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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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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离风上草 作者:风子雨

    第29节

    “你的眼睛,可别再自己毁了。”

    “只要你不挖。”秋续离说。

    寂静无言。

    第80章 惩罚

    宋雨仙杳无音讯,秋小风也不知所踪,魔教的刺客紧追不休,那些没了脸的刺客就算被杀了,也不能透露出半点密文,他们就只是魔教的傀儡,毫无思虑亦无喜忧。秋续离感叹世间竟有如此泯灭人性的门派,当之无愧为魔教。只是如今魔教为何又来追杀,秋续离虽没有什么头绪,却隐隐约约感到秋小风形势不妙。

    幸而恭正琏防着人使毒,秋续离又武功不错,就算是魔教的刺客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怎样的。

    秋小风先是惹怒了东篱,魔头说要把他剁成碎片,然而最终也没有真的把他剁成碎片。只是东篱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当初那牡丹院子后头那个暗道中,将他锁在了那冻着几面人脸的冰墙上。然后魔头便关了暗道的门,把他一个人扔在了里头。

    秋小风蹲在地上发抖,烛光中泛着淡淡的腥气,那突兀的人脸就这么摆在了他的面前,栩栩如生的五官样貌,似乎还诡笑着、哭泣着。秋小风盯着那幽深的暗道,仿佛有什么漆黑之鬼正僵愣行来,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寂静无声。

    说是寂静无声,却还是有什么声音的。有时候细微的声响传来,一股股地像是耗子在凿洞,又像是冰水融化滴落,总之,这比完全没有声音还要吓人。秋小风的背靠在冷硬的地上,那几面墙上的脸无时无刻地盯着他瞧,让他几近崩溃。那个魔头也再也没来看他一眼,仿佛彻底忘记了秋小风被关在这里,也没人来管他吃食送饭,冷飕飕的,秋小风很饿。

    秋小风忽然想起来,魔头说过,他的记性很不好,说不定哪天就会忘了他秋小风。要是这魔头睡一觉起来,就真的忘记了他,岂不是他就要被在这里冻一辈子,等到那魔头想起来有这一出地界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似曾相识地人偶,然后他也只会笑一笑,说句有趣罢了。

    秋小风觉得自己不该惹怒他,惹怒魔头对他可一点好处都没有。秋小风被关了多久,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反正他目前还没死。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在昏暗之中已经习惯,却让他看得更加清楚了,这晶莹剔透的冰墙,以及脸的表情。他嘴唇干裂,忍不住抿抿唇舔了舔那融化的水滴,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胃疼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晕晕乎乎的。锁链完全拉扯不动,被紧紧地凿进了墙壁里。秋小风浑浑噩噩仿佛想了许多事,从头一回见到东篱到他们成亲的事,他想啊想,却觉得世间之事真是变化莫测,让人哭笑不得。然后他盯着那些人脸瞧,觉得他们很眼熟,他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他们不就是他秋小风杀的那些人吗?他仔细看过去,好像看到了王大厨的脸。他眨了眨眼睛,王大厨的样子又消失不见了。若不是他招惹这个魔头,所有人都会没事。

    秋小风嗓子发干,他咳了几声,只发出沙哑的几嘶。

    秋小风蜷在墙角,觉得周身时而冷时而热,他忽然觉得小腿肚子有些痒,他伸手去挠了挠,最后拉开裤管,看到那褐色的伤疤井然有序地排列成了桓离两个字。秋小风轻轻揉了揉,又狠狠抓了几下,赌气似的跺了跺脚。

    死魔头,我秋小风若有出头之日,定然要讨回来!

    只是,他恐怕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橙色的烛光颤颤巍巍,微弱至极,恐怕是要燃尽了。

    忽然,秋小风被一阵灼热的白光刺得双眼发疼,他虚弱的睁开眼睛,隐隐看到那里立着的一个人影。他端着一盏烛台,烛台上的红蜡烛窜起一丛丛的火焰,竟然十分艳魅。秋小风眨了眨眼睛,看见了那个人的脸。他的脸很好看,是秋小风长这么大,唯一喜欢,唯一倾慕的容貌。秋小风的喉咙有些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又苦涩又高兴,又厌恶又喜欢,他觉得他恐怕还是非常憎恨魔头的,但却有微妙的觉得也许这样一辈子也很好。

