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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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柜 作者:乔陛
第22节
“我爸出车祸了。”
丁纨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表情来说的这句话，但是看宁薇薇震惊的脸，他觉得自己的神色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丁纨迅速奔赴北京，宁薇薇原地站了会儿，慢慢走回家，然后哭笑不得的发现丁纨忘记关门了。
她走过去正准比帮忙锁门，卧室里突然传来了响铃。那是李霁的专属铃声，宁薇薇早就听的腻味了。
晚上九点差五分，丁纨从机场跑了出来，挥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第一医院。
从医院门口下了车，丁纨才发现自己手机落下了。他那个手机已经用了两年多，虽然毛病不少，但还算好用，而他本身又懒，所以从来没想过要更换。
但是现在似乎不换也不行了。
丁纨无法联系丁珰，只能跑去前台询问，却被对方告知无此病人。丁纨茫然片刻才想起丁珰并未跟他说过他爸在哪家医院就医。
他只能匆匆赶回家去。
家中大门敞开，内里空无一人，客厅里话机旁摔碎了一地的碗片，厨房里洗碗池的水龙头还在淌着水，若非下面管道未堵住，估计这会儿早就漫进客厅了。
这一切都表明他妈出门的时候走的很急，想也是被吓到了。
丁纨拿起家里的座机拨通了丁珰的电话，一直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他锲而不舍，连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丁纨不由双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腿被碗片割破都没有丝毫感觉。话筒连着电话线落下来，他呆呆看着那根线摇啊摇了好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把话机抱下来，拨通了李霁的电话。
李霁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丁纨忍无可忍的红了眼眶，身上的旅行包没来得及卸下，便疯了一样冲出门去，问隔壁人知不知道父母去了哪里，却被对方告知不清楚。
丁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该是上午发生的，他妈也应该是被电话叫去的，所以目前邻居没人知道也属正常。
……可他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完全冷静下来，他脑中有一根神经紧绷着，泪腺好几次欲要崩溃，都被他吸着气忍下去。
丁纨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拦了辆出租车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找。
但这是个堵车很严重的城市，堵起来几乎不分时间段，丁纨不停的催促司机快些也是于事无补。
最后司机师傅看不下去他哭丧着脸的神情，把自己手机递了过来：“咱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要不你还是跟你家人联系看看吧。”
丁纨按了下发热的眼睛，道了声谢接过来，重新拨通丁珰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想拨魏明轩的号码，但是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他的号码到底是多少。
他觉得自己几乎快疯了。
他用力的抓了抓头发，再次拨通了李霁的电话。
谢天谢地……他终于接了。
丁纨忍无可忍的大哭：“我爸出车祸了，我找不到他……李霁，我要怎么办？”
“我刚刚下飞机，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丁纨报出了自己的位置，从出租车上走下来。这会儿几乎已经是零点了，他站子啊路边儿看着所有的车子被迫呈龟速前进，心头三分茫然七分恐惧。
他在路边蹲下来，呆呆的看着脚下的水泥地发呆。
直到一声清晰的引擎声传入耳膜，一辆火红的摩托车突然在他面前停下来，一只穿着白色皮鞋的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丁纨慢慢仰起头，然后就被人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李……李……”丁纨眼泪又掉下来，抽噎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我，小纨。”
“你为什么……”
“嘘。”李霁温柔的按了下他的脑袋，然后捧着他的脸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道：“别哭。”
“我们去找你爸。”
第65章
夏夜的风并不很凉，引擎的声音传出去很远，眼前飞快略过的是熟悉的景色，一如记忆中的繁荣。
丁纨浑然犹在梦中。
体贴的头盔刮在耳边烈烈的风挡在外面，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握住，轻轻安放在对方有力的腰间。丁纨微微收紧手指，将自己另一只手也跟着放上去，然后牢牢扣住，心头一瞬间轻松了许多。
李霁回来了。
回来了。
在他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这是惊，亦是喜。丁纨恍惚，更多的却是安心。
他没有问李霁要带他去哪里找他爸，因为他莫名的开始相信，李霁会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办的周周到到。
在霓虹灯龙中，他游鱼一样穿梭在甲壳虫一样笨重的不菲车子之间，向着目的地狂奔而去。
丁纨静静靠在他的背上，隔着头盔都能听到那有力而强健的心跳声。
声声入耳。
引擎声渐消，随即安静下去，车子稳稳的停了下来。
李霁单脚支撑，低头看着腰间的双手。丁纨的手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好看的让他想根根舔过，但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再轻易的说出这种幼稚的话。
他轻轻拍了拍那双手，丁纨回过神来，猝然抽离。
他摘掉头盔，看着面前熟悉至极的地方，里面正灯火通明，站在门口甚至能够听到丁珰大声说话的声音。
丁纨整个人蓦然一僵，连李霁拉他都没发现，就直接推开门跑了进去。
“丁珰！爸他……”
一句话没说话，丁纨呆滞在那里没了声音。
他爸一头银发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面容紧绷，看上去生龙活虎而且还在生气，哪儿有半点儿被车撞的样子。
而丁纨脸色还苍白着，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着，一副还未从悲伤中缓过来的憔悴样儿。
看的他爸阵阵愕然。
“你……”他爸指着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妈见了欣喜不已，挤过他爸走来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又跑了似的，“小纨，你回来了……怎么弄成这样？吃饭了没？”
丁纨给他妈拉着坐在沙发上，眼珠子盯着他爸一眨不眨的，直到丁珰嘿了一声：“李霁，你还真从国外回来了。”
丁纨蓦然回头。
这算是他们再次见面之后第一次打量李霁。
他穿着淡蓝色条纹衬衫，白色休闲裤和同色皮鞋。因为头盔让给他的缘故，他头发有些乱了，但还是有梳过的痕迹。这人正站在客厅内，落落大方，气质温和，与他印象中的他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妈也看到了李霁。
这要是搁在两年前，估计丁纨他妈绝对把李霁扫地出门去。
