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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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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鳏夫 作者:裴亖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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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鳏夫

    作者:裴亖

    文案

    青山寨新当家最近很忧愁

    老爹身体不好>要冲喜>要成亲

    成亲?成亲好啊,媳妇孩子热炕头,多好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拜过天地的夫人是·男·人

    桑湛:我想静静

    李善鸿:静静是谁?本王马上给她指婚!

    桑湛:……

    内容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湛李善鸿 ┃ 配角:吴瑜李善仁李善成郑书毕 ┃ 其它:双向暗恋

    第一章

    桑湛从进寨子开始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先是被二当家丢到河里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过年都没刷的这么干净,皮都差点给搓下两层,刚从水里爬起来又被套了一身红绸子,那款式桑湛是见过的,年前小翠嫁到绿水寨的时候,那新郎官穿的就是这种样式。

    “吴叔,这是作甚?”

    桑湛压下胳膊不配合,板着脸问。二当家一巴掌拍桑湛脑袋上,“傻愣着干嘛,抬手!”

    桑湛不乐意,“您不说清楚我不抬。”

    “给你娶媳妇呗。”

    桑湛一听立马炸了,结结巴巴羞红了脸,“这这这……我怎么不知道!”

    二当家打哈哈,“现在不是知道了嘛,快穿快穿,吉时快到了。”

    桑湛杵着不愿意动,他不过是去寮里镇寻医几日,怎么一回来就娶上媳妇了呢?

    二当家见这大侄子眼神乱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叹口气把话挑明了,“昨儿个夜里你爹犯了病,沈大夫来看过说你爹怕是没几日了……”

    桑湛几乎是听到老爹犯病就要跳起来了,脸上血色褪的干干净净,白了又青青了又黑,憋了半晌才找着舌头,说自己找到寮里镇那个薛神医求了药,是治得好的。后半句打了焉儿,音都变了。

    看桑湛一脸要哭不哭,二当家心里也难受,桑湛他爹这病是十年前就落下的,这些年桑湛寻遍了各地神医,也只能是给他爹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也算是个稀罕事儿了。

    拉过桑湛给他继续套喜服,边套边开导他,“你爹心愿就是看你成家立业,时候也不多了你就顺着他点,冲喜嘛,指不定他一乐郁气都能冲散些。”

    桑湛心里堵得慌,他也知道自家老爹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可这真要走到头了……纵然是作了多少的心理准备,桑湛的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疼。

    顺从地穿好袍子,裤腿还是短了些,露出一小节脚踝骨,跟桑湛的脸一样白的扎眼。二当家掐掐桑湛脸颊肉掐出点血色,看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直叹气,他这大侄子不容易,早早没了娘,这十来年遍访名医给他爹治病,自个儿的大事也顾不上,平日里老实的过头,随便哪个一撩就脸红,二十有四也没个对象,到现在都要成亲了也是他们兄弟几个找镇上红娘给随便拉来的姑娘,能做的也只是多塞些钱让红娘挑个好的。

    “你爹这次病来得急,我们也赶不及给你裁衣服,你就先将就着穿穿吧。”

    桑湛闷声嗯了,抬脚大步往祠堂走,寨子里的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一路上遇到叔叔婶婶都在那打趣他,湛湛娶媳妇啦,湛湛快点生个大胖小子婶给你带,桑湛到底是个姑娘手都没拉过的木小子,羞的血色不靠掐都上来了,嘴巴也是笨,糊里糊涂嗯了低着头快步走开。

    二当家捋着他两撇小胡子乐着,还跟旁人调笑,他儿子吴瑜一脸焦急就奔过来了,“爹,不好了!”

    这混小子!大喜日子竟然喊不好!

    二当家怒从心头起,气的小胡子都飞起来了,一拳上去捶的吴瑜一个踉跄,“怎么说话呢!今儿个桑湛大婚,你瞎嚷嚷什么!”

    吴瑜也顾不上疼,拽着二当家就往回跑,“阿爹,咱被那婆娘坑了,她送上来的不是个好的啊!”

    二当家懵了,“咋!是个废的啊?”

    “哎哟我的爹爹,那是个男的!”

    “啥?!!”

    桑湛一进祠堂,就被三当家一把拽住,三当家哆哆嗦嗦叫着:“阿湛你这媳妇儿……”还没来得及说完,桑湛他爹就被人扶着出来了,桑湛顾不上客套扯下三当家的手就冲到他爹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三当家急得团团转,这回岔子出大了呀,这婚还要不要成了?这婚还怎么成啊?

    这时二当家也到了,两位当家一对眼,赶忙凑到一边商量。

    二当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钱家婆子不是顶好的媒婆嘛,怎么送个男的上来?!

    三当家:谁知道呢,亏我还塞了不少银子给她,妈个劈老子等下就去找她算账!

    二当家:谁给说的这钱婆娘好的?

    三当家:镇上牙婆就这么几个,我看那几户大人家的都是打她手里过的。

    二当家:老三你搞么子咯?老子让你找的是媒婆!不是牙婆!

    吴瑜:两位大爷哟先别管那么多了,现在是停还是不停啊?

