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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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雕侠侣]冷峻师妹俏师姐 作者:黄连苦寒

    第22节

    李莫愁喝道:“你还不快滚,休怪我不留情面!”说罢忽地朝小龙女攻出一剑,这一招不是玉女剑法,也不是古墓剑法,甚至不是剑法,而是一招“木兰回射”。

    小龙女见得惯了,随手挡下,低呼道:“师姐!”

    李莫愁不应,又一式“红线盗盒”,她手中若是无剑,这一拳便要自上而下击在胸腹之间,可手上拿着剑,指的却是下盘,小龙女退后一步躲开。李莫愁跟着又一招“月下独酌”,仍是削她脚踝。

    顷刻间两人翻翻滚滚已换了十多招,李莫愁招招取她下盘,逼得她连连后退。两人武功相差不远,若是换做别的武功相当的对手,李莫愁断无可能一口气将人逼退十余步,可二人幼时相互拆招无数次,小龙女此时心头又一片混乱,脑中空空荡荡,李莫愁喂什么招,她就接什么招,忽地脚下一晃,进了石阵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前因后果都埋在小剧场里面惹。但是我觉得大家应该不会多想小剧场吧所以还是拿到正文来叨咕两句。

    不觉得陆无双变得很聪慧了吗?

    第126章

    李莫愁进阵,自然而然触动阵法,每走一步都有人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攻来。程英不敢怠慢,赶到附近指挥战斗。群豪事先演练多次,听她号令如臂使指。只小龙女一人因李莫愁对她态度大变而魂不守舍,只因听到程英下令,人又身在这战斗过许久的石阵之中,身体自然而然生出反应,混在其中,犹如水滴入海。她身如鬼魅,更比旁人熟悉阵法,不要说江湖群豪摸不到她半片裙角,李莫愁寻她也甚难,即便偶尔听到她深深叹息,可不论左转右转,都看不到她人影,倒是撞见几个有心偷袭她的人,都给她一剑穿透了肩膀。李莫愁咬咬牙根,跃上附近一块巨石,隐隐见到一人白衣白裳,混在人群当中,旁人有时与她照面,也是看两眼就走。

    忽听暗器破空之声,竟似早已有人盯着这些高处,只要李莫愁自己站上去,就有暗器从四面八方袭来。李莫愁手无拂尘,对付这些细小东西不免吃力,当即跳下来,谁知方才本来有条退路在背后,现在却被石块封死了。她心里不免一惊,重又跃上巨石,又立刻朝着旁边跃去,哪知听见一声大喊,有人斜刺里不管不顾地扑来,眼见便要在空中与她抱在一处。这等泼皮无赖的打法竟是豁出了性命不要。李莫愁生性爱洁,尤其讨厌别人近身,当即冷哼一声,左手平平伸出,剑鞘向外一送,点中此人百汇,右足轻抬,已踩了这人尸体,往更高的地方跳起,又听嗤嗤几声破风暗器袭来,李莫愁团身避过,将将要落地时,脚下忽地伸出几柄关刀长枪,时间位置都拿捏得十分歹毒,她不得已伸剑借力,弹向偏处,这次再无机关,总算是躲过了这一连串的截杀。

    李莫愁得一口喘息,心道:这桃花岛的邪门歪道当真厉害。

    这奇门遁甲阵若是无人推动,只消爬上一块大石,便能窥得全貌,断是困不住人的。这些江湖群豪人数虽众,亦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角色,李莫愁仇家众多,不知组织了多少次围剿她的行动,每一次她都能凭借轻功全身而逃。程英和陆无双两个小丫头更要靠她手下留情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不料三者联合起来竟有至大威力,李莫愁纵然有所预感,仍颇感棘手。

    要破这阵法,说来不难,金轮法王困于此处之时,若非自恃智慧通达,非要动脑筋破一破这阵法以至于拖延到小龙女来援,而是开始时便从石上强行攻破,以黄蓉当时带着四个小孩儿家的实力,断断无法与他抢高点。而李莫愁此时欲破此阵,只需多小心一些,将人依次诱出击杀,人数越少,阵法就越是难以推动,变化就越少,能阻拦她走空中的人就越少。

    思及此处,她又随便选了一个路口走下去。这里人倒是少些,忽地头上微有风掠过,她矮身横移半丈,逆光望去,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待李莫愁要还击,那两人又不见了。

    此时周围一点动静也无,只远处传来阵阵呼喝,隐隐夹杂着脚步之声。忽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

    那只手握住她手腕的一瞬,李莫愁已知是小龙女,遂叹了口气,道:“你怎地还不走?”

    “师姐,我……我不是故意害你。”

    李莫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冷笑一声,道:“故意害我,我当能有所防备,无意害我,才是真的害死我!我已对你手下留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师姐!”

    “你自己都活不了了,还管我的闲事?”

    李莫愁一掌将她推向一边,后撤半步,肘尖指后,刚巧撞上来人胸口,登时将人撞得吐血晕倒,生死不知。她扭身大步向前,身后嗤嗤数声,纵横几柄剑交叉而过,若是她慢上半步,只怕就要前前后后被刺几个对穿。再向前走一步,眼前豁然敞亮,原来此处乃是巨石阵中心的位置。

    此处较为开敞,阵中人武功弱的不敢上来,李莫愁在此喘息一阵,又欲入阵再杀几人。

    她正要往阵中去,忽听一人大喝:“李莫愁,拿命来!”

    李莫愁颇感无聊,今日和人打照面,对方往往开口便是这句,简直听得人耳朵起茧子,不想来人有三,两小一大,正是武三通父子,武器已换了新的。李莫愁接了武修文一剑,道:“你二人还活着。”仿着小龙女的模样使了一式“山外清音”,小武的剑果然带偏,横挡在哥哥面前。

    “这老头也活着。”李莫愁斜跨一步,倒转剑柄去砸武三通臂上“曲池穴”,武三通立刻收手,改出左手,李莫愁横剑削他手腕,武三通便不得不从外将手收回腰际,便是这么片刻的破绽,已被李莫愁寻准了时机,左掌竟是跟着他右手收回之势递到他胸前。

    李莫愁赤炼神掌的功夫独步江湖,给打中一下非同小可,轻则中毒,重则内伤混毒,伤入脏腑,武三通若知其厉害,定要向后退缩,如此便有绵绵后着等着他,谁知这老头竟不图闪避,倏尔出手,点向李莫愁腰间。

    武三通硬吃李莫愁一掌,噔噔噔连退五步,撞上石头才止,他面若金纸,嘴角溢出一丝污血。李莫愁亦退了两步,笑道:“你们都活着,杨过那小子想必死了?”

    武敦儒道:“哼,杨兄弟活得好好的,你这冰魄银针不过尔尔,只怕连只蚂蚁都毒不死!”

    李莫愁面带讥笑:“冰魄银针要是有假,你们报个甚母仇?直接找你爹报仇便是。”

    “你!”

    小武上去扶武三通。武三通一把把他推出来,嘶声叫道:“贼婆娘中了我一指,你们还浪费什么时间!”

    这两兄弟才醒悟过来,方才李莫愁出言讥笑,不过是拖延时间来冲穴道,两厢一岔,可给了她一线喘息。两人有了共同目标,一左一右,心意相通,都是右手越女剑法,左手摆出一阳指的架势。李莫愁给武三通在腰间狠狠一点,半边身子酸麻,几乎不能动弹。

    杨过确乎未死,冰魄银针之毒中毒时令人全身酸软无力,他将毒液吸出后,猛毒攻心,忽然昏了过去。大小武中毒得解,调息片刻,便能起身,两人解了武三通穴道,便见老父扑将过去,抱住杨过大哭,边哭边骂他兄弟两人,两人不知怎么劝,只得讪讪在此挨骂。

    忽闻唏律律的战马嘶鸣之声,两人都抬起头来,只见一朵红云片刻便至,两人脸上齐齐一红,想起自己曾立誓言,拔腿欲走,便听武三通与郭芙齐声喝道:“站住!”

