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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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台]明台的二十六次死亡 作者:谢子舒

    第8节

    明楼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明台,你好狠的心啊。”

    而后,失去控制的,这副身躯自动作了答。明台咬牙吐出口中血沫,眸内是翻天的恨意,也是深藏的哀戚,“你是汉奸!”

    明楼点点头,“对,我是汉奸。我帮日本人做事。”说完,他把枪往明台的太阳穴又逼近了几分,“这一切,你不是早在当初爬上我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吗?军统——毒、蝎。”

    青年听着他的话,所有的疯狂都慢慢悄寂,只余下死水般的无澜平静。“要杀,你就快杀吧。”

    他怎么会这么傻啊……以为这个男人,曾经是真的喜欢他。

    所以才会对他这么好,给他买好吃的好穿的,刮他的鼻子笑着说淘气,捏他的耳垂说我想睡你,亲他说我只喜欢你,抱着他说以后我就是你大哥……

    原来,只不过是虚与委蛇。

    蝎子扬起了毒刺,一步步靠近、试探,毒蛇也便吐着信子,漠无表情地看着猎物投怀送抱。

    真是笑话、笑话!

    “明台。”那人的声音倏尔低了下来,带着如水悲哀,“我是真的喜欢你。”

    “只可惜……同心,不同命。”

    最后回响在耳边的,只有砰然的枪响。

    明台飘飘忽忽的,从那身躯里逃逸而出,茫然看着那一室的血花翻飞。

    这一切,都是梦?

    为什么……这么真实?

    大哥……真的是汉奸?

    “明台、明台……”耳旁,似是有谁在担忧地叫喊着。

    那熟悉到让人心慌的声音,让明台又缩回了睡梦的壳里。

    不想见他。

    害怕。

    宁愿在失去控制的梦里随波逐流,也不愿见他。

    强压下心头朦胧的醒意,明台又坠回了睡梦里。

    梦中,男人在杀了自己的情人后,去了未婚妻宅中。

    两人一夜缠绵,说着甜蜜情话。

    “你是说,你解决掉那个卧底了?”汪曼春伏在明楼胸口,逗弄着他。

    男人一抓她的手,“别闹。那个小子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来历,不过直到前几天才终于抓到他们小组的据点,顺带探到了老巢的位置,所以拖到今天才解决了他。”

    “是谁啊?”

    “……你不认识。”

    “哦?那师兄,现如今隐患已除,我们可以成婚了吧?”

    “自然。今后的仕途,我还要多多指望你。”

    “师兄说笑了,现在你在新政府里,可是炙手可热啊,哪还需要我呢……”

    “曼春对我如此好,我自然是永远都离不开你的。”

    “哼,师兄就会说这种话……”

    剩下的话,明台听不清了。

    头痛得厉害,似是盘古在拿着开天辟地的斧子死命地敲砍着他的脑袋,不见血,只生疼。

    【——明台……我是真的喜欢你】

    【——只可惜……同心,不同命。】

    这就是他的喜欢?

    比蝶翼还轻,比芥子还微,比淡风还薄。

    他坐在床边,看着那深陷睡梦的男人,痴痴笑着,又倏地沉默。无边苦涩像蔓草般疯狂生长,揪住了他的心,缠绕成永生难解的死结。而他,这个失了赌局的败者,只能隔着空气坐在床边,除了凝望,除了流泪,除了自言自语,什么都不能做。

    就像那第二日的太阳升起前,手握匕首看着心爱王子的人鱼姑娘,除了煎熬,什么都没有。

    “大哥……”他抚上了男人额上深一道浅一道的褶皱,意料之中地穿过了面颊,“你还记不记得,你曾问我信仰什么?”

