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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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雕侠侣]冷峻师妹俏师姐 作者:黄连苦寒

    第21节

    陆无双便道:“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不若就现在找上门去,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她凭一腔热血欲往外冲,走到门口却已冷静下来,李莫愁武功高强,自己一人又哪里是她对手?

    程英温声道:“咱们还是走吧,我去收拾东西。”

    “不,傻蛋呢?你不是说傻蛋也在城里么?我去找他!”

    程英伸手拉住她,道:“杨大哥来到城中,乃是要与蒙古鞑子一战,莫说此事原本与他无关,就算与他有关,也该分清孰轻孰重才是。”

    “好啊,你是在说我不知轻重缓急么?”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程英性本温柔体贴,便算陆无双以卵击石,她也没说她一句不是,听陆无双越说越过分,自然出言否认。

    “你怎地不是这个意思了?现在各路英雄好汉齐聚襄阳城内,不论先前是否有嫌隙,都放在一旁,齐力抗敌,就只有我,一心想着报仇。你还敢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李莫愁来城里,自然不是为了加入郭大侠麾下共御外辱,当然也和众位英雄好汉抛弃前嫌不同,你……”

    陆无双本在耍脾气,却忽地福至心灵,抓着程英的肩膀,喜道:“是了,表姐,目下襄阳城里好汉齐聚,想从里面找几个与李莫愁有仇的人还怕找不到吗?咱们虽然不能找杨大哥帮忙,却可以找别的帮手,我现下就去打听!”

    许是李莫愁在江湖上得罪的人太多,陆无双不多时便召集一批与李莫愁结下梁子的人,欲择日围攻李莫愁落脚的宅院。然而这几十名江湖人士,武功都不太高,陆无双成日为此愁眉不展,倒是程英记着武家兄弟与李莫愁的杀母之仇,趁乱前往郭靖府上寻找这两兄弟。不料人没找到,却找到了郭芙。此时黄蓉将将与郭靖脱出险境,谁也没空理会武家兄弟内讧,郭芙恐父母回过神来,又因这两人责罚自己,正无计可施,却遇见程英找上门来,郭芙心想二武若有一共同敌人,定然会抛却恩怨,报仇为重,与程英一拍即合,一同与陆无双会和。

    就在这当口,却收到了李莫愁出城的消息,几人当机立断,抓了洪凌波这一最后的线索,逼她带路寻找李莫愁的踪迹。行至城门,正遇上了骑马离去的小龙女。陆无双颇不愿与小龙女照面,既不愿意伤害她,也恐她出手伤害己方实力。

    好在她转瞬就走,陆无双喘了口气,拉了一把洪凌波,低声道:“师姐,带路吧。”

    郭芙也道:“你可别耍花样。”

    洪凌波横了一眼后面的郭芙,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和我师父斗?罢了,我就带你们去拜会一下她老人家。”

    她眼看着李莫愁的武功越来越厉害,料想这些人没一个是李莫愁的对手,送上门去,正好也是奇功一件。

    第121章

    这洞中漆黑一片,于李莫愁来说与白昼无异,杨过却觉漆黑一片,他初时只为逃金轮法王追击,是以跟了进来。金轮法王却小心谨慎,不敢妄自进入,等杨过定下心来之时,方才想起李莫愁着实是个与金轮法王一般可怕的人物。

    他正进退维谷,蓦地脖颈上一凉,听李莫愁低声道:“别动。”

    “李、李师伯,你这是何意?”

    李莫愁道:“你这小子狡猾得紧,先杀了你,免得拖我后腿。”

    杨过强笑道:“李师伯,你莫开我玩笑,咱们先想法子打退这贼秃,再相互斗一斗不迟。”

    李莫愁道:“不忙,你可知这孩子是何来历,你方才抢她作甚?”

    杨过道:“她自是郭靖、黄蓉的女儿。若是她落在了金轮法王手中,那贼秃定然用她性命来威胁郭靖、黄蓉二人。”

    李莫愁笑道:“照啊,你也要杀了他二人才能活得性命,这五个轮子的臭贼秃岂非和你目的一致,你们不就是一伙的么?”

    杨过这几日受郭靖一片赤诚之心感召,身死也在所不惜,此时反被人说成是金轮法王一伙的,胸中一股憋闷之气,激得他立时反唇相讥:“照啊,你为了龙姑姑,不也要取郭靖、黄蓉的性命,你不也和他是一伙的吗?依我看,咱们三个都别打了,一起带着这婴孩去见王爷如何?”

    他说着便来抱李莫愁怀中的孩子,李莫愁剑尖微晃,剑脊拍在他手上,娇笑道:“在师伯面前也敢这么不规矩,小心我切了你这双手。”

    杨过威胁稍解,就图脱困,不料几个撤步,始终脱不出剑尖笼罩范围,小龙女曾说过古墓剑法乃是全真剑法客星,一招一式都被死死克制,知李莫愁此时杀他易如反掌,遂又站立不动,道:“我说错甚么了?你为何与这小小婴儿过不去?难道郭靖夫妇已经遭了你的毒手?”

    “我师妹心软,不许我杀他们两个。我也未与她过不去,更不会和我师妹过不去,我还很怕她哭呢。”她左手臂弯里抱着孩子,这时陡然细细呜咽了两声,李莫愁轻轻晃了晃她,她似是动了动,又静不做声了。

    杨过听见“更不会和我师妹过不去”,霎时明白了李莫愁的企图,她的算盘与金轮法王一模一样,用孩子引走郭靖黄蓉夫妇。

    李莫愁见他不说话,问道:“怎么,你这人两面三刀,反复无常,如今连自己也不知现下自己到底和谁一伙了么?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想这些,我师妹等着绝情丹救,你爱糟蹋自己性命,可切莫牵连上她。”

    杨过急道:“她这么一个小儿,生下来不过一天,便要颠沛流离,倘使染了急病又如何是好?”

    “你还有什么好法子,说出来听听?你若不愿,我现在给你个痛快便是,免得你毒发身亡,活活痛死。你说是不是啊,小杨过?”

    杨过一时无言,孩子却哭了起来。李莫愁单手轻轻晃她,却只听孩子用力哭泣,杨过刚要前进一探究竟,却被李莫愁手上用劲指了回来。

    “李师伯,咱们先联手打退金轮法王再说,不论你我各是什么目的,总之不能让她落在金轮法王手上。现下你我二人对他一人,还有胜算,若是他等来了援军……”

    正说到这里,忽听外面有人高声怪叫:大和尚,你在这里做什么?”语声正是天竺矮子尼摩星。

    法王答道:“三只兔儿钻进了洞里,我要赶他们出来。”

    尼摩星在襄阳城混闹一场,无功而退,在回归军营途中,远远望见法王的银铜铅三轮在空中飞旋,知他正与人动手,于是认明了方向过来,见法王全神贯注瞧着着山洞,心中一喜,问道:“郭靖逃进洞了么?”

    法王哼了一声,说道:“一双雄兔,一只雌兔,还有只小兔。”尼摩星更是欢喜,道:“啊,除了郭靖夫妇,还有杨过小子的。”

    法王由得他自说自话,不予理睬,四下一瞧,已有计较,伸手拾些枯枝枯草堆在洞口,打火点燃。是时西南风正劲,一阵阵浓烟立时往洞中涌入。

    当法王堆积枯柴之时,杨过已知其计,对李莫愁低声道:“我去瞧瞧这山洞是否另有出口。”于是向内走去,走了七八丈,山洞已到尽头,回过头来低声道:“李师伯,他们用烟薰,你说怎么办?”