    两人勉强站定,都低下头来,武三通正欲询问,却见郭芙神色急切,朝他草草拱手。他心中略略不满,心道:纵使你父亲名满天下,可你一个小辈见了长辈,礼数如此不周,真不知这两个小子看上她什么地方了。

    二武一齐叫道:“芙妹……”

    郭芙哼道:“你们两个还记着我?就因你二人不知轻重,金轮法王昨日攻城,爹爹妈妈奈何他不得,那老和尚在襄阳城里纵横跋扈,拿那破铜烂铁轮子在我脸上比划,说要划花我的脸呢……你二人倒好!躲到这里来!”

    她明明是来搬救兵,可瞧见平素宠爱自己的两个哥哥一般的人物,却不禁将这两天来的委屈都说了出来,越说自己越是伤心,到最后险些哭了出来。

    二武都欲质问她何时与杨过订亲,但见她眼圈发红,哪还忍心使她困然,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大武递手帕,小武口中不住地哄她。

    武三通在旁吹胡瞪眼,暗道:这两个没出息的小子,方才信誓旦旦再不理会这女人,可女儿家站在面前,发过的誓又都统统抛在脑后了,杨兄弟啊杨兄弟,你可白白为两个逆子牺牲了性命,只好待到老夫手刃仇人,自刎向你谢罪了。

    郭芙给人哄了一会儿,心情大好,抹干净了眼泪,道:“你们两个这么打起来,回去还不给爹爹揍个半死?”

    小武道:“咱们哥俩永不回去啦……师父也揍不着我们两个,芙妹你放心吧,我们……”

    郭芙道:“你二人说什么蠢话?你们这么一跑,爹爹揍不着你们,难道你们要他揍死我么?口口声声对我好,你们两个却打着借刀杀人的算盘……”她嘴巴一撇,竟似又要哭起来。

    二武又忙说好话,郭芙止住哭声,续道:“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凡事以大局为重,现下你二人最重要的事情,一是辅佐爹爹镇守襄阳,第二么……自然是找到李莫愁那女魔头,替武伯母报仇,对不对?”

    武家兄弟一听,自然垂头丧气,大武道:“李莫愁……我们两兄弟没本事,打不过人家,还累得,累得你……你……”

    他指了指杨过,本想说“你未婚夫君”,终究是梗在喉中,说不出口。

    郭芙打断他,道:“他们已在附近困住了李莫愁,就在咱们当初对付金轮法王的地方!你说,你们两个是再也不见我,从此滚得远远地,还是咱们三个联手,在奇门遁甲阵里手刃仇人?”

    “他们?他们又是什么人?”

    郭芙得意洋洋,道:“李莫愁的仇人!”于是将如何遇到程英,如何召集各路英雄的事情略略与他二人讲了。

    二武啧啧称奇,想不到郭芙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于是喜道:“芙妹,李莫愁人在何处?只怕去晚了,她就死在别人手上了。”

    武三通隐在阴影之中,瞧这两个见色忘义的儿子见了郭芙便不管杨过死活,重重哼了一声,倒引起了郭芙的注意,及她看清武三通怀中乃是杨过,惊叫道:“怎地、怎地杨过在这?他不是在襄阳吗?他怎么了?”

    郭芙虽然鲁莽,倒是不傻,杨过与金轮法王周旋,使得她与爹妈二人脱险,倘使杨过死在荒郊野岭,又给爹妈知道,定然是要责难她的,而她到荒郊野岭这事,又事关隐瞒二武决斗一事,是定然要给爹妈知道的。她慌了神,又附了一句:“他不能有事!九花玉露丸,你们两个带着吗?”

    二武没问出口的话只怕是已有答案,从前郭芙对杨过甚是不屑,现如今成了“他不能有事”,两人只觉不需再问,一道神色黯然起来,都说没带。郭芙只得掏出自己备的药来,递给武三通,瞧着他喂杨过吃下去。

    武修文与哥哥交换了个眼神,碰碰他的手臂,武敦儒便道:“芙妹,咱们出发吧。”

    第127章

    郭芙道:“不忙,你二人先答应我,不可再斗了!”

    小武还待再说,大武踢了他一脚,指指武三通,两人这才点头。回头看武三通时,还有些不敢,武三通哼了一声,一人抱起杨过,大步走在前面。郭芙怕武三通抱着个人拖后腿,更把马让给他,叫二武看在眼中,心里更不是滋味。

    走不多时便见巨石嶙峋,其中人头攒动,真有一种行军打仗的阵势。望去果见一人黑衣道髻,纵跃而起,随即受到多方进攻。

    三人跟着郭芙走进阵中。因阵眼随着阵法变动,三人费了些功夫才找到程英与陆无双二人,两人趴在石头上,见了郭芙略有喜色,道:“郭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不错!我还带了帮手来!”当下又介绍了武三通。

    两女见武三通怀里抱了个人,不禁多看了一眼,发现竟是杨过,齐声惊呼。

    “杨大哥!他怎么了?”

    武三通道:“杨兄弟为了救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中了冰魄银针的毒……这个……这个”

    程英听后急急掏出九花玉露丸给杨过服下,药不对症,她也只是盼着能有点作用。陆无双焦急地盯着杨过,两人一时之间都忘了还在阵中心的李莫愁。郭芙顿足道:“方才喂过了,这小子有事吗?可别要死了!”

    程英摸了杨过的脉门,皱眉道:“这脉象好怪,我看不明白……”

    杨过忽地一颤,叫道:“师父……!师父!别要丢下过儿……”

    二武盯着郭芙,只见她大大松了口气,道:“这臭小子最好别死……”

    杨过忽地伸手虚虚一抓,又道:“姑姑,姑姑你不能死……”

    程英一惊,才想起李莫愁尚在阵中激战,却只闻群豪呼喝互通有无,不见刀兵之声,伸头看见李莫愁站在阵中心,竟是一时不打算出来,便对余人道:“李莫愁不出来,只怕她有本事看穿咱们的阵法,需将她拖入阵中不可。”

    郭芙嗤笑道:“旁人想摸到奇门遁甲的门道,只怕没有三年五载的不行,李莫愁一时之间就能看破么?也太小瞧咱们桃花岛了!”

    此言一出,武家兄弟也忍不住附和点头。武三通嘿然笑道:“可别小瞧天下英雄!”

    郭芙与武氏兄弟自幼在桃花岛学艺,这奇门遁甲阵虽在桃花岛无处不有,但其中道理艰深难懂,非穷尽数十年之功而难以办到,她们三人资质平平,又不愿下苦功钻研,还当旁人都像他们一样。

    程英瞟了她一眼,续道:“咱们想对她造成威胁,不在阵中可不成事。”

    郭芙又道:“这里没吃没喝,咱们困也困死她了!”

    陆无双讥笑道:“咱们大小姐可不知道这么一群人一天要吃多少东西!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去找?”

    程英一扯陆无双,“表妹,少说两句。”

    陆无双还待反驳,程英又道:“别吵着杨大哥。”陆无双这才住口,别过脸不看郭芙。

    武三通唯恐两个儿子与郭芙同处一处又故态萌发,于是主动请战,道:“我父子三人去将她驱入阵中!”

