下师兄的孩子,但是决不能留肆月在师兄的身边。

    第90章 九十以生相许

    草原上的苜蓿打起花骨朵的时候,狄兰决定带领部落向西挺进,征讨回族部落。

    他这么做,其实不只是为了打击近来气焰有些嚣张的回族部落。去年用师兄赌斗时,由于他被汉人算计重伤,狄兰只能认赌服输,将鄂林海子以西的草原全部让给了左贤王。虽然大乌依一言既出不能反悔,但狄兰怎能就这样让左贤王占了便宜去。回族人上次稍微在边境露了个头,他便借口左贤王的兵力不足以抗击回族部落的全力打击,正大光明地将部队开到了鄂林海子以西,左贤王虽然不乐意,但他确实害怕回族人打进来,也不敢说大乌依是出尔反尔。而回族部落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和高车拼个你死我活,随后竟然也迅速集结军队,在边境线上虎视眈眈。

    “师兄,你看,回族人爱穿白色,在这绿色的草原上还真是显眼啊。”

    正午时分,狄兰只带着林仪,两人一人一马,一直前进到能看清回族阵营的地方,远远眺望。林仪闻言,看了看远处,又转过头来看着狄兰,道:“云儿也总是穿白色。”

    “我穿白色,是因为高车的乌依只能穿白色,”狄兰转过头来,也看着师兄,笑着道:“不然,我也想穿和师兄一样的蓝色,多好看。”

    师兄身上的衣裳,是狄兰特意给他挑的,靛蓝浸染的土布颜色并不鲜亮,但师兄确实很适合这种朴实无华的深蓝色,像是包裹着石皮的美玉一般,只将最美的一面展示给懂他的人看。

    林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道:“云儿要是喜欢,晚上我脱下来给云儿穿上。”

    狄兰正看着师兄想入非非,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老脸一红,然后硬绷着笑道:“好啊,到时候我穿着你的衣裳,穿得齐齐整整的,让你脱得光溜溜的站在那儿。”

    就算开这种玩笑,师兄也不会脸红,只是见他笑了,便也咧开嘴笑。狄兰被他撩拨得心火越烧越旺,连忙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回族营地,等平静得差不多了,才拉紧缰绳,道:“回去吧。”

    “嗯。”

    两军的前锋如此接近,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第二天,高车人与回族人便开始全面交战。双方虽然均是草原部落,但高车人生性凶悍,加上这两年部落内部因为权力斗争也是各种火并,正是兵强马壮之时,几天下来,回族人数战数败,军心开始明显涣散,左鹿蠡王甚至还抓住了十几个冒死想穿过高车人阵地逃走的回族逃兵。

    “再这么下去,回族人就要全军覆没了。”右鹿蠡王禀报完敌军情势,问:“要不明天就集结全部军队,直接打过去吧?”

    狄兰点头认同,这一仗他真是打得有点累,虽然带了师兄来前线,但又不敢真的将他带上战场,留在营地里也还是不放心,走到哪里都是两下里牵挂着,久而久之,心里还是觉得疲劳,快些结束战斗算了。

    “派人通知左右贤王,让他二人从左右翼包抄,明日正午,以烟为信,全面围剿回族人。”

    “是!”

    况且这边在军队里,他也不好天天让师兄睡在他的帐篷里,恐惹人非议。但师兄不在身边,他又辗转反侧睡不着,真是难受。

    赶紧打完,打完就回去了,回到了大草原上,就可以天天缠着师兄了。这么想着,他好不容易才朦朦胧胧睡去,梦中师兄又睡到了他身旁,惹得他邪火直冒,忍不住翻身起来压住他。

    即使是梦,快|感也很鲜明。只感觉世界似乎都熔化了,只剩下他二人在炙热的火焰中纠缠,狄兰喘|息着,律|动着,比承受着的师兄都叫得大声,也不觉得丢人,只全身心的投入这一场欢|爱,其他的声音,通通入不了耳。

    直到近在耳边的一声惨叫,才将他从梦中惊醒。

    “呀啊!——”

    狄兰脑中一凛,立即清醒过来。他翻身爬起,军阵营地中他晚上睡觉从来不脱衣裳,当下摸起放在床边的长马刀便冲出王帐,只见后方营地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着火了!”

