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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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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中之花 作者:熔绯

    第6节

    老管家心里一动,不敢多看,识相地低下头说:“我去准备客房。”

    “不必。”齐肃沉吟了一下,“把我房间旁边那间卧室收拾一下。”

    管家应声去了。

    齐肃带着身后那青年一起进了客厅,早有佣人迎上来帮忙,却在看到齐肃那一瞬间齐齐愣住。

    这是……?

    诚如齐肃所言,家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齐肃也从来没有将情人带回家过夜的习惯。

    齐肃想了想,隔壁卧室还没收拾好,于是便先上楼把宣澜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的床上,跪下来替他脱了鞋袜,扯过一床薄毯将他盖住,关灯下了楼。

    齐肃再下楼的时候那青年还恭敬地等在客厅里,手里拿着齐肃刚刚看完的文件。

    “谢翎。”齐肃开口吩咐,“东西我已经看过了,你明天把文件带到公司里,让几位董事都过目一遍。”

    那名叫谢翎的青年低头应声,又问:“那楼上那位……”

    齐肃摇头:“这个你不用操心了。你叫grace过来带他出去就行了。”

    齐肃留他吃晚饭,青年却拒绝了,只说家里还有人等着。齐肃也不便多留。送走青年后,早有佣人候着把准备好的晚饭端了上来,齐肃以往在家里确实是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的,今天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厨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手艺,吃起来却颇有些索然无味。

    他估摸着宣澜大概还在睡,吩咐佣人准备了一个保温食盒,将今晚熬的银耳白果粥盛了一份,仔细放好,吃完饭后带着食盒迤迤然地走上楼,管家告诉他隔壁卧室已经收拾好了,他点点头,管家携着佣人下楼去了,没有他的吩咐不会再有人上来。

    他在黑暗中走进卧室,宣澜还未醒,他远远只能看到一个身影伏在被子中,一动不动的,他看着这孩子对于男孩子来说有些过于纤细了的背影微微笑了一笑,但并没有过去,只把食盒留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他在内间还有一间小型的办公室,里边各种设备一应俱全。他进了内间才打开灯,门留了一道缝,打开电脑在内间处理起工作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也准备休息了的时候,那扇半掩着的门却忽然开了,门边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头发有些微乱。

    齐肃关了电脑,收起文件,坐在那里却没动,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才招呼他过来。

    宣澜便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了,卧室各处都铺着地毯,因此他没穿鞋,就这么赤着足走了过去,半蹲下来,仰视着齐肃。

    齐肃看见他便微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怎么这个点儿又醒了?一会儿该睡不着了。”他看了看腕上的朗格,已经十一点了。

    宣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似乎还处于一个十分迷茫混沌的状态,眼睛半睁着,带着一丝迷离的水光。

    灯下的美人是个美人灯,仿佛风一吹就要坏了似的。齐肃看着他的面孔,心中一动,俯身将他抱起来,置于自己的膝上。

    宣澜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弹,齐肃附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屋里有给你留的粥,你喝一点。你的屋子在我隔壁,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宣澜窝在他怀里点点头,揉了揉眼睛,说好。

    齐肃看着他这个模样,简直忍不住想把他揉进怀里似的,将他搂得更紧了一点,说:“明天我派人带你去买几身衣服,你再看看有什么想买的。”齐肃拉开抽屉,找出一张信用卡塞到他手里,趁着他不甚清醒,继续对他说。

    “你在这里就跟当在自己的家里一样,想吃什么直接跟人说就可以,想买什么刷卡或者你床头的抽屉里有现金,直接用就好,不用跟我说。我给你找好了学校,下学期一开学我带你去报道,你成绩不错,应该跟得上。暑假你就好好在家玩儿吧,想出去的时候跟管家打声招呼,他给你安排车,我可能最近比较忙,不能时时陪你,你一个人也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多读些书。过段时间我没什么事了带你出去玩……”

    宣澜渐渐清醒了,有些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啰嗦……”

    齐肃笑着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翅膀还没硬呢就嫌我啰嗦了。”

    宣澜傻兮兮地对他笑了一下,直把他笑得没了脾气,站起来抱着他回到床边,打开食盒小口小口地喂他喝粥。宣澜就着他的手喝了,卧室里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宣澜的剪影投在墙壁上,依旧是好看的。

    齐肃有些感慨:“妹妹小时候也是这样,不肯吃饭,非要我喂她才肯吃,吃也不愿意自己端着,就这么低着头。那时候她大概才十一二岁……就是小孩子一样。”

    宣澜没有吭声,他是真的有些饿了,把那碗粥喝得见了底才抬头,对齐肃笑了一下。齐肃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角,忽然间有些冷淡下来。

    这个孩子,又不是阿檀。

    我不能这么对他,他心想。

    他把东西收拾好,把他抱到了隔壁的屋子,替他掖好了被角,说:“睡不着躺一躺也是好的。”

    宣澜在被子里点点头。

    “屋子里有浴室和衣柜,你的东西都收拾好放进去了。明天早上七点下来陪我一起吃早饭。”

    宣澜又点点头,齐肃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晚安。”

    “晚安。”

    翌日宣澜起来陪齐肃吃了早饭,齐肃没多说什么便匆匆走了,宣澜有些不知所措,在这里一切家务都不需要他做,佣人一旦都退下去之后就会发现这房子简直大得可怕。

    不过吃完饭没过多久,宣澜就被一位名叫“格蕾丝丁”的小姐带出去扫了一通货,格蕾丝小姐是齐肃的助理之一,生得高高大大貌美如花,胸大但大脑更大,从美国留学回来,平日里工作起来不要命似的,如今骤然得了这个指令,简直如同放假了一般,有了现成的合理合法带薪逛街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住?