    程英求之不得,自然应允,遂令郭芙驱动东边阵法,自己驱动西边阵法,而令陆无双呆在原地照顾昏迷的杨过。余人各自散去,只留下陆无双与昏迷中的杨过。她一会抬头瞧瞧远处的李莫愁,一会又俯身替杨过擦汗,低声道:“傻蛋啊傻蛋,李莫愁与你全不相干,你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趟这浑水,还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城中金轮法王与李莫愁等人争抢婴儿,追追打打到了此处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只当是他出于义气,而助自己报仇,才先行遇上李莫愁,怎料得到杨过的经历远比她猜测得复杂。

    不久杨过悠悠转醒,醒来立刻叫道:“武老伯?!”

    陆无双立刻握住他的手,道:“武老伯没事,正与李莫愁激斗。”

    “媳妇儿?你怎在此处?这是哪?咱们还在林子里吗?孩子呢?”他连珠价地发问,问题又是颠三倒四,陆无双扑哧一笑,道:“你中毒了,郭芙郭姑娘找到你们,是武老伯把你抱来这里的,想来离你受伤的地方不远。表姐说你们曾在这里一起对付过金轮法王是吗?现在咱们把李莫愁那魔头困在这里啦……傻蛋你瞧,我一个人找来这许多帮手,厉害不厉害?”

    “厉害厉害……几日不见,媳妇儿越见长进,半点不像傻蛋的傻媳妇儿了。”

    杨过嘴上应付着,心下确实一片冰凉:大小武见过郭芙,只怕立刻便拆穿了我的谎话,杨过啊杨过,你一番苦心,只怕老天爷半点也看不上眼,叫你死得一文不值……

    陆无双笑道:“傻媳妇再长进,哪及得上傻蛋诡计多端?你刚才说孩子,什么孩子?”

    杨过反问道:“你见过姑姑了吗?”

    陆无双脸色微黯,道:“师叔也被困阵中,我已叫大家不要主动攻击她了,她若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你别担心。咦,她好像是抱着什么的,那是你说的孩子吗?是谁的孩儿?”

    杨过勉强起身,问道:“说来话长。姑姑她不帮她师姐吗?”

    陆无双冷笑一声:“师叔本给她蛊惑,要来助她。表姐就怕如此,便教我挑拨离间之法。我本以为李莫愁不至于这样就中计。谁知她这人猜忌之心太重,竟然当众辱骂师叔,还扇了她一巴掌,叫她滚蛋。哼哼……”她见杨过神情不对,又问:“傻蛋怎地,是李莫愁有什么我想不到的恶毒诡计吗?”

    杨过呆呆点头,又急忙摇头,随即深深长叹,挣扎着要起身。陆无双一把拉住她,关切地说:“你……你还中着毒,千万不能动手!”

    杨过笑笑,温言对她道:“我自知自己打不了架,我去与姑姑说两句话,叫她不要再助纣为虐,不会有事的。”

    第128章

    二武听了武三通之言,持剑而上,一人攻左,一人攻右,实是使出了平生最得意的招式。

    而李莫愁右半边身子还麻着,单脚纵跃向后,右腿在地上轻轻一点,勉强滑开一段,堪堪躲过两人之击,再要向后半分,可没了办法,她左手捏了一根冰魄银针,已打算兵行险招,从二人中间硬挤出一条通路来,待缓过这一时半刻,行动也可恢复。

    忽有一柄剑斜斜伸出,使的乃是一招“山外清音”,与杨过拆二人招数如出一辙,带歪了武修文的剑去撞武敦儒的剑,再给人翻腕一压,又一齐指向了地面。

    两人长剑被制,又一齐出左手一阳指,来人退后一步,伸手将将抵住武三通一招。武三通使出擒拿手,忽地大叫一声,后退两步瞧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针。

    擒拿原是她的弱项,因此并不与武三通拼招式,直用银针拍入他合谷穴内,令他指力酸软。谁知武三通屡中冰魄银针,早已是惊弓之鸟,明明有左手不用,反倒失了先机,让小龙女拦在了李莫愁身前。

    见武三通掐着自己的手腕,二武首先看到他手上反射的银光,两人慌乱之下带着他隐入阵中。阵中心的空地里一时间又只剩她们两个。

    小龙女脸上还红着一块,抬起左手轻轻摇了摇身前束着的孩子,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婴儿似在熟睡,对周围杀气毫无知觉。

    李莫愁寒着脸道:“不是叫你滚远些吗?想让我连你一起杀了不成?”

    “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了?”

    三年前李莫愁只身闯入古墓时就听过这句话,三年之后这师妹还是油盐不进,叫人好生气恼,她恨得跺了跺脚,出手便是全真派的绝招“一气化三清”,小龙女连挡三下,惊觉李莫愁又要故技重施将她赶回去,一式“萧史乘龙”反指向她眉心,李莫愁使“混元式”,以剑做拂尘,将她这招拉得偏了,左手偏夹杂一招“红拂夜盗”,指向她脐下关元穴。她以手相格,李莫愁竟又翻腕一式“月下独酌”指向她嘴唇,她这才醒悟,李莫愁所用正是他们相斗公孙止时裘千尺所授的无法之法,以此法来骗出她的破绽。

    她仰身避过,却已是晚了,李莫愁勾住她的腰带,顺势将她甩了出去,她在空中欲借巨石之力跃回来,却见李莫愁一甩手,三枚银针反着细细的日光朝她袭来。她只觉心如刀割,李莫愁对她一忍再忍,到之前欲将她赶走,到方才又将她当个正经的对手对付,到现在又对她使出这等见血封喉的毒针,想来是再也不肯留半分情面。

    她奋力团身后跃,眼前一片模糊,方才李莫愁出了许多招都没将她赶走,这回却不用师姐来攻,她自己落地后就摇摇欲坠,一连后退,几乎已走到了石阵边上。

    李莫愁再抬头看了看天色,追上两步,又一支银针迎向小龙女的面门。这是她手中剩的最后一支淬毒针,唯恐小龙女见针上无毒不知躲闪,忽听唏律律一声马嘶从一块巨石后面传来,红马鬃毛已隐约可见,马上骑士乃是个英俊少年,自小龙女身后窜出,弯腰一把将她抱上了马。

    那马脚程甚快,杨过又对这阵法颇为熟悉,旁人见了红马均知这是郭靖坐骑,旁人轻易碰不得,是以红马进阵出阵直入无人之境,不一会儿声音就到了远处。

    郭芙登上巨石,叫道:“那是我们家马!”她奋力吹着哨子,红马听了主人召唤,抖了抖耳朵,杨过暗叫糟糕,俯下身在马耳边上哀求道:“红老英雄,咱们求你载着救命来的,郭大小姐不知其中关键,万望你别听她的话,只消一直往前走便是!”

    这马或许识得这个拼死保护郭靖的少年,竟然对郭芙的呼哨充耳不闻,撒开四蹄往山中跑去。

    李莫愁登上一块巨石,触动了阵法。此处有程英指挥,攻击更显紧凑诡谲,她倒不如之前上心,一双妙目有意无意地瞟着两人一马离开的地方,飞击纵跃总不离最高这几块石头,见那片红云最终消失在山脚里才回过头来。

    这一群武人方才勉力与她周旋,此时情势突转,李莫愁似是陡然间变了个人,那不知有多少条冤魂洗出来的杀气显露无遗,一个倒霉鬼正正撞在她前方,叫她悄无声息地打碎了天灵盖,软软地从巨石顶滑了下来。

    四周一阵静默,李莫愁却咯咯笑出声来,“哈哈,问世间情是何物,问世间情是何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忽地又唱起了这首歌来。见无人阻拦,便顺着巨石顶一步一步往外跳,众人渐渐反应过来,一时又被这悲歌激起了无数同仇敌忾之心,阵法的反击之力也越见激烈。

    悲苦的调子陆无双早已听过无数回,可李莫愁每句句尾都轻快得不像原曲,她望向程英,也从她眼里看到了疑惑,忽地又想起那个家门剧变的早晨,河边的姑娘们唱着欧阳文忠公的《蝶恋花》,武三通蓬头垢面地坐在路边,吃了她们一个莲蓬,又恶狠狠地问:“何沅君呢?!”

