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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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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中之花 作者:熔绯

    第8节

    他闭上眼睛呆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那人似乎提着什么东西,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那人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宣澜几乎能感受到那人投射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只能继续闭着眼睛不动弹。谁知道那人竟然坐到了床沿,低头替宣澜掖了掖被角,俯下、身在宣澜的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一下,宣澜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恰好与那人的目光直直地对视上。

    是齐肃。

    齐肃的目光里并没有任何的尴尬和不妥,只有满满的关切和担心,他看到宣澜睁开眼睛,并没有直起身子,反而探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醒了。”

    宣澜想坐起来,却被齐肃按住:“先躺一下,不要着急着起来,我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就来了,给宣澜测了测体温,表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以进点清淡的食物了,便退了出去。

    齐肃问他:“我带了粥给你,要不要喝点?或者你不想喝粥的话我叫人出去给你买别的。”

    宣澜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把头偏到了离齐肃较远的那一侧。

    齐肃叹了口气,坐在床沿,抚开搭在宣澜额头上的乱发,拉住宣澜的手,说:“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呢?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宣澜依旧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此刻躺在病床上活像个艳尸。

    “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这次是我的不对,没有注意好,邵扬那边我已经派人教训过了,你放心吧。”他顿了顿,见宣澜依然毫无反应,便继续说。

    “不想上学就不要上了,先在家歇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之后你要是想出国读书也可以。”他微笑了一下,尽力做出一个和善的长辈的样子,“或者你想不想见黎顾?我送你去美国。”

    听到“黎顾”的名字宣澜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睁大了眼睛看着齐肃,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是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却显得纯良无辜,连黑眼珠子都是清澈透亮的,齐肃看着他这双眼睛简直忍不住要心神荡漾起来,心想我这便宜儿子何德何能,怎么就让这美人魂牵梦萦呢?

    宣澜看着齐肃,想了一会儿,却终于失望地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了,黎顾应该……不愿意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标题是惊、变,被和谐了。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一个月了,从4月26号晚上11点多脑子一热,立刻注册了个账号,把自己写了两千多字的开头放上去了,一开始没人看,每天刷新点击量都是个位数的……有一段时间特别消沉,越写越编不下去,心想反正没人看,不写算了,何必让自己这么痛苦。后来收到小天使的评论,虽然就两个字“求更”,但还是很开心,开心得要跳起来了,原来是有人看的啊。后来舍友和机油一直鼓励我,也收到了其他小天使的评论,真的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写文,有人看真的已经很开心了。

    这篇会继续写的,不坑,我经常会回头看自己写的内容,看完后总觉得很脸红,觉得有这样那样很多缺点……写完后会在微博上放修改后的txt,加点肉之类的。

    这篇写完准备再开个新坑,还是这种狗血现耽,写流氓痞子攻x貌美学霸受之类的吧,这次绝对1v1,不搞这么复杂了。大家有什么意见希望可以随便提,我不玻璃心哒。

    最后还是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小天使,虽然你们也不爱说话,但是有人能看到这里我就很开心啦,给你们比心啦,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求

    齐肃倒是不知道内情,只是疑心他们闹了矛盾之类的,没多问什么。把宣澜扶起来,轻声道:“还是喝点粥吧,稍微喝一点就好。”

    他的声音里几乎带了一点哀求之意,宣澜觉得自己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便点点头。

    齐肃是会伺候人的,虽然近些年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但也没丢下这功夫。他端了粥,粥是白粥,没放任何佐料,吃起来颇有些无味,但宣澜尚在病中,只能吃这样清淡的东西。

    宣澜的家教倒是好,吃东西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可惜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了一小会儿就再也吃不下了。

    齐肃也不勉强他,放下食盒,又坐在床边,问:“几个月没见,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宣澜垂下眼帘,视线落在齐肃的手上,他轻声开口:“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跟我说麻烦之类的话。”齐肃开口,语气却不如以前那么温和了。

    “我的事,您不是都知道吗?”他终于抬眼看了齐肃,与他对视。

    齐肃摇了摇头,眼神里竟然带了几分嘲讽:“宣澜,你未免自视甚高了。”

    “确实吧。”宣澜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我似乎有点……自作多情了。”

    “不说这个了。”齐肃仿佛又回复了他温柔可亲的面孔,拉住宣澜的手,像是之前的种种不快和变故都没有发生过,宣澜还是全身心地信任着他一样,“下个月你就要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宣澜依然是半坐在病床上的,听到这话有些发愣:“生日?”

    他从来没过过生日,因为户口本上那个生日并不是真的,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年幼,并不清楚这些,现在的生日是孤儿院登记的时候随便登的,后来到了养父母家里,养母常年卧病在床,养父工作忙,也并没有人主动提起这回事。

    齐肃见他不解,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复印件递给宣澜,宣澜接过,那是一张老旧纸张的复印件。

    是一张十八年前的出生证明。

    宣澜的手指有些颤抖,他迫不及待地向下看去,末尾赫然是“宣玉蕊”三个字的签名,是他母亲当年用的假名。他又向父亲那一栏看去,上边却只有两个字“不详”。

    他握紧了那张纸,齐肃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震颤,他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却不期然地触碰到一丝温热的液体。

    “妈妈……”