    二当家瞅瞅桑老爹喜气盖不住青白脸色,瘦弱的身板仿佛一刺激就要气折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说老哥啊阿湛这婚恐怕是成不了了,要是他当场背过气去,那罪孽可就大了。

    “现在有几个人知道了?”二当家问,三当家想了想,“我家秀玉一看人不对就跟我说了,我让她先别闭嘴,后头就三四个婶子,知道的人不多。”

    咬咬牙,二当家当机立断,“继续,让他们都管好嘴巴,把人给带出来。”又对着吴瑜吩咐道“你找几个手脚利索的把驿站渡口都堵了,别让那婆娘跑了!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真是猪油膏子蒙了眼睛了!”

    至于这后面的事,到时候给人陪个不是送下山去就行了。

    该道的谦必定会道,该算的帐也是一笔都不能少!

    三当家应了,赶紧到后堂去唤婆子准备起来。

    这厢桑湛半跪着给老爹揉腿,常年卧病在床桑老爹的腿已经萎缩了,只有自个儿胳膊粗细,桑湛一得空就伺候在老爹面前给他活络胫骨,老爹的眼睛看不大清楚东西了,只能看个模糊的大概,哆哆嗦嗦摸着儿子的鼻子眼睛,笑的很开怀,“可算是看着你成家了,爹这辈子也够了……”

    桑湛眼眶一热,急切切打断:“爹你别胡说,我请了寮里镇的薛神医来给您治病,神医连断了气的人都能救回来,咱这病也会治的好的!”

    桑老爹歉意地摸摸儿子的头,“好好好,会好的,阿湛你娶了媳妇儿可要好好待人家呀,这可是人家的一生哩。”

    桑湛粗声粗气说一定,他桑湛的媳妇儿,必定是要宠上天的。

    桑老爹眯着眼睛想桑湛他娘,老桑家的媳妇儿,可不都是宠上天的么。

    “新娘子来了!”

    喜婆拔高了声叫了一嗓子,在一众哄闹下扶着新娘子走了出来。

    新娘子着大红嫁衣,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发晶莹,身形修长,这喜婆已经是寻常人里高的了,还是矮了新娘子一个脑袋。

    他这媳妇身量挺高的,都快赶上自己了。想着小翠小鸟依人在她相公怀里的模样,可能自己是没办法感受到她相公的感受了,桑湛想想觉着有点遗憾。

    不过婶子说了,这身子骨大的,肯定是……咳……是好生养的。

    这么想桑湛又自顾自乐开了。

    新娘走的歪歪扭扭,脚步虚浮,还没走到堂前就软了身子倒下来,喜婆吓得一嗓子,拜堂出这事非但不吉利还影响她收款子,好在桑湛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在周遭的尖叫声里扶稳了。

    “当心点。”

    喜婆赶紧扶好新娘子,还好还好喜钱保得住保得住。

    桑湛等喜婆重新扶过新娘后迅速松开了手,退回原位,耳朵好像听不到起哄声似的面上一派镇定,可这耳根子热的可都要烧起来了。

    媳妇儿的胳膊不能说粗,虽然骨架大但还是太瘦了,薄薄的一层皮贴着骨头难怪身子骨这么虚,要喂得饱饱的才行。

    媳妇儿皮肤真白,比镇上那些小姐们都要白,而且白的更好看,那些小姐们脸都跟刷墙似的,奇怪的很。

    媳妇儿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肯定很喜欢香粉吧改明儿下山定要去香粉铺买些回来。

    媳妇儿……

    桑湛晃神的功夫里,喜婆已经搀着新娘站到座下,谄媚地笑着请桑老爹观礼。

    桑老爹心里舒坦,借着吴瑜的胳膊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祠堂里一派安静,老爹清清嗓子,“今天是阿湛的大喜日子,桑衎谢过在座的诸位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父子俩的照顾,从今往后我们老桑家就是阿湛做主了,以后阿湛要是有什么不对,各位做叔叔伯伯的也不用顾着我的面子,该敲的敲该打的打。”

    二当家带头应声;“大哥你就放心吧,哥几个一定会帮着阿湛的,再说了这几年阿湛忙上忙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错不了!”

    三当家也喝道:“阿湛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还有我们做叔叔的顶着呢,大哥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吧。”

    吴瑜忍不住刺三当家,“三叔就知道瞎说,咱们寨子里谁不知道阿湛为人本分,要是能‘捅’什么篓子,早就成亲啦。”

    众人一阵哄笑,桑湛臊的一阵一阵热,头都要低到胸口了,又担心媳妇儿误会,偷偷掀了眼皮去瞅那红盖头,新娘安安静静站着,并没有大反应。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高兴,感情白纸桑湛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

    二当家踹了吴瑜一脚,“就你小子话多!”又向着桑老爹说:“这时候不早了,咱们开始吧,误了吉时可不好。”

    桑老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顾旁人劝阻硬是挤下主婚人的活计,老爷子挺直了背,含笑望着儿子的方向,“阿湛,这是你娘当年要我背的,也算是家训的一条,我这种大老粗背了好些年,你可听好了。”

    “两姓姻缘,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大红盖头掩着新娘的面容,隐隐约约看见一双淡色的唇。

    我定会护你一生一世,桑湛暗自下定决心,朗声誓约。

    “两姓姻缘,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第二章

    拜完堂后新娘子就被送回新房了,被几位大家起哄,桑湛给轮着灌了不少酒,除开女人小孩,寨子里还有两百来号人,即便是一人一口也把他灌的够呛。

    酒面上还没过半,桑湛已经站都站不稳了,酒气熏的脸渗血一样,还巴着桑老爹的胳膊一声一声叫唤,粘得死紧死紧,几个小兄弟上下一起使劲儿才把桑湛扒树皮一样从他爹身上扒下来。老一辈的几个被这个醉鬼逗的笑疼了肚子。

    吴瑜扶着烂泥似的桑湛问二当家,“阿爹,阿湛现在咋整?”

