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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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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豢养 作者:卡比丘

    第2节

    “我想过了,”谢致开口,“你住进来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我不应该迁怒你。”

    周裴景愣愣地看着谢致,不敢妄自猜测他的意思。

    很快,谢致又继续说道:“所以我不会再刻意针对你,也希望你提早打通校或者换宿舍申请,如果下个学期开学我还看见你在我房间出没——”

    谢致合上周裴景的习题册,站起来,倾身与周裴景对视。周裴景在他眼里看见的尽是冷漠和威胁:“你可以试试看。”

    “懂了吗?”看着周裴景呆愣的样子,谢致没耐性地用本子拍拍他的脸。

    “……懂了。”

    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回答,谢致就离开了周裴景的房间。

    周裴景靠在床头,久久无法入睡。他不理解谢致从前的恶意,也不理解谢致现在的冷漠,以及他带自己吃饭,送自己画册的意图,也有他全然无法揣测的动机。

    在别人眼中,谢致光芒四射,优秀无比,总有人前仆后继想要跟他扯上关系,被他高看一眼,可又或许,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才是真正的谢致。

    周裴景闭起眼,不再去想了。

    第五章

    期中考将近,高中部的晚自习又多加了半小时,周裴景很少能在房里遇到谢致了,即使见了面,谢致也只是淡淡地对他点一下头,没有挑刺和戏弄,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周裴景考完最后一门英语,高高兴兴回宿舍拿书包要回家,在沙发上捡着了一个发着烧的谢致。

    一开始,周裴景甚至没注意到沙发上躺了个人,他在房间里收拾了衣服,拎着行李袋走出来,看见茶几上放了个杯子,就想洗了再走,因为谢致肯定是不会碰的,等他周日回来,杯子里都得长草了。

    一过去,就看到谢致皱着眉横躺在沙发上。谢致人高马大,头枕在沙发这头的靠垫上,一条腿就已经悬空在外,还有一条腿干脆挂到地上。

    “谢致?”周裴景以为谢致睡着了,轻声喊他。

    谢致动也不动。周裴景小心地靠近他,观察了一会儿,谢致紧紧皱着眉地呻吟了两下,好像是身体很不舒服。周裴景手搭上谢致的额头,倏一下收回来,确定谢致在发高烧。

    本来嘛,周裴景是想去给谢致找退烧药的,可是谢致这幅罕见的病弱模样煞是好看。他手脚修长,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t恤下的肌肉起伏连绵,充满野性的美感,像极了一副名画。周裴景看得邪念顿生,手痒至极,毕竟他很早就想画谢致了,眼下谢致还病得任人鱼肉,周裴景蹲着看了一会儿,确定谢致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居然真的恶向胆边生,回房间搬出了画板。

    周裴景的铅笔才在画纸上勾勒出一个雏形,谢致就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周裴景赶紧放下了笔去扶谢致。

    谢致摔醒了,软绵绵地搂着周裴景的肩膀想站起来,周裴景跪在地上,被谢致沉重的身躯压得喘不过气,他有点心虚,咬着牙把谢致支起来,放回沙发上,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他急急忙忙跑回了自己房间,在备用药箱里翻出一板退烧药,又去烧了一壶水,倒了热水喂谢致吃下药丸。

    谢致斜睨他一眼,虽然烧的慌,思维还是敏捷的:“你刚才在干什么?”

    “搬了画板要去上油画课,看到你滚了下来。”周裴景睁眼说瞎话。

    谢致心里有些不信,但他没精神想那么多,拉着周裴景不放:“上什么课,留下来照顾我。”

    “啊?”周裴景为难地皱起了脸,“我老师很难约的,你找别人照顾你吧。”

    周裴景这话半真半假,他的绘画老师是国内的油画大家李荣海,前段时间去国外办画展,算来得有几个月没给周裴景授课了。不过大师心理到底还是惦记这个小徒弟的,刚回国就跟周裴景约定了时间,周六下午在他的工作室见面。

    这天才是周四下午,因为期中考完,学校大发慈悲提前放假了。

    “我手机丢了,找不到别人,不然我为什么拉着你?”生病的谢致比往常要像个一个大男孩,缠着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学弟都不会脸红。

    周裴景手臂被谢致拉着,低头看了几眼谢致,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的老师叫他带上最满意的画过去,他一张满意的作品也没有,他最近唯一想画的,就是谢致。

    “那我留下来照顾你,不过你能不能让我画一张画啊,你躺着不动就可以了!”

    谢致挑挑眉,他早就注意到支在电视柜前边的画架和码的整整齐齐的颜料,周裴景一说他心下就了然了,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周裴景:“刚才我要是没摔下沙发,你恐怕已经画完走人了吧?”

    周裴景没想到会被拆穿心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胆子挺大啊,”谢致磨着牙,抓起周裴景,“你说,你是不是想看我烧死在房间里?”