    格蕾丝小姐十分地自来熟,熟得简直让宣澜无所适从,一见面就亲亲热热地叫弟弟,搂着宣澜就往外走,宣澜望着格蕾丝小姐胸前的波澜壮阔几乎不敢抬头,格蕾丝小姐笑眯眯地将宣澜“劫持”上一辆帕加尼,带着他买了成套的西装衬衣领带风衣羊毛衫休闲装牛仔裤内裤运动装运动鞋皮鞋袜子……从春夏买到秋冬,从头买到脚,从里买到外,顺带给自己也加了几件迪奥的小裙子——

    反正刷的是齐肃的卡。

    格蕾丝小姐是洋派人,和宣澜这种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土鳖不一样,看了宣澜好好学生的造型,当机立断地决定给宣澜剪头发,剪头发的是和格蕾丝小姐相熟的彼得总监,长得倒挺好看的,就是作风太过妖妖调调的,宣澜看着他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格蕾丝小姐本来就是客户,又出了大价钱,彼得老师亲自上阵给宣澜洗了头,轻轻柔柔地问:“小帅哥想剪个什么发型啊?”

    宣澜被他弄得红了脸,话都有些说不清楚:“随随随……随便吧。”

    格蕾丝小姐也假公济私在旁边做着头发护理,闭着眼睛笑道:“peter,不许逗他了。”

    彼得老师笑嘻嘻的,依然是不正经,不过专业水平倒是真的过硬,还顺带给他修了修眉毛,引得店里的洗头小妹都来看他,宣澜好不容易伪装成功结果又脸红了,只得拿出他那老一套——那种面无表情挺直腰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出来,才逃过一劫。

    格蕾丝小姐开的帕加尼是从齐肃的车库里开出来的,开出来十分拉风,格蕾丝小姐自己也是车技了得,买完一通东西后已经是下午四点,载着宣澜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挑挑拣拣给宣澜换了一身的行头,配着刚刚剪好的头发,效果十分惊人。搞得围观群众纷纷以为是哪家的款姐带着自己的小白脸出街。

    格蕾丝小姐把宣澜送回了齐肃家,回家的时候是管家出来接的他,看见他拎的大包小包就要叫人过来帮忙,有佣人帮忙把东西送上了楼,帮他分门别类收拾好。

    管家是老人了,在齐家工作了多年,笑眯眯地看着宣澜:“宣少爷回来啦?”

    宣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问:“先生回来了吗?”

    管家回答说没有,宣澜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管家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慨叹。

    晚上齐肃回来了,看到宣澜也是眼前一亮,夸了他一阵,和和气气地吃了饭,又和和气气地上了楼,说了晚安。

    时间是平静地流逝着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走着,齐肃有意要让他忘记之前的不快,暑假里时不时地抽空带着他去游泳、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打高尔夫、教他怎么骑马,甚至私下去了无人的道路教他开车。宣澜本来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将近两个月下来玩得兴致勃勃,对齐肃的感情也越发深厚。

    宣澜幼年丧母,后来在小学里也日日受着邵扬等小流氓的欺辱,上了初中后又遭遇那样的变故,之后又被迫与邵扬在一起,几乎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好在他本身性格开朗大方,并没有因此养成畸形的性格,如今到了a城越发如鱼得水,全然忘了以前的不愉快,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开学的日子,对以后的日子也充满了希望。

    齐肃正开着车载着他从c大准备回家,c大是全国有名的高等学府,舒檀当年就是从这里毕业的,他们今天在c大逛了半天,宣澜坐在副驾驶上抱着一盒冰激凌吃着,十分惬意的样子。

    齐肃看了他一眼,道:“少吃点儿,天快凉了。”

    此刻车正被堵在路上,饶是齐肃技术如何高超也是插翅难飞,宣澜盯着面前长长的车流,觉得齐肃一定是现在太无聊了才故意来找他的茬儿。叹了口气,挖了一勺冰淇淋伸了过去。

    齐肃低头吃了,皱眉道:“小孩子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写得有点水,下一章开始写变故吧,不能这么水下去了。

    ☆、过渡

    “待会儿我把你送回去还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里吃点儿,不用等我,早点休息。”齐肃忽然开口道。

    宣澜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向外看去,忽然瞥见路边有一间书店,便对齐肃说:“你去吧,我去书店买点书,一会儿自己回去。”

    这时车流已经逐渐通畅起来了,齐肃将车驶至路边,道:“我一会儿让司机来接你。”

    宣澜摆摆手,跳下车,说:“不用不用,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带钱了吗?”

    宣澜本来已经下车,听到这话又回头嘟囔了一句:“啰嗦。”

    齐肃失笑,这小子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全然不似刚刚认识那时候的谨小慎微,不过也正是这样,才更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啊。

    宣澜转身进了书店,其实有些书籍并不是非要现在买,他只是不愿意麻烦齐肃再亲自送他回去。

    齐肃要去干什么呢?