但现在在她看来，李霁这小伙子却干干净净大大方方的，很得她老人家喜欢。
“李霁啊……我听珰珰提过，刚刚是你给明轩打电话吧？哎，我家这孩子是太担心他爸了，他是个孝顺的……这次还劳烦你专门儿从国外回来……”
丁纨愣愣看着李霁被他妈拉着坐在自己身边儿，看他从容不迫处变不惊。心头好几个疑问冒了出来。
李霁怎么会有他姐夫的电话？他妈从谁哪里听到的李霁？
李霁是为了他专门从国外回来了？
还有他爸不是车祸了吗？这是怎么个情况？
……还有这样，他妈现在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是几个意思？
相中了？！相中？！！
虽然是大晚上了，但是因为几个人都没吃饭，他妈还是下厨做了点儿吃的。
不是特别丰盛，每个人也只得一碗粥，桌上除了家中自制的酱豆和小咸菜也没别的菜色。
可丁纨却足足吃了两大碗粥。
他已经太久没吃过他妈亲手做的饭了，几乎已经忘记了那种味道。
如今吃在口中，这感觉让他鼻头酸涩不已。
在饭桌上，丁纨也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爸是出“车祸”了，但是撞的是别人。
他爸有一个老年三轮车，没事儿的时候会骑着出去买买东西。
今儿个晌午，丁妈吃完饭说晚上丁珰来家里吃饭，让他出去买些葱姜和调味料。
老爷子又颠颠儿的骑着去了，结果半路里遇到一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对方骑车的时候在看手机，老爷子手脚反应慢，一不小心俩人就撞上了。
年轻人摔倒地上，他爸就匆匆去扶，问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可好了，人家直接逮着要做全身检查，进了医院压根儿不想出来，还报了警。
这他爸跟他妈不光去了医院各种憋屈赔不是，到最后还去警察局里走了一趟。
从局子里出来，老爷子越想越生气，冲到医院里把坐在病床上的碰瓷儿男狠狠骂了一顿，结果两家一个不乐意又进了局子一趟。
也是刚刚才回来。
丁纨恍然的同时气的直瞪丁珰：“你会不会传个信儿？！不会说话能不说吗？”
“我也没说错啊，我这……”
“你还好好的不接电话，你不接电话是几个意思？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手机给落家里头了，这事儿你不能怪我啊……你手机不也忘了拿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几乎把北京城所有医院都跑遍了！我九点下飞机，找了你们三个多小时！我急成什么样你知不知道？！”
“……”丁珰见丁纨在气头上，估摸也觉得自己有错，不吭声了。
丁纨没了发泄对象，憋的半死，脸都红了。
魏明轩咳了咳，把碗放下，道：“小纨，其实这事儿你不能怪你二姐，她这话没说完你不就直接挂电话了吗？”
“谁挂她电话了？我那是吓得把手机摔了！就她邪乎！屁大的事儿说的跟天塌了似的！”
得了，魏明轩干脆也不吭声了。
丁纨说顺口了，扭脸转向他爸：“你说你明知道他是碰瓷儿你还又去医院里头找他！你找他干嘛啊？那种人是你能教训的吗？人家有自己爹妈，教管是他们父母的事儿，你一倒霉的你瞎凑合什么！”
他爸啪的一拍桌子：“说够了没！”
丁纨顿时噤声，吸着鼻子红着眼睛，委屈的不行。
丁父也吹胡子瞪眼的：“你两三年不回家，一回来就把家里人都凶一遍，谁教你的？你脑子有没有的？不会在家等消息吗？跑出去找什么找！……你还委屈，你还哭……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丁纨难受的不行，索性ia一声哭出来，跟小孩儿似的，就在那儿不停的抽噎。
丁珰一脸内疚，魏明轩默默低头，李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握住他的手，皱着眉轻轻给他抹眼泪。
听到声音的丁妈则匆匆忙忙从厨房里跑出来，骂他爸：“你又瞎吼什么！小纨那是担心你！他为你跑了一整天提心吊胆的，回来发发脾气怎么了？你还有脸凶，你这么大年纪人不长眼睛把人家撞了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我那是……”
“你自己反应迟钝还怪人家低头看手机！你那车子慢的跟乌龟似的，你也能撞上去！你可真有脸说！”
“你……”
“你又吹胡子瞪眼的给谁看呢！我现在把话给你撂这儿，以后小纨每次逢年过节都得回来！我开着大门儿欢迎他！你要是再不让我见我儿子……我……我以后做米就做硬芯儿的！看你吃不吃得动！”
“……”
丁纨见他爸吃瘪，突然破涕为笑。丁珰也毫不留情的大笑起来。
丁纨前两年牙就掉了，现在吃东西只能吃软烂易嚼的，煮粥的时候必须把米煮开花儿才能吃，吃肉总得吧嗒个半天才能咽下去。
这事儿丁纨是跟李霁说过的，魏明轩自然也知道。这俩人默默对视一眼，不敢过分嘲笑自家岳父，只能默默揉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忍俊不禁。
老爷子不堪被儿女笑话，气哼哼的回房间去了。丁妈是难得彪悍一次，回头看到自己的一对儿女又笑了起来，她是最疼丁纨的，见他脸上泪水都没干，心疼的道：“知道你今天委屈了，待会儿早点儿休息，明儿一早妈给你做好吃的。”
丁纨点点头。
丁珰拉着魏明轩准备回家了，他妈送走了女儿女婿，回头看到李霁也起身准备离开，于是道：“那个，李霁啊……你们家离这儿远不远？让小纨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骑车回去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李霁笑了笑，回头发现丁纨已经站了起来，“我送送你。”
“哎，对，让小纨送送你。”他妈笑着把儿子儿婿再送出门，道：“今天谢谢你了，明儿晌午来家里吃饭吧，啊。”
“哎，成。谢谢伯母，我明儿一定准时到。”
李霁一口答应，提着头盔走出门，朝摩托车上一跨，看到丁纨静静的看着他，于是伸手抹了一下他的脸。
湿湿凉凉，手感好的不行。
李霁双手捧着他的脸，倾身亲了亲他的鼻头，道：“回去吧。”
“你怎么会有我姐夫的号码？”
“你姐夫去美国出差，我见过他。”
丁纨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又道：“你今天……”
“专门为了你回来了。”李霁接口，笑道：“感动吗？”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丁纨脸微微一热，轻声道：“……嗯。”
“那……抱我一下？”
丁纨看着他微微扬起的眉头，抿了抿唇，浅笑着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李霁却一把按住他，将他紧紧搂住，脸埋在他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好半天才轻轻放开他，又轻轻吻了下他的嘴唇，道：“凉了，回去吧。”
“我……”
“知道你爱我。”李霁弯着唇角说：“乖，我也爱你。”
丁纨脸又是一热，转身刚要回去，却发现李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个巧劲儿再次把他拉到了怀里。他的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双手紧紧搂着他柔韧的腰，嘴唇一下一下的碰着他的耳垂，渴望又无奈的说：“真糟糕……我的手黏在你身上了。”
丁纨朝上看天，抿唇轻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情与温柔：“少胡说了……”
“我现在就像做梦一样，真想就这样把你抱回家。”
“哼……”
“哼什么？”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嘛……”
“对你总是情不自禁就说出来了。”
丁纨忍着开心故意道：“我又不是什么特殊的……”
李霁又笑起来，嘴唇轻轻吻着他柔嫩的脖颈，哑声道：“你是我的宝贝。”
“我的小丸子，大宝贝。”
第66章
丁纨发现李霁这次真的变了很多，这让他怀疑他是不是偷偷拜了什么人做师傅……怎么这情商biu的一下就上去了。
针对李霁的那句肉麻兮兮的话，丁纨最终是一把掰开他环在腰间的手，然后一脚踢在了他腿上，在他“唔”的一声弯腰去揉的时候，飞快的跑进了自家大门。
他又露出那种甜甜的狐狸一样的笑容，说：“滚吧你。”