    “回族人放火烧了我们的粮草!”

    “救命,救命啊!”

    月初,正是月暗星沉之时,这样的暗夜里,回族人居然来偷营了!

    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们一片混乱,有的光着身子,有的连武器也没有,到处乱跑。狄兰皱眉看了看四周,举起马刀,厉声吼道:“都不要乱!!!”

    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格外醒目,周围的士兵立即停下慌乱的脚步,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全部带齐武器,按原来的行伍集结,有死伤的缺员太多的,并入相邻行伍参加战斗,没有武器的立即去取武器,我不需要赤手空拳去送命的傻瓜!”

    “是!”

    “现在已经集结起来的,立即和我走!”

    “是!”

    见大乌依如此冷静,士兵们立即恢复了平日的井然有序,迅速归整编队。狄兰带着集结起来的部队向起火的地方冲去,半路碰到了右鹿蠡王的人。

    “大乌依!”右鹿蠡王草草行了礼,焦急道:“这些来偷袭的回族人像是疯了,拼了命地杀了进来,根本不准备活着出去,就算是我们最精锐的士兵,也不一定能挡得住这些一心寻死的家伙啊!”

    “伤亡怎么样?”

    “恐怕不小。他们摸黑杀了我们的明哨暗哨,在帐篷上浇了火油,许多人在睡梦中就被烧死了!”

    “该死!”狄兰咒骂一声,吼道:“一定要把这些回族人全部杀光,跟我杀过去!!”

    “是!”

    来到起火的地方,果然死伤惨重,有些活着的人都被烧伤了身体烧瞎了眼睛,只能趴在地上乱爬,惨叫哀哭声听得人心中发糁。高车人何时吃过这样的亏,都红了眼,很快将闯入营地的回族人杀了个精光。狄兰这时才想起,发生这样的事情,还不知师兄怎么样了,便让右鹿蠡王带人收拾残局,自己又赶紧冲了回去。

    “师兄!”

    他冲进师兄的帐篷,里面却没有人应声。

    “师兄!你在哪儿?”

    帐篷里黑漆漆的,他步履蹒跚地摸到床边,心中一惊——上面只有被褥。

    “师兄?!”

    床褥已经凉了,师兄应该已经走了很久。他有些懵,起身四处乱摸,来到前线后他给师兄也配了一把马刀,让他危急时用以自保。果然,没有摸到马刀。

    “师兄!”他又冲出帐篷,茫然大喊。他忽然觉得惊慌,难道迷心虫失去了作用,师兄逃走了?

    不……不对!那个迷心虫,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用,师兄只是在等机会,等一个逃走的机会!

    是啊,师兄怎么可能会那么乖,他怎么可能愿意呆在我身边的……他只是迫不得已!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逃走,然后再来杀了我……

    四周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狄兰茫然地抬起头,在炽热的战火中,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大乌依!”右鹿蠡王冲了过来,拉住他,焦急地喊:“我们被包围了!”

    狄兰转头看了右鹿蠡王一眼,愣愣地没有说话。

    “看来回族人这次是全部出动,等不及明天正午开战了,大乌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

    “大乌依!”右鹿蠡王急得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这是怎么了?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啊?!”

    狄兰仍然一脸茫然,他还没从师兄消失的恐慌中恢复过来。右鹿蠡王急得不行,也顾不上再问,拉着他一边往前跑,一边喊道:“所有人,跟着我杀出去!”

    回族人果然倾巢出动,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王廷所在地,准备赌这最后的胜机,歼灭高车人的指挥核心。显然,他们赌得很成功。连续两次偷袭让高车人措手不及,阵脚大乱,右鹿蠡王惊慌之中冲得太靠前,居然陷入了更小的包围圈,狄兰看着周围用刀指着他们的回族人,看着他们为了偷袭而换了的黑色衣衫,只觉得一阵恍惚。

    “云儿要是喜欢,晚上我脱下来给云儿穿上。”

    你说过的那些话,全都不算数了吗,师兄?你说过会和我在一起,还说永远也不会分开,可我只是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离开了我,为什么?你就这么厌恶我吗?就是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啊啊啊啊啊!”