    魔头如同鬼魅一样盯着秋小风,他站得笔直,看不出一丝一毫弯折的痕迹,因而他打量着秋小风的神情也只是沉下眼眸,轻轻的瞥。

    “小风,我让你反省,你竟然睡起了觉。”

    秋小风听他似笑非笑地语气传来。秋小风只是望着他,也不说话。

    “已七日,小风可知错?”他又说。

    秋小风摇摇头。

    于是东篱扔了一个什么东西给他,秋小风觉得那个东西泛着热气,十分温暖,他笨拙地拆开来看,发现是几个馒头。秋小风觉得很饿,他咽了一口唾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不住咳嗽几声。

    东篱就这样看着他,他远远的站着,睥睨。

    秋小风有时候余光看到他,觉得他的样子依旧很美,是秋小风最喜欢的样子,他那一身身深紫长袍旖旎地拖在了地上,勾魂夺魄。秋小风咀嚼地动作放慢了许多,他不由得又多看了魔头几眼。

    东篱又问,“你可知错?”

    秋小风木愣楞地摇了摇头。

    东篱气得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然而秋小风觉得他这一甩袖子、脚步生风、急匆匆离去的样子也很好看,那烛台被他随手放在了墙上的支台上,闪着漂亮的橙色柔光。秋小风这才幡然醒悟过来,那魔头又把他丢这儿了。

    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他秋小风可能是死人一个了。

    也许,没有下次了。

    秋小风吃饱了,他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地眯上眼睛。

    秋小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东篱不是什么魔教教主,他就是被魔头抓进魔教的美人,然后他秋小风累死累活地把他从坏人手中解救出来,然后被全江湖追杀得要死要活,每每险象环生,却依旧潇洒自在。

    他猛然从睡梦中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指。

    不死不休。

    秋小风觉得他整个身子毒麻了,腿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

    过了不知多久,美人又端着一个烛台走了过来。

    秋小风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气息尚存一丝。东篱蹲下,伸手摸了摸秋小风地脸,入手的肌肤十分冰凉,秋小风彻底成了一个冰人。东篱看到他腿上的“离”字被秋小风抓花了一笔,变得一点也不好看,却没有办法重刻了。东篱摇了摇秋小风,秋小风还是没有醒。

    东篱没由来得有些慌乱,连忙搭了一下他的脉搏。

    脉搏在他的指尖之下跳动,还很有力。东篱松了一口气,又对着秋小风喊,“小风。”

    秋小风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看见是东篱,他想也不想连忙抓住东篱的袖子,怎么也不撒手。东篱便一手托着他的背部,一手穿过他的脚弯儿把他抱起来,然后说了句,“算了。”

    然而秋小风知道,从魔头口中说出的算了万万不能相信的。走了没两步,秋小风果然听到了魔头带来的噩耗。

    他说,“祈荼你认识?”

    秋小风点点头。

    “他死了。”魔头又说。

    秋小风心中一凉,抓着东篱衣袖的手又放开了些。他微微侧过头,脱出口的声音有些低哑,说,“你杀的?”

    东篱没有接着说话,他一直沉默着。过了一会他又弯唇笑了笑,秋小风只看到那冷漠的弧度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他说,“江湖就是如此,可不会管什么好人坏人的。”

    秋小风捏紧了拳头,便在心中以为是魔教做的好事,使得祈荼送了命。东篱抱着秋小风慢慢往外走,空荡的暗道里只有他沉闷的脚步声。那萦绕不去的檀木香气,在风中愈发浓烈。

    秋小风被一路抱回了以往那小院子里,周围的侍卫仆从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一个个安分守己地呆着,像是行尸走肉。魔教的天还是漆黑的,秋小风猛然生出一种不在人世的感觉来。他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叹息。

    东篱把他放在了床上,十分体贴的盖上了被子,还伸手理了理遮住他眼角的碎发,轻柔道,“这样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不好?”

    秋小风还是摇了摇头。

    他总是摇头,自打秋小风知道了东篱是魔教教主之后便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和这个魔头过一生。

    这个魔头杀人无数,不是什么好人,阴晴不定、心机叵测。他不是还说过要对付秋续离吗?他同秋续离相依为命,难道随便一个魔头还要比亲人重要?秋小风心中自有衡量,他的内心永远都是向着秋续离的,若是谁要同秋续离为敌,他秋小风便同谁为敌。

    若非他当初呆傻,又怎会招惹上这样的麻烦事。王大厨又怎会死?

