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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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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面店 作者:九居士

    第3节

    方世儒点头道:“我瞧着湛兄弟也是有功夫的人。”话题又一转,“不知湛兄弟准备将来把武馆开在何地,可有打算?”

    湛擘麟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此地就不错。”

    方世儒笑容加深,饱含深意,“不知湛兄弟觉得此地哪里不错?”

    湛擘麟侧过头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俩说话的方睦,回过头继续干活,“都不错。”

    方世儒笑得愈加和煦,“那湛兄弟就要努力挣银子了。”

    湛擘麟没再回话,专心种地。

    方世儒话既问完,也不再言语。

    方睦心绪不宁满心欢喜,湛擘麟以后会留在这里吗?太好了!太好了!!!一会看看哥哥,一会瞅瞅湛擘麟,点籽进度明显落了下去,原来进度差不多的三条垄沟,现在自己这条明显在最后面了,不过这也方便了他不停的窥视二人。

    忙了半天方把园子里的种子点好,今日不营业,三人便不慌不忙地去清洗掉这一身的泥土了。

    午饭是方睦准备的,原本想多弄几个菜的,只是这边还没打算好是四凉四热加一汤呢,还是来它十个菜?那边世儒哥就直接发话了,不许做太多菜浪费粮食,说完便出去订购药材去了。

    方睦偷偷扁扁嘴,世儒哥总是这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不许别人盛情款待一下,不过还好家里有三个人,菜品也不至于太单薄。

    方睦在厨房切肉切菜,湛擘麟在一旁帮着洗菜烧火,虽是做饭,方睦嘴也没停着,“你说着‘忘忧面’到底怎么做的呢?每年的五六月份,店里都会卖上一段日子,母亲吃着父亲做的‘忘忧面’都会面露微笑的,真的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哎,我当然知道这种面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人‘忘忧’,话说恐怕也没有什么药能让人忘记烦恼忧愁,只是到底什么样的面吃起来会让人觉得心底很快乐呢?”

    湛擘麟看着忙来忙去的方睦,“你紧张什么?”

    “哈?!”方睦差点一刀切到手指上去,看他瞅着自己,明白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忙扭头不去看他,继续切菜,“我,我哪有紧张?”心里砰砰乱跳个不停好像揣了个兔子,自从听他说他很有可能留在本地,便让他的心里止不住地乱想,他为什么愿意留在这里?会是因为自己吗?虽然心里也有否定的念头,但总是下意识地被自己忽略掉。

    “你平日不会如此话多。”湛擘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拆穿他明显的谎言。

    “那……那是因为世儒哥回来了,我、我、我很高兴!”方睦结结巴巴地反驳掉湛擘麟的话,却心虚地不敢看他。

    湛擘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默默地洗菜。

    方睦却止不住地心虚胆怯,也不敢搭话了。说谎了,是不是很明显啊?!是不是人家都不屑于拆穿了啊?!是不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啊?!

    “多了。”

    “啊?”方睦一怔,望向对方,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湛擘麟指了指他切的菜。

    方睦一看这堆满一盆的青菜,惊讶不语,什么时候已经切这么多了,还有其他的菜可怎么办?都是刚才自己出神,都没留心手下。

    “腌咸菜。”湛擘麟看着在那儿面带苦恼的方睦建议道、

    “嗯!”方睦大喜,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虽说自己不怎么吃咸菜,但是拌几样小咸菜赠给顾客,既花费不了多少银钱,顾客也很高兴。

    这样弄着,又顺便想想还可以拌哪几样小咸菜,明日就可以在卖面的同时附赠一小碟咸菜,不过注意的是不能太咸,毕竟面里已经是加了佐料的。

    方睦开心地想着店里的生意,倒是把刚才的紧张焦虑丢到一旁了。

    方世儒回来,饭菜刚刚好,三人安静吃饭,倒是没人说话了。湛擘麟本就话少,方世儒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养生原则自然也不说话,方睦知道哥哥这一规矩,所以也没了平日的言语,桌上只剩下筷子轻碰碗碟的声音。

    吃晚饭三人收拾碗筷,方世儒要刷碗,却被方睦拦住道:“世儒哥好久没回来了,还是我刷碗吧,哥哥要是心疼我,能不能让我尝尝好久没喝到的春心茶?”

    方世儒笑笑,“好,我去准备茶具,一会咱们喝茶聊天。”

    待方睦刷完碗,世儒也沏好了茶,三人围坐在院中,清风徐来,茶香满院。

    方睦品了一口,赞道:“好喝!”

    湛擘麟喝了一口,附议般点了点头。

    方世儒但笑不语。

    “世儒哥,刚才你去订药材,都订到了么?”

    方世儒摇了摇头,“药材不全,剩下的几种药材本就生长在偏僻之地,有两味或可用其他草药替代,可是如果这近十种药材都用别种草药替换了,则那些药物相生相长的用处,便没有了,药效会大幅度降低。”

    “那要到附近的县城去看看吗?”本地没有,其他的县城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我让老板帮着联系一下,后天再去瞧瞧。”

    方睦听了这话心里很是高兴,这样哥哥就能多住几天了,“家里的院子小了些,要不然我就能帮哥哥种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了。”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院子里种的植物虽说不是药材,但很多都有药用价值,例如乌核草籽,长期使用的话,可以滋阴补肾延年益寿,你做面的时候面汤中放些也是一份助人之心。可不要小瞧了这些食物,五谷杂粮可都有其效用的。”