    他忽然怒吼一声,朝人最多的地方冲了过去。其他高车士兵见状,也大喊着随他冲了上去。回族人没想到高车人居然会朝着人最多的地方下手,阵脚有些乱,但很快仗着人数的优势稳住。有的人认出了狄兰的乌依头饰,指着他大喊了句什么,立即有更多的人朝狄兰冲了过来。狄兰没觉得恐惧,也没觉得亢奋,失去了师兄的踪迹反而让他没了牵挂,变得更加冷静,冷静地砍倒冲上来的人,冷静地砍下敌人的胳膊,砍断他们的腿,捅开他们的肚子……然而高车乌依在这里的消息显然在回族人中传开了,包围圈越来越小,人越来越多,他手中的刀都砍钝了,刀刃上全是豁口,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去,眼看就要撑不下去。

    “大乌依,小心!”他听见了右鹿蠡王的喊声,虽然没有回过头去,但凭直接感到了耳后的风声,那是马刀接近他后颈的声音。他心里竟然无比平静,只是冷静地判断,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距离,他是躲不开的。

    师兄没砍下去的,终究会由别人来做,不是吗?早知如此,他宁可看着师兄死去,早知如此,他就会杀了师兄,然后在他身边死去,早知如此……

    身后传来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他还没感觉到疼痛,便听见了一声惨叫。谁在救他?狄兰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便看见身后的回族人抓着从手肘处齐齐断掉的右臂连声惨叫。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柄马刀从他脖子中穿出,那人的惨叫立即戛然而止。

    狄兰站得近,被那人脖子里喷出的鲜血溅了一脸。他抹掉脸上浓稠的血液,睁开眼,便看见了站在回族人尸体上的林仪。林仪将马刀从那个断臂回族人的后颈上拔出,抬起头来看着狄兰,仍然一脸平静。

    “云儿没事吧?”

    狄兰看着师兄,说不出话来。

    “外面很吵,我出来到处都找不到云儿。云儿下次忽然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一声?”

    师兄的脸上有回族人后颈上溅出来的鲜血,明明应该是有些凶残的场景,可他的眼神中全是依赖,看着狄兰。狄兰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人冲了上来,狄兰还来不及反应,师兄已经转过了头,眼神忽然一凛,欺身上去,瞬间划开了来人的喉管。他在回族人无声倒地的同时转过了头,看着狄兰,静静道:“不要怕。有我在,谁也不敢伤害云儿。”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师兄杀人。赌斗场上经常会有人被打死,但当初师兄在赌斗场上时,从未下过重手,向来只将人打晕。狄兰从来没有想过,沉稳仁厚的师兄,杀人时也可以如此果决狠厉,冷静无比。这究竟是师兄原本的样子,还是被迷心虫控制后才变成这样的?狄兰不及多想,不论如何,只要师兄回来就好!只要师兄在,他就有活下去的动力,他重又举起马刀,高喊:“所有人,跟着我突围回营地!”

    有了师兄开路,再多的回族人也挡不住他们回去的路。师兄的刀法,只在一个快字,不论来人如何变换攻势,他只迅速上前,趁人反应不及便瞬间攻击要害,一般是喉部,有时候会是心脏,不论哪里,一击必杀。狄兰看着师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边心惊,一边欣喜。他们很快回到营地,没有头绪的士兵们见大乌依和右鹿蠡王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纷纷呼喊着围了上来。狄兰开始冷静地部署,刚才他头脑混乱之际被右鹿蠡王带着徒步跑出营地,这才陷入了包围圈,实在是失策。当下,他立即下令:“找到所有能用的马,上马和我走!”

    高车人的特长是骑兵战,在这草原上,谁也挡不住骑着马的高车人!

    “大乌依,我们是要从哪边突围?”

    “突围?”狄兰嗤笑一声,回过头看了看也上了马的师兄,朗声大笑。

    “不,我们今夜,就要杀光这些回族人!”

    第91章 九十一莽语惊魂

    “也就是说这些高车人,一夜之间就让回族八万大军全军覆没?”

    “嗯……也不能说是八万。回族人最开始确实是号称八万大军,但和高车人鏖战了几天,屡战屡败,我估计当时他们的兵力,可能还不到五万。可就算这样,高车人也实在太生猛了,按说他们是毫无防备地接连被偷袭两次,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反应力迅速反扑,不论是士兵的强悍还是指挥者的冷静,都让人不得不服气啊。”

    “指挥者是谁?”