    “我说,我信仰这个国家。”

    “其实你早在那时,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吧?可你还是装作不知道,把我当成一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收留我,教养我,陪伴我……”

    “很多事情你都已经猜到了,可只有一样,你肯定不知道。”

    “我也是,也、是……真的喜欢你……”说至最后,他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意,恰若蜻蜓羽翼震响,翻飞成细微水意,“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信仰啊,大哥!……”

    “我是怀疑你,我是试探你。可是,这不代表我的爱有作假。”

    最后,晨光熹微,第二日的太阳终于从海平面上升起,万丈光芒慢慢划破天际,照耀一世浮沉人间。

    鬼魅幻影就这样俯下身,轻柔地在那沟壑万千的额上落下一吻。

    “现在,真的要说再见了。”

    光影一寸寸地消失,残缺的微笑终究落成了满室的微粒尘埃,只余不知是哪个痴情人的余响,仍在睡梦中永无归依地飘荡——

    “大哥,失地必收,山河必复。愿你此生能……一世顺遂,平安无虑。我,先走一步。”

    只愿来生,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

    梦的梦中,不知是谁又忆见了,初见时白衣少年懵懂单纯的笑。

    “!!!”

    明台猛地起身,惊恐地睁大双眼,急喘的气息,轻而易举地就击打进了柔软的心房。

    这个梦……是荒诞,还是预兆?

    明台紧攥着床单,一深一浅地呼吸着,过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身旁的床铺一如既往地空荡,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温度,供人缱绻怀念。

    明台死死地盯着明楼昨晚曾躺过的地方,半晌后终于缓缓起身。

    虽说不能照做之前做过的事,但,没有全部一样,这样也可以吧?

    一场好戏,正要上演。

    泰兴西品店外,车水马龙,天光正耀。

    明楼正和汪曼春笑语晏晏地踏出门来,望见对街的情景时,却倏地僵在原地,半分也不能动弹。

    “师兄?怎么了?”汪曼春扯了扯明楼,而后不解地转过头去,意料之外地,看见了明家小弟和一个女人接吻的场景。

    “哎这不是明台吗?”汪曼春笑了笑,“当年也只有小不点那么大,没想到现在长大成人了。”

    明楼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面上仍一派不动,没有什么神情。

    “人是长大了,心还是小孩子样呢。”

    汪曼春掩嘴笑了笑,“师兄,任何人与你比,怕都是小孩子心□□?”

    不过再一眼看去,对街就没了人影。想来是小少爷和女友轧马路去了。

    汪曼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明楼聊着,见他心不在焉,也就不开心地抿了唇,不再自讨没趣。

    这一天,明长官桌子上的文件被翻了又翻,可一天下来不过两页。

    梁仲春去找他闲聊扯淡了几句,最后被盛怒的明长官一句“你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给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手下一个个都缩起了脖颈,今天的先生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可怕啊……

    是不是上海私藏的火药都被明长官给吃了?

    这也是个问题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的点,明楼阴沉着脸急匆匆地回了家。

    阿香看见他时一脸奇怪,“先生,你这么早回来啊?”

    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没想到,之后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小家伙。

    “明台去哪了?”

    “小少爷啊?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刚刚打电话说,晚饭不回来吃了,叫我们别等他。”

    明楼静默了片刻,随即居然笑了笑,眼神温柔至极,却比掺玻璃的棉花糖更可怕,“哦?不回来?”

    说完,他松了松领带,神情端的笑里藏刀,“那、我、等、他。”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没有什么星光坠落,也没有什么月华流转,清冷的风在青黑的夜里来来回回地闯荡,吹刮起翻飞散乱的心绪,而后,用力地抛扔在地,一片血淋淋。

    “小少爷还知道回来?”昏暗的客厅内,只有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人影坐在沙发上,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带着腊月寒意。

    “大、大哥?”明台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在大门上,“你怎么坐这呢?怪吓人的哈哈……”大姐,大姐去哪了啊!

    端坐在沙发上的明楼终于抬起头来,镜片下似笑非笑的神情比暗夜幽灵更为鬼魅可怖。“我这不是在等小少爷吗?”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起了身,弹了弹不知何时染上衣角的尘埃,慢悠悠又从容不迫地,一步又一步地朝明台踏近。

    “彻夜不归,小少爷的胆子最近是越来越肥了啊?”