    “不是的……”周裴景被谢致压到了身下,惊恐万分,“我就是稍微画一下……”

    “稍微画一下?”谢致的脸在周裴景眼前放大了,“那我稍微揍你一下,也没事吧。”

    周裴景簌簌发抖,埋怨自己刚才怎么就胆大包天地扔着生病的谢致开始画画了。

    谢致一番动作,头又有些晕,退烧药的药效像是上来了,十分想睡。

    他松开周裴景:“你想画就画吧,给我盖床被子。”

    周裴景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了,谢致手肘撑起来,躺在了他旁边。

    “不过画要送给我。”谢致侧过头来,对他轻轻一笑。

    周裴景的确完成了他最为满意的一幅作品。

    画里的谢致优雅地躺在床上,手脚微垂,如同一只蛰伏的猎豹,窗外的光影复杂的笼罩在他深刻的眉目间,光与暗、沉静与张力矛盾地共生于同一平面,周裴景是一个诚实的记录者,一笔一画都勾勒地清楚恰当。

    谢致看见这张画的时候,周裴景已经失踪了四年多。谢致在海市上大学,也开始管理家中在海市的产业。

    李荣海恰巧在海市开了一场画展,谢致路过商场,见了画展的广告牌,想起来这是周裴景的油画老师,便买了票去看。这幅画挂在画展的角落,简介上介绍道,这是学生周裴景交给李荣海的最后一张画作,他曾说要拿去送朋友,托老师找人帮他裱起来,画裱完后,周裴景却没了音讯。不论发生什么,希望还能再见这个学生一面。

    谢致站在画前,一直到艺术馆闭馆。

    随后,他联系了李荣海的助理,打算买下这幅画,李荣海当然是拒绝,谢致便花天价拍下了李荣海自己的一件作品,以约他见面。

    李荣海觉得这买家还挺有趣的,爽快地应了约,叫人在拍卖会场附近的一间茶楼里定了座,请谢先生喝茶。不过当谢致穿着风衣推开雅间的门时,李荣海就呆住了。

    半晌,李荣海开口:“其实只要告诉我你就是小裴景的那位朋友,我自然会将画送还给你——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李大师这幅《海口晴日》我很喜欢。”谢致点了一壶碧螺春,不紧不慢地喝。

    “我还记得裴景把画给我看的时候,他很高兴,”李荣海回忆,“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不太爱说话,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说起来也惭愧,我那天见到这幅画,几乎是嫉妒的,我十一岁的时候画不出这样的画,甚至不及他一半。”

    谢致安静地听李荣海说周裴景,听得入迷。

    周裴景五岁就跟着李荣海学画了,站的还没有他画笔拿的稳,字也不会写,落下笔去,却是一看就与常人不同。

    谈话间,李荣海的助理取来了周裴景的画,装在防碰撞的盒子里。谢致打开来看,画不大,笔触生动,画布的左下角有周裴景的英文签名和绘画日期。

    谢致隔着玻璃,抚摸周裴景的签名,回想那天周裴景给他盖上被子,一边哼歌一边画画的模样,还有以为他睡着,溜到沙发边偷偷想掀起一些被角的样子,一时之间,竟连呼吸都感到苦涩难当。

    “谢先生,裴景……”李荣海犹豫了片刻,道,“我还有希望见到他吗?”

    “他会回来的。”谢致的目光依然停滞在手中的画上,语气是不可错认的坚定。李荣海觉得他并不只是在回答疑问,也是在说服自己。

    他看着眼前低着头的青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周裴景完成了画,拿回房间书桌上晾着。客厅里,谢致还沉沉地睡着,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周裴景一看表都六点半钟了,食堂即将关门,赶紧留了一盏廊灯,抓了钥匙和钱包去买饭。

    他在剩了没几样菜的柜前挑了半天,给谢致打包了一份白粥,又路过医务室,配了消炎药,买了一根温度计。

    回去给谢致一量,烧退的差不多了,就是昏昏沉沉一直想睡觉,周裴景叫他起来喝粥,他动也不动。

    “你先喝一点粥,然后去床上睡吧。”周裴景劝他。

    谢致抬起眼,瞪了周裴景一下:“我刚才出了一身汗,你让我去床上睡?”

    周裴景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关系吗,不过谢致爱在哪儿睡他也管不着,他给谢致掖了掖被角,自己去浴室了。

    刚洗完澡还在擦头发,只听外面又是“咚”的一声。

    周裴景又好气又好笑地跑出去看,谢致果然又掉下来了。这次比刚才好一点,谢致有了点力气,已经可以扶着茶几坐起来了,就坐在地上被靠着沙发腿发呆。见周裴景衣冠不整、匆匆忙忙地踢着拖鞋出来,点出一根食指指责他:“周裴景,缺乏教养。”

    周裴景看着谢致有气无力的样子,心想,谢致生个病,跟变智障也没什么两样,真希望他一直别好起来。

    “我的粥呢?”谢致问,又对周裴景招招手,叫他过来扶自己。

    周裴景想归想,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去搀起了谢致,扶他去吧台喝粥。谢致摔了一下,困意消了,精神也恢复许多,已经有了走路的力气,却偏偏要压在周裴景身上,让小孩儿艰难的半背着他走。

    客厅到餐台十来步路,走了得有大半分钟。

    周裴景看谢致脸色比下午时好多了,就想回家了,开口试探地问他,“你的手机怎么掉了啊?你记得里边存的号码吗,我帮你叫家人过来照顾你吧?”