李霁唇角笑容不减，眼神宠溺，隔得两米远也让丁纨面红耳赤。他暗骂一声，又说了句：“走啦！”
“好”
李霁答应一声，却没动。他就那么保持着跨在摩托车上的姿势看着丁纨，在丁纨皱眉疑惑的时候才招招手：“我有东西给你。”
“嗯？”
丁纨狐疑片刻，直到李霁掏出一个扁平而精致的东西时才走过去。他近视有些深了，但是非对电脑的时候还是拒绝戴眼镜。为了近距离瞧清楚那个东西，丁纨最终还是拉开门过去了。
李霁递过来一个手机，金色的外壳，精致的机身，背部是一串潇洒的中文签字“我会一直喜欢你”，开关机那儿还有一个lj的字样，这还是李霁提醒了之后丁纨眯着眼睛看好一会儿才发现的。
丁纨捏着那只手机抬眼，弯唇道：“谁教你呢？”
“舍友。”
“真俗。”
“你喜欢就好。”
“谁跟你说我喜欢了？”
“你的眼睛这么告诉我。”
“……哦。”丁纨浅笑着将手机背在身后，想了想，问道：“你的那一只写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李霁见他眨眼，于是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说：“但你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在上面写什么。”
丁纨低头轻笑，脚尖从左至右一字划开，须臾抬头道：“那我进去了。”
“我东西还没给你呢。”
丁纨以为他忘记了，于是举举手机，提醒道：“在我手里了。”
“不是那个。”
“那是什……”
丁纨的腰猝不及防再次被他搂住，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仅一触即分。
丁纨愣在那里，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李霁已经将他放开，微微侧头，“这才是我要给你的。”
丁纨回过神，红着脸又踢他一脚，转身跑了进去，
直接关上大门冲进屋内。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引擎声远去的声音，他摸了摸嘴唇，轻轻吸了口气。
他妈已经把厨房收拾好，丁纨帮着把桌子擦了，然后又扫了地，见丁妈乐呵呵的进房间给他去铺床，又急忙抢上前：“妈，我自己就行，这么晚了，您快去睡吧。”
“好好。”丁妈也不勉强，点了点头，却是跟着他进了屋，笑眯眯的看着他自己铺床。丁纨觉得有点儿臊，他咳了咳，叫了声：“妈。”
丁妈点点头，走上前去将皱褶抚平，道：“小纨，那个李霁，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果然来问了……
丁纨无奈的叹气，道：“妈，还是先休息吧，我们这么一唠，估摸天都亮了。”
他妈想了想，也是。于是慢慢的起身，道：“好，那你睡吧，明儿那孩子来咱们家吃饭，我再问他。”
丁纨送她出去，目送她进了主卧之后，伸手关上房门，脚尖一个旋转之后，他姿势优美的飞扑到了柔软的床上。
伸手拿过李霁送的手机，屏保是他们两年前的合照。那会儿的李霁剪着个板寸头，整个人除了精神就是傻气，哪儿能想到出趟国能变成这么样儿。
——简直不忍直视。
“我的小丸子，大宝贝。”
那一句叹息一样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萦绕。
丁纨放下手机捂大脸，觉得耳朵烫的要命，让他想找个阴凉的地缝直钻进去。
李霁这混蛋怎么会变成这个狗样啊……他心里头甜的打滚儿，表情却纠结的不行。李霁这巨大的变化跟他今天蠢到家的表现差别简直不要太大……丁纨越想越羞耻，跑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擦干脸之后突然捏了捏自己软软的脸蛋。
——其实我长得真的蛮好看的。
丁纨突然又有了自信，他挺直了身子。对着镜中的人轻轻眨了下右眼，微微扬起了头颅，抬步慢慢走了出去。
床头的手机正在亮着。
丁纨压抑着迫切的心情，慢吞吞的趴在床上拿起手机，果然就看到了李霁的微信消息。
“我到家了。”
“知道了。”
三个字打出来又删掉，丁纨想了片刻，又看了看对方的发送时间——还没过一分钟。
他觉得自己不能秒回。
于是他又跑到了卫浴间里，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之后重新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这才伸手抓起了手机，回复：“去洗澡了，刚刚才看到，你睡了吗？”
李霁自然是没有睡的。
他很快回复过来：“我在等你跟我说晚安。”
丁纨想：幼稚鬼果然还是幼稚鬼。
“我不说你就睡不着了？”他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故意的道：“那我是不会跟你说的。”
李霁靠在床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巧的跳跃：“睡不着倒不会，无非就是多想你几遍。”
“比如我每天睡前只想你一百遍，根据不同情况会x2或者x2，仅此而已。”
丁纨捏着手机又红了脸。
他好半天都没回复李霁的消息。
他条件反射的是想说：“原来你每天睡前只想我一百遍而已。”
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无理取闹，他想说点儿成熟一点，能够让李霁心跳加快的那种话，但到最后也没有想出来。他又想李霁竟然说完就等着他回话，也不重新找个话题来……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矫情。最后只好怏怏的敲出一个：“哦。”
“困了？”李霁体贴的道：“睡吧，明天我叫你起床。”
“来我家吗？”
“如果你需要。”
“……”丁纨咬着自己的舌头说：“我！不！需！要！”
“知道了。”李霁对着手机低笑，发了个语音，说：“晚安宝贝。”
丁纨抖着手点开，然后板着脸缩进被子里，把烫手的手机丢出去，捂着脸害羞了片刻，然后又钻出来插上充电器，重新钻进被子里打滚笑了会儿，然后再次钻出来把李霁最后一句语音听了一下，忍了片刻没忍住，矜持的回复了一句：“晚安。”
正准备睡下的李霁在看到这个晚安之后一下子笑出声。
最后两条消息足足隔了二十分钟。
李霁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丁纨在这二十分钟里做了什么。可惜的是，他的羞涩和甜蜜最终是打败了他所谓的高傲。这普普通通的最后两个字被李霁含在口中千回百转，让他的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丁纨爱他。
像他爱他一样。
丁纨睡的特别香，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之后，几乎是眼睛一闭就直接给周公拖走了。但他没陪老人家下棋，而是做起了美梦。
李霁坐在一颗高高的树上，红红的果子围绕在他身边，丁纨伸手够不着，让李霁帮他。李霁在上头站起来，故意将果子吞在嘴里，然后跳下来抱住他，嘴对着嘴将甜美多汁的果肉送到他的口中……
丁纨开始哼哼着说不要吃不要吃，但是最后还是没舍得那甜甜的诱人的味道，抱着人家的脖子啃起了对方的嘴唇。
……李霁一大早来到丁纨家里，给丁妈热情的打了招呼，接受了丁爸一个卫生眼，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他家大宝贝的房间。
刚刚在床头坐下来，低头正准备偷偷亲他一下……结果就给人搂着脑袋狼吻了一番。
李霁的心情说不上崩溃，但总是无语要多一点儿。
他试探的推了推丁纨，嘴唇却给他吸得啧啧有声，默默垂眼看他一眼，温柔的把手垫在他脑后，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丁纨是给闷醒的。
他睁开眼睛，反应过来之后用力把李霁推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捂着嘴唇皱起了眉：“你……来那么早？”
“因为你喜欢。”
丁纨觉得他有病。
因为他才不喜欢李霁出现在他的私人房间里。
他眯起眼睛，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跑到我家里来对我欲行不轨。”
天地良心，李霁是冤枉的。
他掏出手机给丁纨看——上头录了丁纨啃他嘴唇儿的小视频。
丁纨只看了一眼就把他的手给踢开了，红着脸片刻，道：“卑鄙。”