    呼喝之声越见激烈,连别处的人都来此支援,却始终无法把高点抢回来,李莫愁像是拼了命不要,招招与人对攻,又像是游刃有余,那哀婉的歌声始终细若游丝地绕着。一曲歌罢,李莫愁隐入石阵之中,程英急忙跳上巨石,喊道:“朱雀移青龙,巽位改离位,乙木变癸水,从惊门、伤门攻!”

    阵法一遍,已显疲弱之势顿时扭转,二武各带一队,郭芙又带一队,四队人马守着李莫愁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阵法不住变动,将李莫愁困于其中,只消她欲从空中突围,便有武三通等高手阻拦。地上日影已短,她瞧了瞧日头,又跃回了垓心。这样一来,必又有武三通等高手组成的精兵冲出来将她逼入阵中。如此一来二去,她已重伤对方两员高手,斩了无数人的手脚,杀了更不知几何,自己也已去了五成气力,伤了一条胳膊。

    日影又长,不久天色全黑,巨石阵中岩石丑怪,在月色里透着森森鬼气。

    第129章

    杨过打马前行,小红马甩开四蹄,当真使人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小龙女却道:“杨过,你……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找我师姐!”

    杨过心有不忍,他怎会不知这奇门遁甲阵之力连金轮法王也能困住,当然明白李莫愁一人定然凶多吉少。可李莫愁的心思,在这一片混乱里,在这一群只想要她的命、只知她蛇蝎心肠的人里,唯有他杨过一人明白李莫愁心中所想,他就更加不能让小龙女回去。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姑姑,李师伯……李师伯定然希望你能带着这孩子换到解药,你再折回去,只怕就等不到解药了!”

    小龙女挣扎了一下,道:“你同她一起的时候,是早先……她现下已经讨厌我了,我本是为了她才要这一条命,她既已厌我,不如让我用这条命……将她……将她换出来……!”

    杨过咬着下唇,一时佩服李莫愁当机立断,一时又为小龙女一片痴心而心折。心下暗道:龙姑姑,她纵然是那么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可却肯为你而死,不枉你倾心爱她一场。

    “不行,那怎么行?我定要救你的,绝不可能再放你回去。”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的性命?”

    杨过笑道:“我说过啦,孙婆婆临死之前,我说‘婆婆,等我长大了,学好武功,给你报仇!’她说,‘不,我不要你给我报仇,婆婆想陪着你,不忍心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世上,也想陪着龙姑娘,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独个儿活着,可惜我就要死啦,谁也陪不得。杨过,你得答应我,你龙姑姑孤零零一个人,你得替我照顾她’。说完她就断气啦……我答应孙婆婆的事情,断断不能反悔的,便是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叫你枉送了性命。”却不提见了李莫愁舍命相互,心中已似与她有了不说话的约定。他想以命救武氏父子却仍捡回半条性命,正好就用剩下半条命来报孙婆婆当年以死相护之恩。

    小龙女一直蜷缩在杨过怀中,忽地又挣扎了一下,右手摸到左肩上,道:“须得、须得将针拔出来,莫要碰到了孩子。”

    杨过本专心骑马,忙于辩识道路,听了她的话,心不在焉地问道:“针?什么针?”

    “冰魄银针……”说罢像是拽到了针尾,用力拽了一下,银针尚带着血,给她握在手中,却不肯丢掉,就这样捏在手上。原是方才李莫愁迎面那一针飞来时,正逢杨过从后将她抱起,她恐伤了婴儿,只得沉肩缩腹,到最后避无可避,那毒针便扎在了身上,此时血行迅速,她又伤在肩头,毒性来得比金轮法王、尼摩星、二武与杨过都要猛烈,说了两句话便晕了过去,方才才醒过来。

    杨过一惊,道:“你中了毒?!你怎地不早说,咱们现下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因毒性蔓延,小龙女整个人昏昏沉沉,听了这话反而笑了一笑,道:“我最后死在她手上,这也挺好的。你知道吗?我本不准她再杀人,自然也不许她用这些伤人性命的毒药……那天在城里她答应了黄姐姐替她赶走金轮法王,便跟我说……跟我说:‘师妹,如今形势紧急,对付金轮法王这等坏人,却要请你准我用毒。’我应了她,她却只淬了三根毒针……我单知道她是个……是个讲信用的人,却不知这些东西她都不喜欢……她既然不喜,只要告诉我,我又……唉……我……我……”

    杨过听她兀自为了李莫愁的谎言纠结,几欲打断她说破此事,却知只要一说出口,李莫愁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纠结了一阵子,方才想起正事,道:“咱们也不需回头找她要解药,我有一法,却要得罪你了,我替你吸出毒液来,烦请你骑马驮我一阵。”

    小龙女问道:“那你中了毒,又如何是好?”

    “这三根有毒的针,曾扎过贼秃法王和黑矮子尼摩星,其中两枚后来打了武家兄弟,我替武家兄弟吸出毒血,现在也没什么事。想来是我曾经中毒,对这毒已有了抗性……”

    小龙女已昏了过去,婴儿却醒了过来,正哇哇大哭,杨过只得寻了处溪水下马,手忙脚乱地替婴儿换过尿布。见小龙女嘴唇苍白如纸,脸上却有隐隐一层黑气,越到颈子处颜色越深,低低道了一声得罪,扯开她的领子,从她伤口处吸出一团一团的黑血。

    但她久伤不言,毒性已蔓延开来,眼见吸出的毒血渐渐转红,小龙女却并没有转醒迹象,他十分着急,探得小龙女鼻息尚存才稍稍放心。

    这回他虽然又替人吮吸毒液,自己也几欲晕厥,但此时意识尚在,听女婴不住啼哭,想来是腹中饥饿,又不能放任她如此,于是思量一番,忆起方才看见小龙女怀中有一瓶子,似是她以前装蜂蜜的瓶子,便又道一声得罪,拿出蜂蜜来,调水喂了孩子一些,自己喝下一些。不多时,他觉得胸中十分清爽,先前中毒不去的烦恶感去了许多,想是这蜂蜜有解毒的作用,便又调了一些,喂给了小龙女。

    小龙女悠悠转醒,杨过似有所感,从吐纳之中醒来,喜道:“姑姑,你醒啦?”

    小龙女点点头,杨过便道她已睡了一晚,等他歇一歇就起来赶路。天光之时两人一同骑马上路,途中见到村庄则寻个乳母给孩子喂奶。

    如是行了半日,杨过忽然头晕,请小龙女骑马驮他。小龙女起初不以为意,想他昨夜未睡,身上多半还有余毒,拿出一瓶玉蜂浆叫他吃了,这才准他睡下。

    谁料过不多时,她自己也觉胸中烦闷感越来越重,于是低呼杨过,杨过总也不醒,她方知冰魄银针毒性并不是除去了,只是暂时受到玉蜂浆压制,此时毒性来得猛烈,她渐渐支持不住,眼前发黑,终于失去了意识。

    正应杨过先前所叹:人算总不如天,一番苦心,终究白费。

    卷七:风月无情

    第130章

    小龙女醒了过来,眼前却有一个人影不住摇晃,她心中抱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立刻大叫:“师姐!师姐,是不是……是不是你?”