    他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儿,全仰仗的是他母亲生前留下的那一丝荫庇。

    以及他那张脸。

    他近来时常会发现齐肃经常会望着他那张脸出神,仿佛透过那张面孔穿越时空看到了另一个人,他心底有些讶异,却从未表露出来,依旧像个真正的少年那样活泼开朗爱玩爱笑。

    他已经远离了以前那种生活,现在的日子很好,他不愿意失去。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进入新的高中,考上心仪的大学,在大学里他会和一个可爱的女孩交往,毕业之后结婚,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会有崭新的家庭和人生,他将永远生活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齐肃将会是他永远的长辈和恩人,不会再是别的。

    黎顾?他之前问过齐肃,黎顾短期内不会回来,等他十年八年后回来,他还会记得这个当年骗过他救过他帮过他的同桌么?那边有春光灿烂得花花世界,也许黎顾过了许多年回想起这段感情,只会为当年爱上过这样一个人而感到羞耻。

    他的目光在书架上逡巡着,手指随着目光而游移。他想要拿左边那本书,手指触碰到书脊的时候却被另一只手覆盖住。

    那是一只很美丽的手,十指纤长,白如凝脂,没有一点劳作过的痕迹,看得出来是精心保养过的,涂着金色的指甲油,在书店温暖的灯光下折射出美丽的色彩。

    宣澜循着那只手向上看去,手的主人也是个出色的美人儿。戴着墨镜,涂着红唇,称得上是明艳照人。

    是时雪晴。

    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了,时雪晴穿着一身薄风衣,露出两条纤细而白嫩的小腿,踩着高跟鞋。

    书店里没什么人,但仅剩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时雪晴在舞台聚光灯下生活得久了,举手投足都有明星的风采,可能她自己不觉得,但是——

    宣澜心想除了明星谁还会在室内的傍晚还戴着墨镜啊。

    宣澜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很有礼貌地低声对时雪晴打了个招呼:“时小姐好,您也来逛书店?”

    时雪晴低低地笑了,她笑的时候脸颊上有一个小酒窝,非常可爱,简直要让人心神荡漾起来了。

    她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不是来逛书店的,我是来找你的。”

    宣澜抽出那本书,挑了挑眉,问:“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时雪晴四下看了看,对宣澜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没有兴趣赏脸吃个晚饭?”

    宣澜料想她这么一个有头有脸的大明星也不会出什么事,略一沉吟便答应了。

    时雪晴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宜,站在宣澜身边简直犹如姐弟似的,她出来没带助理,亲自开车载着宣澜来到市内一间有名的私人会所里,驾轻就熟地带着宣澜进了去。

    吃饭自然不是重点,时雪晴问:“你不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吗?”

    宣澜笑了笑:“时小姐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时雪晴见他爽快,自己也笑了:“你还真是和你母亲一样。”

    “时小姐和我母亲很熟么?”宣澜不以为意,低头切了一块小牛排送到自己的嘴里。时雪晴却没吃,她要保持身材,是不吃晚饭的,宣澜只觉得可惜。

    “当然很熟,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你说呢?”

    宣澜倒是不知道这些秘辛,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哦了一声,他这样的反应让时雪晴觉得很是泄气,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从这里看出去,一会儿就能看到齐肃带着一个男孩儿或者女孩儿出来,那个时候他多半会半醉不醉的,他在顶层有个包间,今晚大概不会回家了。”

    宣澜有些不解地偏头看向时雪晴,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所以……呢?”

    时雪晴笑了笑,目光里竟然有几分悲伤之意:“我已经不年轻了。舒檀要是活到我这个年纪,多半也会年老色衰……你猜齐肃还会不会记挂她一辈子?”

    宣澜没有说话,他放下了刀叉,静静地看着时雪晴。时雪晴其实并不老也并不丑,她是一等一的大明星,容貌无可挑剔,仪态优雅而娴静,只是偶尔能在眼角看到一丝细纹而已,不过这跟她本人迷人的风采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我不懂。她是我的母亲,不管她做过什么、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她,我宁愿她又老又丑地活着,也不希望她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很小,我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如果她能活着——这些又算什么呢?我爱她啊。”宣澜终于开口,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声音里有微微的起伏波动,“你是来向我诉苦的吗?抱歉,也许你找错了对象。这种话也许时小姐应该直接对齐先生说。”

    齐肃是今晚的主宾,万众瞩目的焦点,甫一进门便被徐海拉住寒暄个不停:“哎呀齐总您可终于来了,我左等右等等您大驾光临,还以为您又要放咱们鸽子呢!来来来您请上座。”

    徐海是新辉娱乐的老总,跟他年纪相仿,却早早地发了福,顶着一个大肚子,明明室内现在的温度不冷不热恰到好处,他胖胖的脸上却都是汗渍,时刻要掏出手帕擦个不停。

    齐肃和徐海并不算十分熟稔,两家之间并没有什么往来,只是在宴会上碰过面打过招呼的交情,这次徐海费了大劲不知道攀了几层的关系才请到齐肃,显然是有要事相求。

    齐肃和他推脱了一会儿还是坐上了主位,一旁的徐海殷切地陪着,陪客显然也是徐海找好的,都是半熟的面孔,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十分在行,齐肃并不算是难伺候的人,就算是看不上也不会当场不给面子,徐海只字不提有求于齐肃的事,于是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好不融洽。