    方睦点点头,以前父母做得面汤中都有放乌核草籽,原来还有这种好处。

    方世儒话题一转看向湛擘麟,“湛兄弟,还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当兵。”

    方睦一愣,心内了然,果然是和武功有关的行业啊。

    方世儒不由肃然起敬,“原来湛兄弟曾保家卫国,为我等安居乐业之人在前线浴血奋战,方某佩服。”说完,举起茶碗,“方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湛擘麟举起茶碗,“保卫国家疆土,是爱国;为人民去除病患,也是爱国。”说着,顿了一下看向方睦,“用自己的劳力养活自己,不为国家增添负担,也是爱国。”

    方睦听完,竟有些激动,一股豪情充塞胸臆,也举起了茶碗,三个共饮一杯。

    其时蓝天清透,万里无云,一方古色古香的小院,三位平凡又不平凡的人。

    又过了三五日,方世儒接到师兄的飞鸽传书,说岐步朵郡那边灾病严重,药材采买不全的情况下不能冒然前往,需要两人先到某地会合研究几个方子,再分头去采办,世儒接到短书后很快收拾行装赶往会合地。

    方睦恋恋不舍地送走了哥哥,在哥哥一再答应义诊过后定会回来再聚,方才罢了。

    第十一章 生病

    细雨满院飘洒,微微凉风送来舒爽湿润的时光,夏的气息悄然来临。

    这已是第五日了,雨日连绵,无事可做。

    方睦和湛擘麟聚在大堂,无聊地下棋,没错,就是在大堂,因为偶尔还能有一两个客人,也没错,是在下棋,前两日还好,到了第三日,实在是无聊得很,方睦翻出围棋来,和湛擘麟对弈,还别说,两人真是棋逢对手,方睦棋艺是原来在店里工作的老王叔教的,水平一般,湛擘麟棋艺是一位将领教的,水平也只比二般高一点,两人一盘棋斟酌思考能下上许久,正好打发时间。

    吃饭时间方睦多半是随便弄些,不是不想尽心,而是连日小雨,家中青菜不多了。

    终盘点子结束,方睦抬头看了看门外细密的雨丝,“时间还早,饿吗?”

    湛擘麟把棋子分别放入棋盒,摇了摇头。

    方睦活动着酸涩的脖颈与手臂,舒缓全身的疲乏,“我先去睡一觉,然后做饭。”

    湛擘麟点头。

    方睦起身,感到困倦阵阵涌来,迷迷瞪瞪往自己房间走去,回头看了一眼湛擘麟,见他果然正左手和右手下棋呢,不禁佩服他的毅力,两人下棋开始,他便在闲暇时间自己与自己下棋,就从今日这盘棋来看,他棋力已开始崭露头角,自己这只三脚猫马上就要被斩于马下了。

    湛擘麟倒不是为了一定要赢他,而是最近时间充裕,练功之后还余下大把时间,再练的话过犹不及,而他的人生里实在是没有这么闲闲度日浪费光阴的举措,正好会两手围棋,与方睦对弈后让他从围棋中获益良多,关于武学、关于排兵布阵等等,借此研究一些东西也好。

    待湛擘麟这一盘棋下完,方睦还没过来找他,他便又用此时间复盘,复盘之后,方睦还是没来,湛擘麟眉头微蹙,虽然天色一直灰蒙蒙的不辨时辰,但用饭时间应该过了,抬步往方睦房间走去。

    轻轻敲门,里面没有声响。

    湛擘麟倾耳细听,里面传来绵长厚重的呼吸声。他推门而入,果然方睦睡着那里,没有动静,走进细看,果然方睦蜷成一团,满头细密的汗珠,满脸通红,呼吸黏腻。

    湛擘麟把手心覆在他额头上,一片火热,什么时候发烧了呢,自己都没注意,以为他脸红只是……

    为他把被子掖严,又到柜子里找床被子盖在上面,然后到厨房里翻出葱姜,切小块后加水煮,给灶膛里加了几根粗些的木头,然后又打盆凉水回到屋里,投湿手巾轻压在方睦额头上。

    方睦难受地哼了哼,没有醒过来,早上开始的头痛迷糊蔓延到现在让他真想一睡不起,虽然睡梦中全身忽冷忽热,但那个难受的人好似不是自己,黑暗中逃避一切的感觉真不错,只是还没躲起来就被人揪了起来。

    方睦感觉自己在地动山摇间醒来,还没说出“我要睡觉”这四个字,一只碗凑到了嘴边,趁他张口之时灌了进来,“咳——咳咳——!”好辣!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又被灌了一大口,这下让他精神了些,想要挣扎,却发现手脚无力,两口热汤进肚,温暖传到四肢百骸赶走寒冷,他不禁颤了颤,一层细汗从每个毛细孔争先恐后渗了出来,汗水跑出来却发现全是还是冷,这下不用灌了,自己往碗边凑了凑,借着别人的手把一碗葱姜水喝掉,然后被扶着躺下,被角掖严。

    方睦这才清醒些,反应过来刚才是湛擘麟给他喂水,只是全是还是乏力,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不想,想道谢却只感到嘴里葱姜的辣味让他连嗓子都是辣苦的,没有力气张嘴。

    湛擘麟觑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的两个字,“睡觉。”

    方睦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表示知道了,却发现牵动脸上肌肉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只眨了下眼睛表示知道,然后抵不住困意来袭,虽然有好多的感触还没有理清,但实在睡觉最大,眼皮刚耷拉下来便陷入黑甜乡。