    谢致粥喝了一半,原本舒展地眉头又皱了一下:“要走就走。”

    “也不是……”周裴景小声解释,“那你就不跟家人说了啊,有人找你怎么办呢?”

    “关你什么事?”谢致放下碗,转头看他,周裴景被他冷厉的神色吓了一跳,“你今天很闲?”

    周裴景百口莫辩,拉着他不放要他照顾的人是谢致,现在过河拆桥嫌他多事的也是谢致,总之他做什么都是错。

    好在周裴景早习惯了谢致这被狗啃过的脾气,选择终止不愉快的话题,起身去浴室擦地了。周裴景原本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自从跟谢致住在一起,什么家务都学会了,像个穷人家的早熟儿童般,以十一岁一米六多的年幼身躯,承担起六十平米房子里几乎所有的活,也是挺不容易的。

    过了一会儿,周裴景干完活回房间吹头发,谢致听着吹风机的声音,大约是回过了神,也觉得自己这么欺负一个照顾了他许久的小孩儿不大地道,就走进了周裴景房里,想随便跟他说几句话,把刚才的事情糊弄过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让周裴景做呢。

    周裴景做什么事都专心,吹风机声音又很响,就根本没注意到谢致走进他房里来,一抬头看见镜子里谢致站在他身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吓得大叫一声,反射性地把手里的吹风机砸向谢致。

    “你怎么回事,”谢致耳膜都被那声喊给震痛了,他一把接住吹风机,“怎么这么不经吓啊?”

    “你才怎么回事呢!”周裴景心情还没平复,靠着墙喘气,他还以为闹鬼了呢。

    谢致顿了顿,决定简短道个歉:“刚才……抱歉。”

    “啊?哦,没事儿,那我一会儿回家了啊?”周裴景反应过来,摆摆手。

    “不行。”谢致板起了脸,“这周末我待在学校,你也要待着。”

    周裴景如遭重击:“可是我礼拜六下午真的约了老师!”

    谢致微微一笑:“所以刚才说晚上约老师是骗我的?胆子不小嘛。”

    “不不不!”周裴景的反抗被暴力镇压了,谢致拎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周裴景还是第一次进谢致房里,第一印象是空。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书架,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人气。

    注意到周裴景打量的目光,谢致用下巴指指椅子:“坐。”

    周裴景不知谢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坐了下去,有种被老师约谈的错觉。

    “今晚你给我守夜。”谢致说。

    “什么?!”周裴景跳起来,“什么守夜?!”

    谢致理所当然道:“我生病了,半夜再烧起来怎么办,你得在边上看着我。”

    生病的谢致简直不可理喻。周裴景呆了呆,软绵绵地讨饶:“你叫你的朋友们来给你守夜嘛,每次吃饭都围着你的那些,应该也有住c楼的吧?。”

    “他们不是我朋友,”谢致冷淡的说,“平时跟着我我是没办法,怎么可能主动联系他们。”

    周裴景委屈的努嘴,他到底是个小孩子,并没有在椅子上睡过整夜,也不想吃这样的亏。

    “你不愿意?”谢致眯起眼,叫周裴景想起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不想在椅子上睡觉。”周裴景诚实地说。

    “那是想睡床?”谢致问他。周裴景不敢点头,也不愿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最终谢致大手一挥,允许周裴景回房间抱出他的备用床垫,在房里打个地铺过夜。

    事实证明,谢致并没有在半夜再烧起来,他身体好的很,如果不是前一天自虐打了一下午篮球直接冷水冲澡,出来又被西风一吹,也不至于烧成那样。

    倒是周裴景,窝在谢致床底下,地板硌得他翻来覆去大半夜,早上被神清气爽的谢致摇醒过来,一巴掌扫过谢致的额角,脸埋进枕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

    第六章

    谢致病愈以后,对待周裴景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比如他让周裴景中午回宿舍替他抄写语文作业时,就是从“中午回来替我抄作业,抄错一个字就让你三年写不了字”,变成了“小不点儿中午记得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一礼物”。

    “谢致哪是什么好人……”当林卓君和夏菲菲又一次故意在周裴景面前聊起谢致,企图让周裴景加入她们的话题时,周裴景终于上钩了。

    因为他刚刚才收到谢致的信息:今晚带一个有奶油的蛋糕回来。

    周裴景问他:明天不可以吗?

    不多时,谢致回答:你饭明天吃可以吗?