    酒过三巡后徐海主动叫来新辉旗下的艺人过来作陪,很快一堆花枝招展的年轻男女进了屋四散开来,把原本只有一堆中年男人的包厢瞬间变得活色生香无比动人。齐肃对这些不是十分感兴趣,放眼望去并没有看得上眼的货色,只招呼了一个年轻清纯的小姑娘过来给自己点烟。

    徐海显然精于此道——他本身就是干这个的嘛,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搂着一个最近风头正劲的线上小花好不快活,一张胖胖的脸几乎要埋到小花一痕雪脯里,那小花十分敬业,领口开得低低的,坐在徐海乔腿上嘴对嘴地喂他喝酒,毫不嫌弃他肥胖的身躯和丑陋的面容。

    相较之下齐肃身边这姑娘显得幸运很多,齐肃本来就称得上五官英挺眉目深邃,他面容沉静却并不严肃,坐在那里自然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势。姑娘看着他英俊的侧脸简直要春心萌动了。

    齐肃不经常看电影或者电视,但也对这姑娘有点眼熟,想了一下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姓何?”

    何姑娘受宠若惊,瞪着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我……我叫何婷然。”

    这时徐海从另一位姑娘的胸脯上抬起头来,笑着对齐肃说:“齐总,小何可是我们公司的当家花旦,您不知道啊,这姑娘平时可傲着呢,谁都不愿意伺候,今天听说有您在——才眼巴巴地求着我带过来呢。”

    齐肃看了何婷然一眼,这姑娘确实算得上清丽脱俗,很有一点傲的资本,此刻却全然不见徐海乔所说的傲气,只是温柔地端着一杯酒,楚楚可怜地看向齐肃:“齐总……我、我敬您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为过渡章节,所以叫过渡。

    ☆、错觉

    一切都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

    宣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恍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周围是一片漆黑,仿佛连空气也无法流动,整个人似乎都被包裹在一片黑雾中,茫茫然的。

    没有任何气味,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触觉,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我这是在哪儿?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尝试着清了清嗓子,喉头发出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叫声。

    但好歹是能出声了。

    他心里一急,又试着动了动四肢,四肢是酸痛的,脑袋也昏昏沉沉,但是依然能感受到这是自己的身体。

    他发觉自己是躺在地上的,地上似乎有绵密而厚重的地毯,他想坐起来,却觉得有些吃力,眼睛依然是看不见的,不知道是光线太黑还是自己失去了光明。

    他似乎是在一间屋子里。

    正当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听到“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门口传来一丝光明,似乎有女孩子在外边哀哀哭泣的声音。

    他有些迷惑。

    那人的脚步很沉重却急切,微微有些不稳,似乎……有些踉踉跄跄的。

    宣澜闻到了酒气和另外什么……恶心的味道,心里惊了一下,不知从哪里生出无穷的力气,立刻就坐了起来。

    ——下一秒,却被重重地扑倒在地毯上。

    宣澜立刻反应过来,之前萦绕着他的黑雾仿佛都散去了,空气中弥漫着极为危险的气息,那人身材高大,几乎是泰山压顶似的将宣澜压在了身下,胡乱地在他脸上亲吻。

    那吻似乎是铺天盖地而无所逃避的,宣澜觉得恶心却又挣扎不开,往昔那些黑暗而隐秘的记忆又重重地扑面而来……

    慌乱间他的手脚不住乱舞,那人似乎是有些被推急了,扬手便给了宣澜一巴掌,他下手极重,宣澜觉得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脖子扭到一边像是快扭断了似的动弹不得,那人看到宣澜露出的脖颈修长而纤细,立刻狠狠地亲了下去。

    那不像是个吻,倒像是野兽般的撕咬,不带着任何感情,完全就是暴力和侵占。

    扑面而来的酒气和脖子上的疼痛让宣澜彻底清醒了,纵然他此刻脑袋依旧疼痛欲裂他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了——

    他的腿尝试着往前一蹬,却无意中蹬到了那男人的腹部,他立刻用力伸腿就要踹,刚踹了一下就被那男人捉住了脚踝,那男人似乎也有些被踢痛了,放开他的腿,伸手便扼住了宣澜的脖子。

    那男人似乎存了掐死他的心思,死命地扼住宣澜的脖子,宣澜完全喘不过气来,手脚渐渐失去了力气,刚刚清醒下来的意识仿佛又立刻要离他而去,除了疼痛和窒息他无法感知到其他任何的情绪。

    他挣扎不动了,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死亡的恐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朝他扑来,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死神的摆布,眼前似乎有白光炸开,白光十分刺眼,让他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妈妈……”

    我马上就要见到你了,是不是?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妈妈,你再也不会流眼泪了。

    幼年时母亲的形象似乎又浮现在他的眼前,母亲是柔柔弱弱的青藤,流落在外无枝可依,但母亲虽然软弱,却依旧是个好母亲,会轻轻地抱着他哄他入睡,从来都舍不得责骂他,就算他真的顽皮地犯了错,也只会象征性地打几下他的小屁股,却绝对不会下重手。

