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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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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赐良医 作者:南风歌

    第50节

    不似父女,却似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母亲呢?”陈素卿开口便道。

    陈远将那封信举到火烛边点燃,看着它燃烧成一片灰烬,这才开口道:“听说你与元老王爷走得很近?”

    “我母亲呢?!”陈素卿柳眉一横,厉声问道。

    陈远却在案后坐了下来,继续道:“你替云海传递情报给方传正,害得李相手下折损了几员猛将。听说你还去往海镜城,想要替方传正和小太子之流与那历丰港的主人争利?我的女儿竟然如此能干,怪不得元老王爷亦有意将你许给他的嫡孙。”

    “陈远!我问你我的母亲呢?!”陈素卿一巴掌拍到案上怒道。

    陈远目光淡然地看着她。

    “你的母亲,因思女心切,久郁成疾,正在静养。”陈远道,“只有女儿乖乖的,她也许还能好一些。”

    “好,好,我听你的话。”陈素卿喘着粗气道,“女儿以前不懂事,不知道父亲是李相的左膀右臂。但您将我自幼送出京城,幸得云海大师庇佑女儿才能平安活到这么大。女儿下山之后做了几件事,都是为报答云海大师救命之恩。从此以后女儿再不欠他什么,我以后再不会同李相作对,也绝对不会与元王府有任何牵连!女儿保证!”

    “不,不是让你断了与元王府的牵连。”陈远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不但要牵连,而且,要牵得紧紧的。”

    第160章

    谢景修与萧御议定要离京去往无名岛过那与世无争的日子,连日来都是心情极好的样子,连向来淡漠的脸上也经常挂着一丝笑模样。

    与世无争是谢世子自己的定义,至于他手握重兵占岛划地为什么也能叫做与世无争,身为心腹爱将的老六也甚觉不解。

    他们这些数字军团跟随主子左右自有一番功成名就的野心,看在主子的“与世无争”也不妨碍他们成就一番大事业,数字军团们对于这点微不足道的分歧也就默默地接受了。

    与世无争就与世无争吧!

    谢景修计划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把诸事处置妥当,毫无后顾之忧地离开这片冷冰冰的土地。

    方家的事好家排,方三爷的手段和他的脸蛋一样漂亮,谢景修还指望着和他长长久久地一起合伙赚银子,自然信任这位合伙人的本事,只要稍加交待几句便可。

    元王府却需要他多费一番心思。

    树大招风,元王府此时已没有能同皇室抗衡的力量,皇帝不会放任元王府太久了。

    这些年若没有他暗中护着,元王府只怕早已风雨飘摇,船沉大海了。

    只那些前来暗杀的杀手的尸体,都已经喂肥了那抛尸山谷中的狼群。

    如今他要离开京城,只有毁了元王府,才能一劳永逸,不用再分神看顾。

    “主子,海镜城外桃花村置办下的良田宅子已经打点完毕。等到攻下元王府,十七带领一队兄弟将人掳走,半道上自有人来接应。只说是元老王爷曾经救助过的一位商人还报恩情,将老王爷和王爷王妃都送到桃花村去安置。绝对不会牵连到主子身上。”老六禀道,又有些犹豫,“属下只怕老王爷一心忠君报国,不愿意在桃花村颐养天年。”

    谢景修看着手中的书信,道:“无妨。我自有安排。”

    老王爷这些年跟方传正走得太近,年轻时是浪荡不羁的悠闲性子,临到老了反而忧国忧民起来。

    但若是皇帝有心对元王府赶尽杀绝,元老王爷也并不是愚忠之人。

    覆灭元王府,皇帝想干却不敢干的事,他就替那昏君做个绝断。

    “府中仆从只是伺侯的下人,等闲莫要伤他们性命。”谢景修淡淡道。

    “是。”老六应道,心里却不是滋味。

    世子终究是面冷心软。

    “丁侧妃手下的人,一律格杀。”谢景修又道。

    老六肃然应声,顿了顿又道:“那丁侧妃和二少爷……”

    谢景修幼时遭遇的几次险境都与丁侧妃脱不了关系。府上诸人各有各的心事,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注意过,如今要救老王爷和元王爷等人老六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那是世子的至亲,可是那丁侧妃和谢景林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若趁此机会一并除去,也一解当年之恨。

    谢景修头也不抬地道:“都送走。”

    老六心中不服,面上便带出些意思。

    谢景修看了他一眼:“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剪了丁氏的势力,让二弟代我在长辈面前尽孝吧。”

    老六不再说什么。世子幼时受人暗算,多亏冯老大夫相救,又得元老王爷庇护,这才得以平安长大。少年时便被逼出外谋求生路,后来机缘巧合到了海镜城,夺了历丰港,慢慢发展起自己的势力来,这么多年以来却并未向当年之人寻仇。

    世子的眼里大概根本看不到那些人。

    留着丁侧妃也好,不然让元王妃和元王爷隔阂尽消做一对悠然富家翁,老六都觉得意难平。

    谢景修这一次大有进步,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了萧御,没有任何隐瞒。

    “确保能瞒过所有人吗?”