李霁笑弯了眼。
丁纨沈着脸去洗漱，走进盥洗室的时候故意恶心他：“我还没有刷牙。”
“怪不得甜的那么原生态。”
“……”
丁纨总算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往的影子，那就是不要脸。
李霁靠在门框上看小视频，等丁纨从里面走出来，他伸手拨了一下对方湿润的鬓角，道：“跑步去。”
丁纨这才看清楚他的确穿着运动衫。他揉了下自己的脸，从柜子里找出了自己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套上，整个人顿时年轻了许多，李霁站直了身体，眼睛黏在他身上，好半天才说：“这么一穿，更纯了。”
丁纨重新走进卫生间拨弄了下头发，扯了扯领子，道：“大学时候买的，都过时了。”
他走出来，李霁轻轻把耳机插在他的耳中，眼神温柔的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不过时。”
第67章
丁纨懒得理会李霁的油嘴滑舌，跟他妈打了招呼出去跑步，他妈还乐呵呵的让他们待会儿回来吃早饭。
他爸沈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擦着自己的软剑。
丁纨看他一眼，拉着要说话的李霁跑出去，深深吸上一口清新的空气，想说点儿关于他爸刚刚的态度问题，到嘴边儿却变成了一句：“我在那边儿都是跟薇薇一块儿跑。”
李霁把他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掉出来的耳机重新给他□□去，说：“以后有时间我天天陪你一起。”
丁纨笑看他一眼，两个人结伴慢悠悠的跑出去。
开始的时候俩人配合不太默契，插在俩人耳朵里的耳机总掉，每次李霁都稳稳的重新□□去。然后就会跟着丁纨的脚步而调整自己的步子，直到二人保持在同一频率上面，一根线在二人中间再也没掉过。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太阳露出一角来，云彩都还是红红的，周围早起的也大都是老年人，看到丁纨都跟他打招呼。
丁纨也是个嘴甜的，这个阿姨那个大爷都能叫个遍。
有人问他这两年去哪儿了，怎么一直没回来过。丁纨一一回答自己跟朋友在外头打工，关于一些大阿姨问他诸如对象之类的事儿，全都直接忽悠过去。
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丁纨喘息着在躺椅旁坐下来，目光看着面前长长的一条河，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怪不得我爸不爱出来吊嗓子了。”
他跟梁俊这事儿不算是人尽皆知，但是在这片儿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了。而他今天带着李霁绕着这条河跑上一圈儿，估计今天下午就都能知道他带着男朋友回家来了。
丁纨有些头疼，因为他觉得他爸知道了一定会更加生气。
他肯定又要敲他腿了……
李霁伸手揉了揉他皱起来的眉心，却给丁纨一把推开。他瞪了李霁一眼，突然问道：“你昨儿是不是没回家？”
李霁点了点头，夸他：“你真聪明。”
丁纨翻了个白眼：“我昨天跟你聊天的时候摇了摇附近的人，看到你在里头了。”
“……”
“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摇那个？”
“……”
“因为我想找人过夜呀。”
“……”
“……你干嘛这么看我？”丁纨翘着嘴角扬起下巴，“不开心了？”
李霁伸手掐一下他的脸，笑眯眯的说：“调皮。”
丁纨的脸又是噌的一红，用力拍掉他的手，站起来道：“歇好了，回家吃饭。”
李霁站起来跟过去，慢慢的跟他并肩走在一起，轻轻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用力的将他揽向了自己。
丁纨抬眼看他，翘唇浅笑，李霁特爱他那个小酒窝，忍不住低头在上头亲了一口，柔声道：“你今天要吃豆花吗？”
丁纨笑容加深，掩饰不住的愉悦，答道：“我妈会煮豆浆的。”
丁纨他妈没读过书，少时因为饥荒被自己亲哥哥背到丁家做童养媳，他妈经常说起这一段儿，总说那会儿她在自己娘坟头哭了整整一天一夜。丁爸这时候总是会接茬，说她给背到自己家的时候还在哭。
丁爸总说他是看不上丁妈的，但是对待丁妈却总是异常好。
丁妈的脾气很好，相对于老封建的丁爸，她的接受能力也要强上很多。丁纨出走的时候，他爸就再也没出去吊嗓子了，但是丁妈却总能从容自若的走出去，应对那些异样的眼光和怀着不明目的打听丁纨下落的人也丝毫不会怯场。
不过她也是没办法，毕竟两个老人家总要吃饭的。
丁爸可以闲在家里写字作画，但是她得负责每日三餐。
四个人围在桌前，一叠咸菜丝平平常常的放在中间，油条在白瓷的碟子上显得特别诱人。丁纨直接抄起一旁方方正正的豆皮儿，抓过热腾腾的油条卷好，在他爸冷漠的视线里递到了李霁手里：“尝尝这个，我特喜欢。”
……所有豆制品你都喜欢。
李霁点点头，捏过来咬一口，在丁纨跟他妈期待的视线里说：“好吃！”
丁妈“哎”了一声，招呼道：“来吃吧，都是家常便饭，一大早我也没出去买菜，中午咱们再做好吃的。”
“已经很好了。”李霁真心的说：“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早上只能啃干面包，这热腾腾的早饭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早饭吃的那么潦草，到老的时候又作一身病。”丁妈看了眼丁纨，道：“我们家小纨也是的，有时候早饭都不起来吃。……说你呢，你在外面有好好吃饭吗？”
突然给点名的丁纨吞下口中的食物，看了眼李霁，笑道：“会啊……他会给我做饭的。”
丁妈愣了愣，觉得李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厨房的那种人。
“嗯……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要照顾好他的胃才行，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比较懒散了。”
“你对我们家小纨可真好。”
“怎么能不好，我都喜欢他十年了。”李霁侧头看了眼丁纨，神情渐渐慎重起来，他挺直了腰板儿，目光直视丁家父母，道：“很抱歉我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请允许你们的儿子跟我交往，我可以保证日后我们会像平常男女一样登记结婚，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不起他。”
猝然的宣誓般的口吻让这个平凡的早上变得不再平凡。丁妈呆坐在那里，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丁爸的脸越来越沉，突然猛的一掷筷，牛一样气冲冲的回房间去了。
饭桌上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丁妈慢慢抹了抹眼泪，却仍然无法控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
丁纨第一次被他爸打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这件事被另一个人如此庄重的提出来时，她却不免心酸难过。
她快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这么一个小儿子，夫妻俩在孕期时百般小心，当这个孩子来到世上之后，他们更是视若珍宝。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泪水里有多少种情绪含在里面，但如今除了流泪，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丁纨沉默半晌，缓缓坐过去伸手抱住了她，小声叫她：“妈。”
她摇摇头，半晌才道：“妈担心你……担心你。”
她没有说为什么担心，但是这却一目了然。
她跟丁爸年纪不小了，丁纨却才二十多岁。他终其一生纵然结婚也会无子，她担心他日后老来无人孝敬，担心他所坚持要走的这条路会让他受尽磨难，担心李霁现在所说不过只是一时冲动……
她所担心的有很多，但是却一句也不能说。