    明台吞了口唾沫,随即咬着牙挺起了腰板,于无意间把脖颈上的红唇印记展露给了面前人看,“现在才半夜呢……”

    明楼一顿,就这样站在原地。半明半暗的灯光把他嘴角的僵硬笑容勾勒得异常瘆人,“嗯,才半夜呢。”

    只说完这么一句话,他就突然猛地向前,把明台死死按在门板上,“‘才’半夜?那小少爷是想什么时候回来?!”

    明楼从来不知道,原来失控是这个感觉。每次,每次都是遇上了这个人,才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暴躁易怒。“你难道就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你?!都多大了,为什么永远像个孩子一样?!!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吗?明!台!”

    想用力大喊却又怕吵醒楼上人而极力压低的声音,带着阵阵颤抖,让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一路牵扯着,从耳蜗疼到牙缝,从牙缝疼到喉咙,又从喉咙疼到心里去。甚至柔软的海绵只需那么一挤,就可以渗出一汪水来。清凌凌的,照得人眼涩。

    明台想别过眼去,不去看那让自己心慌不已的眼神,可却像被夺了心魂般,半点角度都偏转不了,只恍惚着,看着那人越靠越近,眼神微眯间用手指摩挲着脖上的印记。

    “明台……”

    沉重如水,悲哀如水,恍若整块大地刹那崩裂,呼啸中拉扯着人一同堕入无间地狱。砸落个四分五裂,头破血流,把一切都碎个一干二净。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他该是生气的,该是有快感的,而不是现在承受的,一阵阵鞭打般的抽痛……

    比儿时大哥用皮带打他还要痛。

    见明台沉默抿唇的模样,明楼紧盯的眼神慢慢收回,深吸一口气后松开了他,声音清冽,“小少爷长大了,我这个大哥也再也管不了你了。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以后出了事,别再求我们给你担着。”

    踏踏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一步步沉重得像是踏在人心上。踩踏碾压得血肉模糊。

    明台死抠着门板,好稳定身形。

    他知道,大哥肯定是看到早上那一幕了。

    他想做出戏给大哥看,就去找了曼丽,可没想到曼丽临时有事,阴差阳错的,他就强吻了偶然遇上的程锦云。

    然后,趁着大哥他们没反应过来,急忙把她拉到一边,顺从地让那女人打了他一巴掌。

    到现在,左脸还隐隐作痛呢。

    这般想着,小少爷不由得苦笑一声,仰首望那窗外冰冷的月华,一钩白色,像极了玻璃上的霜花。

    你说,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明就是个吃了醋却不敢言明的小恋人形象啊……

    虽觉好笑,虽觉后悔,可到了现在,一切怕已无用。

    晃了晃脑袋,明台硬着头皮上了楼,叩叩地敲了敲明楼的房门。

    “大哥,大哥,你睡了没?”

    屋内没有声响,一片死寂。

    “大哥,你不出声,那我就进来了啊。”

    通地一声,他转动了把手,慢慢地推开了门,动作却在听到话语的一瞬间停在原地。

    “你、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

    这是明楼第一次,这么明显地下了逐客令。不带任何感情,比寒霜月色还要冷,还要凉。

    明台松了手,愣哈哈地干笑了两声,最后低下头,像少年时那般呆望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回了句好。

    “大哥……我知道你生我气。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屋内人没答话。

    明台其实自己知道,大哥不开心的是些什么。

    但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不希望我跟别的女人一起鬼混,不希望我跟他人暧昧接吻,不希望我彻夜不归的,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大哥也跟曼春姐很亲近啊……却总是骗他说公事忙碌,缠得脱不了身。

    忙的话,为什么会有空一起散步?为什么会有空一起去甜品店?为什么,会有空一整个早上都和那女人腻在一起?