    齐肃心里也是难过,这孩子幼年丧母,活到十八岁,才知道自己的生日,于是伸手将他揽在怀里,道:“这是你当年的出生证明,你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号,下个星期你就十八岁了。”

    宣澜点点头,闷在齐肃的怀里,泣道:“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她要是能活着多好……”

    齐肃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慰道:“别哭了,她如果能看到你长这么大,一定很高兴,她很喜欢小孩子的……”他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宣澜搂得更紧了些,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凄怆之意。

    “你知道吗?你曾经有一个姐姐。”齐肃开口,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哽咽,“她刚出生就没有气息了,那么小,浑身都是冰冷的,阿檀那个时候刚生下孩子就得知消息,哭得昏了过去,这么多年来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如果那个女孩还活着,现在也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吧?她会和你一般高,和你一样的聪明,她是你的姐姐,会照顾你,疼爱你,你要保护她,珍惜她。

    “那、那我的父亲是谁呢?”宣澜稍稍止住哭泣,脸却依旧埋在齐肃的怀里,不敢抬头。

    齐肃心下很伤感,多年前的沉痛旧事被自己亲手翻出,伤疤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只是会碎成小小的砂砾埋在心底,偶然想起来也会疼得刻骨铭心。

    “没有找到,他彻底失踪了。”齐肃沉声回答,“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又派人仔细查过了,应该是我以前手下的一个保镖,他是以前科西嘉退伍的特种兵,因为他们当时并不是一起失踪的,所以我没有联想到一起,现在想想……”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宣澜的头:“之后再也查不到这个人的消息了。可能是改了名字逃出国了,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死了。齐肃没继续说,宣澜哭得伤心,也没有再问下去,过了许久,齐肃才把宣澜从怀里扶起来,说:“别哭了,都过去了。下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什么礼物想要么?”

    宣澜哭得抽抽搭搭的,眼前都是雾气,朦朦胧胧地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他伸出手抹了抹眼泪,却发现沾得齐肃前襟上都是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齐肃失笑,现在手边没有帕子,只能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替他擦了擦,说:“怎么这么爱哭?还是小孩子脾气。”

    宣澜的脸悄悄红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全身心地信任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小孩子脾气,动不动就有了情绪。之前的不快和尴尬也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齐肃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触动:“回家吧,在外边吃了两个月的苦,也该回来了。”

    宣澜立刻反应过来:“你刚刚不是说我自视甚高了吗?现在怎么知道我在外边吃苦了?”

    齐肃笑了一下,捏捏他的脸蛋:“怎么这么小心眼?”

    宣澜不说话了,有些不好意思。齐肃看出了他的窘迫,没有揭穿,只是悄悄地拢了拢他耳后的头发,温言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口是心非地一边派人查看你的情况一边又装作不知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以吗?”

    宣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搂着齐肃的手臂,低声道:“我并没有怪您的意思啊……我只是很害怕,我又要像以前那样一个人了。我在外边挣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份薪水,虽然很累,也没有多少钱,但我还是很高兴。”

    他抬起头来与齐肃对视:“我当时很想跟人说说,可是又怕别人会笑话我或者嫌弃我。”

    他手臂上打的点滴快完了,齐肃自己攀过去替他拔了针头止了血,动作异常熟练,然后笑着把宣澜整个人搂在怀里,道:“我不会笑话你啊。你做的很好,真的。”

    他絮絮叨叨地附在宣澜耳边回忆往事:“我第一次挣钱的时候应该比你年纪小一点,是在夜市摆摊,那时候我妈妈也去世了,家里就我和阿檀两个人,花钱的地方倒不多,只是她快过生日了……我瞒着阿檀每天晚上不上晚自习跑去夜市,没想到居然挣得挺多,后来我用那钱给她买了一条裙子,她很高兴,说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我看到她那么高兴就觉得辛苦也值了。”

    “现在你也快过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宣澜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向齐肃:“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办到,什么都可以。”他的声音异常地温柔,低沉中带着一点沙哑,有铄石流金的力量。

    “那么,我请求您,可否为我……杀了邵扬?”

    ☆、真爱

    没有人知道齐肃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脑海里想的是什么,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然而那神情还是温柔的,他拍了拍宣澜的小脑袋,低声回答道:“如你所愿。”

    齐肃这个人,说得好听一点是多情,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有些恋爱脑,遇上了真爱就什么都不顾了——前提得是真爱。所幸的是在他这么多年的有限人生里真爱只出现过一次。

    当年他不顾他父亲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把舒檀领回了家,他的父亲——也就是当年那位齐先生,固然欣赏舒檀的美貌,然而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这样一个女人嫁进他们家,齐肃完全不在意他父亲的想法,气得那位齐先生不顾风度指着齐肃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们家已经领回来你这么一个婊/子养的儿子了,难道还会把一个同样是婊/子养的女人娶进门当儿媳妇吗?”

    齐肃当即变了脸色,对他父亲反唇相讥:“婊/子养的?谁让您当年爱逛窑/子呢?”

    彼时齐肃羽翼已丰,齐肃的大哥又实在是不成器,难以继承家业,那位齐先生几乎要被气得昏了过去却又无可奈何,眼看着他这个婊/子养的儿子就要把婊/子养的儿媳妇风风光光地娶进门了,谁知道他们自己内部感情出现了裂缝,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齐先生自然乐见其成,赶紧给齐肃安排了黎家的小姐。

    当年的齐肃心灰意冷,娶谁都一个样,然而谁又能想到黎家小姐这样一个名门淑媛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珠胎暗结了呢?