    那人抓着她的手,她顿时失望,这手青筋纠结,且甚为粗糙,并不是李莫愁的手。她松开手来,凝神望去,见那人皮肤黝黑,高鼻深目,短发卷曲,已白了大半,长相倒与尼摩星有些相似。

    她开口道:“你见过我师姐吗?她穿黑衣,三十岁左右,生得很美,带一柄剑。”

    那天竺僧人摇摇头。

    她又问:“那杨过呢?”

    那人道:“杨过,隔壁的,还没醒。”

    他的汉话说得不甚标准,此时坐在小龙女床头的小板凳上,饶有兴味地望着她,比划了一会儿,两人鸡同鸭讲,天竺僧便走出去,带了朱子柳进来。

    原来天竺僧不太会讲汉话,朱子柳则精通梵文内典,被他拉过来传译。

    朱子柳见了她,微笑问好,道:“龙姑娘,我倒不知……不知你师姐便是……便是那位赤练仙子。”

    英雄大宴那日,朱子柳本坐在主桌,恰巧听到小龙女对李莫愁剖白心迹,虽觉不妥,但事后黄蓉特地嘱托不要往外透露,他就没有深思,直到武三通等铩羽而归,方知襄阳城郊出了这么一件大事。两下一猜,立刻猜到了真相。

    小龙女皱眉道:“我师姐现在人在何处?他们召集了许多人去杀她,她逃走了没有?”

    朱子柳沉吟片刻,道:“龙姑娘放心,你师姐逃脱了。”

    小龙女低声道:“她杀了许多人吧?只怕又结下许多仇怨,我总想着她能做个好人,没料到她自己半点不喜欢……”

    朱子柳本以为这少女与在陆家庄英雄大宴上出尽风头的少侠李耽乃是一对情侣,没料到李莫愁乃是女儿身,闲下来想起这事总觉得荒唐,此时更感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但见她似乎陷入了沉思,盯着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歪着头的模样十分可爱,忽地捂住了胸口,不单如此,还渐渐蜷缩起来,似是十分痛苦。

    他慌了神,赶紧求助于天竺僧,天竺僧亦是一时无法,过了一会儿,她慢慢从双臂中抬起头来,面色苍白,连带着嘴唇也无半点血色。

    她自知是情花毒发作,痛成这样只怕不是今日死便是明日死,遂问道:“我睡了几日?”

    天竺僧略略思索,道:“八日。”

    小龙女咦了一声,道:“我本该死了才是。”

    天竺僧与朱子柳低声说了几句,便由朱子柳之口细细询问这毒药来历,思索良久,方道:“这情花之毒原产于天竺,害人无数,被佛祖以佛法化去,没想到仍然流落中原,继续害人。这种毒药失传已久,本不可能有现成的解药,女檀越本该中毒身亡,此时却仍能生还,莫不是此毒与冰魄银针药性相克,故尔无意间救了你一命?”

    小龙女微微点头,想起李莫愁当日决绝,心口又似有大锤锤击,忍不住张口呼痛。天竺僧道:“女檀越莫要胡思乱想,应当心无一物。佛祖挥慧剑斩情丝,是以旁人畏情花毒如虎狼,只有佛祖不惧猛毒,阿弥陀佛……”

    小龙女知他说的不错,当即潜运心法,身上痛楚渐渐减轻。天竺僧又对朱子柳说了两句,朱子柳便道:“龙姑娘,杨少侠身上的毒也是这般吗?”

    “是。”

    “我师叔说,这情花毒失传已久,解药不存,他想去绝情谷寻这毒草,再行炼制解药,请你和杨少侠在府中静养,等我等回来。”

    小龙女不知做如何想,只缓缓点头,天竺僧也不以为意,交代道:“窝返回之前,女檀越务须不动丝毫情思绮念,否则疼痛一次厉害过一次,若是伤了真元,可就不能相救了。”

    朱子柳蒙她和李莫愁两人救命,与武三通立场大不相同,听说她还有救,便道:“龙姑娘放心,我等是抢是骗,还是等师叔调制解药,总之定要带回救你和杨少侠性命的东西来。”

    他便要出门,但天竺僧只是盯着她瞧,小龙女微感奇怪,问道:“怎地,我脸上有什么吗?”

    天竺僧口宣佛号,脸有悲悯之色,道:“此毒古怪便在此处,窝先前说,旁人畏情花毒如虎狼,佛祖挥慧剑斩情丝,是以不惧此毒。毒与情思纠结,便会越陷越深,窝瞧女檀越情根深种,与那毒物纠结许久,纵使得了解药,也未必根除。但只要你能斩却情丝,则能不药自解,世上种种困苦,皆起于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朱子柳翻到一半,苦笑道:“师叔,并非人人都能得悟大道……”

    天竺僧双手合十,笑道:“是窝多嘴了,女檀越,万万记得窝交代你的话。”

    两人闭门离去,小龙女抱膝长叹,心道:我纵使不想不念,难道心里就能算不爱么?

    她腹中饥饿,先将床头一瓶清水喝了,又喝了些玉蜂浆,食些糕点,头脑方才清醒了些,觉得屋中憋闷,自己也走了出去。

    月色正好,园中草木繁盛,馥郁芬芳,她又不禁想起终南山,想起李莫愁来,暗道:我若是当初浑浑噩噩,不去逼问师姐,便不会有这等烦恼,那老和尚说的倒是不错,我对师姐求而不得,才会生出种种烦恼,累得她也不开心。

    转眼又想起李莫愁种种好处,细细将两人往事梳理一番,竟不知从何下手才能找出些“不求”的理由,这么好一个人,要怎样的铁石心肠,才会不想要呢?

    她正盯着花丛发痴,忽听墙内传出一阵话来:“你整日小龙女小龙女,可能有半日不说她?”

    小龙女心中微奇:整日说我做什么?当下走进两步,侧耳倾听。却听另一人干笑数声,道:“你偏做得,我就说不得?”

    先前那人道:“这是人家家里,耳目众多,若是要人听去,我全真教颜面何存?”

    另一人道:“嘿嘿,嘿嘿,你心里还有我教颜面?那一晚终南山下,玫瑰花旁,你色授魂销时,还记得我教颜面吗?”

    这短短几句话,却叫小龙女身坠冰窖,霎时从头冷到脚边。

    “赵师兄!你日夜不断地折磨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自己明白!”

    “我求你别再说了……!你叫我做什么都行,你叫我把杨过逐出师门,我也做了,你还要怎么样?是要叫我死在你面前吗?”

    这正是赵志敬与尹志平二人,他二人代表全真教受郭靖英雄令召集,前来襄阳协助驻守,此时正住在郭靖府上一偏院当中,不知因何事吵了起来。

    只听赵志敬冷笑两声,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忍不住,不说不行。”

    尹志平忽地愤愤道:“你是妒忌我!你一辈子都想超过我,一辈子都超不过我,你根本就不想守清规戒律,你就是没胆子……你就是没胆子破戒……!”

    赵志敬似又要冷笑,然而并未答话,但听尹志平又道:“倘使我不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不是?你便是折磨我,我也不后悔,她……她是个多漂亮的姑娘……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因为你永远也没这胆子!你怕东窗事发,你怕掌门责罚,你怕指指点点,你永远都在怕,所以你妒忌我……你妒忌我……”

    小龙女耳中乱哄哄直响,心道:是他……是他……若不是他,我与师姐还会相安无事在终南山脚住着,永远没有这些烦心事……

    赵志敬冷冷道:“你自然一点也不后悔,你本来不需要同我说,谁叫你这么欢喜,忍不住不说,好啊,那我天天说给你听,叫你天天欢喜,天天快乐,怎地你又怕了?”