    这才是真正的欺君,万一被人发现,只怕要带来不小的麻烦。

    “放心。”谢景修道。

    萧御点了点头。

    不只谢景修要安排,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忙。

    广安堂这一年来也算在京城站住了脚,堂里堂外聘请的人不在少数,萧御本来打算把广安堂关了,后来却还是打算留着,到时候就交到冯老大夫的手上。百灵他是要带走的,陆容容等人却不可能。秦竟和秦老大夫,这两父子都是老实人,在京城也没有别的牵挂,萧御打算直接带走。

    这一日傍晚,萧御出诊未归,谢景修独自回到广安堂后宅。

    院门处传来一阵响动,一道人影突然迅速地冲往谢景修所在的书房,老六无奈地跟在后面,通禀了一声。

    “世子,陈姑娘求见。”

    谢景修穿着家常的软衫,正坐在窗前闲闲下棋。

    陈素卿换上了女儿衣饰,面上有几分憔悴,双目微红地看着谢景修,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谢世子,求您看在小女子曾救得元老王爷一命的情份上,救救我娘!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愿一辈子为世子做牛做马,以报世子恩情。”

    谢景修沉静地看着她,道:“陈姑娘请起。”

    陈素卿还要再求,一看谢景修的双眼,却不由得将什么话都咽了下去,讷讷地爬了起来。

    “陈夫人怎么了。”谢景修问道。

    陈素卿一听,眼泪又要掉下来。

    “实不相瞒世子,我父亲得知我师父云海大师与老王爷是至交好友,老王爷又对我高看一二,他便……一直想要与世子联姻。我不愿意,他便抓了我母亲折磨,逼迫我来找世子!小女子已经想尽了方法,都未能得见母亲一面。我实在没有办法,今日来求世子,只望世子看在老王爷的份上,帮帮小女子!”

    老六一听便笑出声来,不屑道:“这可奇了,陈大人为了算计世子,抓了陈夫人来逼迫陈姑娘?你们陈家人的内务事,关我们世子何事?”

    陈素卿忍住眼泪道:“世子也是经历过磨难之人,难道不懂个中情由?小女子与世子同病相怜,我以为世子会懂。”

    老六哼道:“世子向来是自己挣命,从未自怜,又何来与姑娘同病相怜。陈家的事却非要浑赖上世子,实在好笑。”

    陈素卿脸色涨红,只是看着谢景修。

    她的父亲逼迫她算计谢景修,她也并非全然不愿意。谢景修虽然面上不显什么,她却能感觉得出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若他只是一个徒有世子之名的贵公子,又如何能够这样随心所欲地过活,娶个男妻都无人敢管?那林显还是少年得志呢,却被越北侯府里的繁冗人事辖制着不得自由。

    陈素卿眼中看到的谢景修,不仅仅是那一副令人一见倾心的俊美面容,还有他身后隐隐约约的势力。

    惟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可是她暗地里使出百般手段无一不是刹羽而归,如果不能仗着元老王爷的那点恩情,她连谢景修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

    既然如此,索性就借着那点恩情,光明正大地求上门来。

    谢景修似乎全未将她与老六的争执看在眼里,只是道:“救陈夫人,可以。只是陈府,只怕以后陈夫人和陈姑娘都回不去了。”

    陈素卿听他之意,似乎是要武力解决。元王府的私军早被天家收回,他哪来那么大底气说这种话?如此更证实了她对谢景修的猜测,谢景修的手中必定有连皇上都不知道的势力。

    陈素卿心底一片火热,抬眼看着谢景修。

    “不敢劳心世子费心。小女子只有一个不情之请,于世子不过举手之劳——”

    谢景修没有开口,陈素卿只得继续道:“只要世子假意与小女子成亲,我便可将母亲接出陈府来。”

    她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谢景修,双手暗暗地捏紧,等着谢景修的答案。

    陈府里冷冰可怕的日子她熬够了,自从她的父亲投靠了李家,整个陈府都变成了李家的棋子和工具。

    只有谢世子,能带她和母亲彻底脱离那片泥潭。

    谢景修不再看她,却道:“老六,送客。”

    陈素卿悲厉道:“世子——世子难道要见死不救?!我本不想挟恩图报,但是元老王爷一条命换我母亲脱离苦海,总不算过分吧?!”