    一觉酣梦,再醒来已是第二日。

    方睦拼命挪开身上的被子,这一身湿热太不舒服,虽然还是手脚无力,但衣服一定要换,打开柜子翻出衣服换上,外面居然不下雨了,虽然是阴天,但终于可以站着天空之下了,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还没吸完就打了个冷战,好冷!湛擘麟正从厨房出来,见状喝道:“回屋。”

    方睦吓得又一哆嗦,立刻缩回屋中。前脚刚进屋,后脚湛擘麟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方睦见到托盘上的白粥才感到饥肠辘辘,虽然感到饿,却又提不起食欲。

    “加件衣服,去洗漱。”湛擘麟看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只好吩咐道。

    “哦。”方睦乖乖地翻出件外衣,穿好去洗漱。醒来后脑子还不是很清晰思考不动,好像鸡蛋羹,没有固定住不能乱搅。

    洗漱完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的粥发愣。

    “吃。”再看下去就凉了。

    方睦端起勺子,茫然地看了眼湛擘麟,然后开始喝粥,只是第一口粥刚放到嘴里,“……好苦!”

    方睦苦地泪眼汪汪地望着湛擘麟,刚想吐出来,只是被他凶恶的目光一瞪,反而吓得咽了下去,“好苦,好苦,哈!哈!”他张着嘴巴哈气,想把苦味去掉。

    湛擘麟端起他的粥,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他,“没那么苦。”

    方睦停止哈气的举动,心内腹议,“你知道粥是苦的,心里都有准备了,再说了,每个人都苦的忍受能力也不同。”只是到底只敢心里想想,手上拿勺子搅拌白粥。

    “快点喝。”

    方睦内心撇了撇嘴,为什么要在粥里放草药啊,单独熬药不行吗?!那个一喝就进去了,这个要一口一口的吞啊!心里发泄完,头上强硬的目光实质般砸下来,他不想也不敢再拖,只好三口两口把一碗粥吞掉。

    “躺着吧。”说完,便把碗筷收拾掉放到厨房。

    方睦换了床单,又躺回去,毕竟还是冷,身体还没好,刚下完雨的天又凉,连露在外面的头都感觉到丝丝凉气,还是不要有机会加重病情为妙。

    刚躺下,湛擘麟就进来了,拿着棋盘棋盒,坐在桌边自己下棋。

    方睦现在脑子才清醒些,想到生病时的种种,虽记得不甚清晰,但湛擘麟对他的照顾总不会错的,想到刚才的粥,又是满嘴苦味,不禁问道:“为什么把草药放到粥里,很苦的。”

    “下回单独熬。”湛擘麟没考虑那么多,在军队的时候,普通的感冒发烧都是煮葱姜水喝,如果严重些的,就开始在饮食中放药材,毕竟军中各种不方便,不可能总是又做饭又熬药的。

    “哦。”方睦看他开始下棋了,自己虽然冷,但昨夜睡得很香,现在一丝困意也无,“你会做饭啊。”

    “只会煮白粥。”湛擘麟依旧盯着棋盘,没有抬头。

    “那你早上也吃得白粥?”

    “恩。”湛擘麟沉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昨天辛苦你了。”

    “没事。”

    “等我好了给你做……”话未说完,有些泄气,“湛擘麟,你就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么?”

    湛擘麟捻着黑子沉吟了下,不知在思考下一步还是在思考喜欢吃什么,“你做的。”

    “啊?”方睦惊讶了下,然后红着脸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继而自夸道:“嘿嘿,我手艺不错吧。”

    “恩。”

    得到肯定答案后方睦更是呲着牙在被下面乐个开怀,笑够之后才探出头来,“不过我中午不能做饭了,我们到前面街上的‘瑞兴楼’要两个菜吧,他家的酥香小排和糖醋鲤鱼很好吃。”

    “好。”应完又道,“不过你不能吃。”

    “啊?为什么啊?”方睦抗议道,刚提到好吃的却翻脸不让人吃啊。

    “你在生病。”

    “哦……”方睦沮丧,一高兴倒是忘了这茬了,以前哥哥也说过一般时候生病之人饮食不能油腻。不过想想那些太过油腻的食物,唔,果然没有食欲。

    湛擘麟挺拔的身躯坐在那里给人一种渊渟岳立的威压感,刚毅的侧脸坚硬如岩石,下棋时认真的举动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方睦两眼画圈有种晕眩的感觉,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好帅啊,一夜过后好像比以前更帅了。

    湛擘麟侧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不睡?”

    “呵呵、呵呵。”方睦傻笑了下,“……看你下棋听有意思的。”

    “恩。”湛擘麟应了声目光又转回棋盘,“你现在不要多思考。”

    “就看看,不想。”当然啦,想的也不会是棋。

    “如果现在你执白棋,下一手如何?”说着不让方睦思考,他倒是先问起棋路来了。

    “嗯……”方睦连忙整顿心神,看着棋盘,白子现在有被围的趋势,或冲或守或缠斗……“横七竖四。”

    湛擘麟点了点头,“别研究了,休息去。”

    “哦。”也没看湛擘麟白子是否落到那里,又躺平休息了。还想着哪里会困,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迷糊过去了。

    湛擘麟听他呼吸声平稳了,才转过头看了看他,药效发挥了,这个药效果不错,只是会有嗜睡的症状,目光移向棋盘,横七竖四吗,这是守势,看样子他不喜欢进攻啊,那么,湛擘麟落下一枚黑子,耐性的话自己可不会少,就让自己再观察观察吧。

    吃了几日瑞兴楼的饭菜,每顿喝湛擘麟煎的苦药,三日过后,方睦生龙活虎,首先就奔厨房而去,见到堆在那的碗筷愣了下,然后掳袖子刷碗,准备一会儿大展厨艺,边疯狂地刷碗边对院内练武的湛擘麟喊道:“今天你就等着大饱口福吧!”