    新娘子是个男人这事太突然,二当家担心风言风语落桑老爹耳朵里把人刺激到,就把事情压下来了,知道的人没几个。他们本就打算把桑湛灌醉了扔屋里,等明儿早上起来再悄悄下山换个正经姑娘来,现在人已经灌完了,事儿也成了大半,二当家挥挥手,“扶阿湛回屋,你今晚给老爷子守夜,别让阿猫阿狗乱跑。”

    吴瑜哀嚎一声,“您真是我的亲阿爹,就晓得折腾我。”

    二当家踹吴瑜一脚,“烦啥子烦,阿湛他阿爹不是你阿爹啊,没他爹你早见你娘去了,去去去赶紧把人送回房去!”

    身上挂个百八十斤的大个子,吴瑜是想躲都没地儿躲,硬生生挨了一脚,半扶半拖地把桑湛弄回房,折腾了一头大汗。

    桑湛的房间被布置成了新房,被褥都换成了鸳鸯被,红彤彤的一床,上面还洒满了花生瓜子,寓意早生贵子,喜庆的不得了。

    吴瑜本想把桑湛扔床上,可【新娘】正半倚在床沿,斜斜靠了大半床梁,要想上床肯定得先挪那【新娘】,吴瑜看着那大红盖头,虽说看不到那兄弟长什么模样醒着还是昏着,只望了一眼就觉得寒气挠脚身上发毛,愣是没敢把桑湛往床上送,只得把人安置在窗边的榻上。

    那倒霉催的【新娘】估计也是给人阴了,三当家那凶神恶煞的样也不知道怎么跟牙婆交代的,赶鸭子上架竟然送了个带把的……吴瑜想了想对着他说了声对不住啊兄弟,说完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他一大男人也不能在人家新房里待久了,再说还得去守夜,就关了门出去了。

    室内静悄悄的,偶尔大红蜡烛烧的噼啪一声,间或夹着前边传来的嬉闹声,剩下的就是此起彼伏的呼吸了。脚步声渐远,榻上原本昏睡着的人突的一个翻身坐起,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直到确定外边儿没人了,桑湛才站起身来,那稳稳的身形哪还有刚醉死的影子?

    桑湛本来是老老实实喝酒的,大喜日子大家都图个乐呵,当然却之不恭,他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吴瑜敬得尤其凶狠,喝的胸襟一片湿漉漉,敬酒的人里有几个小子闹说吴瑜是不是看桑湛成亲眼红了一个劲儿灌他不想让桑湛进洞房了,被吴瑜笑着揍了回去。桑湛这才留了个心眼儿故意装着不胜酒力的样子,怎么着?还真是一醉倒就被送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去了。

    吴瑜这小子今儿个也是奇怪,神神叨叨念着什么,敬酒的时候嘴巴跟打洞一样漏风,送他回房吧不把他放新娘身边就算了走之前还对着自己说对不住,最近几个月他都在外地跑也没怎么跟吴瑜闹腾,难道他又喝花酒欠人家钱了?明儿个真要好好盘问盘问。

    不过眼下……桑湛望了望床沿的人儿,那才是最重要的。

    新娘半倚在床头,嫁衣有些短了,露出一截算不上纤细的手腕,摇曳的烛光下就像覆了一层纱,怪好看的。

    不知道这红盖头底下会是怎么样的风景,桑湛晃晃脑袋,不管是怎么样的皮相,拜过天地了她就是他媳妇儿,就是他们老桑家的宝。

    得揭盖头了。

    桑湛四下找了找没找着喜秤,有些个郁闷,看别人家成亲的时候不都讲究要用喜秤去揭盖头寓意什么称心如意的么,怎么他成亲就没个秤呢?太赶了所以疏忽了吗?桑湛不死心地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着。

    罢了罢了,用什么不是揭呢,自个儿手也一样。

    想着终于要见媳妇儿了,桑湛心里跟过年放花炮似的噼里啪啦蹦个不停,站在床边,一抬手就能够到人儿。

    他这媳妇儿怕是有些认生,从他靠近开始整个人都是僵着的,直直地绷着,跟墙上削下来一样。

    有些紧张地隔着盖头抚了抚媳妇儿的脑袋,桑湛尽量放软了声音:“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媳妇儿僵的更厉害了。

    桑湛没跟姑娘处过,母亲走的也早,不知道寻常夫妻说的什么体己话,看媳妇这模样有些急了,“你别怕啊,我真会好好待你的,相信……相信我好不好?”

    媳妇儿一声不吭,连个气音都听不着。

    桑湛回身去拿交杯酒想着喝点酒让媳妇儿松松劲儿,起的猛了气血酒气一股脑儿漫上来,哽的他一个手抖,酒壶啪的一声摔地上,媳妇儿伴着这声猛地一抖,然后不动了。

    桑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回头一看,人姑娘都快长床柱子上去了,赶紧蹲到床边巴巴地瞅着自家媳妇儿,有些委屈,“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婚成的实在太仓促,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对了,如果可以给他机会和媳妇儿提前相处,他一定不会这么愣头青的!

