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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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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之僵尸书僮 作者:天堂的蚊子

    第7节

    “那不是咱几个该操的心,老规矩,先把草药采了”

    许是来的晚了,只听得短短两句话,就见那四个道人便又结伴,往更深处去了,待人走远,原地出现一老一少。

    那老道背着手走了一圈,‘啧啧’叹道,“好家伙,在这至阴之地摆个养阴阵,这是要干啥哩?”

    这一处方圆十米,乍一看跟别处不同,但细瞧就会发现,周围都是高大的红杉,只这一片是槐树,最粗的几棵,树根处都靠着个土丘,那土丘不是旁物,却是一座座坟头,坟头有十七处,按九宫排位看,都处在阴位。

    “师父,这里头有东西”,小童绷着脸,眼睛盯着阵中一处,有些个跃跃欲试。

    老道指指脚下:“邪物你也敢要么”,地面上的杂草都已枯萎,期间别说蛇虫,连只蚂蚁都未有,跟别处一比,着实怪异。

    小童悠悠道:“那你跟来干啥?”

    老道被堵的不轻,想发怒,又忍了,在口舌上,他就没在这个小徒弟跟前占过上风,只得一甩袖子道:“我就是瞧着太清宫的道士鬼鬼祟祟的,想一探究竟而已,没别的想法”

    “真的?”,小童怀疑,这一年年的,也太执着了。

    “那还有假”,老道一本正经道:“徒儿,为师跟你说,你可别打这里头的主意,我都闻着味儿了,腥的很,估计那命火弱的,稍稍碰一下就得到阎王爷那报道去”

    “哦!”,小童微点了下头,也不知有没有往心里去:“那师父,接下来你准备干啥?”

    老道捻着胡须,慢条斯理道:“继续盯着,我倒要瞧瞧这些牛鼻子打的啥主意”

    变故来的太快,打的庞游缴措手不及,彼此正值半夜,他衣着不整的被官兵堵在床上,惊吓有,更多的却是疑虑。同一时间,远在乡下的庞祝也被押走了,弄得老宅新宅都是人心惶惶。

    如往常般,东方泛白时,白嘉裹着一身水气归来,一进院门就觉气氛不对,平时这个点,众人还未起身,可今日里却都挤在了前院。

    “你后半夜去哪了?”,打白嘉一进门,钱儿就红着眼冲了过来。

    白嘉扫视了一圈,没瞅见庞祝和刑管事,心里便‘咯噔’一下:“出了啥事?”

    “少,少爷被官兵抓了”,钱儿带着哭腔道,一旁的锭子补充:“刑管事跟去了”

    “以啥名目抓的?”

    “那群官兵呼啦闯进来,啥也不说,说抓就抓,跟土匪似的”,钱儿忿忿,可一想到那明晃晃的刀剑曾在自己眼前挥过去划过来,又是一阵后怕。

    自古官匪是一家,白嘉可以想见,当时那架势能把胖子吓得不轻,随也不再耽搁,抬脚往外走:“我这就去瞧瞧”

    钱儿忙跟上:“带上我和锭子”

    白嘉顿了顿,原想拒绝的,可最终还是同意了,无他,多个人好办事,即便是帮忙跑个腿也是好的。

    王大善不在,赶车的成了白嘉,家里唯一的驴车被赶走了,只剩辆马车,马车大,走小道吃不开,三人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乡所,一进街道,就听得人议论纷纷。

    白嘉坐在车辕上竖直了耳朵,当马车停到老宅门口时,事情也被他捋了个七七八八。

    “老爷和少爷被直接押去了县衙,刑管事也才刚走”,今日庞家老宅的门房是个老头,一见来的三人,就小跑着过来了:“你们赶快些,兴许还能追上”

    “谢谢丁伯!”,钱儿和锭子打了声招呼就又钻回了车厢里。

    白嘉跳到车辕上坐好,手里的马鞭刚举起,就从门里头冲出一人来:“银子,赎,赎人”

    来人是庞家的傻大个,顺子,就见他手里攥着包银子,一个劲的往白嘉跟前凑。

    钱儿和锭子从车里头探出脑袋,喊道:“顺子哥,这是你以后娶媳妇用的,快快拿回去”,他们临出门前,也是备了银两的,哪用的着花他的。

    “救,救人”,顺子傻是傻了点,可也犟,似乎他那银子送不出去他就这么站着,这傻子就贴在车辕上,马车走是能走,就是会把人刮倒。

    一旁的丁伯叹息一声,道:“白小子,你接了吧,要不然这傻大个能跟你死磕到底”