    也就是齐肃对黎芷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了,因此对黎芷还抱有一丝愧疚,他自己也失去过孩子,知道那种痛苦,才容下了这个孩子,这才有了黎顾。

    后来黎芷死了,那位齐先生也死了,一直跟齐肃明争暗斗的大哥也死了,整座齐家本宅里就只剩下齐肃和这个黎芷留给他的便宜儿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齐肃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样铁血或者不近人情,相反,他是一个相当温柔而富有教养的正常人。这恐怕要得益于他那个早亡的交际花母亲。

    说是交际花,其实也就是妓/女,然而并不是一般的流莺,搁到古代怎么着也算个秦淮八艳之类的,肚子里也算有点墨水,也懂得教孩子,没有让他染上什么欢场里的不良习气。

    后来在黎芷死后,齐肃也养过不少小情人儿,男的女的都有,无一不是好聚好散,客客气气的,他喜欢那些面孔漂亮的年轻人,并且乐于包容他们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过失,给予他们的事业一定的支持——当然这也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时雪晴虽然有时做人不算顶尖的聪明,到后来已经不怎么得宠了,然而实在是业务水平过硬,挑剧本的眼光一流,清楚哪些本子是能得奖的、哪些是能赢取高票房的,两手都抓,两手都硬,左右是自己集团旗下子公司的艺人,齐肃也乐意给她投资开戏。

    之前齐肃也曾图新鲜养过一个小男宠,是当红的偶像艺人,模样俊俏极了——虽然演技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齐肃也没管那么多,床上会伺候人不就行了吗?谁管他演技好不好呢?

    然而小男宠偏偏心比天高而不自量力,约会的时候非要请齐肃进电影院看他的新片,彼时那他正得宠,齐肃也不愿意拂了美人意,心想反正电影也是我投资的,听说最近票房也不错,看就看吧,就当支持自家生意了。

    爱情片嘛,能难看到哪里去?

    天知道齐肃除了年轻时谈恋爱已经多少年没进过电影院了,他给谢翎打了电话让谢翎包了场,小男宠是真心爱这个温柔又大方的金主的,戴着墨镜亲自跑去买了爆米花,挽着齐肃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进了电影院。

    齐肃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要心律不齐了,他指着电影院门口那等身高的海报问小男宠:“这是你演的……电影?”

    小男宠尚不知情,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啊?是啊,您喜欢吗?票房可高了,昨天有四亿了呢!”

    四亿?这玩意儿的票房居然能有四亿?!

    齐肃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票房这么高应该是大赚特赚了,毕竟这电影当初只是为了捧小男宠随便开的都市爱情喜剧,成本也不高,他连剧本都没看过,只是让谢翎过目了一遍。

    谢翎看完后表情十分扭曲,齐肃也没在意。

    反正谢翎常年脸上就没多少正常表情——

    反正投资也不大,他也赔的起,就当试水了也好——

    他怎么知道成品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啊!现在的爱情片都这样吗?

    他对爱情片的认知还停留在当年舒檀拉着他去看的《泰坦尼克号》啊!虽然他本人对电影不感兴趣,然而看着看着也觉得剧情和特效都不错,舒檀看到最后趴在他胸前哭了半天,差点哭坏他一件崭新的衬衣。

    现在……都……流行这种了……吗?

    他对于这种现象十分怀疑,回去就下令子公司以后再筹拍电影之前一定要把剧本拿上来让他亲自过目一遍,并且短期内绝不允许再开什么都市爱情喜剧了!

    赚钱要紧,命也要紧是不是?他毫不怀疑像他这样的正常人看完这种电影走出电影院是会要了老命的,因此下令子公司严守剧本关,因此他们家公司后来投拍和引进的都是靠剧本扎实、导演功力深厚而取胜的优质电影,反而博得了一片好评。

    小男宠呢?

    小男宠自此被打入冷宫雪藏,齐肃下令绝对不允许他再演电影了,后来小男宠哭哭啼啼闹着要转签别家,齐肃挥了挥手也同意了。

    去祸害别家也好。

    然而齐肃觉得那些都无论如何算不上真爱,他的真爱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么一个人,直到他又遇上了宣澜。

    他第一眼看到宣澜,只是疑心他们二人长得相似,后来确定了身份,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但他对这孩子也是真心怜惜、颇为疼爱的,尤其是在知道这孩子曾经受过那么多的苦之后,心底也生出过一些隐秘而阴暗的想法。

    我帮了这孩子这么多,难道不应该索取一点报酬吗?

    这孩子长得太好看了,流落在外边是会吃苦头的。

    他想起了他年轻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就是当年那位齐先生,纡尊降贵来到他和舒檀二人蜗居的那片棚户区准备带齐肃离开,彼时舒檀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整个人都灰头土脸地围着灶台转,打扮得十分朴素,完全看不出日后艳光四射的模样,然而齐先生何等人物,只看了那少女一眼,便说:“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

    齐先生是文化人,世家公子出身,时不时也会来几句文绉绉的,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这姑娘有如此美貌,难道还会长久地这么贫贱下去吗?