    “好。”

    第十二章

    晚霞满天,映照得整个县城都酝酿着一种橘红色的温暖。

    方睦和湛擘麟正在后院练武,方睦守在一个角落练拳,这套拳法他已经掌握得十分熟练,只是越加娴熟之后他才发现这套看似简单朴实的拳法似乎暗藏不少变招,发现之后他便开始在每日的练习中边练便思考;湛擘麟站在那里没有练习拳法掌法,也没有练习任何武器,而是左手拿着一大串铜钱,右手先掷出一枚,接着再掷出一枚击到刚飞出的那枚之上,第二枚铜钱击偏第一枚铜钱之后竟带着回旋之力朝湛擘麟攻击过来,他气定神闲地连续弹出第三枚第四枚铜钱,先后击打在第二枚与第一枚铜钱之上,改变了第二枚方向的铜钱自己又飞旋回来,另一枚击起了第一枚铜钱也向自己袭来,他右手再动,这次是三枚铜钱弹出……一时间,叮叮叮叮响声不绝,只见数不清的铜钱在空中飞舞,一部分漫无边际四散交织,一部分朝着湛擘麟攻击过来,铜钱划过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整个后院的上空看起来像是交织着一张铜色的大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中已经不知到底飞起来多少枚铜钱,当有一枚铜钱从缝隙中穿越而来,袭到出手已不及的湛擘麟肩上的时候,湛擘麟右手弹出铜钱的姿势停止,看了眼左手只剩下这三枚铜钱,心内波澜不起,两手平托瞬间发力,掌风呼啸而至,空中铜钱尽数落于他手。

    湛擘麟神色淡淡地把铜钱穿好,捡起刚才击打到自己落在地上的那一枚也串于棉线之上,刚准备回屋,却听方睦道:“已经很厉害了!”

    湛擘麟转向他点了点头,暗下来的光线里能见他双目圆睁眼波涟涟,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态,明白他是想安慰自己的意思,这串铜钱他练了已有六天,现在左手只剩下三枚,进步已是可以了,欲速则不达,他不会急于求成。

    方睦观察他神色实在看不出他是否不痛快,但凭借这么久的相处,也能感受到他并未不高兴,当即笑笑,打算再说点什么聊一聊。

    只是他还没开口,后院大门却猛地被人推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踉跄地跌了进来,趴在进门不远的位置,声音微颤道:“方睦在吗?”

    方睦一愣,这后院大门平日里都是都插着的,只是今日来送货的人无意中把门栓给弄断了,还没来得及换个新的,便先虚掩着,到未曾想被人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听到喊他的名字他还很茫然,声音虽说有点熟悉,但是有些想不起来,入目的便是这人右边半身好像从血水了捞出来的,悚然一惊还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清了此人面容,当即大呼一声,迎上前去,“笑砾哥,你怎么了?!”

    湛擘麟见方睦认识此人,忙走到门外顺着他来的方向快步走去查看此人一路行来是否留下太多血迹,走了一段查看并无什么痕迹后,方回院,又从柴禾中挑出一根能用的暂时充当门栓掩门。

    方睦已把此人扶到屋里,湛擘麟进屋的时候发现方睦正给他喂水,一边喂一边柔声道:“慢点,慢点喝。”

    湛擘麟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地上从血里捞出来一样的外衫,再打量着这位浑身是血却伤口不多的陌生人:一身血迹,却并非全是他的;头发面容虽脏乱,但看到他脖颈处雪白的颜色可知他并非风尘仆仆;这一身朴素的打扮在当今盛世也引不起大盗的兴趣;最为主要的是看这人的身形便知他轻功十分突出,恐在他之上,那么……

    方睦翻出外衣让他换上,湛擘麟见他并未受什么重伤,只是有几道擦痕及拳脚外伤罢了,方睦一面找衣服一面道:“笑砾哥,你吓死我了,刚才见你一身是血,我还以为你受伤了呢。”

    卢笑砾哈哈一笑却哽住了,明显中气不足,深呼吸几口方拍了拍没受伤的那只腿,“受伤倒是受伤了,只是也并无大碍。”

    “腿上到底怎么样?要不我还是去请个大夫吧?”方睦把衣服递给他,看着他受伤的腿,发表自己的意见。

    “没事,只是断了,我已经接好了。”卢笑砾挥了挥手,示意没有大碍,。

    “那、我先给你弄点吃的吧,你一路从潘淮过来,又险些被人误杀,赶过来怕是都饿了。你等着啊,很快的。”话音刚落,不待孙江海回答就一路朝厨房快步跑去。

    卢笑砾疑惑地看着屋中的湛擘麟,不知道这人是谁,刚想询问,却见他转身出去了,他有些愕然,但也未多想,一门心思只想着五六年未见,小方睦竟长得这么大了。

    湛擘麟到厨房,见方睦正在做汤,热馒头。给汤加好水后,便只剩下烧火等待汤好馒头热透了。

    湛擘麟站着一边看着蹲在那里烧火的方睦,“刚才那人。”

    方睦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哦”了一下了然,这人询问的时候也多数是保持着命令的态度,解释道:“他是我家的邻居,叫卢笑砾,是我上私塾的时候搬过来的邻居,住了几年又搬走了,小时候他常带着我逃学……”