    谢景修没再看她,老六便钳住陈素卿的手臂,将她推出门去。

    “陈姑娘,你是算盘打得太精还是当别人太傻?假成亲?怕是有人存着弄假成真的心思吧。”老六一边朝外走一边道。

    陈素卿挣扎不休,使劲回头去看谢景修,指望他改变心意。

    她所求真的不多,只是想要一个稳妥的法子救出自己的母亲,其他的,她真的从未肖想什么!

    她救了元老王爷是真,也是元老王爷给了她接近谢景修的希望,如今元老王爷打了退堂鼓,她只是想要用那一份恩情换他们来救自己的母亲。

    “元王府难道要做那忘恩负义之徒!”陈素卿涨红了脸怒道。

    萧御刚从外面回来就碰到这副情景,实在吓了一跳。

    老六立马殷勤地跑过去向萧御请安,嘴皮子麻溜地把事情向萧御禀报了一遍。

    萧御看着陈素卿,咂了下嘴巴。谢世子又被人骂忘恩负义了。上一次还是元王妃的外甥女,口口声声是世子的大恩人,如今又来一位陈小姐,也是挟恩而来。

    世子何曾欠了谁的?怎么都来向世子讨还恩情呢?

    陈素卿自认为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好隐瞒躲藏的,就算是小人,她也要做真小人。何况这恩情并非捏造。如今谢景修不愿意帮她,这本就是他对不起她,而非她的过错。

    因此面对萧御时她仍旧落落大方,只是面色稍有苍白。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这个凤照钰面前堕了气势。

    身为男子却甘愿雌伏,陈素卿向来心高气傲,自然看不上这样的人。

    她不欲搭理凤照钰,却见那人竟直直向她走过来。

    “又见面了,陈姑娘。”萧御微笑着道。

    陈素卿也勉强见了礼,又僵直地挺直了脊背。

    萧御仍旧微笑着,道:“陈姑娘对元老王爷的救命之恩,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未曾谢过陈姑娘。”他和谢景修是一体的,这个谢字说得自然而然,陈素卿却听着十分刺耳。

    “但是,我希望陈姑娘这是最后一次打扰谢世子。”萧御笑容不变,话锋却是一转,声音中带上了冷意。

    陈素卿苍白着面容看着他,一言不发。

    “元老王爷不只一个孙子,元王府里那一位比我们世子更得长辈器重。陈姑娘却看准了世子下手,莫不是以为软柿子好拿捏?!”

    老六在一旁听着,听到凤大夫把自家主子形容成软柿子,不禁嘴角一抽。

    陈素卿薄唇微颤,道:“你也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我的遭遇——”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以后也别拿你的遭遇来要挟谢世子。”萧御冷冷道,“他不欠你的,他也不欠任何人的。”

    相反,很多人亏欠着谢景修。

    “老六,送客!以后不要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出现在世子眼前!她有元老王爷的恩情便尽管找元老王爷去,我也想知道老王爷是不是能为了还别人的恩就让世子以身相许!”

    一个两个的都来觊觎谢景修,当他是吃素的吗?!

    萧御心里怒极,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一进门见谢景修还在对着棋盘悠闲,姿势分外潇洒闷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就掀了他的棋子,拍着炕桌怒道:“谢景修,你以后没事就呆在家里,别老在外面招蜂引蝶!”

    谢世子难得地目露惊讶,甚是无辜地看着萧御。

    “我没有招蜂引蝶。”

    “还说没有?!”萧御坐在一旁瞪了他一眼,“算了,长这副招人的模样,也难怪吸引些狂蜂烂蝶。我已经吩咐了老六,以后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全给你挡外头,别什么人都往你跟前带。不管借了谁的势也不行,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刚刚蹦上屋顶的数字军团差点脚底踩滑,世子受欺负?简直是笑话。