    周裴景在手机上打出了:我愿意明天再吃饭,今天不买蛋糕了行不行啊。然后又逐字逐句删掉,打上了“我试试看吧”。

    “谢学长哪里不好了,不许你污蔑他!”林卓君身为谢致脑残粉,立刻站出来捍卫偶像。

    “谢致是不是有点凶啊?”陆峰心有余悸地问周裴景,“上次吓死我了。”

    岂止是有点凶……周裴景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陆峰。

    夏菲菲道:“你想多了吧,我姐姐跟他一起上过体锻课,说他人很好的呀。”

    “别说他了,你们知道学校哪里有蛋糕卖吗?”周裴景转转眼睛,转移话题,“有奶油的那种。”

    “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林卓君狐疑地看着周裴景。

    “突然想吃。”周裴景低头摆弄手机,想着要不然让家里司机送一个过来。

    “西餐厅的早餐就有奶油蛋糕啊,”夏菲菲说,“味道还不错呢,你现在去可能还会有哦。”

    “那帮我带一块!”林卓君举手。

    “我也要!”“我也要!”

    周裴景无奈地趁课间操时段偷偷溜去了食堂,顺利地在三楼包下了剩下的十七八块奶油蛋糕,餐厅负责人见他买了这么多,热心的帮他包装的妥妥当当,还从前台搜罗出一包蜡烛当作赠品。

    回到教室,蛋糕被同学们瓜分掉大半,还有不知情的同学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祝周裴景生日快乐,闹他不好意思极了。最后,他只偷藏下两块最好看的,在中午带回了房间里,放进冰箱。

    周裴景很少在中午回房间,转了一圈没事干,就打开电视机看会儿电视,广告间隙,掏出了手机给谢致发了信息:“蛋糕我放在冰箱里啦。”。

    中午电影频道开始播一部有趣的外国喜剧电影,周裴景看得起劲,里边的主角疯狂的往嘴里塞着吃的,周裴景中午吃的少,这会儿就馋得慌,东翻西找的也没什么东西吃,索性又从冰箱里拿了一块蛋糕,用勺子挖着吃。

    蛋糕不大,圆圆小小,像古早时候的满月礼蛋糕,口味也很质朴,用料实在,的确挺好吃的。

    吃了一半,门开了,谢致走进来,周裴景正挖着蛋糕往嘴里送,呆滞地转头看门口,被谢致抓个正着。

    谢致挑了挑眉:“你就是冰箱?”

    周裴景脸一红,狡辩道:“我买了两个呀,这个是我的,你那个就是在冰箱里。”

    谢致径直走到冰箱前,拉开门,仔细将包在透明塑料盒里的蛋糕端详了一番,评价道:“这难道不是西餐厅的早点吗?”

    “你要蛋糕干什么啊?”周裴景左顾右盼,不接他的话。

    谢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今晚的自习请假吧。”

    周裴景跟不上他的思路,瞧着他,不说话。

    “陪我吃蛋糕,”谢致走到周裴景身边,摸摸他的头,“好吗?”

    谢致征求周裴景意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周裴景抬头看他,谢致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头顶,俯视自己。谢致是人群中心,校园偶像,可是周裴景见到的谢致,却总是孤独的。

    周裴景有些不忍,便点点头,笑着回答:“好呀,要点蜡烛吗?老板送了我一大包呢。”

    谢致也笑了笑:“点。”

    周裴景吃了晚饭晃荡回寝室,过生的室友已经在房里等他了。

    谢致在踢实况,电视机里不断爆发出掌声与哨声。周裴景并不喜欢对抗性很强的运动,乖乖坐在一旁看书。谢致踢完了一场,放下了手柄,示意周裴景去拿蛋糕。

    周裴景捧着蛋糕放上了茶几,道:“要点几根蜡烛呢?”

    “一根吧,意思一下。”谢致凑到他边上,取了一根,插在蛋糕上。

    “今天真的是你生日啊?”周裴景看着谢致,认真地问。

    “是啊,怎么?”谢致发现没有点蜡烛的火,起身去房里拿打火机,顺便拿了一包烟。

    这边他刚刚点燃蜡烛,那边周裴景就关上了灯,拍拍手,哼着生日歌轻快地向他走过来。

    小孩儿的眉眼精致漂亮,像个洋娃娃一般,还没有变声的嗓音也清朗可爱,在蜡烛昏暗的光芒下,温暖而又柔软,周裴景温顺地走向烛光,走向蛋糕,也走进谢致心里。

    “好啦,快许愿,然后吹蜡烛!”周裴景催促谢致。

    谢致吹灭了蜡烛,屋里就黑了,窗帘拉开着,外边是满月,依稀有银光浅浅地照进来。谢致点起一支烟,沉默地抽着。

    “生日快乐啊,学长,我一件有礼物要送给你。”周裴景跑回房间,不一会儿捧一个盒子出来。

    谢致烟抽一半,也没想到周裴景会给他准备礼物,他走过去开灯,摁灭了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周裴景给他抄完的语文作业,顿时愣住了。