    忽然听得墙上砰砰几声,似是尹志平以头撞墙,又听他说道:“你说啊,你说啊,说得天下人人都知道了,我也不怕,你本来就事事比不上我……不不不,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别说出去。”

    赵志敬又冷笑几声,道:“我同你不一样,你成日想着怎么破戒,我却是清修之人。尹师弟啊,师兄是为了你好,我们修道之士一个把持不定,便要堕入魔障,你要自救,便要以无上定力,斩毒龙,返空明。我天天在你面前提起小龙女,是要你习听而厌,由厌而憎,师兄一番苦心,你可明白?”

    尹志平沉默不答,紧咬牙关,实是心中有一桩更隐秘、更呼之欲出却更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

    小龙女只听到“斩毒龙,返空明”六字,心中不住问道:师姐也是这样么?是我阻她清修,她如此对我,便是斩毒龙,返空明了么?不,不,她从未……从未对我有别的心思,便是与我有肌肤之亲,也不过是因为这恶人玷污我的身子,她心有不忍,才来慰我怜我,是我自己高看了自己,以为至少能在她心里占一席之地……

    赵志敬又聒噪了几句,尹志平忽地大吼一声,喝道:“赵志敬,你莫欺人太甚!”

    自尹志平有把柄落入他手中以来,任凭他百般折辱,也从未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此时竟尔出言不逊,冷笑道:“好啊,尹师弟是不怕丘师伯,不怕马师伯,不怕教规处罚了?”

    尹志平低沉着嗓音道:“给你这般日夜折磨,左右也是个死,不若各凭本事,瞧瞧是你死还是我死!”

    说着催动剑招,招招逼进。尹志平是丘处机首徒,赵志敬则是王处一的弟子,两人武功各有所长,所学招式全然相同,平日里练剑也是拆惯了招,原是不易分出搞下,但尹志平此时一心求个同归于尽,赵志敬却招招防守,不多时便被逼进了角落。

    两人在屋中乒乒乓乓地斗剑,惊扰了家丁守卫,谁知竟拉了郭芙过来。这郭大小姐原是闯了大祸,给黄蓉罚在屋中思过,闷得受不了之时偷偷溜出来玩,还没摸着马便被没头苍蝇似的丐帮弟子围住,几人病急乱投医,定要郭芙拿个主意,左右无法,她跟过来,却见小龙女在窗下,奇道:“龙姑娘,你醒了?告诉妈妈没有?”

    小龙女呆呆出神,竟是充耳不闻。郭芙好奇心起,走到她旁边,只听屋中剑声急促,赵志敬口中却不干不净地讥嘲笑骂,竟是语语都牵涉到小龙女身上。郭芙急忙找了个由头遣开跟在身后的丐帮弟子。

    郭芙听得二人越说越不成话,心中尴尬,待要转头离开,却见小龙女仍是呆呆地站着,似对这等污言秽语丝毫不以为意,心中大是奇怪,低声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小龙女茫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也许是真的。”

    郭芙睁大了眼睛,轻蔑地笑出声来,道:“我还道你和你师姐不同,没料到是一丘之貉!”

    小龙女霍地扭头,“我师姐冰清玉洁,不是……”蓦地想到李莫愁的守宫砂正是因自己而消失,登时心中刺痛,疼得眼冒金星。

    郭芙见她神情有异,以为她要杀人灭口,向后退了一步,嘴里犹自道:“差好多么?李莫愁是个杀人魔头,人人杀的得,她师妹是个……嘿嘿……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人人轻贱的得,差好多么?”

    说罢向后退了好几步,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二道在酣斗之际,也已听到屋外有人说话,两柄长剑当地一碰即分,齐声低喝道:“是谁!”

    小龙女缓缓道:“是我。”

    尹志平不禁打了个寒战,颤声问道:“你是谁?”

    “小龙女。”

    这三字出口,不但尹志平眼有异光,赵志敬也如同身坠冰窖。那日陆家庄英雄大宴上,小龙女只在他胸前按了一掌,便令他受了重伤,调养多日方愈,跟她动手,实无招架之力。他万万料不到小龙女竟然也在襄阳城中,适才那番言语十九已给她听去,她听后恼怒,杀了尹志平不打紧,来灭自己的口就糟了。赵志敬一时间已吓得魂飞魄散,只想怎生逃命才好。

    尹志平推开窗子,只见窗外丛中站着一个清清冷冷的白衣少女,面容清秀脱俗,脸上殊无血色,连嘴唇也是淡淡的,像是天上仙子下凡,不沾人间半点烟火气。

    “是……是你。”

    小龙女问道:“你们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尹志平点头道:“句句属实!”说着倒转长剑,从窗口递了出去,“你快快动手吧!”

    小龙女心中已是凄苦异常,两番遭逢大变,一则师姐弃她而去,二则终于从旁人口中知晓,在世人眼中,她不过是“人人轻贱的得”。师姐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不肯爱我?她是不是恼我恨我,将她从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变成了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不,不是的,定然不是的,她不过是终究厌恶了与我这个只知道给她惹麻烦的师妹……

    她心中思绪纷纷扰扰,已对外物不大敏感,实是犯了古墓心法大忌,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赵志敬却瞧出了便宜,心道这女子呆呆傻傻,多半已神志失常,此时不走难道留着送命么?当下扭着尹志平的胳膊,咬牙道:“走!快走!她舍不得杀你呢!”

    尹志平早已闭目等死,全身没了力气,给赵志敬一拉,踉踉跄跄地被他拖了出去。赵志敬展开轻功,提气急奔,尹志平免给他拖倒,也自然而然展开了轻功,两人投师学艺还在郭靖之前,这一发力,顷刻间便奔到了东城城门边。城门旁有十多丐帮弟子随着官兵巡逻,领头之人识得他们是全真高士,论辈分还算是郭靖的师兄,听赵志敬有急事出城,此时又无敌军攻城,当即下令开城。城门刚开一缝,二人便一跃到了城外。丐帮领头弟子刚刚称赞一声,忽地眼前白影一闪,鼻尖感到一丝凉风,似有什么鬼物从面前飘过,他大惊失色,喝道:“什么人!”他又追出去一瞧,眼前黑黢黢什么也见不到,他回身询问,旁人都说什么也没瞧见,他呸了两下,只当自己眼花撞邪,万万莫要染上了鬼气。

    第131章

    作者有话要说:  【炫耀】妈妈咪呀窝终于找到窝预订的样本啦而且买一送一除了喜欢师姐的小姑娘还有喜欢师父的小伙子真是太棒辣哎嘿嘿这种毒太少见辣就让窝带着挑担的师侄和牵马的师侄上绝情谷取cai经hua阿开古力猴亚猴奔!

    no0 ☆☆☆南帝罩我进中原 发布

    结果论坛今天根本没人呢嘤

    no1 ☆☆☆南帝罩我进中原 发布

    不懂,帮顶

    no2 ☆☆☆后继有人活死人二代目 发布

    不懂,帮顶

    no3 ☆☆☆小丘究竟收了个什么样的弟子啊 发布

    楼上的心态就不能平和点?不能盼点别人好?

    no4 ☆☆☆技压全真所有人 发布

    二道不敢停步,一口气奔出数里才敢停脚歇歇,赵志敬伸手抹去额头汗水,叫道:“好险好险,差点让你这小子害死……”他往来路顺眼一瞧,不由得双膝发软,险些跪倒,原来身后十丈开外,一个白衣少女正站定了脚步,不是小龙女是谁?