    世子刚才吩咐了他们料理陈府,免得那些人再烦到凤大夫面前去。

    原来凤大夫也当世子是朵娇花。

    这男人跟男人做夫妻,还真有意思——

    第161章 护国寺行

    几日之后,鸿胪寺卿陈大人府上发生了一场震动京城的骚乱。一帮来历不明的刺客夜闯陈府,掳走了陈夫人和陈姑娘,从此消声匿迹,无处可寻。

    大理寺与刑部联手调查了几个日夜,一丝蛛丝马迹也未能探出,皇帝震怒,满朝皆惊。

    正四品朝廷命官的府邸竟任由暴徒出入如入无人之境,这陈大人又不是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却不知为何被暴徒选中,一时之间京城各官员无不强府邸守卫,依附于李家的官员更是人人自危。

    谁都知道,那陈大人正是最为忠诚于李相的心腹之一。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方相出了手,还是皇帝终于醒悟过来,不再任由李家坐大?

    旁的人不知道,苦主陈山却是认准了那幕后黑手。

    “肯定是元王府!”陈山暗中前往李府拜见,站在书房中间气急败坏地道,“李大人,下官可以肯定!”

    书案后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形瘦高挺拔,面容斯文,身上穿着的是十分朴素的深蓝色长衫,透露着温文尔雅的从容。李充是李丞相之子,李贵妃的长兄,以状元之才入选翰林,现任翰林院学士。

    在一手遮天横行霸道的李家子弟当中,李充却温和得完全不似李家人。

    “不是元王府。”李充道,“是谢世子。”

    陈山一愣,继而哼道:“这有何不同?李大人,这元王府和谢景修未免太不识抬举!李相看重谢景修,下官与一众同僚自是拿出万般诚意拉拢于他,可是他向来油盐不浸,等闲连一片衣角也捞不着,更别提其他。又因小女素卿与元王府有一段渊源,下官本想通过小女拢络于他,没想到竟惹来这样一桩祸事!”陈山说着心中懊恼不已,不但恨谢景修,更恨陈素卿。

    他那老妻根本没事,只是陈素卿自幼放养在外,心中对陈府诸多怨忿,如今更是与方传正那老匹夫府上走得十分亲近。她不愿为李相拉拢谢景修,陈山便与陈夫人一起做了一场戏,逼那丫头就范。

    谢景修即便要救陈素卿,又怎么会把陈夫人一起掳走了?必定是那丫头对他说了什么,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既如此……”李充以指节轻敲着搁在桌上的书面,“做不成盟友,那便只能做敌人了。”

    他的父亲看重谢景修更甚于元王府,想必是认为谢景修手上有比元王府的私军更加强大的势力。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便只能毁去了。

    陈山高声应和:“李大人所言极是!”

    陈山心中为着府中那一团乱象愤恨不平,此时被掳在外的陈家母女正坐在一辆疾速行驶的马车之上,彼此相视着,竟是相顾无言,思绪万千。

    陈夫人看着有几分陌生的女儿,面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自在,半晌轻唤一声:“素卿……”

    “娘亲。”陈素卿终于忍不住,扑到了陈夫人的怀里,低声啜泣起来,“女儿不孝,让娘亲受苦了。”

    陈夫人面上更加尴尬起来,只能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

    女儿出生时自己的夫君抱过她之后突然得了急病,府中太医诊断下来,实在找不出病因,后来太医干脆带着一个道士上门,一个看诊一个作法,最后都说与襁褓中的女儿有莫大的干系。

    陈山深信不疑,自此对女儿十分厌恶,让人将她远远地送去了外面的寺庙。不知是不是巧合,女儿一送走,陈山的身子马上好了起来,自此连陈夫人都开始怀疑起女儿是不是与夫君相冲。

    自小没有养在身边,便是有几分挂念,又能有多少情分在?

    陈夫人毫无心理压力地陪着丈夫在女儿面前演了一场戏,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桩,没想到竟然导致如今的处境。

    她竟然和女儿一起被“救”出了陈府!简直是荒唐至极。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一包银子从外面扔了进来,一把男声隔着帘子道:“陈夫人,陈姑娘,在下就送你们到这里。赠你们五百两白银,前方二里地处有一座村落,二位自去落户定居,置办一二产业,亦可逍遥度日,只是不要再回京城了。”

    陈夫人堂堂一个官家夫人,哪里能接受这么莫名其妙变成一个村妇?!顿时掀开帘子跳下车去,本想让外面的人送她们回去,外面却已空无一人。

    “卿儿,我们马上回京城去!”陈夫人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急道。

    陈素卿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个村妇,只是看着陈夫人急切的模样却又有些奇怪。

    “母亲,父亲差点亲手杀了您,您回京城去,谁能护得住您?”陈素卿扶着陈夫人上了马车,“母亲不要着急,我们先在这里住下,其他的事徐徐图之便是。”

    陈夫人心里焦急,却苦于无法解释,只能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女儿驾着马车朝着那炊烟袅袅的方向行去。

    “你把陈姑娘和陈夫人都远远地送走了?”萧御眨了眨眼,“这样不会有事吗?”