    李莫愁自然无计可施,便道:“还能怎么办?只得想法逃跑。我以冰魄银针开路,你去拖住他们,我带着孩子逃跑,他追着孩子来,必不会对你下毒手,你悄悄跟过来便是,就叫你便宜捡个解药。”

    山洞中一时无语,浓烟却越来越多,两人摈住呼吸,一时无碍,那婴儿却又哭又咳,杨过急速思索着,忽地灵光一闪,想起幼时与她初次相遇,只将银针在手中握了片刻,即已身中剧毒,便撕了一片袍角,道:“李师伯,烦请以冰魄银针相借。”

    “做什么……”李莫愁随口发问,见杨过盯着洞口地面,忽地醒悟。她在襄阳城中正是布下这等阵势,欲以小龙女为饵将金轮法王骗来,杨过此时故技重施,是以给她料中。“你有甚法子将他骗进来?”

    杨过贼贼一笑,道:“贼秃多疑,咱们给他来个虚虚实实,各个击破。你只需听我的,必定没错。”

    李莫愁想不明白他要使什么诡计,但素知这小子极是狡猾,自己便曾吃过他不少大亏,他既然安排下妙策,谅必使得,好在婴儿抱在自己手中,只要先驱退法王,区区杨过若要再行使诈,便一剑刺死,再赖到金轮法王身上,师妹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便摸出三枚银针,交与他手。

    杨过走到洞口,将银针朝上插入土中,只余一寸针尖留在土外,再洒上少些沙土,掩住针尖的光亮。此时洞口堆满了柴草,又是浓烟满洞,他弓身插针法王与尼摩星全未瞧见。

    杨过布置已毕,退身回来,低声道:“我已有退敌之计,你哄着孩子别哭。”于是大声叫道:“好极了,山洞后面有出口,咱们快走!”声音中充满了欢喜之情。李莫愁一怔,便要询问,杨过俯到她耳畔低声说道:“假的,我要叫贼秃上当。”

    法王与尼摩星听得杨过这般欢叫,一愕之下,但听得洞中寂然无声,婴儿的哭喊也渐渐隐去,那想得到是杨过以袍袖盖在婴儿脸上,只道他真的从洞后逸出。尼摩星不加细想,立即飞身绕到山坡之后去阻截。法王却心思细密,凝神一听,婴儿的哭喊只是低沉细微,却非渐渐远去,知道又是杨过使诈,想骗他到山坡之后,便抱了孩子从洞口冲出,不禁暗暗冷笑:“这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也想在老和尚面前行使。”于是躲在洞侧,提起银铜两轮,只待杨过出来。

    杨过叫道:“李师伯,那贼秃走了,咱们并肩往外。”忽又低声道:“咱们同时惊呼,诱他进洞。”

    李莫愁点头,低声数道:“三,二,一……”

    两人齐声大叫“啊哟!”

    杨过假装受伤甚重,大声呻吟,叫道:“你……你如何对我下此毒手?”随即低声道:“你装作性命不保。”

    李莫愁便怒道:“你……我今日……虽然死在你手上,却教你这小贼……也活不成。”说到后来,语声断续,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法王在洞口听了大喜,心想这二人为了争夺婴儿,还未出洞,却己自相残杀起来,看来已斗得两败俱伤。他生怕婴儿连带送命,那便不能挟制郭靖,当即拨开柴草,抢进洞去,只跨得两步,突觉左脚底微微一痛。

    他应变奇速,不待踏实,立即右足使劲,倒跃出洞,左足落地时小腿一麻,竟然险些摔倒。以他的深厚内功,即使给人连砍数刀,纵跃时也不致站立不稳,细思便知足底心被剧毒之物刺中,正要拉下鞋袜察看,尼摩星已从山坡转回,叫道:“小子骗人的,山后出口没有的,洞里郭靖和老婆还是的。”

    法王住手不再脱鞋,脸上不动声色,说道:“你所料不错,但洞内并无声息,想来他们都给烟火薰得昏过去了。”

    尼摩星大喜,心想这番生擒郭靖之功终于落在自己手上,他也不想法王何以不抢此功劳,舞动铁蛇护住身前要害,从洞口直钻出去。

    杨过这三枚银针倒插在当路之处,不论来人步子大小如何,都非踏中一枚不可。尼摩星身矮步短,走得又快,右脚一脚踏中银针,一痛之下未及缩步,左脚又踏上了另一枚针尖。天竺国天气炎热,国人向来赤足,尼摩星也不穿鞋,虽然脚底板练得厚如牛皮,但那冰魄银针何等锐利,早已刺入寸许。

    他生性勇悍,小小受伤毫不在意,挥铁蛇在地下一扫,察觉前面地下再无倒刺,正要继续进内活捉郭靖和老婆的,猛地两腿麻软,站立不稳,一交摔倒。才知针刺上的毒性厉害非凡,急忙连滚带带爬的冲出洞来。只见法王除去鞋袜,捧着一只肿胀黝黑的左腿,正在运气阻毒上升。

    尼摩星大怒,喝道:“坏贼秃,们明明中毒受伤,干么不跟我说,让我也上当的?”法王微微一笑,说道:“我上一当,你也上一当,这才两不吃亏啊。”

    尼摩星怒气勃发,不可遏制,大声怒骂:“我,郭靖也不要拿了,尼摩星,坏和尚,今日拚个死活气的!”

    他双足已使不出力半点力气,左手在地下一撑,和身向法王扑去,右手铁蛇往他头顶击落。法王举铜轮挡开铁蛇,随即横过手臂,一固肘锤撞出。尼摩星身在半空,难以闪避,法王一招又是来势迅捷,竟被他一锤打中肩头。

    李莫愁见杨过奇计成功,暗暗佩服这小子果然了得,听得二人在外喝骂殴斗,知道已无危险,拔步便要出洞,猛听得法王与尼摩星二人齐声惊呼,声音甚是怪异。这正是他二人掉下山崖之时所发,但那断崖与山洞相隔十丈开外,又被一片山石挡住,从洞中瞧不见外面情景,不知二人如此大叫为了何事。李莫愁道:“喂,小子,他们干甚么啊?”杨过却也料不到二人竟会跌落山谷,沉吟道:“那贼秃狡猾得紧,咱们假装相斗受伤,只怕他们依样葫芦,骗咱们出去。”

    李莫愁心想不错,低声道:“嗯,他定是想骗我出去,夺我解药。”缓缓走向洞口,想要探首出洞窥视。杨过道:“小心地下银针。”话一出口,便即后悔:“又何必好意提醒这女魔头?”

    洞内外昏暝交界之处,人的眼睛向来不大能适应,李莫愁在黑暗中瞧得见,到得洞外却要过一阵子才不至于晃眼,是以立在洞口不远处。

    这时洞外一片寂静,洞内二人也是各想各的心思,默不作声。突然之间,那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出世以来从未吃过一口奶,此时自是饿了。

    李莫愁下令道:“你去瞧瞧。”

    “怎地你不去?”