    周裴景乐的笑倒在地上,不意外地被谢致一顿蹂躏。

    但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关系,同以前再不一样了。

    第七章

    12月一到,天气彻底冷下来了,谢致周一三五晚上都要去校外上sat和托福的培训班,到十点才回学校,不时给周裴景带夜宵回来,周裴景被他喂得胖了两斤,他一胖肉就长脸上,本来削尖的脸圆润了一些。

    谢致一边嘲笑他胖成一颗球,一边还变本加厉地给他投食,让周裴景非常不满。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给我带吃的回来了啊?”周裴景看着桌子上的一盒蛋挞,好声好气地谢致商量。

    “为什么?”谢致一回来就把周裴景从床上挖出来,逼他吃夜宵,闻言敲敲桌子,“我排了五分钟的队,你现在跟我说不吃?”

    周裴景戳了戳盒子里的蛋挞,浓郁的香气无耻地勾`引着他,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忍不住了,苦恼地抱怨:“我们初中部圣诞节有活动,我在那个节目里本来要被人抬起来的,再这么吃下去,我只能就去抬人了啊。”

    “什么节目?”谢致听说周裴景还有表演,便饶有兴致地问他,“你之前怎么不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周裴景的注意力全在蛋挞上,闷闷地回答,“就是集体节目嘛,你说我只吃一个会不会胖啊?”

    谢致上下看他一番:“你吃一口都会胖。”

    周裴景想了想,吃一口也是胖,吃一个也是胖,那还是吃一盒吧。

    吃完蛋挞刷了牙出来,谢致还是坐在客厅里翻书,周裴景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开口:“你还不睡呢?”

    谢致头也不抬:“什么事?”

    “你圣诞节要不要来看初中部的演出啊?”周裴景问他。

    “表演什么?”谢致问,“你要是反串我看。”

    周裴景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扮女生?”

    谢致终于抬起了头。

    周裴景解释:“我们班表演英语话剧,《仲夏夜之梦》里的第三幕,我演海伦娜。”

    谢致忍不住笑他: “狄米特律斯和莱塞德也是反串吗?”

    “不……只有我。”周裴景苦着脸说。

    英语老师是节目的总导演,在女孩子里挑了半天也挑不出合心意的海伦娜,这个不够娇俏可爱,那个口语不好,正在脑海里搜寻有没有别班的女孩子能来友情客串时,一眼瞟到了正在和陆峰聊天的周裴景,从上面四十五度看周裴景,倒不是说雌雄莫辩,只是那长睫红唇看得人心头一痒,老师突然一拍讲台,全场瞩目,定下就是他了。

    周裴景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让他演一个女孩子,不过还是顺从地同意了。

    “行,”谢致抬手看看表,拍拍身边的位置,叫周裴景坐,“圣诞前夜?”

    “嗯,那我到时候拿票给你,”周裴景很高兴,坐到谢致身边,抱着枕头对他笑,“你们高中部没有活动吗?”

    谢致和周裴景隔着一个手臂的礼貌距离,没有靠近的意思,也没有离开,闲谈似的问他:“怎么叫我去?”

    一开始周裴景也没想让谢致去看。圣诞晚会是凭票入场,除了全初中部的同学能观看,每个有节目的人也能额外拿到一张或两张票,可以邀请校外的人来。周裴景原本是很想让他母亲来看他节目,后来想起自己是反串,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卓君口语很好,演赫米亚,得知周裴景还没想好邀请谁来看晚会,就死缠烂打地逼他邀请谢致。

    周裴景想到要谢致来看自己演女孩子,第一反应是很排斥的,谢致本来就说过他不像男的了,演完了海伦娜,还不得被他嘲笑到天上去。

    可是周裴景最终还是同意了,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林卓君也是不能强迫他的,他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也有所期待,所以他开口问了,而谢致同意了。

    不过周裴景可不会承认,他转转眼睛,反问谢致:“那你为什么要叫我陪你过生日呢?”

    谢致被他反将一军,倒对他刮目相看了,伸手把周裴景的头捞过来,距离一下子被缩短,两人额头几乎要碰上了:“让我来看看是谁把你教坏了。”

    周裴景推开他的手,笑得咯咯响,大声说了句晚安,就踢踢踏踏跑回了卧室。

    过了一周多,谢致如约出现在了学校体育馆里。

    体育馆的篮球场被改造成了一个舞台,四周的观赛看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初中部的学生,篮球场北边一半是舞台和后台,舞台两边是大大的两块led屏幕,学校为了对得起学生交的巨额学费也算是下了血本。篮球场南边一半是演员的坐席和观礼位。