    “是他们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乌依狄兰?契苾特勒尔,哎哎,这名字真拗口,每次都念得我舌头疼。”

    “……会舌头疼,也不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这个人吧……”

    “唉,被你说中了……”冯长辰说着,在椅子上用高难度动作翻了个身,叹道:“这个高车乌依真是个硬茬,才十八|九岁吧,就有这样的心智和胆色,要是再让他长大些,我想想都觉得害怕。唉,老顾,我们恐怕是真的老了。现在外面,都要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听冯长辰这么一说,顾承念不由得就笑着叹了口气:“你才多大,怎么就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

    “不是啊……”冯长辰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屋顶:“我最近真的是觉得越来越累了,上朝很累,军务很累,就是坐在书桌前都累得慌,这一天一天怎么就这么费劲呢?真不知蔡大人陈大人周大人这些元老们,都是怎么撑过来的……”

    “庚寅,你这样可不行。神武大将军要是总说这么泄气的话,士兵们都会觉得很泄气的。”

    “可是我最近真的很泄气啊!”冯长辰颓丧地抱住头,“且不说陈习了,你听说了吗?四王爷喜欢他府里的一个侍女,那个侍女也已经怀孕了,最近已经被收作侍妾了。你知道四王爷多大吗?他今年才十七岁啊!陈习生他大女儿的时候也才十八岁,可我多大了?我今年都整整二十七岁了!这把年纪了,为什么想当爹这么难呢?为什么?该不会真像三王爷说的,是我的能力有问题吧?”

    听着好友这让人脸红的发言,顾承念有些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急不得的。如若你真的觉得不妥,大可找个大夫来瞧瞧,或者去求皇上的恩典,请宫中太医——”

    “不行不行不行,”冯长辰连连摆手,“那太丢人,难道我得闹得满朝都知道我求子心切吗?那可不行,我也就只能在你这里唠叨唠叨,愁死我了,唉……”

    上次庚寅还被武威王好一通揶揄,这顾承念也是知道的。看着好友苦恼的样子,顾承念也不知能怎么安慰他,道:“不论如何,你得相信你自己,也不要太心焦。原本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越求之心切,越求而不得的。”

    “是吗?”冯长辰猛地抬起头看着顾承念,眼神瞬间从郁闷变得严肃,坚定地点了点头,“对,一定是这样。其实呢,我一点都不想要儿子,不想,嗯,真的不想,一点都不想!”

    “……”顾承念这下是真的接不上话了。

    今日无事,他便去了神武将军府,一来是来看看好友,二来,是因为近日北方草原上发生了战争。虽然战火离魏朝边境还远,但朝中还是有了紧张气氛,庚寅是神武大将军,他哥哥冯元英也从神英将军成了新一任胜州卫驻军统领,对于战事知道得更多,他便来打听打听。如今第二个目的基本已经达到,第一个目的……达到得有些奇怪罢了。

    冯长辰终于发完了牢骚,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又道:“说了半天我,你呢?”

    顾承念愣住了:“我?”

    冯长辰谨慎地观察着顾承念的脸色,问:“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老顾……皇上那边,你,你准备怎么办?”

    顾承念的手轻轻搭上椅子的扶手,一下一下缓缓地捏着:“人君人臣,为公恪本。”

    “……能说得浅显易懂点儿吗?”

    “就是像现在这样就好。”

    “现在这样?……”冯长辰试探着问了句:“我看皇上对你大不如前了,你们之间,只怕是生了什么误会吧?”

    顾承念低下头,不说话。冯长辰只得转回头,看着脚下的地砖,许久,叹了一口气。

    “我不在你的立场上,说什么,你都难免觉得我是说轻巧话,放轻巧屁……”

    “不会。我在认真听。”

    “唉……其实老实说,皇上好这口吧,那起子言官急得要死,我倒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只要皇上有节制,不误国事,你管他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

    “也不尽然。”

    “那你自己呢?你对皇上,是怎么想的?”