    ……

    那时的他却忘了,大哥不愿说出真实的心情和原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用伪装和试探当做触头,一次次地把二人刺得遍体鳞伤。

    “大哥,对不起啊。”

    似真似假的,不知谁在说给谁听。

    “……不是你的错。”

    出人意料的,门倏地开了,明楼身着丝绸睡袍,神情难测,眉心微皱。

    他只停顿了半晌,而后直视着明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明台,我想你是时候结、婚、了。”

    轰隆一声,似是有闪光划破天际,把槎桠树枝映成了骇人的晃影。

    黑暗里,只余被拒之门外的流浪人,面色惨白,惊慌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tbc

    继续放一下出本调查。链接见内容提要。

    嗯,估计按这人数,大概出不了本?

    楼台之间,我真的超爱吃醋梗!

    不过放心,小虐之后会甜,甜之后又有小虐。

    每星期只有五小时能码字,楼台一篇就5k加,还有度浩短篇要码。

    你们说我做什么死呢?

    ☆、十七/相亲

    “这两天你们俩都在忙什么呀?”明镜夹了菠菜给明楼,一边微微责怪,“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我还有事找你呢!”

    明台看着大哥一脸微笑地接过大姐夹的菜,心中沉郁,面上也没什么神情。

    和大哥冷战已经许久了,大哥也忙得脚不离地,这几个星期来,竟是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眼神一暗,他盛了碗汤,没有像往常般活力无限地插入二人的对话。

    “桂姨说昨天苏先生来了,大姐,你不会是又病了吧?”明楼转过身,关心地问道。

    “不是不舒服,是心里开心呢。”明镜笑呵呵的,“苏先生来呀,是来给明台提亲的!”

    “提亲?!”

    明家三兄弟,都不敢置信地大喊出声。

    而后,终是明楼年长,先回过神来,面色如常,“噢,明台是不小了。”

    “苏先生啊,有个表妹,叫程小姐。据说是个百里挑一的贤惠女孩子,与明台可般配了!”明镜天花乱坠地夸着,两眼笑眯眯的,想来是对那女孩满意得很。

    明楼只顿了一瞬,而后转过头,看向明诚,“苏医生的表妹?阿诚,你和我是不是见过?”

    明诚笑笑喝汤,一脸看戏,不掺和这家里事。

    明楼却像是想起什么般,转过头对大姐大力点头,眼角眉梢全是风流赞叹,“我记起来了,在苏先生的诊所见过两回,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面似芙蓉柳如眉的,不俗,是个美人胚子。”

    明台一开始还期望着大哥能帮他把这档子事挡回去,现下听他这么说,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人,几乎要瞪出个洞来。

    而明楼却连个头都不转,依旧淡笑着和大姐说起那姑娘的待人和气,贤惠温婉。

    明镜见明楼似是也同意这桩婚事的,不由两眼放光,嘴角更是越扯越大,原本还未完全安下的心思这会儿是完全定下来了,越听越觉自己弟媳哪是百里挑一的,明明是万里挑一的!

    明台听得心烦,不由偏过头去,不想再看那不顾正主意见擅下决论自作主张的两人。

    明诚见明台刚好转向他这方向,就从饭碗里抬起头来,朝他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明台一阵气闷,就朝他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

    明诚觉得好笑,就在桌子下踢了踢小少爷的腿,明台也不甘示弱的,回踢下去。

    “那姑娘比明台要大上两岁……”那边二人正聊得认真,却忽然听到什么动静,转过头一看,都沉了脸没再说话。

    小少爷本在和自己的阿诚哥斗脚斗得“难舍难分”,这会儿听餐桌上群响顿寂,不由愣下神来,收了脚一看,就见大哥大姐都皱着眉望着他。

    明诚一激灵的,继续埋头吃饭,连个眼神都不敢往上瞟。

    明楼神色淡淡地看了明台的脚一眼,而后转过头继续方才与大姐的对话,“比明台大两岁啊?”