    东篱的脸色又变了变,他微微偏着头盯了秋小风很久,伸手捏了捏秋小风已经消瘦的脸,笑道,“我教的刺客已经去追杀秋续离了,我师父的死,总要有人偿命不是?怪只怪他是尤远剑的徒弟,也是可怜。”

    “你不许害我哥!”秋小风眼神一冷,吼道。

    “只可惜秋续离武功不错,又有恭神医在,自然无碍。等到恭正琏死了,事情就好办多了。”东篱又说。

    秋小风咬牙切齿,晃了晃拳头,却觉得没有什么作用,最后又哀求道,“你、你放了我哥吧,他、他又不知道尤远剑的事……”秋小风说着说着,又变成了哭腔,道,“要是秋续离死了,这世上我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不能死、不能死……”

    东篱觉得秋小风的样子很可笑,他说出来的话也很奇怪,于是问,“怎会,他死了,我会照顾你的。”

    秋小风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

    东篱沉下眼眸。

    秋小风耸着肩膀,像着了魔一样笑得一抽一抽地,他很生气,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吼了一句,“你算什么人,也佩说出这种话!”

    东篱觉得他的话很伤人,就像一把利剑刺进了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地愤怒简直烧空了他的理智。他起初以为秋小风很可爱,心思单纯,又好骗又好玩。却原来秋小风的心如同古水深潭,底下藏着万年玄冰,那玄冰之内只有他的哥哥秋续离,其他所有的人,他都不放在眼中。

    原来在秋小风眼中,他什么都不是,可以随意舍弃,丝毫不值得珍惜。是啊,秋小风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只喜欢他的脸而已,他只是色心未死,才勉强呆在他身边罢了。

    原来他秋小风一直聪明得很,愚弄着这个江湖上最狡诈险恶的魔头。

    东篱的手微微发着抖,他脸色惨白,紧紧咬着下唇,看着秋小风也毫不示弱地仰着头,高傲的看着他。指甲掐进了皮肉里,东篱最终没有一耳光扇在秋小风的脸上。他捏起了拳头将手放了下来,笑道,“等到秋续离死了,你就明白了。”

    东篱说完,伸手掐住秋小风的下巴,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

    秋小风很有些后怕,冷汗打湿了里衣,他很怕东篱震怒就这么把他给掐死过去,或者是随便掰断他一只手怎样。

    但是魔头又恢复的常态,伸手温柔地揉了揉秋小的头发,笑道,“那又如何?我怎么能为此就动怒生气,反正,你在我鼓掌之中罢。”

    秋小风觉得摸着他头发的手冰冷至极,像是鬼魅在诉说着什么毒咒,注定了一生无法逃离的命格。

    秋小风不敢说话了,他裹在被子里却觉得手脚都是冷的,他也不记得有如此怕冷过,以往他大冬天的打着光脚满院子跑还被王大厨说过的,当时也不觉得有现在的冬天这样难熬。他不由得发起抖来,牙齿打颤,嗑得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

    东篱走过去关上了屋子的窗户,外头的冷风总算被挡在了外头,再也吹不进来了。只是他转头看到秋小风依旧瑟瑟发抖地躲在了被子里,嘴唇被冻得发白。

    秋小风裹成了一个花卷。

    又可怜、又可恨。

    第81章 死毒

    魔教似乎改变了套路,追杀都是向着恭正琏去的,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因而秋续离更加寸步不离地看着恭正琏,他如此劳心劳力、尽职尽责,将当初他头一回见到恭正琏做出的“保护保护”的承诺履行得淋漓尽致。

    是夜月黑风高,秋续离同恭正琏躺在床上,由于他的腰又被人一手搂着,腿又被人勾住,导致他的行动很不便。恭正琏似乎睡死过去了,呼吸均匀的洒在他的脖颈处,充满了热意。

    忽然发觉门外异响传来,秋续离挣扎了两下,想要去拿桌子上剑,他伸手勾了两下却勾不到。恭正琏搂住他腰的手愈发的收紧了,最后竟然还在秋续离脸颊上亲了一下,在秋续离忍不住用手擦脸之际,恭正琏又翻身将他按到在了身下,在他唇上吮|吸、舔舐,温热的舌尖探入了他的口中,鼻尖磨蹭着。然而秋续离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竟然还是闭着的。神医真和他这个凡人不同,晚上发发梦游也是如此具有建设性。耳听得剑锋挑开了门栓发出细碎的声响,“嗞啦”一声,门开了一个缝隙。