丁纨默然片刻，下意识看向李霁。后者抿唇，终于开口打破沉寂：“伯母，我是认真的。”
第22节
恋耽美
第22节
“我爸出车祸了。”
丁纨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表情来说的这句话，但是看宁薇薇震惊的脸，他觉得自己的神色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丁纨迅速奔赴北京，宁薇薇原地站了会儿，慢慢走回家，然后哭笑不得的发现丁纨忘记关门了。
她走过去正准比帮忙锁门，卧室里突然传来了响铃。那是李霁的专属铃声，宁薇薇早就听的腻味了。
晚上九点差五分，丁纨从机场跑了出来，挥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第一医院。
从医院门口下了车，丁纨才发现自己手机落下了。他那个手机已经用了两年多，虽然毛病不少，但还算好用，而他本身又懒，所以从来没想过要更换。
但是现在似乎不换也不行了。
丁纨无法联系丁珰，只能跑去前台询问，却被对方告知无此病人。丁纨茫然片刻才想起丁珰并未跟他说过他爸在哪家医院就医。
他只能匆匆赶回家去。
家中大门敞开，内里空无一人，客厅里话机旁摔碎了一地的碗片，厨房里洗碗池的水龙头还在淌着水，若非下面管道未堵住，估计这会儿早就漫进客厅了。
这一切都表明他妈出门的时候走的很急，想也是被吓到了。
丁纨拿起家里的座机拨通了丁珰的电话，一直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他锲而不舍，连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丁纨不由双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腿被碗片割破都没有丝毫感觉。话筒连着电话线落下来，他呆呆看着那根线摇啊摇了好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把话机抱下来，拨通了李霁的电话。
李霁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丁纨忍无可忍的红了眼眶，身上的旅行包没来得及卸下，便疯了一样冲出门去，问隔壁人知不知道父母去了哪里，却被对方告知不清楚。
丁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该是上午发生的，他妈也应该是被电话叫去的，所以目前邻居没人知道也属正常。
……可他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完全冷静下来，他脑中有一根神经紧绷着，泪腺好几次欲要崩溃，都被他吸着气忍下去。
丁纨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拦了辆出租车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找。
但这是个堵车很严重的城市，堵起来几乎不分时间段，丁纨不停的催促司机快些也是于事无补。
最后司机师傅看不下去他哭丧着脸的神情，把自己手机递了过来：“咱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要不你还是跟你家人联系看看吧。”
丁纨按了下发热的眼睛，道了声谢接过来，重新拨通丁珰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想拨魏明轩的号码，但是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他的号码到底是多少。
他觉得自己几乎快疯了。
他用力的抓了抓头发，再次拨通了李霁的电话。
谢天谢地……他终于接了。
丁纨忍无可忍的大哭：“我爸出车祸了，我找不到他……李霁，我要怎么办？”
“我刚刚下飞机，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丁纨报出了自己的位置，从出租车上走下来。这会儿几乎已经是零点了，他站子啊路边儿看着所有的车子被迫呈龟速前进，心头三分茫然七分恐惧。
他在路边蹲下来，呆呆的看着脚下的水泥地发呆。
直到一声清晰的引擎声传入耳膜，一辆火红的摩托车突然在他面前停下来，一只穿着白色皮鞋的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丁纨慢慢仰起头，然后就被人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李……李……”丁纨眼泪又掉下来，抽噎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我，小纨。”
“你为什么……”
“嘘。”李霁温柔的按了下他的脑袋，然后捧着他的脸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道：“别哭。”
“我们去找你爸。”
第65章
夏夜的风并不很凉，引擎的声音传出去很远，眼前飞快略过的是熟悉的景色，一如记忆中的繁荣。
丁纨浑然犹在梦中。
体贴的头盔刮在耳边烈烈的风挡在外面，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握住，轻轻安放在对方有力的腰间。丁纨微微收紧手指，将自己另一只手也跟着放上去，然后牢牢扣住，心头一瞬间轻松了许多。
李霁回来了。
回来了。
在他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这是惊，亦是喜。丁纨恍惚，更多的却是安心。
他没有问李霁要带他去哪里找他爸，因为他莫名的开始相信，李霁会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办的周周到到。
在霓虹灯龙中，他游鱼一样穿梭在甲壳虫一样笨重的不菲车子之间，向着目的地狂奔而去。
丁纨静静靠在他的背上，隔着头盔都能听到那有力而强健的心跳声。
声声入耳。
引擎声渐消，随即安静下去，车子稳稳的停了下来。
李霁单脚支撑，低头看着腰间的双手。丁纨的手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好看的让他想根根舔过，但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再轻易的说出这种幼稚的话。
他轻轻拍了拍那双手，丁纨回过神来，猝然抽离。
他摘掉头盔，看着面前熟悉至极的地方，里面正灯火通明，站在门口甚至能够听到丁珰大声说话的声音。
丁纨整个人蓦然一僵，连李霁拉他都没发现，就直接推开门跑了进去。
“丁珰！爸他……”
一句话没说话，丁纨呆滞在那里没了声音。
他爸一头银发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面容紧绷，看上去生龙活虎而且还在生气，哪儿有半点儿被车撞的样子。
而丁纨脸色还苍白着，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着，一副还未从悲伤中缓过来的憔悴样儿。
看的他爸阵阵愕然。
“你……”他爸指着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妈见了欣喜不已，挤过他爸走来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又跑了似的，“小纨，你回来了……怎么弄成这样？吃饭了没？”
丁纨给他妈拉着坐在沙发上，眼珠子盯着他爸一眨不眨的，直到丁珰嘿了一声：“李霁，你还真从国外回来了。”
丁纨蓦然回头。
这算是他们再次见面之后第一次打量李霁。
他穿着淡蓝色条纹衬衫，白色休闲裤和同色皮鞋。因为头盔让给他的缘故，他头发有些乱了，但还是有梳过的痕迹。这人正站在客厅内，落落大方，气质温和，与他印象中的他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妈也看到了李霁。
这要是搁在两年前，估计丁纨他妈绝对把李霁扫地出门去。
但现在在她看来，李霁这小伙子却干干净净大大方方的，很得她老人家喜欢。
“李霁啊……我听珰珰提过，刚刚是你给明轩打电话吧？哎，我家这孩子是太担心他爸了，他是个孝顺的……这次还劳烦你专门儿从国外回来……”