    这是绑架吧?!

    “陈姑娘救过祖父,我救她一命是理所应当。”谢景修道,“但愿她是个聪明人。”

    萧御道:“听说陈姑娘自幼在外面当男孩养大,聪明不聪明的,带着陈夫人在外过活应该不成问题。”

    谢景修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话,也不解释,笑了笑道:“对了,父亲已经将母亲接回王府。我打算着,三日后就对元王府出手。”

    自从两人开诚布公之后,谢世子就坦白得惊人,基本上每天回来之后都要花很长时间汇报一下今天干了什么,计划一下明天准备干什么,展望一下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实诚孩子啊,萧医生心中叹道。

    “别忘了把我的毛毛先安顿好。”萧御道,“它胆儿小,别吓着它。”

    谢景修微微皱起眉头。玄湛原本是威风凛凛的神兽,自从与萧御相认之后它就变得越来越没个神兽的样子,实在令他十分失望。

    “还是明天把它先送到广安堂来吧。”萧御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道。

    “……好吧。”

    元王妃被元王爷接回府中之后,还有些怔忡着回不过神来。

    在简家医馆度过的这几个月,竟似比在元王府里的十几年还要漫长似的。

    在元王府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即便她把所有权力都放手,丁侧妃也不敢怠慢她一分一毫。

    但在简家医馆里,连喝一碗燕窝粥也要看人眼色。

    原来在她面前千依百顺温柔孝顺的柔儿,渐渐地连表面的敷衍都不愿做了。原来柔顺可亲的妹妹,会因为她让嬷嬷教训了一个医馆里不懂规矩的学徒伙计便对她冷嘲热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丝笑模样。

    她以为元王府是个牢笼,元王府里的诸人对不起她,简家的母女才是她真正的亲人。没想到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她便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元王爷派人去简家医馆接她的时候,简家的人不但没有一丝悔不当初,甚至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简柔根本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元王妃从来没有想过,本该被所有人仰望的她,有一天会被人如此厌恶,连一丝遮掩都没有。

    她难堪得无以复加。

    回到府里依旧住在怡然小居里,元王爷依旧像往常那般态度,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元王府。

    元王妃却不敢端出往日的架子,对元王府里的诸人冷嘲热讽。

    她心里害怕了,原来这座牢笼并不是非要囚着她不可的,它可以随时打开牢门,将她驱逐出去。

    她害怕再一次被无情地赶出元王府。离了这座“囚禁”她的牢笼,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丁侧妃使人将元王爷叫去,想要阖府人去往护国寺上香还愿。

    “王妃离开王府以后,还有老王爷在外办事的时候,景林心中挂念长辈,曾经往护国寺为长辈祈福许愿。如今咱们王府里总算人都齐了,不如一起去往护国寺上香还愿,以显诚心。”

    元王爷接回了王妃,心中正是高兴,想想这是好事,自然应承。

    “把世子也叫回家来吧。”丁侧妃柔声道。

    元王爷眉头一皱。谢景修已经许久不曾回过王府,天天跟着那小大夫在他的医馆里胡混,偏偏他这当老子的也管不了他。

    “他毕竟还是我们王府的人。”丁侧妃道,“我们阖府去还愿却偏偏落了世子,让那孩子怎么想?王爷您是他的父亲,只要您去好声好气地跟他说,世子肯定会回来的。”

    “难道要我跟那孽子低头不成?!”元王爷冷哼一声。

    丁侧妃笑道:“父子哪有隔夜仇?况且他当初是为王妃为难那小大夫之事才离家不回,如今王妃已经回府,也好叫他回来跟王妃好好谈一谈,彼此解开心结才好。”

    一提到元王妃,元王爷心中便没了坚持,半晌叹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个孽子,也该回来向王妃靠个罪了!”