    他迷迷糊糊地又想到:我这个样子,怎么保护她呢?她看到我这么卑劣而凄惨的死法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吧。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个不停,似乎有泪水落在了扼住他脖子的手上,眼泪的灼热让那人似乎清醒了一点,有些迟疑地松开了手。

    宣澜骤然间得了空气,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刚刚出现在眼前的白光也消散不见,只要眼泪是生理性的,无法止住,宣澜再次想挣扎着坐起来,那人的脸却也再一次地凑了上来,这次的吻轻柔了很多,但依旧杂乱无章地落在他的面颊上的泪水上,一边吻一边安慰着他说:“别怕,别怕……我会轻一点的……”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宣澜的耳朵里却如遭雷殛。

    这声音太熟悉了——

    这是他每天都能听到的声音,就算是有些嘶哑和压抑他也完全分辨得出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第一次直视那人的脸,恍惚间已经忘了如何挣扎,屋子里依旧是黑暗的,但窗口却泻进来一丝月光,非常幽微,却足以让他看清楚那人的容貌。

    ——因为那人的容貌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人却仿佛还没有意识到宣澜正在看他,见宣澜不挣扎了便伸手准备解开宣澜的领口的扣子,但似乎一直不得要领地解不开,最终失去耐心,直接扯开了他的衣领。

    然后他也看到了宣澜的脸。

    他有些茫然地怔住了,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少年清丽的脸庞上全是泪水,还带着红痕,是他刚刚动手打的吗?

    他有些不确定,但酒精的灼热和药物的作用却麻痹了他的大脑。

    他在月光下注视着少年的脸庞,眼神里是似水的柔情,他不再动手解开他的上衣,像是陡然间生出了无限的爱意似的,伸手抚摸住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疼不疼?”

    宣澜却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柔情和爱意,眼见此刻得了机会便顺势坐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痛想要逃出去,那人却一把将宣澜抱在怀里:“你别跑……你好好听话,我就不打你,也不关你了。你要听话,不要随便出去跟别人谈恋爱,你是我的,你说过的,你爱我,对不对?”他的声音里几乎带着一丝哽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也爱你,你能回来了吗?”

    他的话含糊不清,宣澜也没有兴致听,不知从哪里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和力气,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立刻鲜血直流,那人大怒之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宣澜趁机挣脱了出去,飞快地跑到门边打开门冲了出去。

    门外的光线一时间让他无法适应,走廊上也铺着厚厚的地毯,金黄色的灯光铺撒了一地,有些不真实的幻觉,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宣澜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不对,有一个人。

    门边蹲着一个梨花带雨似的姑娘,正在小声啜泣,妆都花了,看到宣澜从屋子里冲出来然后紧紧地关住了门有些惊讶:“你是……”

    姑娘正是刚刚的小明星何婷然,她止住啜泣抬起头看着衣冠不整的宣澜有些诧异,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宣澜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想出声喊住那个少年,这时背后的门却开了一道缝隙,门内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拉进了黑暗中。

    走廊极长,宣澜沿着走廊跑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追上来便停下了脚步。扶着墙壁微微喘息。

    他的脑子现在一片混乱,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错觉,走廊装饰得极为华贵,墙壁上贴着大片大片的金属装饰,能映出人的影子。

    他向那“镜子”里看了一眼,镜中人是他自己,但却赤着足,头发也有些散乱,他原本穿着衬衣和牛仔裤,裤子倒还好,但衬衣的领口扣子却被撕扯坏了,露出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指痕,提醒着他刚刚接近于死亡的恐怖。他的面上还有泪迹,左半边脸颊带着红痕和肿痛,一看就是被人打过的样子,嘴唇嫣红而带着湿意——这幅样子任谁一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贴着墙壁缓缓坐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似的。

    他伸出颤抖地手指,对着“镜子”想把自己仅存的几颗扣子扣好,却因为手指颤抖最终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他感觉有什么硬质的东西在抵着他,摸了摸裤子口袋,发现里边居然还装着齐肃让他带着的卡。

    这时走廊那边又传来脚步声,他犹如惊弓之鸟般一跃而起,往那边看去却不是有人追来,只是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向这边走来。

    那女人穿着妥帖的黑色职业装,头发盘起来,踩着高跟鞋也健步如飞,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来到了宣澜的面前,她伸手将宣澜扶起来,问:“客人,您怎么了?”

    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是看到走廊监控里的录像赶过来了吗?

    宣澜的脑子有些混沌,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但在那女人的搀扶下却站了起来,虚弱地开口道:“帮我开一个新的房间……再给我准备一套新的衣服和鞋子……”说着他把口袋里的卡递了过去。

    女人这才发现他还赤着足站在地毯上,有些着急,但看到那张递过来的卡片时却愣住了,她认得这张卡片。

    那是、那是——

    她焦急地开口:“您受了伤,请先跟我回去,我们会所有最好的医生,我们先请医生来为您治疗好吗?您看起来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的样子——”

    会所?