丁纨愣愣看着李霁被他妈拉着坐在自己身边儿，看他从容不迫处变不惊。心头好几个疑问冒了出来。
李霁怎么会有他姐夫的电话？他妈从谁哪里听到的李霁？
李霁是为了他专门从国外回来了？
还有他爸不是车祸了吗？这是怎么个情况？
……还有这样，他妈现在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是几个意思？
相中了？！相中？！！
虽然是大晚上了，但是因为几个人都没吃饭，他妈还是下厨做了点儿吃的。
不是特别丰盛，每个人也只得一碗粥，桌上除了家中自制的酱豆和小咸菜也没别的菜色。
可丁纨却足足吃了两大碗粥。
他已经太久没吃过他妈亲手做的饭了，几乎已经忘记了那种味道。
如今吃在口中，这感觉让他鼻头酸涩不已。
在饭桌上，丁纨也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爸是出“车祸”了，但是撞的是别人。
他爸有一个老年三轮车，没事儿的时候会骑着出去买买东西。
今儿个晌午，丁妈吃完饭说晚上丁珰来家里吃饭，让他出去买些葱姜和调味料。
老爷子又颠颠儿的骑着去了，结果半路里遇到一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对方骑车的时候在看手机，老爷子手脚反应慢，一不小心俩人就撞上了。
年轻人摔倒地上，他爸就匆匆去扶，问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可好了，人家直接逮着要做全身检查，进了医院压根儿不想出来，还报了警。
这他爸跟他妈不光去了医院各种憋屈赔不是，到最后还去警察局里走了一趟。
从局子里出来，老爷子越想越生气，冲到医院里把坐在病床上的碰瓷儿男狠狠骂了一顿，结果两家一个不乐意又进了局子一趟。
也是刚刚才回来。
丁纨恍然的同时气的直瞪丁珰：“你会不会传个信儿？！不会说话能不说吗？”
“我也没说错啊，我这……”
“你还好好的不接电话，你不接电话是几个意思？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手机给落家里头了，这事儿你不能怪我啊……你手机不也忘了拿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几乎把北京城所有医院都跑遍了！我九点下飞机，找了你们三个多小时！我急成什么样你知不知道？！”
“……”丁珰见丁纨在气头上，估摸也觉得自己有错，不吭声了。
丁纨没了发泄对象，憋的半死，脸都红了。
魏明轩咳了咳，把碗放下，道：“小纨，其实这事儿你不能怪你二姐，她这话没说完你不就直接挂电话了吗？”
“谁挂她电话了？我那是吓得把手机摔了！就她邪乎！屁大的事儿说的跟天塌了似的！”
得了，魏明轩干脆也不吭声了。
丁纨说顺口了，扭脸转向他爸：“你说你明知道他是碰瓷儿你还又去医院里头找他！你找他干嘛啊？那种人是你能教训的吗？人家有自己爹妈，教管是他们父母的事儿，你一倒霉的你瞎凑合什么！”
他爸啪的一拍桌子：“说够了没！”
丁纨顿时噤声，吸着鼻子红着眼睛，委屈的不行。
丁父也吹胡子瞪眼的：“你两三年不回家，一回来就把家里人都凶一遍，谁教你的？你脑子有没有的？不会在家等消息吗？跑出去找什么找！……你还委屈，你还哭……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丁纨难受的不行，索性ia一声哭出来，跟小孩儿似的，就在那儿不停的抽噎。
丁珰一脸内疚，魏明轩默默低头，李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握住他的手，皱着眉轻轻给他抹眼泪。
听到声音的丁妈则匆匆忙忙从厨房里跑出来，骂他爸：“你又瞎吼什么！小纨那是担心你！他为你跑了一整天提心吊胆的，回来发发脾气怎么了？你还有脸凶，你这么大年纪人不长眼睛把人家撞了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我那是……”
“你自己反应迟钝还怪人家低头看手机！你那车子慢的跟乌龟似的，你也能撞上去！你可真有脸说！”
“你……”
“你又吹胡子瞪眼的给谁看呢！我现在把话给你撂这儿，以后小纨每次逢年过节都得回来！我开着大门儿欢迎他！你要是再不让我见我儿子……我……我以后做米就做硬芯儿的！看你吃不吃得动！”
“……”
丁纨见他爸吃瘪，突然破涕为笑。丁珰也毫不留情的大笑起来。
丁纨前两年牙就掉了，现在吃东西只能吃软烂易嚼的，煮粥的时候必须把米煮开花儿才能吃，吃肉总得吧嗒个半天才能咽下去。
这事儿丁纨是跟李霁说过的，魏明轩自然也知道。这俩人默默对视一眼，不敢过分嘲笑自家岳父，只能默默揉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忍俊不禁。
老爷子不堪被儿女笑话，气哼哼的回房间去了。丁妈是难得彪悍一次，回头看到自己的一对儿女又笑了起来，她是最疼丁纨的，见他脸上泪水都没干，心疼的道：“知道你今天委屈了，待会儿早点儿休息，明儿一早妈给你做好吃的。”
丁纨点点头。
丁珰拉着魏明轩准备回家了，他妈送走了女儿女婿，回头看到李霁也起身准备离开，于是道：“那个，李霁啊……你们家离这儿远不远？让小纨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骑车回去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李霁笑了笑，回头发现丁纨已经站了起来，“我送送你。”
“哎，对，让小纨送送你。”他妈笑着把儿子儿婿再送出门，道：“今天谢谢你了，明儿晌午来家里吃饭吧，啊。”
“哎，成。谢谢伯母，我明儿一定准时到。”
李霁一口答应，提着头盔走出门，朝摩托车上一跨，看到丁纨静静的看着他，于是伸手抹了一下他的脸。
湿湿凉凉，手感好的不行。
李霁双手捧着他的脸，倾身亲了亲他的鼻头，道：“回去吧。”
“你怎么会有我姐夫的号码？”
“你姐夫去美国出差，我见过他。”
丁纨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又道：“你今天……”
“专门为了你回来了。”李霁接口，笑道：“感动吗？”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丁纨脸微微一热，轻声道：“……嗯。”
“那……抱我一下？”
丁纨看着他微微扬起的眉头，抿了抿唇，浅笑着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李霁却一把按住他，将他紧紧搂住，脸埋在他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好半天才轻轻放开他，又轻轻吻了下他的嘴唇，道：“凉了，回去吧。”
“我……”
“知道你爱我。”李霁弯着唇角说：“乖，我也爱你。”
丁纨脸又是一热，转身刚要回去，却发现李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个巧劲儿再次把他拉到了怀里。他的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双手紧紧搂着他柔韧的腰，嘴唇一下一下的碰着他的耳垂，渴望又无奈的说：“真糟糕……我的手黏在你身上了。”
丁纨朝上看天，抿唇轻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情与温柔：“少胡说了……”
“我现在就像做梦一样，真想就这样把你抱回家。”
“哼……”
“哼什么？”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嘛……”
“对你总是情不自禁就说出来了。”
丁纨忍着开心故意道：“我又不是什么特殊的……”
李霁又笑起来，嘴唇轻轻吻着他柔嫩的脖颈，哑声道：“你是我的宝贝。”
“我的小丸子，大宝贝。”
第66章
丁纨发现李霁这次真的变了很多，这让他怀疑他是不是偷偷拜了什么人做师傅……怎么这情商biu的一下就上去了。
针对李霁的那句肉麻兮兮的话，丁纨最终是一把掰开他环在腰间的手，然后一脚踢在了他腿上，在他“唔”的一声弯腰去揉的时候，飞快的跑进了自家大门。
他又露出那种甜甜的狐狸一样的笑容，说：“滚吧你。”
李霁唇角笑容不减，眼神宠溺，隔得两米远也让丁纨面红耳赤。他暗骂一声，又说了句：“走啦！”
“好”
李霁答应一声，却没动。他就那么保持着跨在摩托车上的姿势看着丁纨，在丁纨皱眉疑惑的时候才招招手：“我有东西给你。”
“嗯？”