    蹲了好一会儿,桑湛才后知后觉发现还没揭盖头,媳妇儿这会子是看不见自己的。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靠近盖头,触到布料的一瞬间桑湛整个人都有些飘。

    泼墨长发束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素白的脸上映着一双潋滟凤眼,眸色太深,望也望不到底,唇颊一片淡色,并不见红,唯有那白玉一样的颈侧落了道朱色,月牙形状的,可真是好看极了。

    媳妇儿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大美人,就是不像个女人。

    那截纤长的脖颈他是碰了的,温热的,和自己一样的一截。

    桑湛端详媳妇儿半晌,头愈发沉重了,酒意更盛,晃晃悠悠爬上床,还不忘把旁边人扶倒了,昏沉沉的脑袋锈的转不了几个弯,爬到床的另一边躺下睡了。

    喝酒误事,连人都看不好了,还是等酒醒了再说吧。

    明儿早起来,老爹是好的,自个儿是好的,媳妇自然也是好的。

    第三章

    宿醉的下场是针扎般头痛,加上冰冷潮湿的衣服粘在身上,桑湛醒的很难受。

    强撑着挑开眼皮,视线所及之内都沾了雨露一样雾蒙蒙的一片,桑湛皱眉,晃晃脑袋,湿透的鬓角抽到脸上,麻麻的疼。

    不止是头发,身上也湿哒哒的,桑湛不大舒服,完全没印象什么时候他碰的水,难不成这是昨晚又起来泡酒坛子里了?还是太兴奋又去河里游了趟?

    过了一会儿眼前的事物慢慢露出棱角,桑湛这才看到窗边站了个人。那人背对着自己站着,看不清楚样貌,桑湛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想起来这是昨天刚拜过堂的娘子。

    娘子……简单两个字飘飘泛上来,舌尖抵住牙关丝丝地甜,有种小时候娘亲给他买的麦芽糖的味道,真的是很甜,桑湛咧着腮帮子无声笑了起来。

    嘿~娘子。

    那人望着窗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窈窕的背影,嗯……还算窈窕的背影,虽然不是寻常意义上纤细的身影但自家的总是能看出朵花儿来。外衣的红纱已经脱下来了,那人只着中衣,一头青丝披在脑后,黑亮亮地泛着光,很是柔软的样子。榻上胡乱丢着些头饰首饰,还有那块始终找不到喜秤的盖头。

    糟!昨晚忘记把头饰也拿下来了,怕是硌了一□□子要不开心了。这婚成的匆忙,桑湛也没想着问自家娘子闺名,娘子娘子的,虽然文绉绉了点,倒也是个……是个情趣吧?应该是吧……嘿嘿嘿,好害羞,反正都是自家媳妇儿了。

    桑湛原想是等媳妇儿转身的时候适时叫上一声,可等了半晌那人也没个动静,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好像是长在原地一样,看他一副要站到地老天荒的架势,桑湛都要怀疑自家娘子有没有呼吸了。

    这样站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还得去阿爹那呢,桑湛想想决定先开口。

    “娘……娘子……”桑湛磕磕巴巴叫了一声,闻言那人身形几不可见地晃了晃,僵住了。昨晚上好像也是这样的,这么怕生吗?他们都成亲了诶,桑湛忧愁地望着媳妇儿,这性子怕是要给寨子里的婶子为难了,虽然大家都不是坏人,但逗弄新嫁娘这事儿几乎是约定俗成了一样,还专挑含蓄的逗,前段时间大虎家媳妇是不是就是被逗得回了娘家,大虎千哄万哄才又给接回来。晚些时候先去取取经罢,防着一手总是好的。

    可是……可是又好像不是怕生这么简单,媳妇儿肩膀绷的紧紧的,隐隐冒出些……怒意?

    果然是喝太多了吧……桑湛想揉揉眼睛,迟钝的四肢僵在身侧动弹不得,试着动了动胳膊,几乎要吃进肌肤的布料摩擦臂膀,钝钝的疼。

    诶诶诶?他这是被绑起来了???他没听过夫妻情趣还有这种啊?!

    还没等桑湛消化完捆绑的事,一截凉飕飕的尖锐抵上喉结,刚还在望天的人瞬间就飘到了面前,桑湛瞪大了眼睛,彻底清醒过来,“娘子?!”

    “谁是你娘子!”低沉的声音裹着黑压压的怒气,【桑湛的娘子】抄着一片碎瓷片,居高临下看着桑湛,眼里翻滚着吾非善类的讯息,“说,这是哪儿?”

    凤眸薄唇朱色印,和昨晚别无二样的长相,却真真切切是个男人。

    男人?!

    桑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原只道媳妇儿身量高骨架大,可怎么都没想到媳妇儿会是个男媳妇儿啊?!媳妇儿有男的吗?阿爹没教过啊?

    见桑湛不说话男人手上使了点劲,锐利的瓷片嵌进肌肤带出艳色,桑湛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脖子肯定破了,又痛又痒,血珠沿着颈侧蜿蜒流淌,被红彤彤的被面吸入不见,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当然不是,明明白白的疼放在那呢。桑湛轻微向后缩了缩,对上男人的眼睛,“这是青山寨。”

    “青山寨?”男人敛眉思索,桑湛趁机又缩了缩,不管哪种时候利器这种东西还是离远点好。没退两指远,那碎瓷片又灵蛇一样缠了上来,男人厉声喝道:“大胆刁民!是谁指使你们抓的本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桑湛脑袋转不过来,且不说男女,他正儿八经讨得媳妇,怎么就刁民了???