    湛擘麟听他唠唠叨叨说了一些有用的一些没用的,不过去叶留枝他大概也知道了这人这次是路过本县,道遇劫镖一行人,他被误认成镖局之人被差点殃及池鱼才造成现在的伤情。

    方睦叙述得差不多了,饭菜也热好了。

    湛擘麟没再跟方睦送过去饭顺了解情况,而是在院中仰望浩瀚幽蓝夜空,漫天群星闪烁。

    不一会儿,方睦抱着一团衣物从房里走了出来,见湛擘麟望着他手中的衣物,解释道:“笑砾哥怕这些衣物留下痕迹被人循着线索追过来,我去把它烧掉。”

    湛擘麟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到了厨房。

    方睦想着正好把一会儿水洗漱,便把衣服混在引柴一起烧掉,这边烧火,竟发现湛擘麟没去休息,看了看黑黢黢的外面,压低声音道:“呃……你不放心笑砾哥?”

    湛擘麟眉毛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方睦小声道:“我觉得他不是坏人,虽然他之前对我说的话未必全都是真的,但应该不会有害我的意思。”

    湛擘麟神色未变,没有接话。

    方睦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认为,但我觉得笑砾哥不是个坏人,他从小虽然很调皮总惹大人生气,但其实算起来并没有做过坏事。”他苦恼地挠了挠头,发现自己说的话并不能证明什么,“就是……那一身鲜血,可能放到很多人身上都会有……应该是煞气吧,但是我看到一身鲜血的他的时候,并不觉得可怕,只是很吃惊。嗯……你能懂我的意思吗?”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湛擘麟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他并不是觉得这个人是个恶人,而是他来历不明恐有麻烦,不过方睦的意思他明白,这人手上未曾沾染性命,气质上也不染戾气,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方睦呲着牙笑了起来,这种自己都不太明白却能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

    湛擘麟看他傻笑起来,也不理会,只拿个矮木凳坐下陪他一起烧火。

    方睦嘿嘿笑着,“你不用担心,笑砾哥说只待三两日就走,咱们这几日正常开店,再过三天正好是一年一度的菩罗仙诞辰,家家户户都会出门祭仙然后游玩,夜晚尤其热闹,咱们可以在人群中送他离开,唔……大隐隐于市嘛。”

    湛擘麟见他眼珠骨碌碌转动,好似打好算盘的小老鼠,心里微笑,知他这么说的原因多是让自己安心,如若真是不想救助,再好的条件也是不愿意伸出援手的,可他却宁可让自己认为他是精打细算不厚道之人,也不愿让他多有顾虑。

    方睦见他只定定瞅着自己,不禁脸色越来越红,尴尬道:“这、这火好热,呵呵……”

    湛擘麟伸手以手背贴他面颊,轻轻摩挲。

    “确实很热吧……呵呵……哈哈……”方睦以为他看看自己是否很热,摸一下就算了,哪想哪摸个不停,咧咧嘴不知说点什么好,只干笑了两声,却觉得自己有些傻,便住嘴了。

    湛擘麟依旧不言不语地摩挲着他的脸颊。

    方睦羞窘得想要低头,却又怕躲开引得湛擘麟误会自己讨厌他,只眼睛四处乱瞟,脸色愈来愈红,连脖子都起了粉色。

    湛擘麟试探完毕,收手起身道:“我先休息去了。”

    “啊。”方睦怔怔应着,目送他出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瞬间把脸埋入双手,啊!!!怎么回事啊!!!自己怎么好像傻瓜一样啊,别人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你发个什么呆啊!!!

    嗷呜……!

    深深夜色中似乎有层层空旷的懊恼声如狼嚎般直冲天际,回荡无穷。

    第十三章 告白

    这两日一晃而过,倒也相安无事,方睦与湛擘麟担心一反常态地关门反倒引人注意便一直开店卖面,卢笑砾在后院养伤不出房门半步,幸好院子里有管外伤敷用的草药,不然请大夫买伤药等事容易留下线索。

    这一日正是菩罗仙诞辰,家家户户白日里高高兴兴迎仙人入门,夜晚则喜气洋洋出门送走一年中的陈旧晦气。方睦本以为卢笑砾腿伤未愈恐怕要坐马车而行,这两日忧心如何能不引人注意,但没想到几日下来他已能下地行走,当真奇事。湛擘麟却是知道此人轻功卓越,乃是以一条腿使力,另一条腿只做个样子罢了,但他行动潇洒利落,武功寻常之人着实看不出来。

    三人锁好家门,一同往闹市中走去。藏叶于林,隐水在海,无论是否有人从旁窥测,总是小心为妙。

    街道上人山人海,怕是已万人空巷,三人挤在人群中行走,随意聊着。

    “笑砾哥,你这么离开可以么?要不还是听我的劝,多呆几日吧。”方睦眉间略有担忧,他虽已能行走但腿伤并未痊愈且孤身上路,如何让人不挂心。

    卢笑砾潇洒地挥了挥手,“没事,你看我现在行走不是一点状况都没有?何况我有急事得回去,叨扰这几日已经十分麻烦老弟你了。”

    “咱们两个客气什么,小时候隔壁的石头总是揪我的头发欺负我,哪次不是你帮我的。”方睦想起小时候的趣事,笑了起来。

    “哈哈,你还说呢,每次被人欺负了都只会躲起来偷偷哭鼻子。”