    晚上七点钟,场地顶上的白炽灯光减弱了,龙门架上的镭射灯缓缓转动,音响里播放着轻快的乐曲,是表演开始前的暖场音。

    周裴景给谢致的票是观礼票,在篮球场最靠前的区域,边上就是周裴景他们节目的演员座,但他们的节目在第三个,所以早早的去后台准备上台了。

    谢致进来的时候他那一排是空的,后边坐的基本都是学生家长和亲友,激动的交换着自己子女的信息,谢致恍然间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乱感。

    前两个节目都是歌舞类,谢致兴趣不大,但后面家长叽叽喳喳讨论着,他本就显得不合群,也不大好意思看手机,看着舞台上歌舞升平就走神了,等他回神,周裴景的节目已经开始了。

    四周啪地一声,像断电一样黑下来。悠扬的大提琴声蔓延在场馆内,一道追光灯打在一个身穿精灵服的身影上。

    “我手中有爱情的汁液,是女王恩赐这两位年轻人的礼物,”精灵用英语说道,“我要将它滴进这个坏男孩的眼里,”

    说完精灵向前俯身,又有两道追光打下来,照着躺在地上的两人,一个身着中世纪大摆裙,一个穿着燕尾服。

    音效传出了水滴的声音,随后,海伦娜率先醒了过来。

    “痴心的追赶使我精疲力竭,我予取于求,他却拒人千里。”周裴景背对着舞台,只有声音响起。

    为了避免意外,话剧的配音都是提前录好的,周裴景在台上只要做做动作就可以。他的声音虽然还没变声,但一听就是个男孩子的声音,于是整个体育场馆哄然大笑。

    “这个是男孩子,”后面一个家长大声说,“我儿子演那个什么赛的,好像就是躺在他旁边的那个!”

    “怎么挑了个男孩子啊……”

    周裴景转了过来,led屏上清晰的特写他的脸,窃窃私语声和笑声都停了两三秒,然后又炸开了锅。

    接下去十分钟,谢致基本听不清音响里在放什么,镜头师似乎特别偏爱浓妆艳抹的海伦娜,总围着他打转,观众们也是举起了手里的相机手机平板电脑,不停往台上打闪光灯。

    最后谢幕的时候,全场掌声如雷,几个小演员都懵憧地互相对视,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的短剧会这么受欢迎。

    过了二十多分钟,初一a班的七八个小演员们脱下了礼服,摘掉假发,回到座位上。周裴景跑的气喘吁吁,看到谢致坐着,率先猫着腰钻到前边,在谢致边上坐下,歪头笑眯眯地看着谢致,好像在等他夸奖。

    周裴景还没卸妆,只扯掉了压得眼睛难受的假睫毛,照了照老师递过来的镜子,又拿纸巾抹了抹看着瘆人的大红唇,妆还是很完整。

    正逢有一个节目结束,周围安静下来,谢致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叶嘉许,谢致同班的一个跟他关系还可以的男生,他又看了看正眼巴巴等他表扬的周裴景,不紧不慢地接起来。

    “谢致,你是不是在初中部圣诞夜?那个海伦娜是不是你室友?我们都看到照片了,我草,太骚了,”叶嘉许兴奋地说,“什么时候带来给兄弟们爽爽?”

    这一刻,谢致感觉很不舒服。谢致自己平时一不高兴说话也会不怎么干净,何况这个叶嘉许一向来出口成脏,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但听到叶嘉许最后的那几句话,谢致还是萌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他瞥了一眼正开开心心跟同学讲话的周裴景,爆了一句粗口就挂了电话。

    见他放下手机,周裴景凑过来,得意的问他:“我演的好不好啊?下面掌声好响啊……”

    周裴景的同学们都兴奋的看着谢致,想要搭话又不敢,林卓君就坐在周裴景旁边。因为来观礼的人很多,椅子排的密密麻麻,她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看到过谢致,紧张的心砰砰跳。

    她紧紧盯着谢致的下巴,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谢致搂住了周裴景,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就站起来,离开了现场。

    留周裴景坐在椅子上,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别人叫他他也不回应,萎靡不振地垂着肩,过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周裴景进了房间,没看到谢致的鞋,他松了一口气。因为谢致刚才在他耳边说的是:“好不好没看出来,是挺带劲的。我朋友刚才电话里跟我说想玩玩你,你猜我有没有同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太虐吧……(我觉得)。

    不过校园生活很快就要结束啦!

    第八章

    谢致出了体育场,一吹冷风,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想到刚才对周裴景说的话,也有点后悔。他并不想泼周裴景冷水的,周裴景的表演很用心,口语好,仪态也好,他至少应该告诉周裴景,还不错。

    可是叶嘉许的话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他心里,就仿若自己的珍宝被人惦记住,一股阴暗的反感油然而生。谢致年纪轻,脾气也大,看着周裴景还是天真快乐的模样就来气,嘴巴没了遮拦,脱口而出就是些难听的话。

    这时候,发小赵茂来了电话,说他和李皓然刚下飞机,问谢致有空没有,哥们儿几个出来吃个宵夜,他就答应下来。走到校门口,还被门卫拦了一道,谢致直接打给了校长助理,也是他父亲原来的二助,说自己有事要出校门。校长助理赶紧让他把电话给门卫室,叫他们开了门,还问谢致要不要找司机接他。

    校门口正巧有人下出租,谢致坐了上去。

    五个发小找了家火锅店,边喝边聊。谢致有点沉默,赵茂就打趣他,谢哥哥是不是为情所困了?