    “大两岁,有大两岁的好处啊。”明镜拍了拍明楼的手,“知道疼人~”

    明楼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见小家伙低头嘟着腮帮子的神情,点头笑了笑,“那倒也是。”

    怎么没见你疼我呢?三天两头把我抛给外人的。

    心脏一抽一抽的,连最喜欢的菜色吃来也觉平淡无奇。明台闷闷抬头,不经意间却见明诚朝他做了个鬼脸。心里不爽的小少爷不由两眼瞪大,阿诚哥你除了帮大哥欺负我你还会干什么?

    明楼早就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声音霎时沉了几分,“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两人见个面,看看合不合适,培养下感情。”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明台一眼,“只希望那姑娘能把明台拴得死死的,别再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才好。”

    什么叫定下来?什么叫花天酒地?我结婚你很开心是不是?

    那种浑身像被万蚁咬噬的感觉让他再也忍不住地罢下碗筷,砰地一声撞倒椅子站起,一脸不满地死死盯着明楼,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想干什么?”明楼见他如此无礼的动作,脸一拉。

    “我、不、想、相、亲。”明台没有任何犹豫的,“我也不想结婚!”

    这还是他俩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话。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副光景。

    明楼没什么神情,“你不想结婚?”他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动作优雅,“那你跑到烟花间干什么去了?”

    那晚明台脖上的红唇印记,是烟花间女子专用的烈焰唇膏,身上沾染的香水味,是烟花间女子专用的国货,劣质百合香水。要不是他曾经因为生意场上的事情去过几回,怕是这会儿还认不出来呵。

    明镜一脸迷惑,“烟花间,什么地方啊?”

    明楼冷笑了两声,不顾明台惊慌求助的神色,“大姐,你也知道,男人,多少都有些需求……”

    明镜见他如此,刹那醒悟过来,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用力打了下明台,气得声音都颤了,“明台你、你跑到那种地方干什么去啊你!啊?!”

    明台缩了一下,而后咬着牙挺直了腰板,死死盯着明楼,话既是对大姐说的,也是对那曾经同床共枕之人说的,“我为什么不能去烟花间?我已经是成年男人了。别人去得,我、就、去、不、得?”

    眼见大哥的眼神越来越冷,嘴角却仍含笑的神情,明台心一紧,继续强撑着说了下去,“再说了,烟花间也不见得全是,全是不知羞耻的风尘女子。那里还有很多文人墨客,有很多怀有诗意梦想的女孩子,也有很多风度翩翩的绅士!”

    明楼唇一抿眉一皱的,没有那耐心再听下去,声音沉了几分,“阿诚。”

    明诚瞬间站起,小少爷也瞬间怂了躲在椅子后,身子浑颤着,“我、我就是被同学硬拉着去的,也就喝了几杯酒,跳了会舞,什么都没干!”

    明楼静静看着他,而后转过头对明镜微笑着说,“大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明台前几天晚上回来时,脖子上还有唇膏的痕迹呢。”

    大哥你公报私仇!明台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人继续大声说道,“阿诚,把小少爷关到书房去!”

    就在刹那间,明诚大步一跨的,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制服住了他。

    “干、干什么啊!凭什么关我啊?!”

    你和曼春姐你侬我侬的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

    明台满怀怒意地盯着明楼,却在看见那人缓缓站起的动作时,整个人畏葸地后退了,“我,我去还不行吗……”

    明镜喜出望外,“那说好了啊,你可不准耍花样啊!”

    “我还能耍什么花样?”明台看着明楼这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积压的怒气越涨越高,几乎可以翻天作浪,语意也就冲了几分,“明明是大哥,在拿我耍花样!”

    “你说什么?”明楼的眼神冷了几分。

    你大爷的!明台一瞪,“我拆了你书房!”

    明楼极具威势地大拍桌子,整个餐厅似乎都在刹那抖了抖震了震,“我打断你的腿!!”

    早已刻印在骨子里心头处的服从和害怕天性,让小少爷腿一软地就夺门而出,逃得比兔子还要快。

    下午,明镜等不及的,带着明台出门去了,去见那程小姐一面。

    明楼刚把上海这一月的财务报表给弄好,回了办公室后没什么大事,就把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拉过来训话。

    “陈明,你这个月干什么吃的啊?把400打成400你知道会引起多么大的连锁错误吗?!”