    李莫愁笑道:“我素来不喜别人站在我背后。那两人中了毒,我要跑自然是没问题,威胁只来自你,你不去,自是又有诡计,我杀了你再出去也行。”

    杨过只得依言出洞,四下一瞧,不见法王与尼摩星的影踪,他怕法王诡计多端,躲在隐避之处,挥剑在左近树丛长草等处斩刺一阵,不见有人隐藏,回洞说道:“两人都不在啦,想是中毒之后,吓得远远逃走了。”

    李莫愁道:“哼,中了我银针之毒,便算逃走,又怎逃得远?你将洞口的针拔掉,放在我面前。”

    杨过听婴儿啼哭不止,心想也该出去找些甚么给孩子吃,于是仍用衣襟裹手,拔出银针,还给了她。又问道:“李师伯,咱们上哪里去给她找些奶吃?”

    李莫愁沉吟道:“这等荒郊野岭,到哪里去给她找奶吃?你见到我师妹没有?我要去与她汇合,然后北上绝情谷,可不能与她错过了。”

    杨过道:“不曾见过她。为今之计,只得顺路找一村子,瞧瞧有没有奶孩子的女人。李师伯,我们又到何处与姑姑汇合?”

    李莫愁道:“却又怎生找法?”

    杨过却不说话,登上山头,道:“前面有烟气,想来是有村子。”

    第122章

    两人行至村前,杨过前去探路,不料只见残垣断壁。襄阳城久经战火,周围村寨尽遭蒙古铁骑践踏,而两人之前所见烟气,也不过是房子焚烧而起的浓烟。

    杨过低声叹道:“若非郭伯伯镇守襄阳,咱们身后几千里,可都是如此这般情景。”

    李莫愁冷笑道:“你不若先担心自己的小命,明日午时若不能出发,定然先杀你抵债。”

    杨过无言以对,李莫愁只管赶路,走得十余里山路而入一山谷,那婴儿哭得倦了,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杨过问:“你与龙姑姑所约山谷,可是这里么?”

    李莫愁摇摇头,道:“虽然类似,但不是此处,否则她早该到了,何以现在还没出现?天黑前需多走一阵子。”

    两人遂又前进,正行之间,李莫愁突然“咦”的一声,放慢了脚步,见林中有两只小花豹打闹嬉戏,殊为可爱,她踏上一步,正要伸手去揪,忽地旁边草丛里传出一声吼,一只金钱大豹扑了出来,她错步躲开,那花豹转身又扑,举掌来抓。李莫愁剑柄微送,击在豹子双目之间,那豹痛得鸣鸣狂吼,更是凶性大发,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利齿,蹲伏在地,两只黄色的眼睛缩成一条细缝盯住了她,俟机进击。

    李莫愁嘻嘻一笑,道:“小杨过,你说这两个小崽子多大?”

    杨过一愣,立刻会意,道:“我瞧不过一两个月,还在吃奶呢。”

    “是极!”李莫愁忽地腾空而起,“还不想办法弄绳子?”

    那豹子跳将起来,伸出巨爪便要拍击李莫愁,她这树林斗室之间练出的轻功在这深林里便如回了家一般,只在树干上轻轻一蹬,便躲开了豹子的扑击,绕到那豹子背后,结结实实在它颈后打了一掌,那庞然大物吃痛,嗷嗷大吼,落地之后打了个滚,竟尔站立不稳。李莫愁跟上来,使剑如鞭,连连打在那豹子膝弯肩胛处,只十几下,便见它摇摇晃晃,几乎无法站立,更遑论反扑,忽然它发出呜呜低吼,两只小豹子一左一右甩着尾巴就往树林深处钻,杨过两手一边一只,将这两小兄弟拎起来一并先行捆了,抬头只见李莫愁侧身坐在那大猫背上,剑已插回背后,一只手抱着婴孩,另一只手捏着它后颈,反叫它不敢动弹,只得低声哀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地下捆成个球的幼豹。杨过方才以君子剑剥下十余条树皮,使内劲搓软了权做绳子,上来先将那豹子巨口缚住,再把四爪绑了。

    李莫愁见他绑得利落,蹲下身把那婴儿凑到花豹身边,婴儿早已恶极,嘴边不论有什么都会咬下去,更不必说豹乳香甜,她吃了个饱,哑笑两声,闭眼睡去。

    两人终究暂时保住她一条小命,相视一笑,李莫愁揉了揉那花豹脖颈,道:“我找你化点娘奶,伤不了你性命。”

    那豹子呜呜两声,杨过放开了两只幼豹,两个小毛球并不逃跑,都往那母豹身边钻去。李莫愁见了好笑,当下轻笑一声,抱了孩子到一旁坐着,杨过却不闲着,找了些软草,在一块石头上做了个窝,让李莫愁将孩子放过来,李莫愁嫌他吵闹,竖起手指令他噤声,自己拾起几根狗尾草替那孩子驱赶蚊虫。

    杨过望着她叹了口气,没想过李莫愁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想来她从前也常这样对小龙女,才使得小龙女倾心相爱。

    果听李莫愁道:“我师妹小时候……她来古墓时已有一岁多了,我也常常这么哄她睡觉。她睡着了跟死了一样,怎么吵都不会醒。不过长了两年她就要睡冷冰冰的寒玉床啦……”

    杨过少见她如此温柔地讲话,也顺着道:“姑姑与我同住之时,凌空睡绳子,十分惊人。”

    李莫愁这才忆起面前这人原是小龙女的情郎,听他说“同住”二字,心觉十分刺耳,顿失说话之心。

    杨过不知她何以忽而不悦,仍是道:“我原觉奇怪,后听无双妹子道她师父也是如此。李师伯,这是你们古墓派练功的法子么?”

    李莫愁轻轻点头,“小杨过,我且问你,我师妹……教你玉女素心剑法了?”

    杨过轻皱眉头,反问:“玉女素心剑法?便是你们古墓派克制全真剑法的剑法么?”

    李莫愁道“差不多是”,杨过便道:“自然是没有的。”

    “那你怎生会使?且与我师妹配合无间?”

    杨过愕然,辩称小龙女从未教过,李莫愁道:“玉女素心剑法实为双剑合璧之法。”

    杨过当即明了,道:“教过。我与郭伯母、武家兄弟二人还有郭芙郭大小姐给金轮法王堵住,幸得姑姑路过出手相助,教我怎生与她配合出招去打那贼秃驴。就是那时学会的。”

    “后来你们怎地住在一起了?”

    杨过笑道:“我被贼秃打伤,受伤甚重,被一位姑娘救回去养伤……”

    “是我那逆徒的同伙。”

    杨过笑笑,心道你这人偏激狠辣,我媳妇儿半点不像你,自然是逆徒了,“……遇见姑姑下山找针线,就留她一起住了。”

    李莫愁听闻二人一起住时还颇为吃味,听到此处便想起当时还有陆无双与程英二人,不知为何心中块垒稍解只是觉得小龙女随随便便就把师门秘笈教了别人,心中不忿,越想越是憋闷。

    实则玉女素心剑法繁复精巧,修习之人非得同时将全真剑法与玉女剑法烂熟于胸才能于配合之中相互补去对方招式之中的破绽,而小龙女授予杨过的法门,只是她自己凭借对剑法的熟悉而尽力配合杨过,两者差别有如云泥,可是李莫愁不知,杨过自己也不知,都将二者当做了同一物。

    杨过知此时不宜得罪这女魔头,故而只挑些她爱听的事情来说,而李莫愁爱听之事,除开去骂她的仇人,便是小龙女的事情,杨过想到此处,遂将小龙女夸到了天上去。李莫愁听了固然欢喜,可转念想到杨过心里也觉得师妹是顶顶好的,二人两情相悦,师妹心里只怕也没什么地方给她落脚,嘴角时起时落,看得杨过心惊胆战,生怕她心里不悦,一掌打死了他,夸小龙女却越发卖力。

    天色渐渐黑了,杨过便道:“李师伯,天色黑了,我们还赶路么?”