    男人挑眉,纤长的手指把玩着瓷片,讥诮道:“呵,那是你们自己抓的本王?”

    “本王?”桑湛彻底懵了,这都哪跟哪啊?“没人抓你,你是我昨天明媒正娶讨回来的。”

    “混账东西!”男人揪起桑湛的领子拽到面前,狭长的眸泛着寒光,“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桑湛再好的脾气也要恼了,管不上男媳妇儿女媳妇儿,先把场子压回来,他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地回嘴:“你就是我拜过天地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拜的!”

    “啪!”

    狠狠一拳把桑湛脸打的偏过去,没合紧的牙关撞破唇角,血锈味绽开在口中,点起桑湛的拗劲,舔舔嘴角,桑湛气的笑起来,他转过头地对上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媳妇儿!”

    “你!”男人怒火烧的眼睛都红了,抬起碎瓷片就往桑湛颈间划去,瓷片冒着寒气呼呼地刺下来,下一刻就能看到飞溅的红色。

    “砰!”

    门被大力踹开,床上两人同时扭头,只见吴瑜领着几个小年轻风风火火就冲了进来。

    “阿瑜!我娘子要杀我!”

    “你又是哪来的东西!”

    “壮士刀下留人啊!”

    第四章

    晴空万里微风拂动,暑气消散后这天是愈发的舒适了。农忙季来临之前,家家户户都赶着好天气洗洗刷刷,女人们三两作堆扯着家长里短,娃娃们嬉戏打闹,好不热闹。

    唯独老桑家的气氛有点与众不同。

    桑家院儿中间摆了长长桌,隔着桌子,男人独占一边,另一边满满当当挤了青山寨众人,推推搡搡站了小半个院子,正中间围了个闷不做声的桑湛,颈间的伤口已经包扎起来,脸上的伤却是没法儿包的,青紫的一块看着就疼。

    男人垂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白玉似的手指飞快地转着一块瓷片,快的转花了眼,小小一块碎瓷被耍出了利刃肃杀的气概。

    二当家坐在正中间慢条斯理抽着旱烟,透着耷拉的眼皮将男人上下打量了个遍。

    先不说这样貌和功夫,光这气度就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孩子,更别说是会被家里人卖给牙婆这种鬼话了,想也知道那钱婆子开始说的又是些瞎话了。伸出烟杆子敲了敲桌面,二当家给儿子吴瑜使了个眼色。

    吴瑜清了清嗓子,漾上一脸笑意盈盈给男人赔着不是,“这位公子莫见怪,这次的事儿是镇上的婆子搞了乌龙,不知怎的就把您送上来了,我们给您赔个不是,晚些送您下山可好?”

    男人还没作声,桑湛先有了反应,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发小,“乌龙?我都拜过天地你跟我说是乌龙?”

    吴瑜头痛不已,他这兄弟真是光长个子不长性子,认死理这毛病怎么都改不了,拜过天地又如何,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哪家的新娘都不会是男人嘛!

    “阿湛你先别说话,晚点我再跟你讲,你先给公子道个歉。”吴瑜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拽着桑湛走到男人面前。桑湛懵了,比开始被媳妇儿揍都懵。

    哈?搞错了?这个世道也太乱了吧,连新娘子都能搞错,太乱了太乱了……

    男人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叫阿湛的青年,高大挺拔的身姿却配着一脸蠢样,就这般模样还敢自称是他的夫君?真是好笑。

    桑湛傻楞着不说话,男人也没要开口的意思,场面上一时冷了下来。吴瑜和老爹交换了个眼神,眼睛咕噜噜转转便朝身后的小伙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不多时,一个矮小的人影便被拎到众人面前了,皱巴巴的老脸青白一片,灰扑扑的一身是丢人群里找也找不到的,抱着个包袱哆哆嗦嗦瘫在地上,正是那跑路不成反被截的钱婆子。

    钱婆子心虚地看看这又看看那,哎呀这是大官人,啊呀那是少寨主,哪都不好惹啊。哎哟哟她那会儿肯定是鬼迷了心窍,怎么会想到把这位大官人抵作女娃送到这恶鬼寨子里来啊……

    都怪那何府霸道,把原先准备好的姑娘抢了回去充作通房丫头,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没货交啊!一时半会儿叫她上哪去找女娃呢?她收钱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会送个顶好的姑娘的,这可怎么是好?那青山寨也不是好欺负的,想到三当家那横着狰狞刀疤的黑脸,钱婆子急的皱纹都多了五六条。

    就在那时候,素来交恶的李牙保给她使了个计,说是前两天镇上来了个谪仙似的美人儿,也没个随从伺候着,不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也不是不可以那什么的。要是放平常钱婆子定是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的,可那天不知是怎么了跟着李牙保给人下了药偷了回去,三两下给换了不合身的喜服,三当家来接人的时候钱婆子这心啊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生怕被看出点什么来。等人被接出了门她衣裳都湿了一身。

    缓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原想趁事迹还没败露赶紧去外地避避风头,没想到都上了船还是被截下来了,钱婆子简直悔的场子都要青了。

    “说罢,怎么回事儿?”二当家抖了抖烟杆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钱婆子,看的她冷汗哗啦啦地下,比起面相凶恶的三当家,这位才是更可怕。钱婆子不敢再编谎话,三下五除二把事情都倒了个干净,末了还狠狠黑了把李牙保,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好像都是李牙保教唆的一样。

    二当家不搭理她,捋了捋山羊胡问那边沉默的男人,“敢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男人看了眼二当家,平常老汉的打扮,显出老态的脸偏偏生了双刀子似得锐眼,很不好对付的样子,“李善鸿。”

    “哈哈哈,善行与人而得鸿福,好名字,”二当家笑眯眯夸赞道,“李公子必定是气度宽广之人吶。”

    李善鸿面上不变,心里讥诮翻了几翻,这老头果然贼得很,他要是应了接下来必定是顺驴下坡不了了之了,他李善鸿偏生不遂他意!