    秋续离直接一拳头打在了恭正琏脸上,嚷道,“别亲了!有杀手!”恭正琏苦了脸色,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包药粉往秋续离出鞘的剑锋上一抹,说了句“当心”。秋续离醒悟过来,冷道:“你没睡!”

    说着一阵冷风袭来,秋续离连忙把恭正琏往边上一推,挥剑一挡却觉得手臂一阵钝痛,被剑锋拉开了一道口子。恭正琏目睹着那剑锋上的血迹,冷下了目光。秋续离撤下剑锋就是一脚,那人立即被打得一歪,秋续离连忙用剑架住他,余光撇向门外,冷道,“刺客不止一个,快走!”

    一剑封喉,秋续离把这刺客往床下一推,拉住恭正琏就往窗外走,顺便还捡了两件衣裳起来玩身上一披。窗户一打开,一阵冷风灌了起来,幸而这客房在二楼还不算太高。秋续离攥着恭正琏跳上了房顶,恭正琏随手接住一片树叶又松开,看着那方向道,“逆风走。”

    后头刺客原来越多,看来魔教是动了取命的心思了。秋续离暗道不妙,踩了几步眼见追兵上来,手中飞镖脱手刷刷打了几个,纵起轻功一点也不敢停。

    “跳上那棵树。”恭正琏又说。

    “带着你怎么跳?”秋续离反问。

    恭正琏松开他的手,秋续离被砍伤的手上流出了血,顺着手臂落进了他的手掌中。秋续离喊,“快点,发什么愣。”

    恭正琏皱起眉头,他又看了看那边的屋檐,树枝层层摆动过来,婆娑阴影犹如鬼爪:“我有办法。”

    “你不就是想撒药嘛?他们带着面具,你这招不管用!”秋续离急到。眼见刺客反应过来,越过了前门的屋顶,低弯者身躯轻盈地在瓦片上踩动,莫约有十来人左右。皆是轻功了得、防不胜防。

    “他们露出了眼睛,可对?”恭正琏问。

    秋续离一望,果真,于是点头。

    眼见杀手已经到了不足三丈的距离。一阵狂风卷着枯叶从背后吹来,恭正琏顺势散开了药粉,一阵馥郁芬芳的气味飘散而去。然而一剑已经到了脖子边,恭正琏不闪不避,秋续离挥剑一挡,抓着他划开数十步。没过多久,只听几声闷响,竟然有刺客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用暗器。”恭正琏说。

    秋续离一手抓着四个暗器手腕一扬,暗器破空飞出,击中了一些玄衣杀手,却还是有人躲过。

    如此也能躲过岂非高手中的高手。

    “跑。”

    如此一来杀手少了大半,两人跳下房子,穿梭进了街道里。这街巷四通八达,很难让人发现。秋续离忽然觉得手臂处伤口疼痛发痒,忍不住借着月光打量,只见乌黑一片,腥臭发浓的黑水从两寸长的伤口处流出。

    恭正琏一见,拧起了眉头,“魔教有使毒的高手!”

    眼见周围危机四伏,秋续离也管不了许多,冷道,“一时半会儿也没事,先甩开杀手。”

    两人又在巷子中行了几步,空巷中的冷风呜咽着吹过,秋续离疑神疑鬼的转头查看,几声沉闷的脚步声传来,秋续离猛然转头,黑色的影子持着匕首扎下。秋续离连忙挥剑一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他脑子里一晕,手上仿佛使不出力气。长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秋续离有些木愣的看着那剑,只觉得那明晃晃的剑锋落下来,后背发凉,连忙双手抱住恭正琏。这一挡,匕首便扎进了秋续离的后背,他只觉得浑身又疼又麻,攥住恭正琏衣裳的手却不放开。恭正琏心如痛绞、怒火中烧,趁势三步断魂散一挥出,那刺客便被迷了心窍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儿七窍流血、无力回天。