    “……哪有……”方睦反驳得一点底气都没有,偷眼看了看湛擘麟,见他只是注意给两人遮挡人群以防被冲散,没注意两人的谈话。

    “笑砾哥,这几天聊了这么多,却还没有问你现在做得是什么生意,听你的意思好像南来北往跑来跑去的。”

    “这个嘛,都是些小生意,北方富裕而南方稀缺的物资运到南方,反之亦然,简单来说就是挣个差价钱,我也当做旅行游历了。”

    “这样听起来,做这个生意定会去很多地方增长许多见识了。”

    “见识倒没长,不过倒去了许多地方,见到各式各样的人。”说着,深情却有些落魄,“我若是像老弟你有一间店铺,能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他本想说“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却又忽然觉得,以自己的性情怕是不到十日便厌烦了吧,最后只摇了摇头不语。

    方睦见他谈到家乡家人之意语有失落之感,想到他曾提到亲人皆死于一场天灾地动之中,现已无亲人在世。不愿再引他回想伤心往事,遂转移话题,“笑砾哥,你这一走,倒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相聚了,下次你再来此地,可一定要看小弟来啊。”

    “那是自然。”笑砾爽朗一笑,一扫之前烦闷,“等我这次生意做完,也就三四个月光景,那时我腿伤也已痊愈,必来会你,咱们再把酒言欢!”

    方睦重重点头,“我必扫榻以待。”

    卢笑砾看向湛擘麟,“湛兄也得一起啊,要是光与小睦喝酒,只怕三碗下去,我就得独酌了。”说罢,朗朗大笑。

    湛擘麟回头看了眼他二人,应道:“好。”言罢,又转过头去。

    卢笑砾嘴角含笑,看着湛擘麟的背影,几天的相处他发现他居然看不明此人意图,方睦的店铺虽说待遇不错,但他这样一个高手实在是屈就了,不说别的,单是随便进个镖局当个趟子手也是其几倍的价钱,可若说他有什么图谋,小睦这里哪有什么东西值得?又观他眉目清朗行为磊落不似恶人,当真疑惑,最后也只是偷偷嘱咐小睦不可轻信此人。

    方睦和卢笑砾随意聊着,待行到灯火阑珊处,卢笑砾拱手为礼,“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睦,你我兄弟,话不多说,如果有任何需要,按我之前给你的地址随时通知我便好;湛兄,以后用得上兄弟处,烦小睦通知一声即可。几个月后,咱们再会。”

    方睦眼眶微热,两人儿时好友,一别数年,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几日却又要分别了,不过还好过几月又会相聚,忍住心内一丝酸涩,笑着道:“笑砾哥,你保重,下次再聚,小睦定备好美食美酒与你共享。”

    湛擘麟点了点头,“此行往南,你最好多换几身装束,若方便,能与人同行最好,孤身一人行远路,引人注意。”

    卢笑砾听他此言神色一凛,探究的目光射向他,但湛擘麟一脸淡然,神色无丝毫变化。

    方睦未懂两人是何意思,茫然目光地在两人间扫来扫去。

    最后是卢笑砾打破沉默,哈哈一笑,心内想着:“倒是多虑了,要是害我,何必提醒我注意呢,但此人到底是何人,却到最后也没弄明白。”

    笑毕,道一声“多谢,告辞。”即翩然远去。

    只留下淡漠的湛擘麟和有点迷糊的方睦看着他渐行渐远。

    待他身影终于融入远方景色,两人才转身往回行去。

    一路无话,一个是本就话少,一个是刚送走朋友情绪不高。

    道路的两旁是各色玩物与小吃,都层层围满了人,两人漫步而行,吵吵嚷嚷的环境中,越发显得两人悄无言语。

    “嘭”地一声,天上绽开七色烟花,绚丽耀眼,方睦愣愣站住,看着这一美景,各色光柱冲天而起一大朵一大朵的烟花灼灼绽放,千姿百态美轮美奂,映照在人的瞳孔中化成更美的光晕,最后落成细碎彩光飘飘而下。

    方睦看着身旁只瞄了一眼天上烟花的湛擘麟,心内挣扎不休,这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激动使他手脚酸麻,又一朵烟花“嘭”地一声中,小声而快速地喃喃道:“我喜欢你。”

    湛擘麟快速转头,注视着凝视自己的方睦道:“你说什么?”

    方睦一呆,脸上红晕乍起,嗫嚅着,“没……没什么……我、我说……说烟花真美丽。”刚才说出口了吗?天啊,他怎么说出去了?!

    湛擘麟盯着他越来越低下去的头颅,一言拆穿他的谎言,“你说的是‘我喜欢你’。”

    “那个……你……”方睦慌得浑身不自主的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湛擘麟食指中指并起挑起他的下巴,让他无法躲避,映入眼中的是越来越红似乎要滴血的脸庞,一双大眼睛蒙蒙的似乎蕴含春光秋水。

    “……我……我……”方睦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良辰美景,如斯盛况,满腔相思一时兴起不止,压抑不住,不说一说实在难平,以为借着烟花的声音把话语声隐藏掉,哪像对方耳力如此之好,被听个正着。

    “我也喜欢你。”

    方睦嘴巴微张,呆愣如木偶。

    湛擘麟皱了皱眉,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吧……”方睦满眼惊异,却见湛擘麟仍旧一副面瘫表情,只是始终目光炯炯注视着他。

    “为什么不可能?”

    方睦也是一愣,是啊,为什么不可能呢,可是即使找不到具体原因,心里却也总是盘旋着否定的答案。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挣银子开武馆,你开面店。哪里不可能?”