    李莫愁道:“这么大个奶娘,今日怕是赶不及了,先歇一晚,明日再说。”遂从背囊中取出绳子,两端系于树枝,凌空而卧。杨过到底是没仔细见过小龙女凌空卧绳而睡,心中暗暗称奇,道古墓派的轻功如此别致,睡梦中还练着,李莫愁那一手“乘风归去”,可说是怎么也学不会了。“乘风归去”乃是杨过自己想出来的名字,相传真武大帝托生为净乐国王子,在太和山修行成仙,于飞身崖上羽化登仙,登仙之时站在飞身崖上摇摇摆摆似欲乘风归去,可说与李莫愁站在桌沿闪避不倒类似。如今想来比这睡绳子的功夫还要浅薄一些。

    两人本来仍是互相提防,杨过防着李莫愁痛下杀手,李莫愁则防着孩子被杨过盗走,不料这女婴吃饱睡下不过两个时辰,便哭闹起来,手忙脚乱地处理便溺,连那花奶娘也被一并吵醒,摇起来给孩子喂食。

    如此折腾了一夜,第二日天不亮时杨过便外出寻找食物,以备上路,孰料久候他不回,李莫愁心中嘀咕:此人该不是首鼠两端,定不下心到底帮谁,故尔落荒而逃了吧?

    忽听外间有隐隐哭声,不知是哪路孤魂野鬼在此游荡,她初初不以为意,岂料这孤魂野鬼来回游荡,像是受了什么冤屈一般。李莫愁自小幽居古墓,更和几口棺材为伴,从未怕过鬼,但此时带着个小婴儿,怕她受阴气侵害,反倒担心那鬼魂闯过来。忽闻脚步声渐近,远远望见杨过走回来,手里提着只鸟,便道:“小杨过,你上哪去了?那边有个冤鬼哭得凄凄惨惨,好生烦人。”

    杨过一愣,正要问有什么冤鬼,便听得一阵哭泣传来,果真冤屈得紧,遂道:“李师伯,你在这里看着些孩子,我去把它赶走。”

    杨过既已离开,此地唯李莫愁一人,小小婴儿在她注视下睡得正酣,那豹子被折腾了半宿,也趴着睡得正熟,李莫愁斜斜靠在豹子身上,伸出一只手指勾住女婴露在外面的一截手掌,又无端端地想起了小龙女,自她孩提时,两人幼时少时事皆历历在目,后来的荒唐事也一一涌上心头,沿途撕扯,几要将心扯成两半。

    她过了十年快意恩仇的日子,但凡遇见不合心意之人事,都是一刀杀了、一把火烧了干净,现在却舍不得杀小龙女,也就杀不得杨过,心头这根刺是永远也除不干净的。

    古墓心法克制这情花毒卓然有效,李莫愁从腐骨蚀心的疼痛中回复过来,又伸手勾勾那小小的手,身后的豹子抖了抖耳朵,令得她深深叹息,心道若是能找个无人烦扰之处住下,养这孩儿与豹子,远离这些烦心事当是多妙。

    她发了会儿呆,才发现鬼哭声早已停了,杨过却还没回来,心里没来由一阵期待:若是那冤鬼抓了杨过替死,当是多妙一件事。

    然而当务之急乃是去瞧瞧什么形势,她想了想,便用昨天剩下的树皮在头顶树枝间织网承托。这孩子出生两天,还不会翻身,李莫愁防鸟啄她,又在她身上罩了张“网”,这才离去。

    走近之后,果听林中隐隐刀兵,远处几条黑影闪动,似在过招,旁有一人立住不动。一时不知是何形势,李莫愁便手握三支银针,潜了过去。

    半路猛听一声清啸,这距离她已能瞧清这几人动作。作啸之人手中长剑一晃,搭在来人剑上,顿将他这招带得偏了。李莫愁颇识此招,之前她找上陆无双时曾与陆无双杨过等三人过招,就已见识过。于绝情谷中见小龙女与杨过联手同使此招来探公孙止金刀黑剑的底细,方知此招高妙。她后来问过小龙女,知此剑法乃是东邪黄药师的手笔。此时映照来看,这人定是杨过无疑。

    杨过的剑更有些古怪。李莫愁仔细瞧去,见他手中物细长却并无锋面,乃是一根木棒。

    李莫愁忖道:不知这小子如此托大,又有什么诡计。

    她素不喜油嘴滑舌之人,杨过黄蓉两人便令她十分头疼。可转念一想:师妹久在山中天真烂漫,或许更觉这类人远远有趣过我……至少她会对我说些胡话,乃是没见过山下尘世之故,此事我总没说错。

    这招剑法是“玉箫剑法”中之一,名“山外清音”,其剑身上含着一股回劲,来人不知其中关键,一剑就像是刺入泥淖之中,想奋力回撤,已是中招了。

    李莫愁看过直摇头,果然杨过木棒顺势送来,连旁人的剑也一并粘住了。眼看杨过翻腕向下压落,令双剑触地,然后一脚踏住,而手中木棒轻送两下,点了两人的喉头。杨过退开三步,笑道:“两位武兄,此乃我岳母所教的功夫。乃是黄岛主他老人家所创“玉箫剑法”,两位得窥全貌,不知还有何见教没有?”

    李莫愁忖道:岳母又是个什么来头……两位武兄自是指二武兄弟,这两年轻人是武家俩少年无疑。这小子不是与师妹好着吗?师妹何时多了个便宜娘亲了?

    却听一少年男子道:“你和芙妹尚未成婚,倒一口一个岳母,知不知羞?嘴里放干净些!”

    “好好好,你师母,你师母。”

    李莫愁一愣,随即明白这“芙妹”便是郭芙。“岳母”自是黄蓉无误,当即冷笑:我说他三心两意的,最终救了郭靖性命是所图何为,原来是许了一门婚事,才换得他回心转意,那郭姑娘刁蛮任性,哪及我师妹半分可爱,你小子的眼睛瞎了不成?

    转念一想,世上唯有绝情丹才能救他性命,这小子如此狡诈,断断不会被郭靖一句话骗了,“岳母”“芙妹”云云,多半是这油滑的小子口头讨便宜无疑。

    她思虑间那三个小子便又打了起来,李莫愁便留神去看旁边始终未出手之人。此人蓬头猬须,一动不动,显见看得专注非常。李莫愁只觉眼熟,忽尔福至心灵,觉察此人正是痴恋义女何阮君的疯子武三通。

    她又是一阵冷笑。嘉兴相会时武三通痴恋何阮君,她则痴恋陆展元,也曾起过一丝半点同病相连之心。然而此人娶妻在先,抛妻在后,三心两意,负心薄幸,与陆展元类同,又使李莫愁颇为不齿。

    其实武三通还有一错,乃其乖逆伦常恋上自己义女,李莫愁自己如今也是差不多如此田地,自知理亏,是以在心里编派他时,也把这一部分隐去了。

    此时天色已是微明,杨过的武功诡计李莫愁自是知根知底,心道他明明可以速战速决,仍要拖到现在,还在师妹不知道的地方乱讨别家女儿的口头便宜,着实再懒得看下去,欲先一走了之,只是这几人占着下山要道,以她的武功,不惊动三个小子尚可,想不惊动武三通却有些难。