    “听这老太所说,你们这新嫁娘是买上来的?”

    “是又如何?”

    “也不知道你们两边是怎么交涉的,这老太敢打主意给我下药都不敢和你们的人说一声没女子了,想来这郎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善鸿说到下药不由得咬牙,

    “付钱交货,天经地义,这婆子怎么想的我们怎么知道?”押钱婆子的大虎愤愤道,摊上这么个事儿阿湛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怎么?难不成还是赶着投胎?”李善鸿面露嘲讽,“这么急着成亲早干嘛去了?”

    桑湛原都要跳起来了,闻言神情一瞬颓唐了下来,是啊,赶这么急怪谁呢?怪他没法给爹续命?还是怪冲喜的古法?

    “你!”大虎怒目圆睁,冲上去就要动手,被吴瑜拦了下来,“闭嘴,吵什么吵,人李公子没见过这仗势还不许人问了啊?”又转过身面向李善鸿,笑容里掺了些许寒意,“李公子怕是没见过罢。”

    李善鸿皱眉,隐约感觉得出这青年话里有话,却又不明白他指的什么,还没待细想,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围这儿干嘛呢?看见我家阿湛和阿湛媳妇儿了没?”

    第五章

    “哟,围这儿干嘛呢?看见我家小子和新媳妇儿了没?”

    桑老爹眯着眼瞅自家院子,满满当当站了大半个院子,这是要找桑湛喝二回酒吗

    桑湛快步走过去稳稳搀着老爷子,低声应道:“爹,儿子在呢。”

    桑老爹拍拍儿子的胳膊,乐呵呵:“我刚和你婶子在说怎么小子还不起呢,原来是跑院里来了,你在这作甚?你媳妇儿呢?”

    桑湛不回话,圈着老爹的肩膀,拿脑袋蹭来蹭去,桑老爹哈哈笑起来,“都成家的人了还撒娇呐,不怕你媳妇儿见了笑话你?”

    桑湛下意识望了眼李善鸿的方向,不出意外只看到一个后脑勺,回过神又懊恼地锤了下自己,桑老爹只当他是害羞,抖着小胡子笑个不停,“小鬼,瞧你那样儿。”

    桑湛撇撇嘴,桑家多年前就没了女人,他和老爹相依为命,感情比一般人家还要好上几分,撒娇……咳咳,这种事情做得不算少。

    “好了好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媳妇儿呢?”

    “他……他出去了。”

    “这清清早上的,她干嘛去?昨晚上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该不会是回娘家了吧?”儿子虽说温和老实,可那档子事儿的确是头一回,欺负狠了也是有可能的,一想到这,桑老爹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桑湛又惊又羞,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又说不出人去哪了,支支吾吾的桑老爹更怀疑了,这时二当家出来解围了,“大哥,阿湛他媳妇儿没事,好着呢。”对着吴瑜扬了扬下巴,吴瑜得令转身出了院子。

    “吴老弟你也在?”桑老爹顺着声音望过去,二当家上前两步好让大哥看的真切点,不看不打紧,一看桑老爹更疑虑了,这大清早的,怎么连吴老弟都来了?

    “老弟你跟大哥老实讲,阿湛媳妇儿到底作甚去了?”

    二当家领着桑老爹坐下,安抚道:“这不是新媳妇第一天见公公得先准备准备么,老风俗了。”

    桑老爹哦了一声,这他倒真不知道,当年他和桑湛他娘成亲那会儿也没个长辈在,拜过堂就算是好了的,不知道还有这规矩在。

    这小子没欺负人家就好。

    桑湛和二当家陪着老爷子说话,说说寨子里的事又议论些当朝新政,糊弄了好一阵子,桑老爹往院外瞅了瞅,“怎么还没回来?”

    “女儿家打扮总是要些时候的。”二当家回的稳稳当当,桑湛看着二当家用眼神询问,二当家但笑不语,桑湛只好不去想那些破事,专心给老爹揉腿。

    冲喜这种老法子竟然还挺管用,老爹今天的气色比起昨天好了不少,不过那神医也说过,心有愁绪容易积结郁气,老爹的身体不只是要调理身体,这心啊也得注意,这么一看的确是有道理的。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他早就该成亲了,也不至于搞得现在这幅模样。

    李善鸿坐在原位,依旧是一脸嘲讽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场面,这蠢小子倒是个孝顺的,只不过他这爹怕是没什么福气受了,瞧着暗淡的印堂,怕是时日无多了,想到刚刚和这帮人的对话,李善鸿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这亲的确要赶的。

    又哄了一会儿,桑老爹坐不住了,不停咕哝着怎么还没来呢。

    话音刚落,一个软俏的声音接了上来,“阿爹莫见怪,在这先给阿爹赔个不是,是儿媳妇儿来晚了。”

    一个俏生生的大姑娘提着食盒走进院子,娇嫩的脸上爽利地笑着,利落地将一碟碟吃食摆在桑家父子面前,“媳妇儿这是给相公还有阿爹准备早饭去了。”

    桑湛这回真是懵的彻底,这又是哪来的姑娘?