    “这……”

    在接二连三腾空而起的烟花中,两人静静站立,一时都不言语。

    一方队伍锣鼓锵锵由远及近舞了过来,是庆贺节日的舞队。

    两人闪躲到一旁,待长长的队伍过去之后便举步往回走去,之前虽说过明日休息今晚可以肆意游玩,但两人现在恐怕也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情,倒是一致地往回走。

    进了家门,方睦刚想鸵鸟地躲进屋子好好思索,却被湛擘麟拦住,“你喜欢我?”

    方睦见他问得如此认真直接,羞得不敢动弹,可是感受到湛擘麟火热的目光似要灼伤他,知道对方固执地在等待一个答案,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养不了你?”

    “不是,不是。”方睦低着脑袋使劲摇头,好似拨浪鼓一般。

    “那到底怎么了?”

    方睦狠狠咬着下唇,挣扎良久,决然地抬头,“你会走的,不是吗?”

    “我不会走。”湛擘麟黝黑的目光犹如星光下坚定的磐石。

    “你不会一直给我打工,对吗?”

    湛擘麟皱了下眉毛,店小二确实不是他一直能做下去的事情,拔以诟浇涔荨!

    “那……你家人……”方睦心内凄然,这才是最大的困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个家庭会让儿子分桃断袖,香火不继。

    湛擘麟伸手把方睦紧紧搂在怀中,“你以后是我的家人,你不反对就行了。”

    方睦贴在他胸膛,又羞又怯又苦恼,听到他的话,却是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

    湛擘麟感受到怀中人的温暖,低头说道:“等你哥哥回来,我向他求亲。”

    方睦把头埋进他胸膛不看他,只感受着切实的温暖,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异想天开,也不是自己做梦都梦不到的梦境。

    第十四章

    第二日天光大亮,方睦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菩罗仙诞辰过后第二日依例休息,他已经赖在床上近半个时辰了。

    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声响,方睦才抓了抓头,起床!

    洗漱过后也一直没瞧见湛擘麟,这不像他的风格啊,起这么晚,每次的休息日他都是照常起得很早,不像自己会赖床。

    虽然疑惑但还是先跑到厨房做饭,这边饭菜刚好,那边湛擘麟正好推门而入,“你出去了?”

    湛擘麟点头。

    “那、吃饭吧。”

    吃饭时方睦一改平日里冒话的行为,低头讷讷不语。

    用过饭后,湛擘麟到小园里除草,方睦刷碗。

    方睦恨恨地刷着碗筷,内心对自己咆哮:为什么会不知道说点什么啊,平日里你话不是不少吗,怎么今天不会说话了啊?!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做梦吧?!他真的说了喜欢我吗?!会不会是想太多出现幻觉了啊?!不管了!不是有梦想成真这句话吗,即使是假的,这也代表很有希望不是吗?!

    今天做点什么呢?

    方睦在院子里踟蹰,踏青?不行不行,时间有点晚了,况且现在自己突然语言失灵,不会找话题了啊?!

    对了!今天据说有……

    方睦兴冲冲跑到藩篱边隔着栅栏对在园子除草的湛擘麟喊道:“湛擘麟,别弄了。”见湛擘麟停手起身望向他,又道,“今天休息不用干活,咱们出去买些东西怎么样?”

    湛擘麟点点头,拍拍身上的尘土,去洗手然后出发。

    两人并肩在街道上闲逛,方睦这个小摊看看那个小贩那里瞅瞅,却一直什么东西都没买,湛擘麟也不着急,陪在他身侧跟着。

    方睦停在一家卖油纸伞的摊位旁,手里拿着一把细细打量,油纸伞开合间他问向湛擘麟,“你要去单独逛逛吗?”

    “不用。”

    撑开的油纸伞下方睦偷偷笑开了脸,把伞收拢后对向他一直不停推荐的商贩道声要再看看,商贩也不强留客人,只说绝对物美价廉,欢迎货比三家。

    方睦又逛了几个卖小玩意及饰品的摊位,也观赏许久而没有买。

    直到到了唯一一家平日里不开放的大型戏院的门口,才装作微有惊讶的样子,“诶,今天有戏啊,咱们没什么事,也去看一场怎么样?”

    湛擘麟看了看进出的人,猜测里面观众不少,点了点头。

    方睦喜滋滋地在门□□了钱,两人刚一踏进去,两耳一下就被满场的叫好声和锣鼓声给充塞了,看了一圈,方睦立时傻眼,座无虚席不说,连走道都挤满了人。

    方睦看着堂上刚开唱不久的青衣,想着是站着听呢,还是和湛擘麟去别的地方。原本还想着和湛擘麟两人坐着听听戏,多好的可以光明正大一直坐在他身边的机会啊,可是哪想到群众消息都这么灵通,上午的时间就挤满了人。他只知这“清风戏班”许久才来唱一次口碑不错,却不知他的戏迷如此之多。

    门外又走进几人,把堵在门口的他们两人往里挤了挤,湛擘麟伸出手臂护住他,防止别人撞到他,哪想前面的人退了两步,湛擘麟右手按住他右肩把他向后一带,顺势靠着湛擘麟怀里,没被前面的人踩到脚。

    方睦的心快跳了起来,他搂着我了,搂着我了……只是还没开始把这兴奋扩散出去,只听湛擘麟道:“人太多了,我们出去。”

    “好吧。”自己不是戏迷,站着听戏太考验人了,更令他受不了的是附近有人点起了大烟袋,呛嗓子的辣气已经弥漫开来,方睦受不了这个,也想赶紧避开,可惜的是不能和湛擘麟离得近些了。