    他这一惊犹如受惊的兔子,拉着尹志平又提气狂奔。他只道两人轻功已是重阳宫中属三属四的好手,这么没命地跑了一阵子,早已将这双十未到的小姑娘甩得无影无踪,哪知她始终跟在后面,自己竟然毫无知觉。

    他一口气奔出半里地,回头再望,小龙女始终若即若离地跟着,相去不过十丈,赵志敬六神无主,调头再跑,已不敢再向后望,最终跑到脱力,慢了下来,想说服尹志平与自己一道对付她,还未开口,尹志平已道:“赵师兄若是想脱身又有何难?你只需答应我不将我的事情说出去,我便去替你阻拦她一阵子,好叫你有法脱身。”

    尹志平自事发以来,一直受良心煎熬,以致夜不能眠,亦觉无颜面对师父徒弟,早萌死志,小龙女来追,他若是逃不掉,引颈就戮便是,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赵志敬以己度人,觉得小龙女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两人联手或有胜算,尹志平若死,自己绝不可能独活,当下道:“尹师弟,你糊涂么?她此时想杀你我二人,简直易如反掌,若不是又别的奸恶阴谋,怎么会放任我们逃跑?”

    尹志平苦笑道:“她怎么会有奸恶阴谋?”

    赵志敬双手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忘了?就因为那姓孙的老婆子死在了重阳宫,她们师姐妹二人就闯进宫来,在众多弟子面前逼迫郝师叔自尽。我猜她此番是要擒住咱们,在天下英雄面前揭露你的丑行,打得我全真派从此抬不起头来。”

    尹志平心中一凛,要他一个人死,他绝不反抗,但他自幼投在丘处机门下,师恩深重,若是全真派百年威望毁于己手却是万万不可,想到此处,不由得脊背发凉,当下腿上加劲,与赵志敬并肩飞奔。

    两人只捡荒郊野岭无路处奔去,有时忍不住回望,总能见一道白影吊在十丈开外的地方。两人心慌意乱,心中惊惧,不免将她的用意越猜越恶,心中惊惧与时俱增。两人从清晨一直奔到日影斜长,四五个时辰不止,饶是二人内力深厚,也已支持不住,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重衣。赵志敬口干舌燥,喊道:“道爷管不得那么多了!”扑到溪水边上,张口狂饮。尹志平见他如此,也双膝跪地,捧起水就喝。

    古墓派轻功天下无双,小龙女一人从终南山走出来,往来武胜关与绝情谷,一路兵荒马乱,她鞋子上连灰都没沾多少,追踪这两个道士可说毫不费力,只是要她主动杀人实非易事。

    小龙女缓缓走到溪水上游背阴处,鞠起一捧清水喝了,溪水清澈如镜,倒影出个云鬓花颜的仙子,被她素手一碰,碎出了花纹。

    她与李莫愁住在终南山时,也常常瞧着溪水中的云影发呆,李莫愁总是缓缓走到她背后,轻轻搭在她肩上叫她回魂。小龙女低着头,看破碎的镜影里似缓缓走来一人,不由得伸手想去按那人的手,回头却不见那人模样,茫然四顾,始终寻不到自己想找那人。

    尹赵二人一面喝水,一面不住偷眼瞧她,见她似乎神游天外,已浑然不见眼前物,两人互相使个眼色,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出了她的视线,一步一步地见见走远,数次回首,见她始终望着溪水发呆,于是加快脚步向前急奔终于走到了大路之上,只觉道路宽阔平顺,像是终于走出了困境。赵志敬不禁大笑两声,却听尹志平低声道:“罢了罢了,赵师兄,你先逃命去吧。”

    赵志敬回头瞧见小龙女,亦是心如死灰,死灰之中犹有一股气充上脑门,大怒道:“你是死有应得,我干什么要陪你送终?”说着拉着他欲走,尹志平心灰意冷,不想再逃,赵志敬又怕又怒,陡然抬手一掌,反手打了尹志平一耳光。尹志平怒道:“你又打我!”

    就在此时,迎面驰来两匹马,马上骑士乃是蒙古军官装束,赵志敬心念一动,低声道:“抢马!咱们装作打架,别要被小龙女瞧出来。”两人当即摆开架势,尹志平一掌偷心,赵志敬退了几步,两人渐渐打到大路中心,两名蒙古兵去路被阻,勒马呼斥,二道忽地跃起,分将两名蒙古兵拉下马背,翻身上马,向北疾驰。

    两马都是传信良马,奔跑迅速,两人奔了一阵子,再回头时已不见小龙女影子,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抢马逃跑,小龙女并未多想,提气便追。当日杨过骑黄马逃命时,李莫愁也曾凭脚力追过一段,小龙女因骑红马被人跟踪一事总有介怀,这几日路上疾驰无事可做,便将这事翻出来细细想了一遍,原本没什么用处,谁料这两人要骑马逃走,她奔得一阵子,粗粗瞧着地上蹄印,便知二人朝何处跑去,奔得十余里,见一三岔路口,两列马蹄在此处乱踩一阵子,又调头往东。

    这样整日在路上走的事情她已做得好生熟练,饿了就从路边摊贩处拿些吃的,从前不知世上东西要用钱买时,旁人见她生得好看,多半也不和她计较,现在知道要用钱买,摊贩又往往瞧她一阵便不好意思,也不肯收她钱。她专心赶路,也不多计较,一手拿着些炊饼烤饼吃着,脚下犹闲庭信步一般。只是这闲庭信步与旁人大有不同,旁人一步约莫两尺,她一步却能走出一丈来,兼有深厚内力支持,赶路也不费多少力气,与二道的狼狈大不相同。

    行至傍晚,入一小镇,镇中冷冷清清,街边却无半个摊贩,只有一酒楼还点着烛火,冒着烟气。她怀中还有好些李莫愁当日给的碎银,她摸了摸银子,走入酒楼,却见几个熟人,其中两人正是尹赵二道,中间一个红袈裟的瘦高和尚,竟是金轮法王。旁边围了一些蒙古武士,忽有一皮肤黝黑头发微卷的武士朝她喊道:“绝情谷的新娘子,襄阳城的小妖女!”

    这人乃是天竺武士尼摩星,身旁靠着两把铁拐,膝盖以下竟已齐齐截断,原是他中了杨过的计谋,踩了冰魄银针而中剧毒,这人竟也硬气,为免毒素上升,当即砍了自己两条腿,虽然保住了性命,从此却不能走路了。他又想法装了两条铁拐,靠着能控制全身肌肉的天竺体术,竟也能勉强行动如常人,现如今是时日尚早,若过得些时日,多半能与常人无异。

    小龙女冷冷瞧他一眼,见旁人没有围过来的打算,便寻了个通透的角落坐下来,对众人不再理睬,向店家要了一份口蘑素面,低头等候。

    她与李莫愁在终南山住着时,李莫愁也常常喜欢朝山里跑,下山时就带些鸡蓉牛肝等菌子回来下面吃,吃得惯了。独自在外她也不知有什么吃食,但见李莫愁总点此物,此时便也点此物。

    尹志平今日心情三起三落,早已豁出去性命,小龙女进来,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他也不甚在意,兀自与一旁的蒙古武士高谈阔论。

    这武士官职不小,看着装是个千夫长,名唤萨多,是昔日成吉思汗铁木真帐下一名小兵,二十年前长春真人丘处机受成吉思汗邀请赴西域相见,咨以长生之术,丘处机云游万里,带了门下十九弟子随侍,尹志平自然在列。萨多正是当时随侍的二百近卫之一,如今他征战四方,已是满面风霜,尹志平修习长生之术,相貌却未有多大改变,瞧着不过三十左右,两人相比已像是差了一辈。然而说起少年旧事,却是丝毫无碍,豪态横生。

    听这萨多问道:“尹道长,你可见过我们四王子?”