    齐肃当时不愿意和这个陌生的父亲离开,宁愿守着这贫寒的家,齐先生只说了一句:“你一个穷小子自己过得寒碜也就算了,难道要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辈子跟着你受苦吗?

    当然齐肃并不认为自己会一辈子这么穷困,然而也得为他们二人的未来考虑考虑,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如今看来父亲确实是对的。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能……在外边白白受苦呢?

    他为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感到羞愧,然而那羞愧持续得并不长久,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想法。

    如果我不做些什么,迟早会有人把这个孩子从我身边带走的,可能是他那个破了相的便宜儿子,或者是别的男人,又或者是哪个纯真无邪的娇憨少女——到那个时候他就只能摆出一副大方得体的长辈姿态,为他们送上祝福,而这个孩子也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不会记起当初是谁一路扶持着他长大,他会逐渐忘了少年时期不堪回首的过往,忘了是谁救他于水火,只会把他当作恩人和长辈,逢年过节的时候发来礼貌的问候。

    那就是他想要的吗?

    不,绝对不是。

    他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谁知道在接触的过程中竟然越来越惊喜,这孩子实在是有一副赤子心肠。他明明屡经磨难却仍然能保持一颗真诚待人的心,极为聪慧却不愿以机心相对,他知道谁对自己好,便也抱了十二万分的善意回报,谁对自己不好,也只是敬而远之,并不怀恨在心。

    这实在是个很好的、很好的孩子。

    他觉得自己要爱上这孩子了。只是不愿挑明,他怕吓到了他反而会将他推得更远。

    那天晚上的事……实在是个意外,他还没有到会强迫一个未成年人的地步,然而那晚过后亲吻那个少年的滋味却长久地烙在了他的心底,他有一万种方法禁锢那个少年留在他身边,可是他没有,还是放手了。

    你要去外边见识过风雨,才知道笼子的可贵。

    只是他没想到宣澜居然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从来没向他求助过,他知道宣澜在外边受了苦,也知道他那么单薄的一个人去干那样重的活计有多不容易,可是——既然你不说,那就算了,你总有一天会累了回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邵扬会那么大胆,不,他早该想到的。那样一个流氓,哪怕现在成了邵公子——本质也还是流氓。

    高贵与否并不在于你的出身、你的家世,跟你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无关,邵扬就是这样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宣澜终于又沉沉睡去了,这段时间确实是太累了,他陷入了一个甜蜜的梦里,不愿醒来。

    夜已经深了,这里是私人医院顶层的高级病房,他准备去浴室洗个澡换身衣服,在里间的卧室休息一夜。然而刚起身,门外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是谢翎的声音:“先生,有客人来了。”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探病呢?

    ☆、旧友

    齐肃走过去开了门,医院的走廊是长明的,谢翎站在门边,脸上居然难得地带了一点笑意:“先生,您看看谁来了。”

    他退到一边,露出了那个站在背后的人。

    那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风衣,戴着一顶同色的呢子帽子,头原本是低垂着的,见到齐肃才抬起头来,他摘下帽子,很恭谨地行了个礼:“先生,我回来了。”

    齐肃一见他的身形便知晓这是谁了,他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唤了一声:“振平。”

    “怎么还特地跑医院来?先回家歇一夜也好啊。”齐肃笑着将那人迎了进去,谢翎很识相地主动退了下去。

    进入病房的时候齐肃特意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对沈振平道:“轻点儿,孩子睡了。”

    沈振平点点头,跟着齐肃进了内间。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齐肃关了门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阔别已久的老友。

    “瘦了,黑了。”他摇摇头,颇为惋惜的样子,却让沈振平也笑出了声。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没变过。”

    “现在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就当以前一样。”齐肃不以为意,示意沈振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刚下飞机,联系了小谢,说有一位要紧人物生病了,你在这里看着。我心想有什么要紧人物还要劳动您亲自看着——”沈振平脱了外套,露出里边穿着的一件薄薄的羊毛衫,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他和齐肃年纪相仿,退伍特种兵出身。齐肃早年在基层什么都干过,甚至跟着雇佣军去过非洲南美东南亚做过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生意,当初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就有这位沈振平,他在枪林弹雨中舍命救过齐肃、替齐肃挡过子弹、杀过人、动过刑,是齐肃心腹中的心腹,齐肃年轻的时候也叫过他一声“大哥”。

    跟齐肃那位处处跟他作对、甚至不惜置齐肃与死地的大哥比起来,沈振平在齐肃的人生中反而更像一位真正的大哥,二人的关系虽然名为上下级,但更像知交挚友,是换过命的兄弟。

    后来齐肃正式接管了齐家,沈振平便一直在暗处为他打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次受齐肃所托,远赴美国,如今漏夜赶来,表情轻松,显然是已经得了手。

    “上次那件事已经办好了,东西都在手提箱里。”沈振平将他随身携带的手提箱打开,拿出一份文件夹递给齐肃,“这是您要的东西。”

    齐肃接过,靠在沙发上,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国内的部分交给谢翎来就可以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他将文件夹交还给沈振平,恢复了平常里带着的那副温柔的笑意:“明天跟着我回家住就好。”

    沈振平显然是平常在齐家住惯了的样子,点点头,喝了一口水,随口问:“外边病床的是谁?”

    齐肃却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只说:“明天他起来了你就知道了。”

    沈振平和齐肃极为熟稔,此刻没了公务,就只剩下老友久别重逢,笑着问:“这又是哪家的小美人儿被你拐上床了?怎么还玩出毛病了?”