    “……不怎么想。”

    “得了吧,那块凤血石,我都看到了。”

    一提到那块印石,顾承念立即垂下了眼。冯长辰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他,伸手捏住身边小茶几上的茶杯,一边转,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心翼翼道:“老顾……依我看,咱皇上的那个性子,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的……我想着,你既然也……还不如……”

    虽然冯长辰说得既隐晦又吞吞吐吐,但顾承念还是听懂了,他心里一凛,猛地抬起头看着挚友的眼睛,冯长辰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去、去学那些奸佞引皇上误入歧途,我只是想着,你看,你有情皇上有意,你们何苦互相折磨,再说……”

    听见冯长辰说“你有情皇上有意”,顾承念放在扶手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他猛地摇头打断了冯长辰的话,连带着似乎要将刚才听进去的话也从脑中甩出去一般。

    “不可能!绝对不行!那会毁了皇上!”

    “怎么会……”

    顾承念像是被冯长辰的话惊得厉害,他一边不停摇头,一边急促道:“你不知道!向来史家评论功过不论尊卑,就算现下无人敢说,皇上百年之后,会遭到怎样的诟病,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庚寅……你不该有这种念头的!你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你应该也想想办法,让皇上回头是岸才对!”

    “回头是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顾承念一脸仓皇,瞪着冯长辰,声音也反常地高亢起来:“怎么会不重要!”

    冯长辰皱着眉,直视着他,沉声道:“老顾!人死万事空,死后的那些事,谁会知道?就算皇上总有一天,被我们逼得没法儿,把自己栓在女人身边,你就不会觉得他可怜吗?看起来高高在上,却连喜欢谁都做不了主,比起那些听都听不见的坏话,不是更让他痛苦难过吗?”

    “皇上只是不明白!”顾承念急得脸色都变了,“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的痛苦,都是因为与……与男子纠缠不清造成的!等到哪一天,他有了喜欢的女子……”

    “会有那一天吗?”

    “……”

    “老顾,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当初我爹不让我娶红玉,我当时是下定了决心,如非红玉,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娶亲。”

    “……”

    冯长辰看着顾承念,一字一顿。

    “我想皇上的想法,不会和我差很远的。”

    顾承念的神色越来越无措,他不停地摇着头,喃喃道:“不,不是,不行,绝对不可以……”

    冯长辰还要说什么,忽然有家人叩门,问:“三爷,夫人问饭怎么摆?”

    冯长辰住了嘴,看了看门外天色:“都这会儿了?”他回头看着顾承念,道:“今晚在我家吃饭吧?”

    “……”顾承念仍然低着头,神色变幻,不知道再想什么。冯长辰继续道:“今年春天的时候,红玉酿了些桃花酒,闻着特别香,酒劲倒也不大,也不伤胃,我想着很适合你喝,一直给你留着。你今天尝尝,要是觉得好,改天我让人送一坛去你那里,怎么样?”

    “不……”顾承念失魂落魄地站起头,摆摆手。“改日吧。我先……告辞了。”

    冯长辰看着自己的好友神思恍惚地走出门,眉头拧的疙瘩半天没有松开。

    左鹿蠡王走进王帐,首先看见的,不是坐在王座上的大乌依,而是站在大乌依身侧的那个男人。

    他应该比自己小,可能还不到三十岁,面容平和,五官匀称,虽然穿着高车人的衣衫,头发也同左鹿蠡王一般扎在脑后,但那并不突出的颧骨显示这仍然是一张典型的汉人的脸——当然,也是左鹿蠡王最讨厌的脸。

    左鹿蠡王讨厌汉人。说来,讨厌的原因也很简单。左鹿蠡王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便是忠于王族的贵族。当年大乌依楚路被于支率害死时,他一夜之间妻离子散,在草原上被四处追杀。左鹿蠡王带着残部逃到魏朝边境,偷偷潜入了一个叫麟州的地方。之前虽然连年来魏朝边境掳掠,但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入汉人的地界,他吃惊地发现,汉人的“草原”可以种出各种各样的粮食、蔬菜,甚至会用多余的粮食来酿酒。他们可以一年四季住在同一个地方而不是帐篷,不用四处漂泊,不用弱肉强食……多么幸福的地方,这是些多么幸福的人!