    长官,你前几个星期不是已经骂过了吗?……

    “李红,你看看你这个月拉到的客户,才3个?你生儿子都比这多!”

    先生,我儿子才2个啊……

    “王爱国,你傻站在那干什么?我叫你稳定股市,你稳定到南极去了?啊?!这波荡起伏的,你让老百姓怎么安心?!”

    ……股市不波动这不就成了死人心率图吗……

    “还有明诚,你笑什么笑?!整天不务正业的,就知道吃,吃也不好好吃,就知道打打闹闹的,胆子肥了?!”

    大哥,不就踢了下腿吗?你俩比踢腿还过分的事也干过啊……

    “行了,看着你们就来气,全给我出去!”

    当初是谁把我们拉进来训话的啊……

    当职员们一个个欲哭无泪又争先恐后地奔出办公室后,明楼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其实这种照常训话,他每周都会进行一次。只不过之前一个月忙得很,也就没时间再打磨打磨这些手下。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自然要好好训斥他们一顿。

    对,就是这样的。

    ……

    别撒谎了。

    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他瘫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懒散的□□,一树黄莺不知歇地追来追去,万里无云的天空却比阴雨绵绵更让人烦闷沉郁。

    不知道……他们的见面如何了啊……

    夜里,明镜早那两人先回来了一步。

    整个人如沐春风的,笑得眼角皱纹层层显露。

    “哎呀,明楼,你不知道啊,明台一开始还板着脸的,结果一见那姑娘,整个人都跳起来,眼睛都放光了!”

    哦,挺中意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俩之前见过,算是有缘分哩!”

    嗯,很有缘分。

    “或许因为有我和苏医生在,他们俩都羞羞答答的,没有怎么多说,后来我找了个借口,和苏医生一起去结了帐,就见到明台拉了人家女孩子的手往他左脸上摸,那程小姐也没拒绝,柔柔顺顺的。哎呀明台这孩子,对女孩子还挺有一套的嘛!”

    ……

    “后来,人小俩口也不再顾忌了,越聊越畅意的,你猜怎么着?我回来前,明台已经一口一个锦云妹妹的叫了!”

    明镜掩嘴笑着,眼里是心满意足,“我看,过不了一个月,这亲就可以定下了。再过十个月,哎呀,我就可以抱侄子了~”

    明楼至始至终都沉默着,这会儿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般,忍不住地哐当一声站了起来,“大姐,对不起啊,我烟瘾犯了,我先去外面抽根烟。”

    草坂上,夜深露冷的,草地都带着凉意,月色融不尽暗夜,孤凄凄地,徘徊在青黑的岸边。

    明楼看着远山寒树,看着阴冷暗湖,看着香烟尾端腾起了渺渺烟雾,又渐渐消散无踪,恰若平生所有春日静好的心动感觉,转瞬而来,也转瞬即逝。

    再难相逢。

    明楼眉头一皱,心里发紧,便把手中的烟蒂给随意捻灭了,散乱在草地上,散乱成难以拼整完全的心绪拼图。

    这不对劲。是他想让小少爷成婚,想让明台安定下来,别再跟别人鬼混。

    怎么,现在又不舍得放手了?

    ……

    明楼又摸索出了一根烟,自嘲一笑后慢慢点上。

    当初在一起时,他就想着,在明台找到好的归宿前,由他来照顾小少爷。

    现在,那孩子已经找到了。他是时候该放手了。

    可是……

    不甘心。

    明楼又吐出一口烟雾,在那白与黑的模糊界限处,仿佛看见了曾经做过的层层梦境。

    白衣少年面目柔和,放下所有盔甲武装,放下一身警戒,朝他甜甜微笑的情景,就算醒破枕絮,就算追逐过万千梦海,仍让他再难相忘。

    可就像人鱼变成的泡沫幻影,最后,不过都变化成了寂灭虚无。

    有时,也会梦见一些似真非真的往事,和小少爷坐在草地上聊着天,替他枕臂,看他安睡,为他捉只蝴蝶,俯身贴下一个安眠吻,道一句对不起。又或是在黑暗的房间里和小少爷聊着天,两人离得极近,最后却只有匆忙逃离。

    一切梦境都记不清晰,醒后也只有了了片段。但一切故事的尾段,都有一个萧索的背影,抚着一个人的剑,酌着一个人的酒,对着一个人的墓碑,喃喃自语——

    “今日□□这般好,你,是不是该回来了?”