    既无法悄无声息,索性弄得人尽皆知,她便折回宿营之处,盖灭篝火,上树取回那婴孩。却见树梢头一坨花斑,乃是一头小花豹团在婴孩身边,她噗嗤一声笑将出来,一手抱婴,一手拎小豹,从树梢头飘落而下,可怜那小豹被提着后颈肉,不敢多动一下,只敢轻声咪叫。雌豹转了转耳朵,警觉地瞧着她,李莫愁笑吟吟地捆起两只小豹,而将婴儿缚在胸前,侧身坐在豹背上,一剑断了绳索,又一掌打在豹臀上,那母豹吃痛,向山下撒腿而去,不住想往灌木中钻欲摆脱背上负重,李莫愁仗着绝高轻功黏于豹身之上,犹如蜻蜓落在柳梢之上,但见柳梢随风,不见蜻蜓飞走。

    那母豹若是跑左,李莫愁自在它左颌下打一掌,使之转向右边,偏右亦然,倒让这猛兽不情不愿地做了她的坐骑。

    武氏父子与她有杀妻杀母之仇,见了面自无甚好事发生,三人正抱头痛哭,忽听呼噜噜地一连串吼声,三人连同杨过一并扭头,见一花斑大猫背后坐着个明艳艳的道姑,眼含春水,嘴角噙笑,衣袂在风中飘飞,端的是潇洒风流,不禁齐齐一呆。

    武三通蓦地大吼一声,飞身扑上,大声喊道:“李莫愁!省得我天涯海角寻你!”竟是不惧猛兽,拦在李莫愁正前方,右手食指倏尔伸出,正是大理段氏一阳指绝技。

    武氏兄弟听得“李莫愁”三字,更是提剑便上。其时二人双剑皆以被杨过使诈弄断,两人不以为意,红了眼要上去和李莫愁拼命。

    李莫愁冷笑两声,并不动手,只提着小豹子往上纵跃,那母豹受惊,骤然暴起,双爪向着武三通扇过去。武三通又大吼一声,右手变指为托,喝道:“起!”竟将那百余斤的豹子托得向后飞起,滚了一跟头。

    杨过惊呼一声:“师伯!莫伤了孩子!”

    武三通问道:“你怎地叫她师伯?”

    李莫愁娇笑道:“好师侄,你去断这疯老儿后路,孩子自是伤不到。”

    她本意不过是搅一搅浑水便脱身,自是想将杨过拉入战局,武三通果然上当,听得此话便道:“你二人护我身后,提防那姓杨的小子,我独个儿来对付这魔头。”

    杨过忙垂手背剑,道:“我两不相帮,但你们千万不可伤了孩子。”

    那花豹被武三通掀了个跟头,本想一走了之,然而李莫愁左手上还提了两只拴起来的小豹子,它记挂孩子,在外围不住逡巡,可惜嘴巴被绑住,撕咬之术用不成,几次扑击都扑在了武三通附近。

    武三通已无心管那畜生,一门心思攻击李莫愁,两手食指始终不离她三尺。李莫愁手中剑尖微颤,乃是玉女剑法中的“盘花易绾”,手腕微转,剑芒吞吐,武三通若是不躲,整个手掌便要给她切下来了。闪电之间,武三通手腕一沉,沉至剑锋一边,探进剑尖笼罩的范围,两指稳稳点在剑脊之上,剑身本有弹性,此时却给他寻到了至刚一点,两人硬碰硬地过了一招,各往后退了两步。李莫愁觉察此人比在嘉兴见面之时功力长进许多,彼时武三通抡着一根树干与她拼命,自是奈何不得她这般精巧的身法,被她以轻功破掉,现在这武夫倒是功力精进,舍大用小,难对付了许多。

    听武三通喝道:“好!”李莫愁不躲反笑,把左手扭动的小豹崽子举了起来,正正在武三通来路之上。武三通一愣,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危险将近,扭头只见一个斑斓的影子低头耸肩跑来,明黄的眼睛盯着他,蓦地直立扑击,他若是此时转而攻击这畜生,固然能将它立毙掌下,只怕此时李莫愁也伺机寻他致命之处,在这犹豫的当口,他忽觉剑光一闪,危急之中急忙后退一步,方才觉悟倘若刚才立刻后退,与那畜生撞在一起的就不是他自己而是李莫愁。

    可惜悔之晚矣,纵然他危急关头仍记得一躲,肩上却已见了血。

    那豹子落地,李莫愁一把揪住豹子后颈,侧身坐了上去,两只小豹扭动不已,被她以不知什么法子固定在豹子身上,瞧来又是要乘文豹而去。

    大小武两兄弟岂肯让老仇人逃跑?虽执断剑,仍英勇上前拦截。可两人既失兵器,要怎么拦一人一豹却未想过。猛听武三通叫道:“小心暗器!”

    两人一听,打了个哆嗦。李莫愁的冰魄银针天下闻名,武三通昔年中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乃是他发妻武三娘舍命吮出毒液才使他捡回一条命来,自己却因此亡故,这银针之名于大小武来说,恐惧更甚旁人。

    果真小武眼现惧意,大武却喊道:“扑上去!”自己立刻张臂扑上。

    李莫愁笑了笑,一掌拍在豹子左肩胛上,忽然飞身而起,剑尖搭在头顶树枝上,不知怎地借到了力道,又向上拔高一些,缓缓飞过二人头顶,道:“你二人也是多情种子,我本想饶你们一命,如今想要命,找你们爹爹要吧!”

    两兄弟尚不知是什么情势,只得转身猛追,李莫愁正对二人,倒着跑了几步,忽然挥手,两人不知什么巫术,仍朝前追去,不料脚下一软,两人一同向前栽倒,顺着山路滚将下去。武三通与杨过一道追来之时,李莫愁早已不见踪影,唯余山谷间回荡着一串娇笑。

    兄弟二人撑起身,仍欲继续追下去,杨过扯住两人,道:“二位还敢动?这是冰魄银针!”

    武三通忽地大哭起来,杨过顾不得他,忙除下两人鞋袜,果然见两人腿上各有一针,针孔边毒性蔓延,已然肿胀发黑,杨过想起小时候只是摸了一下针尖,若非碰见欧阳锋,定然小命不保,不由得从心底涌出一股寒气。

    武三通却道:“三娘替我吮毒而死,我苟且活了这么久,今天终叫我将小命还回去,嘿嘿,‘问你们爹爹要’,‘问你们爹爹要’,她定是这意思……定是这意思……”

    “爹?爹?”小武不知他何意,但药性猛烈,已使他昏昏沉沉,大武更陷入昏迷。

    杨过忽见他抓住小武的脚腕,低下头去便要替他吮毒,大叫:“啊哟!使不得!”