    两人出门,继续闲逛,走了一小段方睦有些沮丧,湛擘麟什么都不看,自己都快把这条街的所有小摊走遍了,也不见他对什么事物感兴趣。

    还要接着走,却发现湛擘麟没有跟来,回头看时,湛擘麟正看向附近的酒楼里面,方睦疑惑,他渴了吗?唔,走了这么远,即使不饿不渴也应该休息一下,这么想着便迈步往酒楼走去,“咱们喝点东西休息一会吧。”

    “好。”

    方睦要往二楼走去,却听湛擘麟道:“一楼吧。”

    方睦找了个明亮的地方两人坐下,小二立刻笑容满面着过来招呼,“客官来点什么?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饮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您想吃,定给您想办法做。”

    方睦没理会他的吹嘘,沉吟了下只点了两荤两素四道菜,又道:“先上一壶茉莉花茶,一壶竹叶青。”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很快先把茶和酒端了上来,方睦饮茶,湛擘麟饮酒。

    店里有几人高谈阔论些什么,倾耳细听原来是在说江湖事,什么地图里有宝藏,然后又说到什么镖局厉害老将出马……

    方睦听不明白又去听另外一伙人聊天,原来这伙人中有几人原来是当兵的,正说几个月前的战役中我军如何勇猛,将领如何威武,方睦瞅了湛擘麟一眼,见他依旧自斟自饮,不知想些什么,再听那些人聊天,又听他们说道轩辕将军腿上因为负伤而告老还乡了,直感叹个不停。

    湛擘麟慢斟慢饮一点也不像口渴的样子,方睦不去注意别人说些什么,“湛擘麟,你不渴啊?”

    湛擘麟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唇边,原来他以为自己渴了,解释道:“我之前看这里的伙计。”

    啊?方睦找寻店小二的身影,只见他楼上楼下招呼,满脸笑容地与顾客搭话,这有什么好看的吗?

    “你以后得找这样的伙计。”

    “不……不用!”方睦断然拒绝,眉边嘴角都垮了下来,知道你不会一直给我打工的,为什么要谈这个话题呢,什么店小二,再好的店小二也不需要。

    湛擘麟没再说话。

    等小二上菜的时候,方睦撇过头不去看店小二很明显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你的表情,湛擘麟依旧面无表情一身视人命如草芥的冷硬之气,倒把这个纯属池鱼之殃的店小二弄得不知怎么回事,这二位,不是一会要砸店吧?!怎么吃饭好像要吃□□的样子?!

    方睦闷头喝茶,湛擘麟夹了一箸菜到他碗里,“吃点东西。”

    “哦。”方睦复活了一些,湛擘麟给他夹东西呢,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完全没有!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方睦依旧不去看那名店小二,只把银子递过去,倒是湛擘麟盯着对方,店小二心内一万匹草泥马狂奔,怎么回事啊,这位不看自己,是因为自己马上血溅当场了吗,自己当了这么久的店小二,终于要遇到坏银了吗?还有这位狠盯这自己的,是要拔剑了吗?不对,没有武器,是要出暗器了吗?还是要下毒了?自己不会已经中毒了吧?!

    店小二哆哆嗦嗦伸出手,虽然命不久矣,但是银子还是要收的。

    湛擘麟结果方睦手中的银子抛到店小二手里,两人离开。

    店小二顿时泪流满面,这两人是踩点来了吧,暂时不打算动手是吗,哥哥呀!茶楼果然会有坏银出现,我要辞职!!!

    方睦出了茶楼,远离那名店小二瞬间感觉空气清新多了,继续在各个摊位上闲逛。

    一阵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快速传了过来,听到声音的路人纷纷避让,方睦与湛擘麟忙避到一边,两骑快马飞驰而过,转眼间没了踪迹。

    方睦情绪不高的往回踱,走到来时看伞的地方,一路走来,确实这家的伞质量很好价格公道。

    “我去买点东西。”湛擘麟询问地看着他。

    “哦,好。”

    方睦这边选了两把伞,刚交完钱,湛擘麟就拿着一小包东西回来了。

    没等方睦问买什么去了,湛擘麟直接把东西递了过来,“吃吧。”

    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呃……谢谢。”

    湛擘麟没说话,却是右手搂上他右肩,方睦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这条路上的人虽然不多,但这种好似要昭告天下的行为还是让他窘得很。

    握着纸袋子感受里面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方睦忍不住地心里想乐,自己刚才情绪不高地瞄了一眼糖炒栗子,他看到了吗?他是不是猜到自己想吃啊,之前虽然想吃,但低落的情绪让自己不想去买,是他注意到了吗?哈哈,不管怎样了,昨天一定不是做梦!

    湛擘麟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没有离开,方睦心内砰砰乱跳又满怀暗喜,渐渐的只剩下右肩上那只火热的手满是触感,自己好像只剩下右肩在那里走动。

    迷迷糊糊到家,方睦一路来如陷云中,思绪清醒不来。

    湛擘麟双手握着他双肩,黝黑如深潭的双眼凝视他双眸,“昨晚不是梦。”

    “啊?啊!啊……”方睦脸色可以媲美火烧云,他不是猜到自己这一天都在想什么了吧。

    “我不会走。”湛擘麟顿了顿渐渐贴了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坚定道,“这是保证。”

    方睦忽然眼窝湿湿的,很平常的两句话,却从未有人对他说过,从没有一个人说要在他身边,不离开。

    这时候如果掉眼泪就丢人了,他眨眨眼憋回泪意,“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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