    宣澜脑子微微一动,立刻反应过来,他只是此刻脑子里还有点懵,但绝对不傻。于是立刻开口:“请帮我准备一套新的衣服好吗?我需要换一下——”

    他抬起头的样子还是很唬人的,那女人愣了一下,她显然是有些年轻而经验不足的,但却充满了柔软的母性,看到这个少年的这幅样子心下已经隐隐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些痛惜地对少年说:“我先带您下去。”

    又怕少年有疑虑,便低声说:“不会有人看到的,我带您去员工通道。”

    宣澜却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被那女人搀住走着,却终于脚下一软,昏了过去。

    ☆、善意

    宣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屋子里,他以为自己已经昏过去了很久,实则不然,只不过短短几十分钟而已。

    刚刚在走廊上那个女人翩然走过来,关切地坐到床边:“你醒啦?”

    宣澜茫茫然地抬头,发觉脸上贴这一个冰袋,似乎是为了消肿,冰袋触手生凉,但他依旧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说什么好,喉咙也肿痛,发不出声音。

    “这里是我值班的休息室,你别怕。我给你找了一套衣服,是给我弟弟买的,你看下能不能穿。”

    宣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职业装,头发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唇边带着善意的微笑,看起来温柔可人。

    他说了句“谢谢”,却发现声音嘶哑难听,只能对她歉意地笑了笑。

    那女人也很理解地对她笑了。

    宣澜的裤子并没有什么大恙,只是上衣破了,他现在行动不便,对那女人点了下头便直接将上衣换了,女人看到他直接裸、露在外的身体忽然一阵脸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是一件长袖衬衣,领子并不高,只能稍微遮掩一下脖子上的痕迹。

    宣澜并不忌讳,依然面色如常,穿了衣服就要站起来,那女人连忙拿过来一双拖鞋,歉然地说:“抱歉,只有一双拖鞋能给你穿……”

    宣澜低头对她笑了,穿上拖鞋很真诚地对她说:“真的谢谢您。”

    他生得真是好看,即使处在这么狼狈的境地中笑起来也有一种动人的魅力,那女人的脸悄悄地红了。

    宣澜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一点:“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联系方式,我会报答您的。”

    那女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也是刚来这里上班的,今天轮到我值班,我在监控里看到你从房间里跑出来,经理让我过来看一下……我叫董皎。”

    “那你现在怎么回去对经理交待呢?”宣澜忽然开口问。

    她毕竟是刚来工作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

    “麻烦你明天早上把这张卡交给那位客人,就说是我给的,客人应该不会为难你们。”宣澜漠然地将那张卡片递了过去,“再次谢谢你,董小姐。”

    他倔强地模样似乎逗笑了董皎,董皎看向他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不用谢。那你现在怎么办?”

    宣澜有些迟疑,他试着走了两步,觉得自己还支撑得住,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辆车?我想回家……”

    董皎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五点钟,你要不要等天亮了再回去?”

    宣澜摇了摇头,执意要回去,于是董皎便打了个电话,似乎在和相熟的人要求些什么,她说的是方言,宣澜听不太懂,不一会儿见她回过身来,对宣澜说:“我找了我认识的老乡送你回去,你这个样子……坐出租车恐怕不太方便。”

    宣澜一怔,旋即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心口汩汩流出,他头一次这么真实而确切地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他想从口袋里找些现金,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董皎看出他的尴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找了件外套给他披上,带他从后门出去,来到路边。

    宣澜穿着拖鞋,不免有些发冷,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董皎只能帮他把外套拉链拉上,说:“你和我弟弟真像。不过他没你这么好看……”

    宣澜有些怔忪,道:“他有你这样的姐姐一定很幸福。”

    董皎却撇了撇嘴,还是一副小姑娘的娇憨模样:“才不是呢,老是不听话,不好好读书。”

    宣澜闻言笑了:“小孩子嘛,玩心总是大。”

    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董皎说:“麻烦董小姐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也不要报警……你们经理明天早上大概要去找那位客人,你把卡交给那位客人应该就没事了。”

    董皎点点头:“我知道。”她嘴上说着知道,心里却在一直揣摩着宣澜的身份,这个男孩子教养良好,气质也干净,实在是不像是……那种人,而且他半夜忽然从房间里跑出来,从他身上的伤来看应该是受了很大的罪,他穿的衣服也很不错……董皎是初入社会的小姑娘,并不懂太多,心里胡乱揣摩着车就到了。

    开车来的是董皎的老乡,生得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笑起来却十分和善而好脾气,开着一辆旧车,董皎上前去用方言跟他交谈了几句,把宣澜送上了车,便道别了。

    董皎显然是交代过什么,宣澜报了地址他便一路开去了,只是听了宣澜报的地址有些讶异:“你住的这地方可是不便宜啊。”

    宣澜带着歉意笑了笑,哑着嗓子说:“借住在别人家的,马上就不住了。”

    那人听到宣澜的嗓子不舒服,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因为是凌晨的缘故,路上并不堵,很快就到了宣澜所报的地址,宣澜向那人道了谢,那人却有些不好意思:“哎,这算什么忙,小皎让我过来一趟我就过来了……”

    宣澜旋即明白过来,道:“董小姐是个好姑娘,谢谢你们了。”

    那男人听到别人夸董皎比夸自己还不好意思,脸上却有遮不住的喜色:“都这么说……从小村里的人都夸小皎这个人心善和气。是我的福气。”