    “去你的。”齐肃轻轻踹了他一脚,“我是那样的人嘛?当年在泰国——多少漂亮小姑娘争着往我床上爬呢,我动心了吗?没有!为什么,我那时候有家室!坐怀不乱你懂吗?我是多么怜香惜玉的一个人啊,怎么会把人玩出毛病呢?”

    “倒是你,”齐肃抬起眼睛看着沈振平,“这么多年也该收收心了吧,还成天在外边风流呢。”

    “这不没有合适的吗?”沈振平点了一支烟,点上才想起来这里是医院,歉然一笑,又把烟掐了。

    “你呢?你也好意思说我吗?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在国内开娱乐公司就是为了捧小情人儿啊——现在还这样吗?”

    齐肃摇摇头,只是微微一笑:“现在没了,我找着真爱了。

    沈振平显然不信:“你啊……”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似乎有东西翻动和人跌倒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齐肃倒先出去查看了。

    是宣澜半夜醒了,想喝点水,床边却没有,只能自己下来倒水,却不小心跌了一跤。

    齐肃赶紧过去把宣澜扶起来,放回床上,看了一下摔的倒不严重,只是整个人还懵懵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齐肃见他这副傻气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宝贝儿,还傻着呢,要喝水叫我一声不就行了?床头有按钮。”

    宣澜没顾上齐肃喊他“宝贝儿”的事,只是揉了揉眼睛,想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一双光裸的双足垂在床边不由自主地晃着,露出原本藏在裤管里的一双小腿,白生生的简直刺眼。

    齐肃把他安置好,回身去内间给宣澜倒了杯水,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沈振平正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向宣澜:“这是你的……真爱?”

    齐肃没搭理他,回去伺候宣澜喝了水,趁着他没清醒又趁机亲了亲他的脸颊,宣澜尚不自知,只会接了水捧在手里说:“谢谢先生。”

    齐肃看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住逗他:“谢谢先生要做什么?”

    “哦哦。”宣澜大梦初醒似的,抬起头飞快地在齐肃脸颊上亲了一下,“先生晚安。”

    齐肃满意地拍拍他的手,接过他喝完水的杯子,看着他睡了,才关上灯回到内间。

    沈振平看得简直目瞪口呆,关上门就拉住了齐肃:“这孩子是谁?!”

    齐肃漫不经心地松开手,坐回沙发上:“看不出来么?阿檀的孩子。”

    “你……”沈振平跟了齐肃几十年,对他当年这些过往了如指掌,但看到这孩子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愣住,他忽然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对齐肃说:

    “你是以为他是你儿子吗?根本不可能,当年——”

    齐肃也忍不住笑了:“怎么一个两个见了都知道他不是我儿子?当然不是我儿子了,是我儿子我还能这么对他么?”

    “那你既然知道不是你儿子,还这么照看着他干嘛?”

    齐肃微笑了一下,让人看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刚刚不是说了嘛,真爱。”

    沈振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年的事他几乎全程参与过,时雪晴了解的内情可能都没他多,眼前这人年轻时确实是个情圣似的人物,当年爱那位舒小姐爱得要死要活,偌大的家业都不要了,唾手可得的继承人位置也弃若敝履,就是要娶她一个人。

    他当年劝过骂过也无济于事,最终只能感叹一句真爱,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你又冒出来一个真爱,还是人家儿子?

    他在豪门世家呆了这么多年,那些上流社会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干不出来?玩得更离谱的大有人在,齐肃如今位高权重,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按理说怎么玩都不过分——何况他也实在算不上怎么过分,他以前找过的那些情人从来都是好聚好散,谁也不苛待,大大方方的,这哪怕是他那些普通床伴的孩子,他也顶多笑骂一句也就算了。

    可是你当年搂着人家的妈海誓山盟爱得要死要活的,现在转头就把人家儿子拐上床了?这他妈是人干出来的事吗?更何况以他极好的视力,虽然隔得远,病床上那个显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沈振平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低低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荒唐。”

    “大哥。”齐肃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乍一听见沈振平也有些愣住,只听得齐肃语气还是淡淡的。

    “我有分寸的,这件事你不要再劝我了。”他笑了一下,“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啊……现在在这个位置上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连喜欢个人都不行了吗?”

    “不是不能喜欢的问题,主要是人——”沈振平心里窝火,压低了声音,“百年之后你怎么去见舒小姐?告诉她‘我把你儿子睡了吗’?”

    “还没睡呢。”齐肃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下个星期才成年,我还不至于对小孩子下手。”

    “成年了也不能这样啊。”

    齐肃的目光仍旧是淡淡的,却隐藏着锋芒:“大哥,你这么着急着劝我是为什么呢?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并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人已经去了很多年了,我不会计较了,可是你也要自己保重啊。”

    他的语气并不重,模样也不显山露水,说的话却云里雾里,只有沈振平知道他在说什么,成功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都知道的!