    秋续离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恭正琏连忙将他平放在地上,微微抬起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抽出藏在袖子中的柳叶刀片往手掌中一划,血立即从伤口中渗出,恭正琏将血喂进了秋续离口中。

    秋续离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只是依旧昏迷不醒。恭正琏又抽出几枚银针,快速锁在了秋续离几处要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秋续离觉得浑身疼痛难忍,眼前景物倒置,看得十分不真切。恭正琏见他醒来,连忙将他打横抱起,往前面药材铺子里走。

    只是这药材铺子大洋了,恭正琏只得敲开了房门。从房门里探出一个头,那人打量了恭正琏几眼,连忙将门拉开放他进来,恭正琏觉得他脸色有异,奇道,“你认识我?”

    那人年纪轻轻莫约也就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一拍手道,“自然认识!当年我爹的病可不就是您治的!”

    恭正琏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一回事,那少年又接着道,“当年我爹躺在床上全身起红斑口吐鲜血直打抽抽还您给治好的!您真是太神了!不愧为神医!”

    恭正琏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他连忙将秋续离放在医馆的床上,对着那少年道,“去找几味药材来。”

    “什么药材?”

    “甘草、白术、朱七、常青、九毒、祝余。烧一盆水来。”恭正琏一边念,一边将秋续离的衣裳松开,最后在秋续离的唇上亲了一下,说,“你不用怕,有我在。”

    那少年抓药去了,并没有看到这一动作,等到他回来,恭正琏已经收了银针,蹙着眉头思索着什么。背后伤止住了血,恭正琏将他轻轻扶着翻转过来,拉开背上的碎布,用帕子在水中浸了浸,轻轻清理着伤口。敷上药,卷上纱布,盖上被子。恭正琏稍微松了一口气。等到那少年送来了药,恭正琏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了,又用帕子擦了擦秋续离的唇。那少年呆站在那里,心中觉得帮神医搭了一把手也是格外自豪。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恭正琏道,“他的伤不宜再动,多有打扰。”

    那少年连忙摆摆手,“哪里的话,您就在这里住着,药材你随便用!”

    恭正琏点头,“你去休息吧。”

    那少年站了半天,也不知当问不当问,最后犹犹豫豫了半天离开了。恭正琏小心掀开一角被子,轻轻避开秋续离的剑伤,伸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只希望别发烧。

    秋续离睡得迷迷糊糊,到了天蒙蒙亮之时迷茫转醒,他咳了几声,抓住恭正琏的手腕,问,“这是哪里?”

    “医馆。”

    “杀手?”

    “没追来,死了。”

    “你受伤了?”

    “受伤的是你。”恭正琏说道此次,带着微微的怒气却又很是心疼,道,“你为何要挡那一刀?”

    秋续离趴在床上,头枕在手臂上,无所谓道,“我不是说了要保护你。”

    恭正琏哭笑不得。

    “以后,不用了。”

    “要是还有以后,我秋续离把名字倒过来写。”秋续离一激动,又牵扯得伤处泛疼,他觉得很不妙,这毒好像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解了。秋续离也没在问,又趴得有点累,又对着恭正琏道,“你给我翻个面。”

    “翻面不好,压迫伤口。”恭正琏制止了他。

    “那你扶我起来。”

    恭正琏便慢悠悠地把他从床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腰。于是现在秋续离的姿势就变成了裹着被子半趴在恭正琏怀中,被搂了个严严实实。忽然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少年端着洗脸水过来,放在了床边,看见两人的姿态稍微愣了一下,又说,“你可醒了,昨夜恭神医可担心死了。”

    秋续离虽然心中暖意蒸腾,却故作不屑,“恭神医是怕我死在了半道上,被人传出去就没人再信得过他的医术了。”

    那少年到不是很明白,又急慌慌地解释,“你怎么这样说,恭神医可不是这种人!”

    秋续离看他这模样又忍不住开始抬杠,冷言冷语酸道,“哦?是嘛?恭神医这么仁义又怎会去随意算计别人的眼睛?”

    恭正琏被他一句话堵死,又沉默了半天,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脱出口的嗓音也微微颤抖着,“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秋续离立即皱起了眉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伸手在被子下掐了恭正琏一把,轻道,“我不过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你还听不得了?”