    谢致接过李皓然递给他的烟,点了一根,骂了一句。

    “谢致你说你这人前都人模狗样的,脾气太差了,”李皓然感慨,“你们知道吗,我上次突然被他打个电话骂了半个小时吧得有,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干嘛骂我。”

    赵茂附和:“他从小就这样啊,跟不熟的人衣冠楚楚,一熟就是衣冠禽兽。”

    任元凯和谢致同校,比他低一届,这几天爸妈不在家,索性装病躲家里玩了三宿游戏,叫了三天外卖,终于出来吃顿好的,正吃得起劲,听他们围攻谢致,也停了筷,吐槽:“你们还没见过谢致在学校里那个冰山样,他那些低年级小粉丝们大概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呢。估计也就你那个长得跟小姑娘似的室友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好端端你提他干什么?”谢致皱起了眉头。

    “我日,长得是真的不错啊,”任元凯自顾拿着手机给另外几人传阅,“今天晚上学校群里都传疯了,你老实说,有没有弄过人家?”

    “你有病?”谢致用力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可李皓然他们不是谢致同学,不会轻易放过他:“到底有没有,你别说,还真挺好看啊。”

    “你对男的有兴趣你自己上,瘦的前胸贴后背,我硬着都能看软,好吗?”谢致闷声道。

    “好了好了,”最会看脸色的林之庭出来打圆场,“你们都别说了,谢致马上要兽化了。”

    谢致阴沉的扫视一圈,几个人见好就收,互相客气地招呼“你吃!”“你也吃!”。

    周裴景在房里左等右等也没见谢致回来,晚上演出高兴的情绪全都消失了,只剩忐忑不安。睡的也不安稳,朦朦胧胧间总觉得会有人推门进来,想爬起来锁门,动动手指,复又昏睡过去,早上起来头很是疼,浑身发冷,洗漱之后喝了杯热牛奶,才感觉好一些。

    上午课间,周裴景去教师办公室问一道数学题,问完刚要走,被班主任叫了下来:“周裴景,你等一下,总务处昨天通知我,下学期有几个学生通校,有宿舍空出来,你填一份换宿舍的申请吧,明天前交给我。”

    他在电脑上找了一会儿,打印了两份学生宿舍更换申请表给他:“表格最后你和你的室友都要签字。”

    周裴景攥着表格回到了座位上,心烦意乱。

    “裴景,你要换寝室呀?”夏菲菲见他一直盯着手里的纸看,便也瞧了几眼,看到表格抬头上印着的几个字,吃了一惊,问他,“为什么啊?”

    周裴景摇摇头,把表格放了起来。

    这天他心里放着事情,频频走神,中午下了课也不去吃饭,窝在教室不知想什么。

    他和谢致……这是谢致的授意吗?

    每每当他觉得看懂了一部分谢致,事实就会告诉他,他并没有懂。脑海里一会儿是谢致温柔的叫自己陪他庆生,一会儿又是在自己耳边恶意地说话。他也不是别人对他不好还会覥着脸贴上去的性格,周裴景愿意忍受谢致,是因为他觉得谢致其实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坏。

    不过表格既然给到了他手上,周裴景想,那就还是填一填吧。

    申请换宿舍的表格很简洁,要填写申请人的个人信息,换寝事由,还有同寝两人的签字,接下去就是学校意见和盖章了,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周裴景卡在了更换事由上,他拿笔支着自己的脸颊,苦苦思考该填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谢致站在教室门口,提了袋东西看着他。

    午餐时间,教室里除了周裴景,只有两个减肥不吃饭的女生在小声讨论习题,见谢致过来,不约而同噤声了。

    周裴景愣了一下,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有事找我吗?”他问谢致,感到身后的两个女生的目光钉在他背上,就拉着谢致到走廊上。

    谢致低头打量了他几眼,道:“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周裴景不说话,心想我才十一岁,长高不是必然的吗。

    “给你的,”谢致把袋子给他,表情比昨天柔和一些,“我有急事要去香岛一周,这几天你一个人住,别吓哭啊。”

    “什么东西呀?”周裴景往手提袋里张望,“你现在就走啦?”

    “回去再打开。”谢致东西给了周裴景,抬腿要走,周裴景想着表格明天要交,就喊住了谢致,叫他等一等。

    他跑回课桌,拿了笔和表格过去,递给谢致:“这个表格,你也要签名。”

    谢致接过表格一看,眼角的笑意立刻消失了,他冷冷看向周裴景:“什么意思?”