    他与武家兄弟素来不对付,武三通却是至情至性,颇令杨过欣赏。他自幼孤苦,见父子三人终于重逢,实不忍他们就此生离死别,忽地热血上涌,伸手点了武三通背后大椎穴。武三通猝不及防,摔到一边,动弹不得,两眼盯着两个爱儿,眼眶中泪水滚滚而落。

    杨过道:“使不得,武老伯,使不得。”

    他方才拦住武三通,只是一时意气,现在心中却想:再过六日,我身上的情花剧毒便发,李师伯去救龙姑姑,我再没甚可操心之事,多活少活,委实没什么分别。这位武老伯却是至性至情之人,和我心意相合,他一生不幸,罢罢罢,我舍却五日之命,让他父子团圆,以慰他老怀便了。

    他在大小武伤口上轮流吮吸了一遍毒液,便觉口中由苦转咸,自己却觉得四肢沉重,百骸之中像是荆棘鞭笞,隐隐似情花毒发作。杨过心中想到:但愿冰魄银针之毒先行发作,让我死前不至受情花之苦。

    第123章

    李莫愁计谋得逞而得以脱身,又向后看了许久,不见有人追上来,便沿着山谷向下走。

    襄阳附近是大别山脉,山峰连绵俊秀,山中一个山坳接着一个山坳。李莫愁转下山来,忽地婴儿哭闹,她心中没来由地烦躁,只得停下令婴儿吮吸豹奶,喂饱了她,又嫌豹子带在路上拖慢她速度,便把这大乳娘放进了山里去。

    那豹子毫不留恋,夹着尾巴纵身跃入林中,回头数次,似是唯恐李莫愁跟上来。

    李莫愁忽地笑了笑,世人尽皆惧她厌她,唯一肯挂念她的人却不知还有救没有。她转出山坳,当先见草地上立着一匹火红火红的马,马上骑士何人却被叶片挡住。她暗忖莫非黄蓉后悔,骑马来截我?随即想起黄蓉临盆,断无可能亲自出来,若是郭大小姐则不足为惧。再走两步,见骑士白鞋白裳,心中猛跳,也顾不得挑脚下的路,直直踩着树梢,凭着绝顶轻功自山腰上跳下来。

    两人并非约在此处见面,往常这等情况她断断是不肯现身的,现在却顾不得这许多,只想上前去瞧瞧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人。

    小龙女听到骚动,扭头见是她,纵马奔来,唤道:“师姐!”

    李莫愁大大松了口气,瞧瞧天色尚不到午时,再加上这匹汗血宝马,定能赶在她毒发之前到绝情谷,彼时假意答应裘千尺一齐对付郭靖黄蓉以换取解药,则师妹性命无虞,想到此处,她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小龙女翻身下马,见了李莫愁笑容骤起,愣了一愣,忽地朝她跑过来。李莫愁心头又跳快了一些,盼着师妹扑进她怀中。

    孰料相去不过三尺许时,一阵婴儿啼哭从两人之间横插过来,小龙女一愣,低头瞧着李莫愁胸前束着的锦被,那小婴儿伸出一只胖胖的小手,极有力气地哭了一声,像是抗议睡得不舒服。李莫愁轻轻将她解下来,系于小龙女胸前,道:“世上只她能救你,抱好了。”

    小龙女低头瞧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托着婴儿,抬眼道:“好像……好像没那么丑了。”

    李莫愁笑道:“我听说小孩儿生下来都皱巴巴的,过两天晾干就不似猴子了。你小时候也这般。”

    “当真么?我小时候也……胖成这样?”她伸出手去,勾着婴儿一只小手,那小手便握着她的手指,乌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小龙女不放,连哭也忘了。

    李莫愁温声道:“你小时候可美了呢。我怕师父偏心你,几次都想掐死你,只是见你生得美,总是无法下手。”

    小龙女闻言抬起头来,怯怯问道:“真的吗?”

    李莫愁淡淡道:“你瞧呢?”

    小龙女道:“师姐骗我的吧。”

    李莫愁忽地笑出来,道:“自是骗你的,我要是掐死了你,我岂不是要闷死在古墓里?”

    小龙女心想不错,师姐自己爱玩,师父和孙婆婆却都严肃有余,若非童年时两人相伴,师姐多半早就闷得自尽了。

    或许便是这样……或许当时早些明白师姐苦闷,多陪她玩一些,她就不会追着陆展元下山了。

    李莫愁道:“发什么愣呢?上马去。”

    小龙女点头上马,李莫愁坐在她身后,笑问道:“学会骑马了?”

    小龙女想了想,道:“不是我骑马,倒是它自己在跑,不费什么力气,比骑驴轻松许多。”

    那汗血宝马颇通人性,听到有人夸它,两蹄踏地,回头低低嘶鸣一声,小龙女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以回应它。

    李莫愁颇感惊讶:“当初教你骑驴你还觉得勉强,怎地骑马你又不怕?”

    小龙女道:“黄姐姐叫我去找小红马,我怕你们跑得远了,没想过会不会骑就跳上去了。”

    李莫愁轻轻摇头:“傻孩子。”她轻打马臀,那马立刻迈开步子,稳稳当当,真如腾云驾雾一般。

    跑不过两步,小龙女忽地拽了拽缰绳,小红马立刻止步,李莫愁奇道:“怎么了?”

    小龙女道:“师姐,杨过呢?”

    李莫愁心里一沉,暗道:你终究是记挂着这小子。

    “这小子非要与武家兄弟掺杂不清,拖拖拉拉,我便先来找你。”

    “可我总不得扔下他一人,自己先去拿解药。”

    李莫愁沉默一会儿,道:“这马坐不得三人,如此说来,你是叫我下去了?”

    这于她来说,已算是很严厉的指责,只是语气颇显轻快。

    李莫愁的仇家都知她越是生气,嘴上就越是轻描淡写,笑语盈盈,甚至一句重话都不会说,待到将对方绕入套中,才忽然翻脸,一击必杀。

    她心里早已生了杀气,后悔方才没趁乱除了杨过这小子。若是别人胆敢如此过河拆桥,早已被她毙于掌下,可怀里这人的性命是她这月余来日思夜想也要保住的,她一时愤怒,一时懊恼,到最后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她说罢就从马背上跃下。小龙女不知所措,也立刻跟了下来,在李莫愁背后道:“师姐,我不是……杨过与我都需一颗丹药解毒,我若现在扔下他,岂非不义?”

    李莫愁仍觉意难平,厉声道:“你还有那个闲情逸致耽误时间吗?他若宝贝自己的性命,自会跟上来,他若自己都不在乎,你还闲操心个什么劲儿?”

    树上几只鸟儿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小龙女似被她吓住,唯有怀中婴儿似不受影响,睡得十分香甜。

    李莫愁冷冷地眯起眼睛,走近她身边道:“你直到现在都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龙女倒是从最初的惊惶之中回复过来,眼底现如今又是一片清明,定定看着李莫愁,朱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极重要的话。

    李莫愁没来由地一阵惊慌,忙伸出手去按在小龙女嘴上,“你住口!”