    那些积年的旧事……埋藏在心底的隐秘过往……

    他的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心下却是一惊。然而齐肃却忽然笑了起来:“不说这个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他回身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沈振平:“有一个人需要尽快除掉。”

    ☆、邵扬

    邵扬也觉得自己颇为倒霉。

    不,这不仅仅是能用倒霉来形容的了。

    他本来以为来这一趟会顺顺利利的,既完成他父亲嘱托他办的事,又风风光光地抱得美人归。

    谁知道这次去a城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本来在保安室等得好好的,谁知道没等到宣澜,却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开了进来,他心里急剧地跳了一下,想站起来,却被保安制住,他只能说让他打个电话,那保安是个小保安,初来乍到的,也不懂能不能让他打,他软磨硬泡了半天那保安才勉勉强强地点头同意了。

    没想到他电话还没打出去便有一个人先进来了。

    来人正是齐肃。

    齐肃虽然比邵扬大了十几岁,但是模样仍然显得十分年轻,只是眉目间露出一丝狠戾之色,邵扬看见齐肃不知为何便下意识地想退后了一步,他双手被制住,没有招架之力。

    只能口中逞强:“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齐肃微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简直称得上风度翩翩,然而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保安室的面积并不大,邵扬退无可退,正当他快退到墙边的时候齐肃忽然抬脚正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脚!

    齐肃早年也是跟着雇佣兵上过战场扛过枪的,那一脚下了十成十的力道,简直能把人活活踢死,邵扬顷时便感觉好像有肋骨断掉了,内脏几乎扭成一团在胸腔里翻滚搅动。

    他重重向后倒去,却恰好磕在了墙边的桌角上,后脑登时便流出了汩汩的鲜血。

    邵扬躺在水泥地板上,眼前一片发黑,然而并不算完,齐肃走过来,抬脚踩在他的胸口,淡淡地吩咐跟在他身后的助理:“要他一只左手,然后给他父亲打电话,告诉邵家明,再管不好自己儿子就不止一只左手了。”

    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的只是点点头,却是那个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没想到那女人的力气竟然奇大无比,一下子便拉着邵扬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关进了车里。

    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几分钟,齐肃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对身后跟着的校长说:“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来教训一下小流氓也是应该的。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监控器坏了。”

    他抬了一下手,谢翎立刻会意,要保安带着去监控室清除记录。

    校长哪有不同意之理,连连赔笑:“齐先生说得是,小张,还不赶紧去!”

    “既然监控坏了,那贵校就应该再进一批新的,里里外外都装上,免得这样欺负学生的事再发生。”齐肃很有礼貌地对校长微笑了一下,“费用我改天让助理送来。”

    校长的额头上简直要沁出冷汗了,然而还是只能笑着:“一定一定,那真是多谢齐先生了。”

    邵扬被那个年轻女人带到了郊区一家破旧的工厂附近,那女人显然车技了得,飞也似的甩开了埋伏在学校周围的邵扬手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跟来。

    她停下车,转头对邵扬微笑了一下,邵扬这才发现她是个相当清瘦的年轻女人,五官算得上秀丽,远比不上邵扬在外边花天酒地包养的那些美人儿。

    他此刻是真的慌了神,现在是在a市,天高皇帝远的,这里又荒无人烟,这女人就算把自己杀了也没人知道!

    他想说些什么,那女人却眼疾手快地抽了一团破布塞在了他的嘴里,她好整以暇地从暗格拿出一把□□,抵住了邵扬的额头,轻声道:“邵先生不要白费力气了,您少动一分,我也早下班一会儿,您也能少受一点罪。”

    之后的事情邵扬不想再回忆了,那女人确实是言出必行,邵扬不动,她便让邵扬少受了一点罪。

    齐肃的原话是“要他一只左手”,可没说是怎么要的,是直接砍断呢,还是挑断手筋呢?

    那女人仿佛不想大费周章似的,轻轻巧巧地用刀挑断了邵扬左手的手筋——她虽然年轻,用起刀来却非常熟练,简直有种庖丁解牛的气势,邵扬原先也没少干过这种事,可是他那些手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女人的手法。

    ——如果被挑断手筋的对象不是自己,他简直忍不住要为这个女人鼓掌叫好了。

    然而他却再也不能鼓掌了,甚至连一些细小的动作也无法完成了。

    因为那个女人很快又一一挑断了他左手上每一个关节的韧带。

    是彻彻底底切割成几节,华佗在世也医不好了。

    邵扬在被割断手筋的时候就已经痛得昏了过去,那女人的魔掌伸向他的左手的时候他又痛得醒了过来。

    他嘴里被堵住了,无法出声,只是喉咙间不断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哀鸣,怒目圆睁地盯着这个女人。

    那女人完成了她的任务,注意到了邵扬的目光,又对他温柔而又歉然地笑了笑,旋即二话不说一手把邵扬推下了车,扬长而去。

    邵扬那帮手下直到傍晚天擦黑了才找到邵扬,把他送进了医院。邵家明得知噩耗惊了一下,在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却并没有立刻赶到a市来看望儿子。

    一方面他确实有公务脱不开身,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也是十分有限。毕竟是外边养的,十几年都不在跟前长大,成年后才接回家里,倘使邵扬他母亲还活着,如今是名正言顺的邵太太,也能在邵家明身边吹吹枕头风,替邵扬说几句好话,然而此刻他身边却并没有这样一位邵太太。

    邵家明虽然钟情于美色,流连花丛,却从来没因为美色误了正事,他觉得自己固然是个段正淳式的人物,然而段正淳也要当好他大理国的镇南王啊!更何况邵扬这么往医院一躺,又给他撂下了一堆烂摊子收拾。