    丁侧妃柔柔地笑而不语,双目反射着烛火的微光,一时亮得惊人。

    元王爷亲自去往广安堂找谢景修,要他立刻搬回王府。谢景修自是不愿回去,元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莫可奈何。

    “你这孽子!若不是你与那凤照钰的事,又怎会为王府惹来天大祸事,让皇上连王府私军也借口收了回去!还连累得你母亲在简家医馆里委屈了这几个月!”元王爷怒道。

    谢景修怕他再去找萧御的麻烦,最后两相妥协,他仍旧不回王府,只是陪同去往护国寺。

    第162章 刺客来袭

    清晨时分,元王爷身边的小厮专门来到广安堂门外等侯着,要带谢景修一同去往城门外汇合。

    萧御送谢景修出来,看到那殷勤上前来请安的小厮,眉头一皱,看向谢景修轻声道:“怎么倒像是生怕你不去似的?该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谢景修笑了笑:“没有阴谋才奇怪呢,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抬手摸了摸萧御的脸,“无论如何,钰儿只管相信夫君就好。”

    说完不待萧御反应过来,转身上马就走。

    萧御追着那马匹的后尘走了两步,那一行人的身影便很快地消失在了视野中。

    谢世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萧御眉头微蹙,有些后悔没有拦住谢景修。

    要上乡还愿自己怎么不能去,何必非要跟那几个人一起?

    老王爷虽精明,却不通后宅之事。元王爷向来懵懂,元王妃只有比他更懵懂,只有一个侧妃看起来很是不凡,还有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庶弟。这么几个人凑在一起走,萧御都替谢景修感觉头疼。

    元王府手中掌握的两万私军虽然被没收了,王府侍卫却仍在,此时便有五十名侍卫护送着几位主子往护国寺走去。

    统领着众侍卫的是曹瑞。曹瑞驱马走到老六身边,面上带着不怎么真诚的笑容,道:“老六,怎么是你?林老弟上哪儿去了?”

    二九大名林方镜,曹瑞偶尔以姓氏称呼他,二九从来懒得搭理。

    二九原先被发配到私军中服役去了,现在私军名义上不在了,这个理由就拿不出来了。

    “不知道。”老六老老实实地道。

    曹瑞切了一声:“你们这些跟了世子的家伙天天神神秘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鬼鬼祟祟地干些什么勾当。”

    老六只是不应声,面上连一丝异色也无,曹瑞甚觉无趣,打马跑到前面去了。

    这一次元王爷带了五十名侍卫出来,谢景修便没有安排人手护卫,只带了老六在身边。老王爷的身边仍旧是老五、老七和老九三人。曹瑞护着元王爷和王妃的车驾,只有丁侧妃的车子旁边没有什么人,谢景林骑马跟在一边。

    一行人汇合之后,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元王爷见谢景修是一个人来的,不由得点了点头。

    “修儿没带着那个小大夫,总算他还有些分寸。”

    元王妃想到过去那几个月的苦日子还是拜那小大夫所赐,谢景修只为着给那小子出一口气就这样对待自己这个亲生母亲,不由得心中气苦,眼睛望着跟在后头的谢景修的马车,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王妃别气,等到了护国寺,本王定让那个孽子给王妃下跪赔罪。”

    “我怎么当得他一跪。”元王妃冷笑一声道。

    元王爷道:“你是他亲娘,十月怀胎生下了他,你当不得谁能当得?!”

    元王妃恹恹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元王爷还欲再说些什么,耳中突闻一声尖锐的啸声划破虚空,接着便是夺地一声,一只泛着寒光的箭矢竟然穿透了车壁,在内部钻出一点锋利的刃部来。

    元王妃惊得短促地叫了一声,便死死地咬住嘴唇忍住了大喊大叫。

    原本正在平稳行驶着的马车突然一歪,车内的人也被颠得东倒西歪,车夫在外大叫道:“有刺客!”

    话音未落便突然没了声音,马车重重地一顿,便慢慢停了下来。

    “你在车里坐着,不要出去!”

    元王爷叮嘱元王妃道,自己起身掀帘子走了出去。

    “王爷……”元王妃面色煞白地低唤一声,团着身子蹲在车板上,微微发着抖。

    元王爷一出车厢,便看到道旁的林子里突然钻出一群人来,穿着简朴的衣裳,不像刺客,倒像百姓。

    难道是流民?元王爷脑海中闪过一瞬,却马上否决了这个念头。

    流民没有这样的悍勇,也没有这样高强的武功。这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杀手队伍。

    以前路遇刺客最多遇见一小队七八人,可是这一次拦堵在他们身前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小树林里冲了出来,不要命似地向着被侍卫包围起来的元王府诸人猛烈冲击过来。