    宣澜下了车,走进大门,很快便看到清晨洒扫庭院的佣人出来,便按了门铃,那人看到宣澜很惊讶:“宣少爷……你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

    宣澜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昨天和同学出去玩得太晚了。”

    那佣人心想你不是刚来a城还没开始上学吗,哪里来的同学……

    不过他打量了一下宣澜这幅情况,倒也不敢多问,连忙把宣澜送回了房间,跑去告诉了管家。

    宣澜独身一人上了楼,偌大的宅子此刻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齐肃不在家——他当然不会在家。四下都是寂静而黑暗的,仿佛埋伏着许多鬼魅似的。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从里边扣上门才真正松懈下来。靠着门板无声地滑了下来,他没有哭,只是有点难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和时雪晴说到一半不欢而散,时雪晴说送他回去,他拒绝了……之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醒来就是那样的场景。

    他抱着膝盖在卧室的地板上坐了一会儿,脑袋不再昏沉,只是空空荡荡的,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面对的是一片空白。

    天色渐渐亮了,这是间采光和风景都非常好的房间,太阳自窗口升起,是红红的,像一个鸭蛋黄。晨风轻轻地自窗口拂过,带来夏末秋初的气息,这是最好的时候,不冷也不热。

    他站起身来,把窗户关上,开始收拾东西。

    这里的生活和以前的不一样,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好的,昂贵的,他一开始觉得很好,这里既温暖又舒适,他见识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识过的东西,得到了和以前全然不同的关心和爱护。他在这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活得多。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有些傻——他怎么就只想着免费的午餐,不想想背后的代价呢?

    脖颈还是隐隐酸痛,他翻了翻衣柜,最终找到了他当时带过来的几件衣服,都是很旧的衣服了,质量倒还算好,穿了很久也没什么破的,只不过在一柜子的名牌衣服里却显得很是寒酸了。跟他这个人一样,他确实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骤然间一步登天似的,便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我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恐怕确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他默默地换上一套自己原先带过来的衣服,依旧是白衣黑裤,无趣的打扮。他把他从b城带过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收好,放在他那个小旅行箱里。他带过来的东西不多,齐肃当初跟他说什么都不用带,他就带了一些证件和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点钱。

    他把这些东西收拾好,盘算了一下自己还有多少钱,心里有了几分底气——这钱是他自己从b城带过来的,没怎么动过,应该还够花一阵。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董皎给他敷了冰袋,脸上的红肿已经看不太出来了,他去洗了把脸,喝了点水,穿上鞋袜,自觉天亮起来他又是一个大好青年,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了笑,想给予自己一点信心似的。

    他将旅行箱放到门边,却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是管家的声音:“宣少爷,要不要给你送点早饭?厨房熬了粥——”

    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开门,只答道:“不必了,我一会儿就下去,谢谢您了。”

    管家盯着紧闭的门摇了摇头,也不继续劝,只自己下了楼。

    宣澜也没多在意,站起身来打量了这房间一下,然后动手把当初格蕾丝小姐带着他买的那些衣物都收拾好,一部分是穿过的,还有一大半没有拆封,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头发还是格蕾丝小姐带他剪的,只是觉得可惜:格蕾丝小姐是很好的人,热情又大方,对他也很温柔,只是以后见不到了。

    他将这富丽的房间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床单被子桌子椅子地板都被他收拾得整整洁洁,完全看不出有人在这里住了两个月的样子,他忽然心想将来没饭吃了自己还可以去当个保洁人员,忍不住笑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经大亮,阳光开始铺天盖地地照过来,他把窗帘拉上,遮住了阳光,打开门提着那个轻轻地旅行箱,缓缓地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闲,其实也不闲……有好多作业没写但就是懒得动笔,爬起来双更一下。求评论,说什么都可以qaq

    ☆、放手

    宣澜提着旅行箱下了楼,楼下管家正招呼着准备早餐,见他这幅打扮便愣了:“这是……”

    宣澜坐在沙发上,笑了一下,道:“我等齐先生回来。”

    管家有些不自在,他对宣澜的态度似乎一直很别扭,但也绝不是有意为难宣澜,他依旧招呼宣澜过来吃饭:“先吃点儿饭吧,先生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宣澜点点头,把行李箱放到一边,草草地吃了些早饭,说了谢谢,又重新坐回沙发上,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似乎带着一丝拘谨和不安。

    管家带着人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便给齐肃打电话,可电话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便有些着急,往里边看看宣澜,宣澜却依旧神色如常,坐在沙发上,像是个到访的客人似的,处处守着礼数。

    管家叹了口气,不再管他,整栋房子里于是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其实一夜都没有睡好,整个人都已经疲倦到了极点,然而还是强撑着精神等着。

    终于等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齐肃终于回来了,车是司机开的,齐肃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是昏昏沉沉的,他和昨天出去的时候穿的衣服已经不一样了,但依旧打扮得簇新而精神,不出一丝错,从外表看不出一点异样。

    管家等他下了车便迎了上去,正准备开口却被齐肃打断问:“宣澜呢?”

    管家指了指客厅,齐肃只身一个人进去了,管家帮着掩了门,退了出去再不置喙一句。

    齐肃一看到他这的旅行箱便愣了,然而还是勉强笑道:“这是怎么了?”