    左鹿蠡王是个十分简单的人,他讨厌汉人的理由,就是嫉妒。

    嫉妒这些矮个子细胳膊细腿的人。他们怎么可以生活得这么幸福,他们明明那么弱。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生来就可以守着这么一方富饶的土地,过着这么幸福的生活,而他们却要一生在草原上拼命谋取生存,对抗残酷的天候,对抗族人的倾轧?

    不过讨厌归讨厌,对于汉人很弱的想法,在眼前这个叫做林仪的男人面前改变了。左鹿蠡王只和他交过一次手,但他明白,自己这辈子不论如何努力,也是打不赢这个人的。真不知这些汉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小的个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这让他更讨厌。

    更气人的是,上次他半夜出来撒尿,听见帐篷那边有动静,过去一看,这个男人居然准备伤害大乌依。左鹿蠡王想也没想,正好旁边有一堆木棒,他拎起其中最粗的一根,上前冲着林仪的后脑勺就是一下。他当时是发了狠的,准备一击揍死这个汉人养的,没想到救下了大乌依,他得到的居然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大乌依比他小了有十来岁,但是十分聪明,虽然□□到现在还不到两年,已经在草原上建立起了足够的威信,像左鹿蠡王这种做事从来不过脑子的人,对于大乌依也十分尊敬,打心眼儿里将他当成信仰。然而没想到自己为了保护他,居然挨了一巴掌,跋扈惯了的左鹿蠡王心里好久都转不过这个弯儿来,颓废了很长时间,上次攻打回族人的时候,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告奋勇做前锋,而是负责殿后。

    不过也真是碰巧,那次他的驻地立王廷十分近,半夜回族人偷袭,他是第一批赶到的援军,不仅救下了被重重包围的大乌依,还将回族人打得落花流水,大获全胜。所以这次回来,大乌依要奖赏,得到赏赐最大的应该也是他,这并不意外,可他一看见那个汉人,就满肚子不高兴。

    “大乌依……”他不情不愿地将右手按到左胸口,躬身行礼。

    “左鹿蠡王,这次与回族人交战,你援军来得十分及时,如果不是你,战局还不知会怎样发展。你做得很好。”

    “谢谢大乌依夸奖。”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奖赏?”

    左鹿蠡王撇了撇嘴,道:“也没什么。”

    大乌依不说话了,半晌,道:“阿不都。”

    阿不都是左鹿蠡王的名字,自从他父亲死后,他成了左鹿蠡王,这个名字就少有人叫起了,左鹿蠡王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大乌依。

    “你今年三十几了?”

    “三十六了,大乌依。”

    “都三十六了啊……”狄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绿色的眼睛就特别亮,显得十分活泼。高车人的眼睛都是褐色的,大乌依不一样,听说他的母亲是个西域人。

    “我很想知道,一个三十六岁的人闹小孩子脾气,究竟能闹多久?”

    第92章 九十二侧目

    没想到大乌依会这么说,左鹿蠡王有些窘迫,立即低下了头。狄兰叹了口气,继续道:“上次失手打了你,确实是我不好。你知道,我年纪还小,本身脾气也不好,有时候控制不好也是难免。阿不都,现在金朗台已经死了,你和右鹿蠡王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如果你一直这么使性子,你让我怎么办?”

    一番话说得左鹿蠡王一张粗糙的脸都红透了,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狄兰笑了笑,他知道,左鹿蠡王这家伙吃软不吃硬,稍微用话哄一哄,比给他什么都好使,看他那神色,心里的结是应该解开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外面报:“右鹿蠡王求见!”

    “进来。”

    右鹿蠡王见了左鹿蠡王,略一点头,向狄兰行礼,道:“大乌依,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完了。”

    “怎么样?”

    右鹿蠡王看了看站在一边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林仪,欲言又止。狄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师兄,笑:“无妨。他听不懂咱们的话,你说吧。”

    “可是大乌依,”右鹿蠡王仍然不放心,“他在草原生活也有些日子了,难保不能听懂一些,这……”

    狄兰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他:“就算听懂,他也不会说出去的。放心,你说吧。”

    “……是。如大乌依所料,部落中应该是出了叛徒。”

    狄兰闻言,不由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是吗……”