    恭正琏虽然被他掐得疼,心里的无措却轻了不少,他笑了笑,又将秋续离的被子裹紧了一些,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那少年疑惑不解,最后走开了,说了句,“我去端早饭过来。”

    等到那少年一走,秋续离又讽笑道,“恭神医,你白吃白住白拿还白使唤人,真是厉害。”

    恭正琏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要秋续离能活下来,只要他能好好的,就算这里的药材要用抢,他也必定下得去手。况且这家人以往受过他的恩惠,如今稍微还一下礼,对他来讲也是理所当然。

    过了不多时那少年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盘子,上面只有些青菜稀粥。秋续离搓了搓手,道了句谢,便自觉自愿的拿过了勺子。恭正琏一把夺过了秋续离的勺子,自觉自愿地尝了一口,“不错。”

    恭正琏知道没毒,又把勺子递给秋续离,“吃。”

    秋续离嫌弃的看着那勺子,“你吃过,脏。”

    恭正琏倒不以为意,脸不红心不跳,连眼神也不闪躲一下,心平气和地道,“又不是没亲过,装什么正经。”

    秋续离恼羞成怒,“你瞎说什么鬼话!”

    那少年目瞪口呆,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神神叨叨地走了出去,边走边念,“我最近也没干什么啊,怎么老是听错,耳朵越来越不好使了,我是不是未老先衰……”他一边思索着,险些撞了门。

    如今两人自顾不暇,自然也没空去管宋雨仙那边又如何了。

    ###

    如今东篱连院子也不许秋小风去了,他每日走的时候吩咐人将门锁好,回来的时候再打开。或者他会腾出一天的时间,哪里也不去,就这么和秋小风一起呆一天。秋小风愈发怕了,但他怕的同时也愈发喜欢顶嘴了。惹怒了东篱,东篱自然也不会将他杀了,只是喜欢在他的腿上、腰上、脖子上、手臂上刻出各种各样字体名字的伤痕。然后用留疤药使得它们永远不会在他身上退去。秋小风的每一寸都是他的,无时无刻都是他的。

    秋小风也不哭也不闹,他只在心中默默积攒着仇恨的星火。

    “秋续离中毒了,毒医师益配的毒,恭正琏也解不出来。”

    “这世上怎会有恭神医解不出的毒!”

    “人外有人。秋续离马上就会死了。”东篱的神情很有些得意,他又说,“损失几个无关紧要的刺客也没什么要紧。”

    “要是我哥死了,你也得死。”

    “你就那么想要我死?”东篱问。

    “我恨不得你死。”秋小风回。

    “啪!”东篱扬手一巴掌扇在秋小风的脸上,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床上,恶狠狠地说,“你日后再敢说出这种话,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秋小风的脸被憋得通红,额头上的筋鼓起,嘴唇泛着青。东篱还是不收手,紧紧咬着齿冠。秋小风双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把他推开,却丝毫使不上力气,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渐渐松开,也不挣扎了。

    东篱愤恨地收回手,拂袖走出了房门。

    第82章 水晶宫

    等到东篱走了出去,秋小风咳了几声。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怕已经被掐出了印子。

    他方才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又如何,这个魔头可是有办法让人生不如死的。

    折断手指不尽兴了,就折断手臂。

    拔牙不尽兴了,就挖眼珠子。

    反正他想一出是一出谁也猜不到他到底有多少新奇想法,就在一念之间罢了。

    他总是骗人。

    骗秋小风他是魔教教主的男宠,骗秋小风吃河虾,骗秋小风他们再也不见,骗秋小风他再也不用短笛伤人,骗秋小风他喜欢他。

    秋小风一开始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现在变成了他说什么就不信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秋小风不敢在相信了。

    他现在觉得他说不会杀他也可能是骗人的。说想要一辈子在一起,也是骗人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的了。

    毛骨悚然。

    秋小风望着漆黑一片的院子,不由得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外头好像有什么怪物蠢蠢欲动。

    那怪物张牙舞爪,一嘴就能吞下一个人。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秋小风抱住自己的头蜷缩成一团,不能在呆在这里了。

    这个魔头恐怕到了最后还是会杀了他的。

    秋小风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话。

    丧尽天良、为人不齿。

    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吗?