丁纨狐疑片刻，直到李霁掏出一个扁平而精致的东西时才走过去。他近视有些深了，但是非对电脑的时候还是拒绝戴眼镜。为了近距离瞧清楚那个东西，丁纨最终还是拉开门过去了。
李霁递过来一个手机，金色的外壳，精致的机身，背部是一串潇洒的中文签字“我会一直喜欢你”，开关机那儿还有一个lj的字样，这还是李霁提醒了之后丁纨眯着眼睛看好一会儿才发现的。
丁纨捏着那只手机抬眼，弯唇道：“谁教你呢？”
“舍友。”
“真俗。”
“你喜欢就好。”
“谁跟你说我喜欢了？”
“你的眼睛这么告诉我。”
“……哦。”丁纨浅笑着将手机背在身后，想了想，问道：“你的那一只写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李霁见他眨眼，于是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说：“但你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在上面写什么。”
丁纨低头轻笑，脚尖从左至右一字划开，须臾抬头道：“那我进去了。”
“我东西还没给你呢。”
丁纨以为他忘记了，于是举举手机，提醒道：“在我手里了。”
“不是那个。”
“那是什……”
丁纨的腰猝不及防再次被他搂住，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仅一触即分。
丁纨愣在那里，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李霁已经将他放开，微微侧头，“这才是我要给你的。”
丁纨回过神，红着脸又踢他一脚，转身跑了进去，
直接关上大门冲进屋内。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引擎声远去的声音，他摸了摸嘴唇，轻轻吸了口气。
他妈已经把厨房收拾好，丁纨帮着把桌子擦了，然后又扫了地，见丁妈乐呵呵的进房间给他去铺床，又急忙抢上前：“妈，我自己就行，这么晚了，您快去睡吧。”
“好好。”丁妈也不勉强，点了点头，却是跟着他进了屋，笑眯眯的看着他自己铺床。丁纨觉得有点儿臊，他咳了咳，叫了声：“妈。”
丁妈点点头，走上前去将皱褶抚平，道：“小纨，那个李霁，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果然来问了……
丁纨无奈的叹气，道：“妈，还是先休息吧，我们这么一唠，估摸天都亮了。”
他妈想了想，也是。于是慢慢的起身，道：“好，那你睡吧，明儿那孩子来咱们家吃饭，我再问他。”
丁纨送她出去，目送她进了主卧之后，伸手关上房门，脚尖一个旋转之后，他姿势优美的飞扑到了柔软的床上。
伸手拿过李霁送的手机，屏保是他们两年前的合照。那会儿的李霁剪着个板寸头，整个人除了精神就是傻气，哪儿能想到出趟国能变成这么样儿。
——简直不忍直视。
“我的小丸子，大宝贝。”
那一句叹息一样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萦绕。
丁纨放下手机捂大脸，觉得耳朵烫的要命，让他想找个阴凉的地缝直钻进去。
李霁这混蛋怎么会变成这个狗样啊……他心里头甜的打滚儿，表情却纠结的不行。李霁这巨大的变化跟他今天蠢到家的表现差别简直不要太大……丁纨越想越羞耻，跑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擦干脸之后突然捏了捏自己软软的脸蛋。
——其实我长得真的蛮好看的。
丁纨突然又有了自信，他挺直了身子。对着镜中的人轻轻眨了下右眼，微微扬起了头颅，抬步慢慢走了出去。
床头的手机正在亮着。
丁纨压抑着迫切的心情，慢吞吞的趴在床上拿起手机，果然就看到了李霁的微信消息。
“我到家了。”
“知道了。”
三个字打出来又删掉，丁纨想了片刻，又看了看对方的发送时间——还没过一分钟。
他觉得自己不能秒回。
于是他又跑到了卫浴间里，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之后重新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这才伸手抓起了手机，回复：“去洗澡了，刚刚才看到，你睡了吗？”
李霁自然是没有睡的。
他很快回复过来：“我在等你跟我说晚安。”
丁纨想：幼稚鬼果然还是幼稚鬼。
“我不说你就睡不着了？”他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故意的道：“那我是不会跟你说的。”
李霁靠在床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巧的跳跃：“睡不着倒不会，无非就是多想你几遍。”
“比如我每天睡前只想你一百遍，根据不同情况会x2或者x2，仅此而已。”
丁纨捏着手机又红了脸。
他好半天都没回复李霁的消息。
他条件反射的是想说：“原来你每天睡前只想我一百遍而已。”
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无理取闹，他想说点儿成熟一点，能够让李霁心跳加快的那种话，但到最后也没有想出来。他又想李霁竟然说完就等着他回话，也不重新找个话题来……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矫情。最后只好怏怏的敲出一个：“哦。”
“困了？”李霁体贴的道：“睡吧，明天我叫你起床。”
“来我家吗？”
“如果你需要。”
“……”丁纨咬着自己的舌头说：“我！不！需！要！”
“知道了。”李霁对着手机低笑，发了个语音，说：“晚安宝贝。”
丁纨抖着手点开，然后板着脸缩进被子里，把烫手的手机丢出去，捂着脸害羞了片刻，然后又钻出来插上充电器，重新钻进被子里打滚笑了会儿，然后再次钻出来把李霁最后一句语音听了一下，忍了片刻没忍住，矜持的回复了一句：“晚安。”
正准备睡下的李霁在看到这个晚安之后一下子笑出声。
最后两条消息足足隔了二十分钟。
李霁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丁纨在这二十分钟里做了什么。可惜的是，他的羞涩和甜蜜最终是打败了他所谓的高傲。这普普通通的最后两个字被李霁含在口中千回百转，让他的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丁纨爱他。
像他爱他一样。
丁纨睡的特别香，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之后，几乎是眼睛一闭就直接给周公拖走了。但他没陪老人家下棋，而是做起了美梦。
李霁坐在一颗高高的树上，红红的果子围绕在他身边，丁纨伸手够不着，让李霁帮他。李霁在上头站起来，故意将果子吞在嘴里，然后跳下来抱住他，嘴对着嘴将甜美多汁的果肉送到他的口中……
丁纨开始哼哼着说不要吃不要吃，但是最后还是没舍得那甜甜的诱人的味道，抱着人家的脖子啃起了对方的嘴唇。
……李霁一大早来到丁纨家里，给丁妈热情的打了招呼，接受了丁爸一个卫生眼，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他家大宝贝的房间。
刚刚在床头坐下来，低头正准备偷偷亲他一下……结果就给人搂着脑袋狼吻了一番。
李霁的心情说不上崩溃，但总是无语要多一点儿。
他试探的推了推丁纨，嘴唇却给他吸得啧啧有声，默默垂眼看他一眼，温柔的把手垫在他脑后，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丁纨是给闷醒的。
他睁开眼睛，反应过来之后用力把李霁推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捂着嘴唇皱起了眉：“你……来那么早？”
“因为你喜欢。”
丁纨觉得他有病。
因为他才不喜欢李霁出现在他的私人房间里。
他眯起眼睛，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跑到我家里来对我欲行不轨。”
天地良心，李霁是冤枉的。
他掏出手机给丁纨看——上头录了丁纨啃他嘴唇儿的小视频。
丁纨只看了一眼就把他的手给踢开了，红着脸片刻，道：“卑鄙。”
李霁笑弯了眼。
丁纨沈着脸去洗漱，走进盥洗室的时候故意恶心他：“我还没有刷牙。”
“怪不得甜的那么原生态。”
“……”
丁纨总算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往的影子，那就是不要脸。