    “王爷,救命!”丁侧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元王爷挥剑砍断不知从何处射过来的冷箭,闻声转头一看,却见丁侧妃的车驾突然疯了似地飞速朝着树林中驶去,立刻就有一二十个刺客追在车后而去。

    谢景林大喝一声,骑着马也赶了上去。

    元王爷苦于分身乏术,虽然有侍卫阻挡着刺客,他们暂时近不得身,却总有一支支利箭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元王爷要护着元王妃的车子,自然就顾不得丁侧妃了。

    元老王爷身边有三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护得滴水不露,暂时没有危险。

    现在看来,倒只有丁侧妃的情况最为危急了。

    “景修,快去帮忙!”元王爷大喝一声。

    谢景修闲闲地从车中走了出来,老六将一对双刀舞得密不透风,脚下变换如风,一直挡在谢景修身前,将所有箭矢都格挡在三步开外。

    谢景修站在箭雨当中,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看向牢牢护在车前的元王爷。

    “带着老六一起去!”元王爷又高声喝道。

    谢景修调理出来的那些侍卫,即便都是从王府中的普通侍卫里挑出去的,武功总是高出普通侍卫许多,他身边也只有曹瑞勉强能与之相比。

    元老王爷身边的人不能调动,惟有谢景修和老六能去助谢景林一臂之力。

    谢景修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老六追着丁侧妃的车子去了。

    围攻在周围的刺客足有百人之多。

    元王爷身边聚起几名侍卫一齐打断飞箭,元王爷得到一口喘息之机,高声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截杀元王府的车队!”

    刺客当中发出几声怪笑,有人高喝道:“杀的就是你元王府的狗!要怪就怪你有一个惹是生非的好嫡子吧!兄弟们,今日势必不留一个活口!东家众众有赏!”

    一众人齐声应和,攻势更加猛烈起来,围成一个保护盾的元王府侍卫霎时被冲开一个缺口。

    曹瑞忙亲身上去堵上,又调来几人堵住缺口,这才暂缓颓势。

    元王爷却是怔了片刻。刺客的话如此明显,这又是谢景修引来的祸事?!

    “孽子,孽子!”元王爷面色铁青,连连怒道。

    元王妃从车中探出头来,脸色惨白地唤道:“王爷,王爷……”

    元王爷忙走了过来,拉住她冰凉的手。

    “景修呢?景修——”

    元王爷打断他,面色铁青地道:“休再提他!都是他惹来的祸事!你放心,我必定护你周全!”

    元王妃有些慌乱地看着四周,悍匪一样的刺客令人心惊胆寒,她茫然地摇着头:“你怎么能让景修去追那个女人的车?!双拳难敌四手,你怎么能让他去追?!”

    “景林也在。”元王爷道,“景林可以,他为什么不行?他是世子,也是未来元王府的支柱,遇事岂能躲在后面。王妃莫慌,景修不会有事的。”

    元王爷将元王妃哄回车里,自己心中也是大定。

    他这个儿子向来深不可测,极有城府,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笃定了他才是元王府的继承人。

    这点小小阵仗还不能将他怎么样,元王爷并不担心。

    这一战就是两个时辰,刺客越战越勇,却敌不过元王府侍卫训练有素,合作无间。

    曹瑞指挥三十人结成灵活百变的阵法,硬是将元老王爷和元王爷的马车护在中央,滴水不漏。

    刺客见讨不到什么好处,终于知难而退,一道沙哑的嗓音命令道:“撤!”

    还在围攻的刺客瞬间收手,如同潮水一般纷纷退往小树林的掩映当中。

    曹瑞再次命令众侍卫变换阵法,严守以待,以防敌人杀一个回马枪。

    又是两柱香的时间过去,曹瑞派出两名侍卫往林中探查一番,知道那些刺客果然已经退了个干净,这才松懈下来,令众侍卫归队。

    元王爷沉声道:“曹瑞,速速带人增援世子和侧妃!”