    成千上万。

    也不会缺你这一个的。

    逃出去吧。

    东篱拂袖走出了门外,只觉得气极攻心,自从受伤之后,虽然勉强痊愈却还是留下了隐患。

    他只觉得喉咙一甜,连忙用手扶住砖墙,捂住心口咳出一口血来。

    眼前有些晕眩,四周的景色也朦朦胧胧的,看不太真切。

    他随意用手拭去唇角的血迹,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血。他站直了身体,装作没事一样继续往前走。

    周围的侍从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木愣楞的像石雕。

    就好像是原本就不会说话不会动没有感情一样。

    也对,是他让这些人变成这样的。

    这世上没有控制得了的人,只有控制得了的畜生。

    他穿过那片芍药花园,花已开败,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当日盛况空前的样子了。即使再开,也不是当初那一片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东篱看着枯败的园子,莫名很有些感伤。但是感伤也只是那一瞬而已。他挥手立即招来人。

    “素刃,去看看尾宿在做什么。”

    素刃,即不染血的刃。

    却染满了鲜血。

    素刃立即卑躬屈膝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持剑抱拳,面无表情道,“是。”

    然后如风一样的不见了。

    东篱用手随意理了下头发,继续慢悠悠地走着,心说,不知不觉,素刃的轻功竟然这么厉害了,这还是当年那个脏兮兮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吗?

    白云苍狗。

    秋小风盯着自己的断指,想了一个又一个的阴谋诡计,不,逃生方法。他坐在床头,看着纱布又一次被血弄湿,殷红的血就慢条斯理的一根一根地染上了纱线,如同毛虫缓慢的爬行。

    易容,若说易容,倒是很容易。

    魔教的侍卫都是带着面具的,身上又穿着黑衣,平日也不说话,就赌他们私底下也是如此,谁也不认识谁。

    秋小风对打晕人装木头,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他曾经偷偷观察过,虽然这些侍卫都长得高,他秋小风是及不上的。怎么办呢?

    门外侍卫这几日没有看见秋小风有任何动静,也觉得有些稀奇。此人若不是叫嚷着要吃麻婆豆腐就是要吃瓜子。若是将他放到院子里,他还要一蹦一跳地扯人的蒙面巾。

    只奈何教主吩咐看好他,却不能饿着他。

    侍卫们尽忠职守,对秋小风也格外留意恭敬,从不敢擅自闯入屋中。

    但若是让秋小风跑了,几人也得陪着挨罚。秋少侠只被折断手指便罢了,他们恐怕就要赔上性命。

    如今没有动静,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

    一人点头,往房门前走了几步,轻轻挥手叩击门板,“秋少侠?”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

    只怕不妙。

    侍卫按住腰间的佩剑,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其余侍卫依旧站在原处没有上前,只害怕发生了变故。

    过了一会儿,那侍卫就出来了,对着周围的侍从冷声道,“秋小风不见了,我去禀告教主。”

    几名侍卫心中禀告教主免不了就是一顿责罚,然而若是不禀报,一惊被发现,受到的责罚就更为严重了。于是那几名侍卫点头,说,“我等立即在四处搜查。”

    说罢就散开了,只剩下一名侍卫依旧留守在院落中。

    秋小风蒙混过关,逃出院落之后立即藏到了一个高大的树后。他不吭不响一旬,终于骗得侍卫上当,在侍卫近身的时候将其暗杀,转而塞到了床底下,随即扒了那个侍卫的衣裳。

    秋小风与他过招,虽说一招将他杀了,但偏偏又觉得有些不对,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手掌发麻,渐渐知觉少了。难道是那侍卫身上有毒?

    秋小风乔装易容也是头一遭,心里没底。

    他瞧见四下无人,便调整了一下∑身姿,从树后走了出来,尽力模仿着平时那些黑衣侍卫的动作。

    “站住。”

    秋小风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他一惊,却没有立即跑掉,只是转过身来,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你的职务,你为何在此闲逛?”

    秋小风面前同样也是一个黑衣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裳,带着面具,他委实不清楚,魔教之人皆着黑衣,还是一模一样的黑衣,他们有是怎样分得清哪些是下属,哪些是上司的。

    只怕眼前这位比他假扮这个高上一段。

    恐怕不能善了,他需得小心应对。

    “属下有事传信教主。”秋小风按捺住心中的慌乱,压低声音,道。

    “既然是要事?为何如此怠慢?”那人又说。

    秋小风微低着头,继续道,“只是教主吩咐怕被人起疑。”

    起疑?