    “刚一被偷袭时,我就觉得不对,我们的暗哨在王廷四周布置得最多,如若不是有人泄密,怎么会有那么多暗哨同时被杀?之后我去问了幸存者,回族人确实是先暗杀了我们的暗哨。至于明哨,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等明哨发现时,他们已经发动了总攻。而且,前几天追击回族人残部的时候,我们抓住了一个俘虏,他交待,确实有人一直在给他们传递信息,连我们后来的追击路线都一直在透露。”

    一边的左鹿蠡王哼了一声。“也不是很高明嘛。回族人都被我们打成这样了,他还敢帮着他们,这不是暴露了自己吗?劳资一定要抓住这个叛徒,为死去的士兵报仇。”

    “不要大意。他敢这么明目张胆,也许是傻,也许是用了心眼,设下圈套等着我们钻呢。”狄兰说着,又看向左鹿蠡王。“左鹿蠡王,你也听见了,如今我们高车自己内部也不安稳,我就更需要你和右鹿蠡王的辅佐。这件事,你们二人都要保密,你以后与右鹿蠡王多合作,想办法揪出叛徒。”

    “是。”

    话说开了,左鹿蠡王的心情立即好了起来,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看林仪,见他自始至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忍不住喊他:“喂。”

    林仪闻声转头,看着左鹿蠡王,没有说话。

    左鹿蠡王笑了起来。他看了看林仪缠着布带的双手,道:“我说,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了。没想到啊,你不肯伤害汉人,杀起回族人来,倒是很能下得去手啊。那一晚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林仪看看左鹿蠡王,又回头看看狄兰,仍然没有说话。狄兰皱眉,道:“都跟你说过了,他听不懂,走吧。”

    就算知道没听懂,左鹿蠡王仍然笑得很开心,他向狄兰行了礼,大笑着出去了。狄兰看着帘子落下,抬头看着师兄。那张平和的面孔现在干干净净,但他现在看着,心里竟然也忍不住的恐慌。

    之前对师兄也说过,他九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人。那时,是将于支率派来追杀他们的人捆在木桩上,由金朗台抓着他的手,将他手中的刀刺入那人的心脏。金朗台此举是为了告诉他,如果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那之后狄兰也杀了不少人,虽然看起来麻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地方,对于血腥总有一些隐约的抵触。可抵触归抵触,不论碰到多么血腥的场景,他也不会害怕退缩。直到那一夜,他才明白,他不害怕,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血腥。

    而师兄,才让他头一次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血腥。

    整个一个晚上,狄兰没有再动过一次手。他的身边似乎形成了无形的铁壁,一旦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线,肉体立即支离破碎。师兄在狄兰身前横刀而立,斩杀所有试图靠近狄兰的敌人,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狄兰看向他时,才微微一笑,道:“不要怕。”

    怎么会不怕?狄兰那一刻,真的是有些怕了他那个原本应该温和仁厚的师兄的。当初左右贤王攻打了魏胜州城,撤军时,狄兰耍了个心眼儿,将从师兄那儿拿走的一柄长剑刺进了守城长官的胸腔,为的是陷害师兄,让他无法再回到魏朝。但那个时候,他其实都不太能拿得准,师兄是否是那种会下狠手杀人的人。可现在他发现,师兄,简直是一尊杀神。

    这究竟是原本的师兄,还是受迷心虫控制的师兄?如果师兄是因为被迷心虫控制才变成这样的,他又该怎么办?这是他想要的师兄吗?他不知道。

    等到天放大亮,他们终于杀得回族人溃不成军。狄兰与师兄在一条浅洗边清洗满身血污,狄兰这才发现,因为奋力砍杀,师兄双手的虎口均已裂开一道非常深的伤口,血肉模糊。他一边心疼地给师兄处理伤口,一边责备道:“你就不知道要省力的吗?”

    “我怕我一省力,他们就会伤到云儿。”林仪定定地看着狄兰,道:“云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失去云儿。”

    狄兰愣住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当年百练山血雨腥风过去,他被带回了草原,好歹还有从未谋面的生父留下的死忠党人守护,而从那时起,师兄,却成了真正的孤身一人。

    这十年,他历经苦难,师兄呢?师兄的这十年,恐怕也不好过吧?

    “师兄,”他看着那张已经洗去了血污的脸,轻声问:“阿爹死了以后,你就一直一个人住在百练山吗?”

    第2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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