    说罢觉得自己失态,收回手来,一拂衣摆,道:“哼,我李莫愁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得。你不想活命,我却偏要你活着!你上马去。”

    小龙女却站着没动,师姐妹二人相互对视,竟是谁也不让谁。李莫愁皱眉盯着她,这小孩儿却半分不知害怕似地。李莫愁心中一阵泄气:往常那些人都怕我,也不过是怕死在我赤炼神掌之下,可我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两人凝立半晌,李莫愁正要说两句软话哄得她先行上马时,忽见小龙女吐出一口气,两肩松了下来,低头道:“我听师姐的便是,师姐莫生气了。”

    她回头翻身上马,李莫愁反倒觉得手足无措,想说两句无关的话缓和气氛,忽地又听到一阵飞鸟拍翅的声音。

    她此时警觉起来,一跃而上马,坐在小龙女身后,沉声道:“恐有旁人。”说罢一掌打在马臀上,小红马迈开四蹄朝山谷另一端奔去。

    说话间路口已遥遥闪出几个人,一支冷箭迎面飞来,李莫愁立刻按住小龙女的肩膀,令她低下头去,自己拔剑去格,红马只往旁边挪了一步,冷箭在李莫愁身旁丈许处陨落。然而接着数道流矢飞来,寒芒闪闪,颇似天上星辰,李莫愁舞剑击落。红马脚程甚快,几起几落已到了伏兵前面。李莫愁本欲下马冲杀,可一来骑术不精,二来红马迅捷,不知下马之后还有没有机会上来,故而犹豫了一瞬。

    当此时异变陡生,羊肠小道上忽地凭空多出一道绊马索,李莫愁惊呼一声,一阵慌乱之后才想着去拉缰绳,自是晚了。幸而小红马一生不知经历大小战役几何,不等人命令,自己已腾空而起,像被看不见的手托着,不但一气飞过绊马索,更连伏兵也一并越过了。

    李莫愁喜道:“好马儿!”她转头去看,伏兵转眼已被甩到了身后,几乎看不见了。

    忽听清音唿哨,红马抖了抖耳朵,忽地站定,李莫愁连声催促,小红马只是在原地打转,并不前进。李莫愁怒而拔剑,红马忽地人立而起,将她和小龙女都摔了下来。

    两人落地站定,稍有狼狈,李莫愁持剑站在小龙女身后,低声道:“瞧来是郭家派人来了,我倒看看黄蓉怎么与我交待。待会儿我把喊得动这马的人杀了,你骑着它快快去换解药。”

    小龙女低声唤道:“师姐……”

    李莫愁蓦地忆起小龙女曾让她发誓不再滥杀无辜,随即冷笑道:“我不杀他们,难道等着他们杀我么?”

    小龙女摇摇头,瞧着前方依次从林中走出来的人,道:“我不走。”

    李莫愁冷笑不语,心道: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走。

    随即朗声道:“来者何人,何必偷偷摸摸,快快报上姓名。”

    第124章

    一红衣少女排众而出,双掌相击,小红马欢叫一声,朝着她跑过去,头伸到她旁边磨蹭,状甚亲密。李莫愁微微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是郭大小姐。却不知郭大小姐也有这等面子,号令群雄来抓我,真有乃父之风。”

    郭芙道:“我不与你聒噪,冤有头债有主,各位英雄请吧!”

    她一扬手,旁人立刻上前,将她淹没。她跨上马,在马耳旁说了两句话,清咤一声,往山中骑去。

    李莫愁皱起眉头来,道:“奇了,她竟不是循着这孩子来的吗?”

    她本以为郭芙乃是黄蓉派来寻回妹妹,还在心中暗自嘲笑黄蓉病急乱投医,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女儿也派出来,此时看来,黄蓉应不知她出来之事,郭芙又像是只想找马,对他们三人为了孩子与金轮法王恶战出逃一事像是全不知情,竟连小龙女抱着个襁褓也视而不见。这郭大小姐上次乱跑就被金轮法王抓去做人质,不想仍不接受教训,幸而金轮法王已中了银针之毒,才叫这位大小姐侥幸一回。

    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胖有瘦,身上衣服也各式各样,既不是一个帮派的,也不是来自同一地方,粗粗一数竟有数十人,东一簇,西一簇,将她围了起来。不但如此,外围似乎还有人大动土木,李莫愁皱起眉头刚要喊话,对面已有心急之人道:“李莫愁!你杀我雷兄一家二十一口,今日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此言一出,倒令李莫愁松了口气,这些人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多半就不会太注意小龙女。她一生身经大小百战,最擅浑水摸鱼,此时细细审视,果然觉得在场之人大多眼熟,不知是谁纠集了她一帮仇人对手,竟在这节骨眼上给她添乱。

    她不怒反笑,还剑入鞘,拢了拢鬓边散发拨到耳后,双手拢在袖中,温声道:“薛帮主,好久不见,竟劳您大驾找了这许多人来寻我晦气。今日我倒想问个明白,不知李某哪里走了行踪,以致各位英雄好汉都知道了?”说罢冷冷四下环顾。

    被她瞧到的人都低下头去,无人敢与她对视,更有人往后缩,免得被李莫愁迁怒,那是当场便要送命的。

    那被她点名之人颇有鹰视狼顾之相,低头抬眼,阴森森地盯着她,道:“薛某不敢居功,谁让那边那小妹子偏生要骑着郭大侠的马来?咱们猜着她要来找你,便请郭大小姐辩马识踪,果然找到你了。”

    李莫愁笑道:“原是请人送你来寻死,好胆量,好胆量!”

    这姓薛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姓李的,你莫瞧不起人,便是你有两个人,咱们也照样杀你,一两个人你打得过,一两百人你也打得过么?你今日插翅难飞,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李莫愁眼角微弯,笑得极是好看,小龙女握剑在手,却盯着她不愿意挪开。

    人群略有骚动,又有一人排开众人走出来,来人持一柄弯刀,年岁不大,前面押着一人,穿着杏黄道袍,眉目清秀,即使给人五花大绑,仍是一脸傲然之色。

    “凌波?”

    洪凌波道:“师父,徒儿无能,给人制住了。”

    李莫愁眉角一抬,冷声道:“既然如此无能,怎有脸面再和我讲话?”说罢看向陆无双,眉宇间颇为不屑,“你这般无能逆徒,也只有混在一群杂碎里,才胆敢向我叫嚣啊。你绑了你师姐,真是好人品啊。”

    陆无双道:“李莫愁,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没甚好说的。你若是肯投降,我还能替你向各位英雄求情,给你一个痛快。不然么……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莫愁笑道:“我若是不肯投降呢?你就杀了你师姐向我叫阵么?你且问问她,用她的性命能威胁我什么?”

    陆无双自是知道对李莫愁来说,她自己的性命最为重要,捉洪凌波来当人质,一面是因为探知洪凌波要往北去和李莫愁汇合,捉了她才能得知李莫愁下落;另一面是因为手有人质,被她纠集起来的这帮江湖豪杰便信他们多了一张筹码。因此这话一出口,陆无双沉默了下来。

    洪凌波见了李莫愁与小龙女在一起,心中更不在意这群乌合之众。心道:师父一人收拾你们,或许有些困难,可师叔也在,以她二人身手,来五百个人也不在话下。

    可在场之人谁人不知洪凌波是李莫愁手下最得宠之人,这么一个得意弟子,但凡稍剩一丝恻隐之心者,见她落在敌手,或多或少都该有些动容。孰料她说舍就舍,说话间竟无半点怜悯之色。众人动容,大骂李莫愁铁石心肠,禽兽不如。

    李莫愁毫不在意,道:“你们若是来说废话的,恕我不奉陪了!”她一手拔剑,以极高轻身功夫上前。陆无双大惊失色,忙扯过洪凌波挡在自己身前,向后退到巨石背后。谁知刀兵相击之声从旁边传来,李莫愁的目标不是她陆无双,而是方才那薛帮主。

    这姓薛的使两根铁鞭,今日见李莫愁不带拂尘只带铁剑,颇觉胸有成竹。盖因铁鞭长重,铁剑只消碰上一下即便弯折无用,以往李莫愁使拂尘时还能对他有所威胁,现如今换了兵器,实在不足为惧,听见剑鞭相交,他更是大喜过望,知她失了兵器正是最弱之时,立刻两手一同推出,鞭尖指向她心口,立时能叫她心脉断绝。

    谁料铁鞭穿过李莫愁,他手上却无丝毫回感,正觉奇怪,肋下忽然一凉,后背随即剧痛,止不住地向前扑去。幸而他手下不顾生死,一把抱住他,也一并退到了巨石之后。

    李莫愁恐小龙女那边出事,扭头一望,忽然发觉周围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古怪得紧,恐其中有诈,退回了小龙女身边。

    小龙女道:“师姐,我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

    “我上次从客栈离开,走到这附近时,正碰见黄姐姐在这里和金轮法王打起来,这是她布下的阵法,十分古怪。”

    “能困住金轮法王?”