    宣澜本来已经支撑不住地快要睡过去了,听到有人进来一下子便站了起来,说:“齐先生。”

    齐肃走近一看,发现他神色如常,面容沉静,只是稍稍低着头,衣服也换了原来的,心下微微一沉。

    宣澜笑得也很勉强,他的声音依然有些哑,他觉得十分难听,不好意思开口,然而有些话终究避无可避:“我在您这里叨扰了这么久,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所以打算离开……这段时间我给您带来了许多麻烦,非常过意不去,请您不要介意。”

    他尽量将话说得缓慢一些,好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不那么违和而刺耳。他站起来深深地对齐肃鞠了一躬:“非常谢谢您,我——”

    他刚要起身却被齐肃捉住了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几乎是有些不解了——他垂下眼帘注视着齐肃手背上的那个伤口,他当时下了死命的力气,咬得极重,齐肃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那伤口依旧很显眼。

    齐肃像是被他的目光灼伤了似的收回了手。

    他少见地踌躇了一下,终于开口:“昨晚的事是个意外,请你不要介意,我——”

    宣澜却忍不住打断了他:“是我的不对,我不该……”

    他想了想却终究没有说下去,他垂着脖颈,齐肃能从他的领口看到那一圈几乎称得上是可怖的指痕——

    他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宣澜直起身子,走到旅行箱那边,沉声道:“真的非常抱歉,您帮了我很多,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回报您的,希望您能原谅我。”

    齐肃却终于站起来走了过去,压住他拎着旅行箱的那只手说:“你一定要这样吗?那确实是个意外,我不知道她——”

    齐肃没有说下去,但宣澜明白他的意思,还是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您的错。我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我跟您非亲非故,全仰仗着我母亲的一点余荫,然而就是这样——”

    他终究年纪还轻,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是我不该自不量力地跟着您这样的大人物,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您了,请您不要跟我计较了,我真的是——真的是非常抱歉。”

    “你走了你住哪里?你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没家没业的,靠什么生活?”齐肃似乎是有些着急了,“马上就要开学了,过几天就要报到了,你现在走了怎么上学?”

    宣澜摇了摇头,道:“我马上就要成年了,有手有脚的,养活自己也不是问题,我还有一点钱,够我生活的了,请您不要担心。”

    他抬脚就要走,却被齐肃拉住:“是我当初执意把你带过来的,你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生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请你再相信我一次。”

    “您能把我从b 城带到a城来,我真的很感激了,我——我在b 城并没有过过几天的好日子,在您家里住的这两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两个月。您带我看过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我在这里游荡了一圈,是时候离开了。”他抬头望向齐肃,眼睛里含着泪水,他想尽力将泪水收回去,却终究无能为力,他是个脸皮极薄的少年,爱玩爱笑却不擅长与人争执,一急之下便会忍不住掉泪,“我时常会想——我何德何能能得到您这样的青睐呢?现在我终于能认清自己了,并不是您的过错,我只是想明白了而已。”

    他将手抽了出来,齐肃有些怔忪,没有拉住他,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管家见宣澜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问:“宣少爷——”

    宣澜摆了摆手,微笑道:“请您不要再这么喊了,我不是什么少爷,这段时间麻烦您照顾了。”

    旅行箱里没装什么东西,他拎着那只小箱子轻轻巧巧地走出了齐家的大门,一次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能编的我都尽量编出来了,剧情已经完全不受我控制如同脱缰野狗般狂奔而去了……我望着我原先设定好的大纲默默流泪。我感觉下一步宣澜就要流落街头成为失学少年然后被邵扬抓回去过完这悲惨又短暂的一生了,我压抑住了想这么写的冲动。但是具体怎么圆回来,让这俩人最后he,我还得想想。

    ☆、宿舍

    宣澜沿着门口的路踽踽独行,脚步不急不徐。不一会儿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却是齐肃追了过来。

    他跑得很急,脚步声带着一些慌乱,却终于追上了宣澜。

    “等一等。”他在背后拉住了宣澜,“请等一等。”

    宣澜踟蹰了一下,还是站住了脚步。

    因为跑得很急,他微微有些喘气:“你要上学。”他按住宣澜的肩膀,看着宣澜的眼睛说。

    “学校之前已经联系好了,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如果不愿意住在家里,我跟学校联系一下,你可以提前住到宿舍里,你上学所需要的一切花费都由我来承担——”

    宣澜咬了咬下唇,显然是有些摇摆:“我……”

    齐肃见他犹豫,知道有希望,便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诚恳道:“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

    这时身后有司机受了齐肃之前的吩咐开车赶来,齐肃一手不容拒绝地拎起过他的行李箱,另一手抓住宣澜的手腕,宣澜略微迟疑了一下,便被他拉上了车。

    “我们现在就去学校。”齐肃像是想宽慰他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然而宣澜却像是触电般地将手收了回去,蜷缩在座位上不肯开口。

    齐肃见他这个样子也无法,只能打电话吩咐谢翎去办这件事。

    学校是好的,升学率算得上高,只不过现在离开学尚有一个星期,所幸齐肃常年捐赠资金给这所学校,让谢翎打了招呼,提前让宣澜搬了进去。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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