    曹瑞肃声应是,元老王爷从车中走了下来,也道:“老五,老七,跟曹侍卫一同去找世子。”

    五七九三人都是谢景修训练出来的人,心中早已急得不行,只是他们的职责是保护老王爷,此时也不敢擅离职守。

    只因谢景修临行前特特叮嘱命令过,命他三人无论如何都要守在元老王爷身边,片刻不得离身。不管心中再是焦急,即便得了元老王爷的吩咐,老五老七也仍旧相视一眼,一同拒绝了。

    “属下只管守着老王爷,这是世子的命令。”

    元老王爷见他们如此,也莫可奈何。

    这些人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却惟独只能谢景修的命令,他早就知道了。

    曹瑞马上带着十名侍卫遁着车轮的痕迹找了过去。这一去又是一个时辰未归。

    原本还是朝阳初升的早晨,这一耽搁便到了下午。元王爷不敢松懈,仍令其余侍卫摆出守护阵型,严阵以待。

    一个时辰之后,曹瑞带着侍卫护送着丁侧妃的车驾回来了,谢景林随行在一旁,肩上似是受了伤,只用衣衫草草包了起来。

    却惟独不见谢景修。

    曹瑞走到元王爷面前复命,向来散漫的脸上却是从不曾有过的沉重神情。

    “王爷,世子……不见了。”

    元王爷一怔:“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侧妃和景林都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不见了?!”

    曹瑞抿了抿唇,面色难看,回道:“属下遁着车迹追到了侧妃的车,二爷正与几名刺客搏斗,属下杀退刺客,将二爷和侧妃带了回来。这一路上,确实没有看到世子。”

    元王爷一听,怒火翻腾。

    “这孽子!让他去保护侧妃,他果然是不愿意!如此心胸狭窄,如何担得起一整个王府的重担!”

    元王妃是女子,她可以为侧妃争风吃醋,可谢景修一个要成为未来一府之主的男子,必须将王府中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平等看待,将来才能真正承担起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岂能如此任性妄为?!

    曹瑞看了元王爷一眼,低首道:“属下虽未见到世子,却看到路上脚步凌乱,树枝草木折断,依属下的经验,从这些痕迹上看,在世子去往的那个方向,至少还有百八十人追击。”

    “什么?!”元王爷一震,瞪大了双眼。

    曹瑞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刚才那些刺客,虽非顶尖,却也不是乌合之众。如果有另一支百八十人的队伍单单追击世子和老六二人,只怕……”

    他没有把话说尽,可是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

    两个人对上一百人,任是你武功盖世,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第163章 心惊胆寒

    元王爷脸色一白,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元王妃在车中早听到曹瑞所报,一把掀开帘子,顾不上丫鬟的搀扶,几乎是跌下车来,上前揪着元王爷的衣衫。

    “我早说了,我早说了,你怎么能让景修去救那个女人和他的儿子!他才是你嫡出的儿子啊!你是让他去给那个女人和屈屈一个庶子赔命吗?!”元王妃浑身颤抖地大喊道。

    元王爷却只是摇头:“不可能的,这孽子素来狡猾,便是本王让他孤身去追,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身陷险境?!”

    所有人都在目光专注地望着他,有焦急的有迷茫的有沉默的,更多的话他却不好说出口了。他隐约感觉得出来谢景修手中握着的并不只有元王府的势力。以往几次遇到危机他都能化险为夷,而且举重若轻。他查也查过,问也问过,只是查出来的情况无不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越是如此,元王爷越是认定谢景修并不简单。只是看他一直对元王府上下还算维护,元王爷便也作罢。

    各家子弟都会在外头有些别的产业,自己的儿子如此有能力,他只有更加放心。因此尽管心里偏疼自小就承欢膝下的幼子,却也从未动过改换世子的想法,他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的继承者,当家人。

    丁侧妃和谢景林被人追杀,他让谢景修去救,就是笃定了他暗中必定还有其他手段。若换了任何其他人去救景林,分散了保护王妃和老王爷的兵力不说,谁又能有谢景修那般令人摸不透的实力?

    哪知竟是一个一去不返的后果。

    “说不定是诈……”元王爷咬牙道,似是安慰妻子又似是对自己解释。

    “我打死你这满脑袋浆糊的不肖子!”元王老爷却是举着手杖朝元王爷劈头盖脸地敲了下来,“那是你儿子,不是你的下人,不是你的仇人!还不快点派人去找!”

    元王爷不敢躲,硬生生挨下了几杖。

    元老王爷却已经走到丁侧妃和谢景林面前,面沉似水,冷冷地看着那母子二人,问道:“景修是追你们而去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马上给我说清楚!一丝一毫也不准省略!”

    丁侧妃有些胆寒地向后缩了缩,谢景林捂着受伤的肩膀,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细细地将刚才的见闻说了一遍。

    发生这种事情,护国寺之行自然是半途而返了。

    萧御坐在广安堂里给人看诊,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虽然他不迷信这些,却也被跳得心慌意乱。

    下午的时候老五和老七一同赶到广安堂,却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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