    邵家明思忖了一夜,盘算着自己如今也不是十分老迈,或许还可以再生个儿子之类的,实在不行也可以弄试管婴儿或者找代孕。

    他如今这个独子,狠辣有余才智却不足,毕竟从小没管过,十八岁才初中毕业的主,字都不知道认不认得全。

    家里的产业并不只是道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更多的在岸上光明正大的,邵扬处理处理那些腌臜的倒还可以,别的估计就不行了。

    儿子伤了手事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很多事并不需要上位者亲自动手,但我百年之后,这么大的家业就要交给这么一个人吗?邵家明扪心自问了一夜没合眼,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有了决断。

    邵扬远在a市的病床上,哪里知道千里之外的父亲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一颗弃子,依然是愁苦无限把自己当大少爷,弄得医院上下鸡飞狗跳,小弟们也苦不堪言。

    当医生告诉他他的左手完全没有可能恢复的时候他简直气得要发疯了,他发誓要杀了那个挑断他手筋的女人和齐肃,还有——

    宣澜。

    这个名字如今是不能提了,一提起来伤的就不仅仅是左手了。

    然而还是忍不住抓心挠肺地想,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想的身心俱疲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对这个人是什么感受呢?他又怎么看我呢?他……知不知道我为了他受了这么大的罪呢?

    齐肃一定瞒着他不让他知道,不然他肯定心有愧疚来看我了。

    不得不说邵扬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非常的迟钝,他完全看不出来宣澜这个人的本性,宣澜以前跟着他的时候是迫不得已,只能装出一副温驯听话的样子,好让他尽量收敛一下狗脾气,让自己也少受点罪。及至有了靠山,当天晚上便忍不住向他亮出了獠牙,而邵扬对此却一无所知,只当他的耍小性子了。

    他完全不知道宣澜早就对他起了杀心了。

    对啊……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他怎么能想到呢?

    他怎么能想到那个一向温柔而听话的美人儿早就在背后举起屠刀了呢?甚至齐肃当初都没想过要邵扬的命,教训过后就算了。

    正是宣澜在背后唆使着一切。

    那是邵扬住进医院后的第五天,见左手实在是恢复不好,留在这里也没有卵用,这里毕竟是齐家的地盘,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一行人正骂骂咧咧地要回b市,小弟们手忙脚乱地扶着邵扬上轮椅,医院终于送走了这群瘟神,医生和护士都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到了机场邵扬的眼皮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思忖着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之类的,跟手下说了,那手下却是个迷信的,听说他是右眼皮跳便说:“这是凶啊……要不咱们今天别走了?先去酒店歇一晚上,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邵扬也没主意,听了这话便有些犹豫,刚好广播里传来了甜美的女声,通知航班延误,他便挥了挥手示意开往酒店。

    那是本市最豪华的一家酒店了,邵扬提前让人查过,不是齐家的产业,也没有齐家参股或者有什么牵连,便放心地订了房间。

    行至大厅时他们却顿了顿脚步,看到旁边有一大群高挑漂亮的模特经过,莺莺燕燕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的,又喜欢并排拉着手走,挡住了去路,因此他们便耽搁了一下,那些小弟们也忍不住驻足去看那些风华正茂的美人儿。

    这一耽搁便要了他的命。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在大厅的正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邵扬的头顶,那吊灯是酒店花了大价钱从法国进口的,十分华贵,刚刚装上的时候还上了报纸,是酒店的卖点之一。

    邵扬他们在那里停了一下,原本坚固的大灯此刻却摇摇欲坠,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自上边飞过,轰的一声,那灯便携着万钧之势,重重地砸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把本章的题目叫狗带的,可是后来想想觉得太不正式惹。

    ☆、汤品

    宣澜伤得并不重,从楼梯上摔下去之前被齐肃拉了一把,只是破了点皮,昏过去则是因为前段时间劳累过度,再加上受了一夜的刺激,心力交瘁才昏迷了那么久,其实两天就能出院。

    然而齐肃坚决要求再多住两天,好好调养调养。这几天他基本上把办公室搬到了医院,宣澜醒着的时候他就坐在病床边陪着,帮忙递个水喂个饭之类的,宣澜睡了他就挪到内间。

    宣澜在病床上呆了五天,到了第五天实在是坐不住了,他头上的纱布也没了,身体也养好了,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不分白天黑夜都躺床上叫什么事?再这么下去四肢都要退化了!

    齐肃现在不在,回家去给他带汤了。说起这汤又是一重仇,家里的厨子不知道是受了齐肃什么吩咐,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熬大补的汤品,可怜宣澜从小就不是蜜罐里泡大的,从来没喝过这么补的东西,第三天晚上送来的不知道什么名贵的汤里似乎搁了人参还是别的什么,宣澜只喝了一小碗,还没放下碗,低头就看到鼻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了。

    齐肃赶紧叫了医生过来,医生一看这汤就明白了,不是大问题,止了血就好了,然后跟齐肃说不要给小孩子喝这种东西,齐肃连连点头,送走了医生回过头就看到宣澜直挺挺地坐在病床上,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

    “你给我喝了什么?”