    莫非是防着教中细作?

    那人半信半疑,说,“将手臂亮出。”

    秋小风当时打晕侍卫扒人家衣裳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那个人的手臂上用烙着字,那字歪歪扭扭,看不太清楚,秋小风只是那么一晃眼,并没有记住。

    秋小风眼见周围又有脚步声,恐怕还有人来。

    若不抓紧溜走,恐怕不妙。

    秋小风便缓慢的往上卷起袖子,那手上的确有字,是东篱刻上的名字,现在已经结痂成了褐色的伤疤,微微向外突起。

    那人不太确定他手上的标记,便走过来查看。

    正觉出不对,秋小风忽然出手,剑尖一花就抹了他的脖子。秋小风将他搬到了树后的草丛里藏起来。自己也跟着躲起来。千钧一发,果然有一对巡逻的侍卫过来,眼见这天暗朦胧,秋小风索性跟在了那些侍卫后面走。

    走了几步,侍卫在一处院子前停下来。

    领头的侍卫道,“将面具摘下。”

    摘面具?

    说罢,只听闻一声令下,侍卫齐刷刷的摘下了面具。秋小风趁着击石将别人的视线给吸引过去的空挡,自己躲了起来。

    只是当看到这些侍卫的面容的时候,秋小风傻了。

    这些侍卫长得一模一样,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他们的脸,都没有了。

    秋小风又联想到那冰墙里冻着的脸。

    他只觉得全身发冷。

    若是当初他没有说出“扫业山庄”几个字,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变成这些活死人中的一个。

    如同被圈养的家畜一样。

    细作,怪不得,魔教的细作都是星主之类位高权重的。只有他们有自己的脸。

    底下根本藏不了细作,除非有细作愿意下这样的血本。

    秋小风敛声屏气,只害怕被人发现。须臾,侍卫重新戴上面具,走入了院落中。那领头却迟迟不进去,秋小风正着急,就看到那人转过头来,向这边望过来。

    那人又摇了摇头,转头走。

    秋小风松了一口气。

    忽觉腿上一阵剧痛,那领头的手刚刚收回,转头,又往这边望。

    秋小风咬住牙没有吭声,只是那飞镖仿佛钉在了骨头里,疼得要死要活。他全身直冒冷汗,却看到领头侍卫一步一步走过来。

    怎么办!

    忽然只听到一声萧鸣响起,那侍卫往远处一望,走了。

    只是这一声萧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秋小风将飞镖从腿上□□,血就渗出。不拔可不行,要是上面有毒,那就完了。

    好在是一身黑衣,染了血也无法叫人看出个端倪。

    秋小风每走一步都觉得杀机四伏。

    他在魔教住了这么久,所知的地方也不过那么几个而已,这还不包括地下的。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虽说他怕水,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他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过去他逃跑过几回,知道出口在哪里。

    只是不知道魔教会不会再变出口。

    他一边警惕的望向四周,远处偶尔走过几个打着火把的侍卫,但看见他这幅打扮也没有多加留意。

    看来魔教也不是人人都那么有警惕心的。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侍卫转告,“教主有令,抓住秋小风,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秋小风一惊。

    他头一回这么确定魔头要杀他。

    魔头竟然真的要杀他?

    秋小风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好像潜在着魔头永远也不会杀他的感觉似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可笑之极的想法。

    他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拨开,换上了另外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东篱很快发现了秋小风藏在床下的黑衣侍卫的尸体。

    秋小风果然越来越残忍了,以前他是断不会如此就下杀手的。他的心是万年玄冰,以前不下杀手并不是觉得人人生而平等,生命之可贵。只是教导他的人告诉他道德的标准,告诉他一个好人便不会轻易伤害别人。秋小风从来以好人自居,他当然会时时刻刻遵守这条例。

    但冰山始终是冰山,他冷漠的灵魂永远不会因此而变得温热。

    只要稍加引到,这冰山的寒气便会不可抑制的弥散开来,势不可挡。

    东篱忽然觉得很高兴。

    只是一缕抑郁的悲伤又吹拂过来,使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就算是拼死也要离开这里?

    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第2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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