李霁靠在门框上看小视频，等丁纨从里面走出来，他伸手拨了一下对方湿润的鬓角，道：“跑步去。”
丁纨这才看清楚他的确穿着运动衫。他揉了下自己的脸，从柜子里找出了自己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套上，整个人顿时年轻了许多，李霁站直了身体，眼睛黏在他身上，好半天才说：“这么一穿，更纯了。”
丁纨重新走进卫生间拨弄了下头发，扯了扯领子，道：“大学时候买的，都过时了。”
他走出来，李霁轻轻把耳机插在他的耳中，眼神温柔的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不过时。”
第67章
丁纨懒得理会李霁的油嘴滑舌，跟他妈打了招呼出去跑步，他妈还乐呵呵的让他们待会儿回来吃早饭。
他爸沈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擦着自己的软剑。
丁纨看他一眼，拉着要说话的李霁跑出去，深深吸上一口清新的空气，想说点儿关于他爸刚刚的态度问题，到嘴边儿却变成了一句：“我在那边儿都是跟薇薇一块儿跑。”
李霁把他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掉出来的耳机重新给他□□去，说：“以后有时间我天天陪你一起。”
丁纨笑看他一眼，两个人结伴慢悠悠的跑出去。
开始的时候俩人配合不太默契，插在俩人耳朵里的耳机总掉，每次李霁都稳稳的重新□□去。然后就会跟着丁纨的脚步而调整自己的步子，直到二人保持在同一频率上面，一根线在二人中间再也没掉过。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太阳露出一角来，云彩都还是红红的，周围早起的也大都是老年人，看到丁纨都跟他打招呼。
丁纨也是个嘴甜的，这个阿姨那个大爷都能叫个遍。
有人问他这两年去哪儿了，怎么一直没回来过。丁纨一一回答自己跟朋友在外头打工，关于一些大阿姨问他诸如对象之类的事儿，全都直接忽悠过去。
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丁纨喘息着在躺椅旁坐下来，目光看着面前长长的一条河，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怪不得我爸不爱出来吊嗓子了。”
他跟梁俊这事儿不算是人尽皆知，但是在这片儿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了。而他今天带着李霁绕着这条河跑上一圈儿，估计今天下午就都能知道他带着男朋友回家来了。
丁纨有些头疼，因为他觉得他爸知道了一定会更加生气。
他肯定又要敲他腿了……
李霁伸手揉了揉他皱起来的眉心，却给丁纨一把推开。他瞪了李霁一眼，突然问道：“你昨儿是不是没回家？”
李霁点了点头，夸他：“你真聪明。”
丁纨翻了个白眼：“我昨天跟你聊天的时候摇了摇附近的人，看到你在里头了。”
“……”
“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摇那个？”
“……”
“因为我想找人过夜呀。”
“……”
“……你干嘛这么看我？”丁纨翘着嘴角扬起下巴，“不开心了？”
李霁伸手掐一下他的脸，笑眯眯的说：“调皮。”
丁纨的脸又是噌的一红，用力拍掉他的手，站起来道：“歇好了，回家吃饭。”
李霁站起来跟过去，慢慢的跟他并肩走在一起，轻轻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用力的将他揽向了自己。
丁纨抬眼看他，翘唇浅笑，李霁特爱他那个小酒窝，忍不住低头在上头亲了一口，柔声道：“你今天要吃豆花吗？”
丁纨笑容加深，掩饰不住的愉悦，答道：“我妈会煮豆浆的。”
丁纨他妈没读过书，少时因为饥荒被自己亲哥哥背到丁家做童养媳，他妈经常说起这一段儿，总说那会儿她在自己娘坟头哭了整整一天一夜。丁爸这时候总是会接茬，说她给背到自己家的时候还在哭。
丁爸总说他是看不上丁妈的，但是对待丁妈却总是异常好。
丁妈的脾气很好，相对于老封建的丁爸，她的接受能力也要强上很多。丁纨出走的时候，他爸就再也没出去吊嗓子了，但是丁妈却总能从容自若的走出去，应对那些异样的眼光和怀着不明目的打听丁纨下落的人也丝毫不会怯场。
不过她也是没办法，毕竟两个老人家总要吃饭的。
丁爸可以闲在家里写字作画，但是她得负责每日三餐。
四个人围在桌前，一叠咸菜丝平平常常的放在中间，油条在白瓷的碟子上显得特别诱人。丁纨直接抄起一旁方方正正的豆皮儿，抓过热腾腾的油条卷好，在他爸冷漠的视线里递到了李霁手里：“尝尝这个，我特喜欢。”
……所有豆制品你都喜欢。
李霁点点头，捏过来咬一口，在丁纨跟他妈期待的视线里说：“好吃！”
丁妈“哎”了一声，招呼道：“来吃吧，都是家常便饭，一大早我也没出去买菜，中午咱们再做好吃的。”
“已经很好了。”李霁真心的说：“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早上只能啃干面包，这热腾腾的早饭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早饭吃的那么潦草，到老的时候又作一身病。”丁妈看了眼丁纨，道：“我们家小纨也是的，有时候早饭都不起来吃。……说你呢，你在外面有好好吃饭吗？”
突然给点名的丁纨吞下口中的食物，看了眼李霁，笑道：“会啊……他会给我做饭的。”
丁妈愣了愣，觉得李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厨房的那种人。
“嗯……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要照顾好他的胃才行，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比较懒散了。”
“你对我们家小纨可真好。”
“怎么能不好，我都喜欢他十年了。”李霁侧头看了眼丁纨，神情渐渐慎重起来，他挺直了腰板儿，目光直视丁家父母，道：“很抱歉我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请允许你们的儿子跟我交往，我可以保证日后我们会像平常男女一样登记结婚，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不起他。”
猝然的宣誓般的口吻让这个平凡的早上变得不再平凡。丁妈呆坐在那里，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丁爸的脸越来越沉，突然猛的一掷筷，牛一样气冲冲的回房间去了。
饭桌上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丁妈慢慢抹了抹眼泪，却仍然无法控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
丁纨第一次被他爸打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这件事被另一个人如此庄重的提出来时，她却不免心酸难过。
她快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这么一个小儿子，夫妻俩在孕期时百般小心，当这个孩子来到世上之后，他们更是视若珍宝。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泪水里有多少种情绪含在里面，但如今除了流泪，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丁纨沉默半晌，缓缓坐过去伸手抱住了她，小声叫她：“妈。”
她摇摇头，半晌才道：“妈担心你……担心你。”
她没有说为什么担心，但是这却一目了然。
她跟丁爸年纪不小了，丁纨却才二十多岁。他终其一生纵然结婚也会无子，她担心他日后老来无人孝敬，担心他所坚持要走的这条路会让他受尽磨难，担心李霁现在所说不过只是一时冲动……
她所担心的有很多，但是却一句也不能说。
丁纨默然片刻，下意识看向李霁。后者抿唇，终于开口打破沉寂：“伯母，我是认真的。”
第2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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