    “不是你叫我打申请的吗?”周裴景努力回忆当时谢致说的话,“你说下学期不要再看见我出现在你房里,什么什么的。”

    谢致沉默了,他也想起来自己当时似乎还威胁了周裴景,顿了顿,他说:“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

    周裴景看出谢致对表格也不知情,就轻声解释:“不是的,是总务处叫班主任给我这个表格的,我还以为是你——”

    “你自己是怎么想?”谢致不耐地打断他。

    周裴景呆了呆:“我……我不知道。”

    谢致把手里的纸撕作两半:“那这事就别提了。”

    “……”周裴景还是傻傻看着他。

    谢致把纸团起来,丢进了垃圾桶,又抬手看看表:“好了,我赶飞机,你乖乖等我回来。”

    周裴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想起忘记问昨晚的事。不过谢致又是过来找他,还送他东西,想来应该是随便说说的吧。

    周裴景掂了掂袋子,走到教室门口,又改变了主意,往寝室楼方向去了。

    第九章

    周裴景没有等到谢致回来。

    谢致很久都不敢回忆这一段经历,因为这段回忆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无声控诉他的轻率与无能。

    他抵达香岛时,接到了李皓然地电话,电话里,李皓然问他是不是有一张限量的游戏光碟,谢致说是。

    李皓然就说他新约倒个妹,非闹着想玩那个游戏,那游戏都出了大半年了,他上哪儿给她找这玩意儿,突然想着谢致好像买了,就跟他要。

    谢致说等他回来去拿给他,李皓然不愿意:“老子今晚非得睡到她,你放在哪儿,老子自己去拿。”

    “就在我学校房间的书柜里,你要是进得去,就自己去拿,反正你有钥匙。”谢致想起来以前放过一把备用钥匙在李皓然那里。

    谢致挂了电话,想到周裴景,就想再叮嘱李皓然别去招惹周裴景,可是再打过去,就成了暂时无法接通了。

    不过本来周裴景就要老晚才回去,也碰不上李皓然,想到这点,谢致放心了一些。

    谢致这一次来香岛是因为他满了十八岁,按照母亲的遗嘱,他成年后就能继承她所有遗产,而她的不动产大多在香岛,律师也在香岛,谢致就索性飞了一趟过去,打算将事情一并了结了,顺便探望一下外公。

    到了香岛,签完所有条条款款的东西,谢致陪着外公吃了晚餐,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不知不觉,回到房里已经是十点有余。

    周裴景应该是已经睡了吧,也不知道李皓然拿到了光碟没有。

    谢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拨了李皓然的电话,这一次很快就接通了,李皓然在那边气喘吁吁,声音低沉沙哑:“怎么?”

    谢致一听就知道他刚进行完某种活动,厌恶地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你今天去,没碰到周裴景吧?”

    “谁?哦,”李皓然突然暧昧地笑了,“那小孩儿啊,碰到了啊。”

    “……”谢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心脏骤然一紧,追问,“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啊——操!”李皓然突然闷哼一声,他身边有什么人发出了一声低吟。

    “我操你妈李皓然,你在干什么?”谢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深夜十点半,他在李皓然的手机里听到了周裴景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你这么紧张干嘛,死不了人,”李皓然不当回事,“玩玩而已么,我又没怎么样他。”

    谢致快疯了,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部,脑袋里好像有烈焰在灼烧,从头顶烧进胃里,他紧紧抓住手机,努力缓解把房间砸烂的欲望。他一向知道李皓然是个什么玩意儿,精虫上脑就会毫无分寸,在英国招妓差一点被抓了遣返的货色。谢致本身不热衷于欲望,但他和李皓然关系铁,理所当然是护短的,从未觉得哥们儿这样有什么不妥。

    直到听见周裴景声音的这刻,他才是真的恨不得杀了李皓然。

    “哎呀,我操了,这小孩儿好像发烧了啊,”那边李皓然突然手忙脚乱了起来,“我也没怎么他啊。”

    谢致喘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他才开口:“到底怎么了。”

    李皓然好像把手机放一边了,一阵响动过后,才又拿起了手机:“我就是进门的时候看他刚洗完澡出来,像个小白兔似的——”

    好像意识到谢致的紧张和愤怒,李皓然的声音弱了下来:“我真没怎么他,我又没和男的做过,而且他才几岁啊……”

    见谢致不吭声,他缓了缓,考虑了一下措辞,又继续说:“我本来就是替你吓吓他,不过他那个样子真的挺……哎你懂的,我就按着他摸了我几下。”

    李皓然说不下去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谢致挂下了电话。

    他一边订机票,一边出门,去外公的车库取了一台车,开去了机场,踩着油门把时速提到一百五十码的时候,他的灵魂好像是飘在空中的,俯视着这个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的狼狈的人。

    在机场登机前,李皓然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周裴景发烧了,他给带去校医室了,让谢致好好跟香岛呆着,不用担心。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谢致在警方的问询里,慢慢拼凑出来的。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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