    和傻儿子的反应不一样,桑老爹只用听得都满意的不得了,乖巧伶俐又会做事,是个好相与的。

    推了把呆呆的儿子,“还不帮着点你媳妇儿?”

    桑湛慢半拍地走到姑娘身边,后知后觉哦了一声。姑娘笑着看了眼他,桑湛红了脸,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等等,”桑老爹突然出声,桑湛还朝姑娘感激地笑呢,被老爹一嗓子叫地心又吊起来了,“怎……怎么了?”

    桑老爹浑浊的眼左右转动,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着,“这不是你媳妇儿。”

    “爹你胡说什么啊!”桑湛跳了起来,心里虚嗓子也大,桑老爹不跟他比声音谁大谁小,“别以为老头子眼睛不好使就看不出来,你那媳妇儿明明和你一般高,这姑娘都快小了你一个头!”

    桑湛都要哭了,老爹的眼睛是看不清东西了,可心里怎么偏偏看的这么精准啊?他是被老爹一手带大,撅个屁股老爹都能看出他是要放屁还是拉屎,这下要怎么圆才好?

    桑湛急的冷汗嗖嗖,求助地看着发小,吴瑜也傻了,原本合计着以为找个姑娘过来应付着是可行的,万万没想到桑老爹一下就看穿了,这变故谁都没料到,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桑老爹黑着脸一言不发,桑湛吴瑜等人尴尬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哈哈哈,大哥果然还是这么厉害,”二当家突然笑起来,语调轻快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成功吸引桑老爹的注意之后,二当家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也瞒不了你了。”

    “吴叔!”桑湛急的叫了起来,眼睛牢牢锁着铁青脸色的老爹,生怕老爹知道真相一下子背过气去。二当家拍拍桑湛的肩,语带责备地说:“阿湛你也别瞒着了,纸包不住火,这事你爹迟早都会知道的。”

    李善鸿觉得这寨子人都是神经病,找新娘去牙婆那找,找错了也硬着头皮演下去,被发现了还不死心,非得等人老爷子捅破窗户纸才甘心,真是群执迷不悟的蠢货!可怜老爷子都到弥留之际还要被这群人骗。

    “老弟你别卖关子了,阿湛他媳妇儿到底怎么了?”桑老爹急的不行,二当家余光扫过孤傲的年轻人,很是惋惜地开了口:“阿湛他媳妇儿啊……是个哑巴。”

    第六章

    “哑巴?”桑老爹沉思,原来是个哑姑娘,难怪他们都瞒着自己,不会说话就不会说话,只要品性好,和阿湛好好过日子,就好了,太厉害的姑娘怕阿湛还压不住呢,“多大点事儿,至于你们瞒成这样?”他老头子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一时无话,那李公子竟然也没开口辩驳,沉默着,手上的瓷片翻飞地愈加快。二当家轻笑一声,这几十年的眼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李公子虽然面色不善,可从那说话的措词和指向来看,是个有主意的人。

    众人呵呵笑的别扭,桑湛尤其,他猫在吴家父子后边,悄悄探出头去打量李善鸿,得,脸黑的跟三年没刮的锅底一样,哑巴媳妇一个眼刀削过来,惊得桑湛忙缩了回去。

    吴瑜对他爹的临场反应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圆的那叫一个顺溜,李公子也是相当配合,想来是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肩上压力骤减心下轻松许多,撇见兄弟一脸菜色,吴瑜拿胳膊肘顶顶桑湛的腰,挪揄道:“干啥一幅做亏心事的样子?”

    桑湛苦着脸,可不就是亏心事嘛?已经对老爹欺瞒了这出闹剧,还要对着陌生的受害者硬给按上哑巴新娘的印记,心里又疚又愧,一个大男人被说成女的还是个残的,换成自己肯定要把人揍趴下的,等会儿再过去让他揍几拳吧……

    如果被人算计到头上,那就加倍还回去叫他们哼哼都出不了声,李善鸿就是这种人,眼下这明明摆摆对着他的算计,可他就是没开口拆穿。

    也许是这垂死的老汉太过可怜了罢,又或者这“便宜相公”眼睛太过真挚直白,他竟默认了事态的发展。摇着头嗤笑两声,李善鸿啊李善鸿,你也会心软?

    就当……就当是给母亲积德了吧。

    李善鸿感觉身上落了道炙热的视线,果然是那叫阿湛的青年。老人家动不得,这厮总是可以拿来出出气的。李善鸿觉得手指发痒,挂上一抹邪气的笑容阴测测地看了吴瑜背后的桑湛好一会儿。吴瑜被误伤,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和昨晚上的感觉一模一样,搓搓胳膊,吴瑜默默向边上移了一步。

    桑湛:……

    “那她在家里吗?”桑老爹问。

    李善鸿青筋勃勃地跳,这寨子里的人还真是一条心,齐刷刷都盯着他看,深吸一口气,李善鸿忍耐着站了出来。

    桑老爹模模糊糊看见个人影动了动,便知是他找的人了,慈爱地向儿媳妇的方向招了招手,“你且过来些,”又唤桑湛到跟前来。

    桑湛硬着头皮走到桑老爹面前站定,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抬头看对面的人,明明昨儿个才面对面欢欢喜喜地拜了天地,不过一天再面对面站着,心情完全不一样了,桑湛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他刚在屋里还嚷嚷他就是他媳妇儿,丢死个人了。

    李善鸿微微抬着下巴,盯着桑湛的发璇,正思考着待会儿揍两柱香合不合适,就听到桑老爹问他,“孩子,你叫什么?”