    小龙女点点头。

    李莫愁心中便觉有些难办,忖道:黄药师那小弟子在门口随便布个土阵我便不得其门,这回只见无双不见她人,多半方才那一番口舌之战,乃是为了拖住我,好争取时间叫她修复此阵。倘使困在这里,可怎生出去?想到此处,不禁呢喃出声:“怎生出去是好?”

    小龙女道:“其中变化,黄姐姐曾说了些毛皮给我。巨石上方乃是其弱点,不得不让我和杨过去守。”

    李莫愁心念一动,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小龙女点点头,切切看着她,心觉终于可派上一点点用场。李莫愁正要开口,忽听陆无双道:“李莫愁,你这回不惜乔装改扮,却逃不过我,可知为什么吗?”

    李莫愁见她站在巨石顶端,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边盘算闯阵,一边道:“你有什么话就一并讲出来吧,等会儿可就没开口的机会了。”

    陆无双心中着实恐惧,此时仍只得硬着头皮说:“自是师叔带我们来的!”

    第125章

    自从她下定决心在襄阳城中召集李莫愁的仇人,欲在襄阳附近截杀她之后,就一直苦思计策。受黄蓉困金轮法王启发,程英觉得欲杀李莫愁,谁也不是她的对手,再加上众英雄豪杰始终一盘散沙,不保大家活命,则无法保证众人齐心协力,故而定下计策,先由人吸引她的注意力,自己带人布阵将她暂时困住,只要阵法初成,就能再拖延一些时间。待到外围阵法完成,即便不能杀了李莫愁,困也困死她了。

    而欲行此计,程英一人便显吃力,桃花岛绝学她不便传给外人,常人没个三年五载又不能得其法,若能找到看懂奇门遁甲的人则可事倍功半,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郭芙与武家兄弟二人。谁知找上郭芙时她支支吾吾,再三盘问之下才知二武兄弟阋墙,跑去城外决一死战,原因却含糊带过。程英思及当日二武对她的态度,便知争端是因她而起,当下也不追问,反而跟郭芙说有一法可让二人放下争端,郭芙恐郭靖责怪,便想趁爹妈无暇注意她时解决此事,两方一拍即合。

    正欲出城时三人见到了小龙女,陆无双看小龙女对洪凌波的态度便知这三人多半一伙,其后终于从洪凌波口中套出话来,一面由郭芙带人跟踪红马踪迹,一面由程英等人寻找二武。谁知两边走着走着汇到一起,程英见小龙女一人踟蹰不前,又发现这里正在当日与黄蓉杨过等人鏖战金轮法王之处,当即决定将人引来此地,凭借黄蓉所布巨石阵法,不仅威力大增,也更有把握拖延到郭芙寻二武来助阵。那红马听郭芙调遣,程英有十分把握令二人入瓠,再由郭芙将马叫走,如此一来李莫愁便插翅难飞。

    李莫愁眼睛半眯,寒芒朝她射来,笑问:“此话当真?”

    陆无双的冷汗霎时间冒了出来。这话本不是她自己要讲,乃是程英离开之前特地嘱托她必讲之语。李莫愁武功再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可若小龙女从旁帮忙,他们便要战两大高手,说不定二人神通广大,终究能逃出生天,因此务需分化二人,各个击破。程英始终认为小龙女心思单纯,多半是受李莫愁蛊惑,而李莫愁生性多疑,听了此话就算不当场翻脸,心里也会生了嫌隙,届时再叫小龙女看清李莫愁的真面目,这计就算成了。

    陆无双牢牢记着程英的嘱托,勉力在李莫愁的直视下抬起头来,道:“不错!你可问问师叔,咱们是不是在城门处碰的头?”她这话问得十分巧妙,“碰头”二字显得两方像是约好一般,而小龙女从不说谎,就算有话要说,也必然是点头之后再说。

    李莫愁果然扭过头去,看着小龙女问道:“师妹,她说的对么?”

    小龙女自是点头。

    李莫愁扑哧一笑。忽听清清脆脆一声响,小龙女半边脸颊上浮起五个指印,她慢慢抬起手来,抚着脸颊,秀眉微蹙,抬眼愣愣看着李莫愁。

    李莫愁冷笑道:“贼贱人!养不熟的小畜生!”

    洪凌波脸色瞬间变了,高声道:“师父!你怎可听师妹胡言乱语!切不可失了师叔——”

    陆无双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就离间成功,吓得呆了一呆,这才叫洪凌波完整说了句话出来,知此时最为关键,急忙捂了她的嘴。洪凌波拼命挣扎,几乎挣脱出来,陆无双无法,两指捏在她颈后哑门穴,叫她无法出声。

    “师姐,为何要……”

    李莫愁已是疾言厉色,“你住口!这一路上我是如何对你的?你却串通了外人来害我?”

    “师姐我没有……”

    “你没有?我且问你,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人是不是因你而来?若非你这蠢货做了人家的饵,我会叫这群贼子围住?我念你有恩于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你却三番五次地给我惹麻烦。”

    她见小龙女咬着嘴唇,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本江湖逍遥客,只因答应你了许多条件,累得自己半点也不快乐,如今我受够了,你快快滚远些,否则我连你一并杀了!”

    江湖群豪本已尊程英号令,躲入阵中,准备迎接李莫愁第一次进攻,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她竟与同伙争吵起来,纷纷探出头来瞧热闹。有人疑心是李莫愁玩的诡计,有人却不以为然,与旁人道:“李莫愁生性多疑,这时候倒行逆施,自毁长城,正是她自取灭亡,咱们高兴还来不及。”

    洪凌波知小龙女一走,李莫愁再无胜算,几番欲挣扎跑出去,都被陆无双按住,最后干脆点了她的穴道。她心中正估摸李莫愁这番做派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忽地程英在背后推她一把,低声道:“表妹,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你师叔过来!”

    陆无双结结巴巴道:“我……我同她说什么?若是这两人作戏可又如何?”

    程英急道:“龙姑娘岂会作戏?”她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如今见陆无双一副愣愣的样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叹气,走到陆无双前面,朗声道:“龙姑娘,这女魔头待人岂有真心?你快快回来罢!”

    这时,一旁处理伤口的薛掌门问道:“程姑娘,那仙女一般的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程英扭头笑笑,道:“是在下一个重要的朋友。”

    陆无双道:“那是我师叔,武功虽高,人却单纯地紧,现在和李莫愁同路乃是受了她花言巧语的哄骗,等我表姐说服了她,自去了李莫愁一半实力。薛掌门,你可别伤着她!”

    那薛掌门哼笑一声,道:“她不来打我,我打她做甚?”

    陆无双冒出个头来,瞧见李莫愁正冲小龙女说道:“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你是不是给我惹下了许多祸事?我凭什么要替你担待这许多?”

    小龙女本就拙于言辞,此时给李莫愁一顿抢白,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一双手捏得发白,连带着出鞘的淑女剑那一段剑尖也跟着微微颤抖。

    第2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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