    见尹志平摇了摇头,萨多续道:“四王子是拖雷死王爷的第四位公子,英明仁厚,军中人人拥戴,小将正要去禀报军情,两位道长若无要事,便请同去一见如何?”

    见尹志平心不在焉,正要摇头,赵志敬忽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向金轮法王道:“大师也是去拜见四王子么?”

    法王道:“是啊!四王子乃当今人杰,两位不可不见。”

    赵志敬喜道:“好,我们随大师与萨多将军同去便是。”

    尹志平正觉奇怪,却见赵志敬对他连使眼色。萨多大喜,连称好极。尹志平将心思收回来,略略一想,当即明白赵志敬这是要借金轮法王相护,以便逃过小龙女的追杀。小龙女与那不知来历的青年一道在武胜关英雄大宴上大大折了金轮法王的锐气,两人不可说无仇,赵志敬素来巧舌如簧,为他所不喜,然而也只得依靠他这一长处,挑拨起金轮法王同仇敌忾之心,保住自己的性命。

    众人相偕出店。金轮法王得以笼络全真教两位高徒,心中正觉若是因此能得全真教为蒙古出力,实是奇功一件,不意听到背后一阵蹄声,只见小龙女骑了一匹驴子,遥遥跟在后面,金轮法王心中发毛,这小姑娘分明不是对手,何以敢如此大胆跟在后面,只有李莫愁出现时多半骑着花驴,莫不是这女人在附近暗中相护么?

    他自是不知小龙女是冲着二道而来,只是与二道初次相见,唯恐稍有不慎,堕了自己威风,是以既不能出手对付一个小姑娘,也不能表现出在意来,问也问不出口,倒是正应了武胜关英雄大宴上李莫愁对他的评价。

    如此到了半夜,来到一座树林附近,萨多命众下马安歇,各人分处休息,只见小龙女在远处下了驴子,坐在林边,似也没朝这边望。她行动越是诡谲,法王越是不敢妄动。赵志敬见尼摩星曾笑言她是“妖女”,不知两边还有什么挂个,也不敢多望一眼。直到天明,小龙女始终在十余丈开外的地方,跟随在后。这时已出了树林,四下平阔,法王纵目眺望,四下并无人影,心中毒念陡生:“那双剑合璧的关键便在这小姑娘身上,今日说什么也先杀了她,剩下两人再分别杀之,中原武林可还有敌手吗?她今日对我紧追不舍,定无善意,我何不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她便算有帮手,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他心意已决,正要勒马停步,忽听前面叮铃叮铃的驼铃声传来,数里外烟尘漫漫,像是有一小队人马往这边疾驰过来。法王好生懊恼:若知她后援此刻方到,我一早下手便是。

    忽听萨多道:“奇了,那可不是王爷来了么?”法王见对面奔来四头骆驼,右首一头骆驼背上竖着一面大旗,旗上七丛白毛迎风飘扬,乃是忽必烈的气尾帅纛,但骆驼上均无人乘坐。萨多不疑有他,叫道:“王爷来了”纵马迎上去,离骆驼半里之地便滚鞍下马,恭恭敬敬地站在道边。

    法王暗道:若真是王爷到了,可不便杀她。

    他自持身份,若被忽必烈看到他对一弱女子痛下杀手,不免要受轻视,当下缓缓驰近,但见四头骆驼之间悬空坐着一人,白须白眉白发,笑容可掬,一刻都没有安静,竟是老顽童周伯通。

    只听他远远地说:“好啊,大和尚,黑矮子,咱们又见面了。哎呀,哎呀,还有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法王心中奇怪,不知他有什么花样妖术能悬空而坐,再细细一看,原是四头骆驼之间以绳结网,周伯通坐在网中。

    自王重阳死后,周伯通就不爱去重阳宫,与马钰等人也极少往来,因此尹志平与赵志敬和他并不相识,虽曾从师父处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独来独往、游戏人间的师叔祖,但久未有消息,怀疑多半已仙去,此刻见面,一时均未想到是他。当年嘉兴烟雨楼一战,周伯通赶到时已是浓雾弥漫,人人目不见物,尹志平虽然在场,但也只闻其声,始终未能见上一面。

    法王知其武功极高,不欲生事,问道:“王爷在后面么?”

    周伯通向后一指,道:“还有三四十里地啦,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为妙。”

    法王道:“为何?”

    周伯通笑道:“他正大发脾气,你这时候撞上去,只怕他要砍掉你的光头!”

    法王斥道:“胡说八道!王爷为何要生气?”

    老顽童贼贼一指那骆驼上的大纛,笑道:“王爷的王旗给我偷了,他干什么不发脾气?”

    法王一怔,问道:“你偷了王旗来干么?”

    周伯通道:“你识得郭靖么?”法王点点头道:“怎么?”周伯通笑道:“他是我的结义兄弟。咱哥儿俩有十多年不见啦,我牵记得紧,这便要瞧瞧去。他在襄阳城跟蒙古人打仗,我就偷了蒙古王爷的王旗,给他送一份大礼。”

    法王猛吃一惊,暗想此事可十分糟糕,襄阳城攻打不下,连王旗也给敌人抢了去,这个脸可丢得大了,非得想个法儿将旗子夺回不可。

    只见周伯通一声呼喝,四头骆驼十六只蹄子翻腾而起,一阵风般向西驰去,远远绕了个圈子,这才奔回。王旗在风中张开,猎猎作响。周伯通站直身子,手握四缰,平野奔驰,大旗翻卷,宛然是大将军八面威风。

    但见他得意非凡,奔到临近,“得儿”一声,四头骆驼登时站定,想是他手劲厉害,勒得四驼不得不听指挥。周伯通笑道:“大和尚,我这些骆驼好不好?”法王大拇指一竖,赞道:“好得很,佩服之至!”心中却在寻思如何夺回王旗。周伯通左手一挥,笑道:“大和尚、小姑娘,老顽童去也!”

    尹志平与赵志敬听到“老顽童”三字,脱口呼道:“师叔祖?”一齐翻鞍下马。尹志平道:“这位是全真派的周老前辈么?”周伯通双眼骨碌碌的乱转,道:“哼,怎么?小道士快磕头罢。”

    小龙女记起李莫愁曾与她说过路上碰见了周伯通,见她是个小道姑,偏要拉着她玩捉迷藏,还抢了一只手套走,心中只觉这一大群人,唯有老顽童与自己中间连着一个李莫愁,顿感分外亲切。她想到李莫愁,心中一片柔软,心有所感,脸上也当即现出笑容。

    她正望着空处呆呆出神,忽听周伯通哈哈大笑,“丘处机与王处一尽收些不成器的弟子!罢了,谁要你们磕头!”大叫一声“冲锋!”四头骆驼发足便奔。

    见金轮法王忽然动作,奔到骆驼跟前陡然发力,竟让那两头庞然大物跪了下来,小龙女心中微惊,她只知道老和尚力气大,却不知老和尚的力气大到这种地步,与他枯瘦的体型十分不相称。但见他与周伯通说了几句话,竟将那王旗拿了回去。小龙女先前听周伯通说这王旗是为了郭靖所盗,要送去襄阳,他将旗子还回,岂非无法守诺?正要出言询问,四头骆驼忽地同时跳起,跃出二丈有余,向前急奔,不一忽儿就缩成一个小黑点。

    第2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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