    桑湛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眼李善鸿,“善鸿,他叫善鸿。”李善鸿这名儿忒男人,善鸿的谐音比较像女娃名,反正爹也不知道怎么两个字。

    “小红啊?”

    李善鸿决定揍三炷香。

    桑湛这回真是抬不起头了,李善鸿的眼神都快把他削成筷子了……

    “小红啊,我老桑家就我和阿湛两个人,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老实巴交从不说苦处。跟他一辈的早就成了亲,孩子满地跑,就我家这小子啊,被我这个老头子拖累到现在,这把身子骨我心里也是有数的,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往后这日子阿湛要怎么过,现在终于有你在了,也算是了了老头子的最后心愿了,以后啊我就希望你们小两口踏踏实实过日子。”

    桑老爹摸索着拉住李善鸿的手,哆哆嗦嗦将他和桑湛的手交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昂。”

    李善鸿忍耐着甩开手的欲望,把揍桑时间提了到四柱香……

    桑湛眼眶有点红,带着鼻音应下来,桑老爹欣慰地笑笑,二当家瞅准了时机,让大虎搀着老爷子回房。

    桑老爹转身的一瞬,李善鸿闪电般甩开桑湛的手,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开架。

    掌心还残留着李公子的温度,桑湛收紧了手掌,心里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没待他收拾好思绪,李善鸿的拳头就下来了。

    桑湛下意识避过回击,看清来人之后拳头堪堪停在李善鸿面门一指之外,李善鸿不屑他的退让,拳头密集地砸下来,桑湛又不能还手,只得尽力躲避。

    两人你来我躲,围观的背景群众几欲上前阻拦都被二当家拦了下来,“急什么,还没完呢。”

    吴瑜忍着笑意,老爹想的应该是那档子事儿了,阿湛多挨一会儿错不了。

    等到李善鸿收了拳,已经快中午了,桑湛瘫在一边累的直喘气,只能躲不能还手太累人了。

    李善鸿稳了稳气息,胸口盘旋着的郁气已经散了大半,理理发皱的衣服,他望向一旁看戏的众人,“送我下山。”

    二当家吧嗒吧嗒嘬着烟嘴,精明的眼笑的皱叠了皮,“那可还不行,李公子恐怕我们要再留您一段时日了。”

    第七章

    “怎么个意思,这可跟之前的说法不大一样。”李善鸿双目轻阖,面上看不出情绪,袖子虚掩着,指甲嵌进掌心,尖锐的痛控制着他没有发作。

    刚与桑湛交手那会儿李善鸿就知道他的功夫并不在自己之下,只守不攻也没落得下风,若是他使出全力,李善鸿并没完胜的把握。再说这在场的共有二十来号人,均是体格健壮步履轻松的年轻小伙,硬碰硬怕是自己要吃亏。

    那边李善鸿打量着计算,这厢吴瑜一伙人也配合地转转胳膊活络活络,骨头扭的啪啪作响,痞气十足,活脱脱一帮刚出牢狱的流氓胚。

    当初甩开影卫的决定不正确啊,李善鸿按按额角,头痛的不行,这估计有一天了,怎么还没发现自己不见了?

    桑湛看着场面上这一切心里疚的不行,已经很对不住李公子了,吴叔还想怎样?难道还要让李公子继续陪他演下去吗?这哪成啊!桑湛一把拽住二当家的胳膊,急切切地叫:“吴叔!……咱们赶紧送李公子下山罢……”

    二当家斜睨他一眼,这个桑湛啊……

    大哥身子败的早,大嫂又走了,桑湛这孩子算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子衣,寨子上上下下百来户人家拉拔着长大的,自小就最怕给人家惹麻烦,想要的东西只会眼巴巴看着,你塞他怀里他都能悄悄放回你家桌上,长大了,东家缺点柴火,西家坏个凳子,他赶得比亲生儿子都积极,怎么做都觉得是应该的。

    李善鸿没拆穿他,于他,已经是一桩恩情了。

    二当家戳着大侄子的脑瓜子,恨娃不争,“你啊你……你就没想过李公子走了,你爹再问起来怎么办?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骗他的不是会更糟?”

    桑湛沉默,他有想过的。若是爹问起来,先说和媳妇儿回娘家省亲去便是,再往后就说岳母大人舍不得女儿,要媳妇儿在家多陪几日,要是还问就说岳父病了?总之慢慢让爹接受桑家有媳妇儿没媳妇儿一个样,久而久之总会习惯的。

    虽然这不算是个好点子,但总归也是个办法,他是不能央着李公子再受这糟罪了。

    桑湛自觉过得去,把这想法给二当家说了。

    二当家听了,没什么表情,烟嘬的更勤快了。

    迷之沉默,院里静悄悄的。

    吴瑜看着兄弟认真脸,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不得了了,其他人也抱着肚子狂笑起来。

    李善鸿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不予置否。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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