    齐肃想笑但是又尽力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他严肃地摸了摸宣澜的头,道:“没听医生刚刚说吗?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你胡说!人家说的明明是不要给我喝这种东西!”宣澜勃然大怒,不依不饶地一定要讨个说法,然而鼻子里塞着两朵棉花,模样十分滑稽,实在是威严不起来。

    齐肃终于忍无可忍,笑出了声,然而依然不说,一闪身进了内间,锁上了门,再也不出来了。

    宣澜无可奈何地回去睡了,半夜他才觉出这汤的古怪。

    首先是热。

    莫可名状的热,似乎从体内升起,和夏天那种来自外界连皮肤都要融化了的热不同,这样的热带着一丝急躁,能让人在十一月的深秋活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

    宣澜半夜醒来的时候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冰凉凉地腻在身上,和体内无端生出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他不由自主地解了上衣扣子,这几天他没再穿医院提供的病号服,齐肃从家里给他带了以前买的睡衣,睡衣是纯白色的,此刻背部已经被汗浸透了。

    宣澜想起身冲个凉换身衣服,然而浴室在内间,进去势必要惊醒在里边休息的齐肃。宣澜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去。

    最终他决定不去了,只把上衣脱了躺在床上,然而还没等他睡去,身体的另一个变化却成功让他在黑暗中红透了脸。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硬了。

    他并非未经人事的处子,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然而这种东西在他的记忆里往往都是伴随着极度的羞耻和痛苦,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过年少时情窦初开的快活,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屈辱中。

    在他的记忆里,这种事情似乎都是难以启齿的羞耻,他不想也不愿意去做这种事,然而身下的东西却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的存在感。

    最终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打算迅速解决这个问题,然而他并不熟练,动作也总是不得要领,那东西并不听从主人的指挥,依旧自顾自地趾高气扬着。

    “啊……”不知不觉间唇齿间居然不小心地泻出一丝呻/吟,声音很轻但在这幽静的夜里却显得分外明显。

    他闭着眼睛想尽力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然而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从容,他没有注意到内间的门悄悄开了。

    齐肃的脚步极轻,当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是没有人能注意到他的脚步声的,更何况是现在的宣澜。

    “嘘……”宣澜忽然觉得有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本来就是闭着眼睛的,室内也是黑暗的,他只能感觉到眼睛上多了一层温热的触觉。

    “不要动,我来帮你。”齐肃的声音低沉,却带有一种成熟男性的诱惑,宣澜一时愣住了,他本来应该推开齐肃,然而却无能为力,竟莫名奇妙的遂了他的意,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逡巡。

    齐肃并不做过多的停留,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一只手伸进了宣澜的睡裤里,轻轻握住,或许是处于黑暗中,其他感官较为敏锐,宣澜可以感受到齐肃掌心的老茧在摩擦着自己,原始的欲望更深了,内心明明在叫嚣着“不应该,不应该的”,可自己的身体却出卖了自己,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着他的抚慰,呻/吟声由不得自己,在黑暗中回荡着。

    齐肃感受到少年的身体变化,笑意加深了几分:“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宣澜……你已经长大了,这种事情很正常,你明白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宣澜仿佛受了极大刺激似的,不顾一切地想要推开他,然而成年男人的力量并不是他能抗拒的,更何况身/下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不要走,他觉得羞耻之至,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齐肃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自己的手掌心,他听到少年用嘶哑而饱含情/欲的声音开口:“请您不要这样……先生,求求您……先生!”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亲吻宣澜的唇,唇角传来的甘美让他几乎舍不得离开,他不愿折磨这个孩子,他忍不住地要怜惜他,不愿意让他受到半分委屈,只能含糊地哄着他:“很快就好了,别怕……别怕。”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极富技巧性地把他推上欲望的顶峰,高/潮的宣澜本能地咬紧了牙关,整个身子都绷得直直的,像是昏死了过去似的,只有止不住的眼泪还证明着他的清醒与羞耻。

    齐肃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了自己的手指,替宣澜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在黑暗里没有开灯,将他搂在怀里:“别哭了,别哭了……下次不这样了,汤里只是加了人参,你以前没吃过这个,可能是厨子没做好。”

    宣澜迷迷糊糊地想人参有这功效吗,然而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只一味地想推开齐肃的怀抱,齐肃见他不愿意,只能把刚刚他脱掉的睡衣又拿过来给他穿上,哄了半天,说不穿要着凉的。

    宣澜穿了睡衣拿睡衣袖子擦了擦眼泪,那眼泪一开始纯粹是生理性的快/感,到后来却变成了心理上的羞耻,还好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中。

    齐肃拿了纸巾将他的脸擦了一遍,又替他掖好了被角,这才亲了亲他的额头走进去了。他受的折磨并不比宣澜少到哪里去,刚刚抚摸到的肌肤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并非虚幻,然而宣澜的抗拒也是真真切切的。

    他不能那样。

    翌日宣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的时候齐肃还是神色如常,仿佛夜里的一切只是宣澜的一场春/梦,他不提,宣澜自然也不会提,只是觉得不能再在医院里这么住下去了。

    第五天的傍晚,趁齐肃不再,宣澜便收拾了行李,换上了便装,准备回来就对他摊牌,表明自己不住院的决心。

    谁知道没等到齐肃,等回来的却是沈振平,宣澜对这个人有模糊的印象,似乎几天前的夜里来过,然而天没亮就走了,他仿佛影影绰绰地见过这个人影,然而并没有正式打过照面。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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