    只这么一语,怕是永生都无法忘记。

    所有的心动和心悸,都来源于这里。流转不息轮回不止的六道里。

    “大哥……?”

    身后,传来了青年犹豫的叫唤。

    沉湎于回忆的明楼一震,而后颤抖着熄了烟,转过身看那在月色下眉眼都镀上了水晕的人影——这可是他的小少爷啊。

    是他等了许久,宠了许久的小少爷啊……

    “明台,过来。”

    所有心意都在刹那间想通,都在看到这人时彻底想通。再也没有犹疑的,他伸出手向小少爷招呼,声音是这一个月来第一次的真心温柔。

    明台犹犹豫豫地看着那一身烟味的男人,最后还是管不住地脚走了过去,嘟着嘴的神情看来很是不情愿。

    而明楼也没在意,就这么看着他的小少爷慢腾腾靠近,像是看见了绿意点染的水漾□□里,一袭狐裘的含笑人影,踏破万千阡陌,度过星辰日夜,终究缓缓归来,步步生莲。

    恍惚着,他拉过明台,一把扯到自己怀里,身躯紧贴的,沉闷空虚已久的心终得填塞满足,嗡嗡的耳语是不再掩饰的翻飞心意,也是深藏已久的郑重诺言。

    “明台,我后悔了。”

    【——你虽食言,我却不能失信。】

    “你打我也好,拆了书房也好,以后,我都不想再放手了。”

    【——今日□□这般好,你,是不是该回来了?】

    “明台,陪着大哥好不好?”

    【——大哥,失地必收,山河必复。愿你此生能……一世顺遂,平安无虑。】

    那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颤抖,直至最终的沉默。

    夜风微冷,相拥的怀抱也渐渐变凉。

    明台一寸寸地离开了那温暖的身躯,低头呆望脚尖的声音艰涩至极——

    “大哥,我答应大姐……成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考完试了【二模已跪】,爬上来发一发,深夜小福利。

    上次推荐的那个楼台色戒视频可能有人没看,其实情节不新奇。但是一个念头让我印象实在太深刻,于是许久念念不忘,把它幻化成了二人的一个梦境。

    这一章微前世今生,但是大丈夫,不会影响剧情。

    ☆、十八/今夜月色很好

    大哥,我答应大姐……成婚了。

    这句话把明楼炸在原地,嘴角的笑容僵硬成三月寒冰。

    他沉默着站起,不容拒绝地扯过小少爷的手,拉他回了明公馆。

    别扭相牵,却终究隔了两颗心的距离。

    关上房门后,明台才发觉事态有些不对。

    他看着大哥紧盯着自己松了领带,每个动作都带着难言的色气,心头不由一阵恐慌,与之相伴的,还有不争气的咽口水声。

    “大、大哥?你干什么?”

    明楼好整以暇地解下了领带,然后从容不迫地靠近了他,一手撑在门板上,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干你。”

    明台面色一惊,“大哥,大哥你喝醉了吧?”

    “我没喝酒。”他不再犹豫地吻上了小家伙的耳垂。

    剩下内容请见内容提要

    tbc

    另,不知道哪位小天使送了封图,蟹蟹啊233

    作者有话要说:  本子的事基本谈妥啦。大概521开预售,本子定价大概45_(:3」∠)_

    因为字数和图片超预期了,所以成本比之前说的会稍微多一些233

    字数暂定18w,会有插图和明信片三张【其中有污图0v0!】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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