    白嘉也觉得这么干杵着也不是个事,就依言接了,银子入手沉甸甸的,少说能有五十两,想来也是攒了好久的,“顺子,谢了!”,他拍拍顺子的肩,换来对方一个傻笑。

    鞭子一甩,‘啪’的一声,马车疾驰而去,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丁伯扫了眼还在坤着脖子傻瞧得顺子,又看了看身后半开的大门,喃喃道:“一个个的,还不如个傻子哩”

    因着先前耽误了些功夫,三人到底没追上刑管事,白嘉他们到的时候,衙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钱儿和锭子被堵在外头,连大门都摸不着,急得团团转:“这许多人,挤也挤不得,可怎么办?”

    白嘉比划了下县衙的围墙,斟酌着该使几分力,然后把钱儿和锭子招到一旁,一手夹一个,跃上了高墙,里头依旧人满为患,不过却也不妨碍听审,因为,那公堂被摆在了院中。

    钱儿和锭子还来不及惊讶,就见被圈做了公堂的那处跪着两人,脸都白了:“是老爷和少爷”

    庞家父子此时有些狼狈,头发散着,衣裳也甚是凌乱,白嘉眯了眯眼,他从胖子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33

    高堂上坐着个绯色官服的虬髯男人,身前的补子是头豹子,白嘉虽认不得是几品,也知这应是个武官,而众所周知,县令都是文官当职,是以,那头带乌纱着青色官服,坐于下首之人,才是上粼县的一县之长,再看院中那些甲胄大刀的京兵,想来,今日审案的必是巡察使无疑。

    三人刚上墙头,就见一衙役牵来只野狗,另一衙役拎出一刀肉,那狗瘦骨嶙峋的,闻着肉味就扑了上去,院中寂静无声,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野狗三咬两咽的把肉囫囵吞了下去。

    钱儿小声嘀咕:“这是干啥?”,同时转头看向身侧,锭子亦然,不知从何时起,白嘉俨然成了几人的主心骨。

    白嘉并未多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接着往下看,钱儿和锭子没疑惑多久,就在下一刻,那狗惨叫一声,踉跄了两下一头栽到地上,全身抽搐,嘴里开始溢出黑血。

    围观人群‘哄’的一下炸了锅:“那肉有毒!”

    钱儿和锭子也被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险些从墙头倒栽下去,幸好白嘉手快,扶住了。

    仵作立时上前,沾了血嗅闻一番,便躬身回道:“禀大人,此狗所中之毒,腥中带酸臭,与那九名死者别无二致,是误食毒寡妇所致”

    毒寡妇,是种灌木,其根如瘤,中有黄色膏汁,加水稀释少量敷之能治疗皮癣,入口则毒如□□,长于悬崖峭壁,甚少见之。

    话落,人群嘈杂更胜,有人骂道:““真是黑了心肝了,九条人命啊,就这么没了,真该拖出去砍了”

    在公堂一角,有盖了白布的尸体并排躺着,不多不少正好九具,周围有官兵把守,那死者的家属俱都在场,此时,嚎啕的更加厉害,嘴里骂骂咧咧的没一句能听的。

    期间还有人起哄:“亏得发现的早,要是晚上几日,还不定死多少人哩”

    “我前天还在他家铺子称了两斤腊肉,幸好未舍得吃,只可惜了我那使出去的铜板”

    庞家在县里有家铺子,卖的都是干货,也有肉食,多是腌渍过的腊肠咸肉。在场之人,兜里但凡有几个铜板,哪个没光顾过庞家的铺子,此时说来无一不感到后怕。

    其中,有搅屎棍闹道:“这事不能这么善了,咱们得讨个说法去”

    “对对对,这事没完”,一时间,院中喧嚣声直逼菜场。

    钱儿和锭子两个气得直咬牙,白嘉嗤笑,讨说法?他怎么觉得这一个个的是想趁火打劫来着,倒真应了那句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眼见着人群乱成一锅粥,那巡察使一拍惊堂木,道:“肃静”

    两排衙役手杵杀威棒,拖着长长的调子喊道:“威~武”人群渐渐安静,巡察使往前探了探身,道:“庞孝亲,那肉出自你家铺子,那狗已经当场毙命,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庞孝亲就是庞游缴,事发之时,他的游缴之职已经摘了,此时有些狼狈:“大人,草民冤枉,我家铺子每日出售的猪肉,都是当着街坊的面现杀的,若有毒,怎可挨到下刀还依旧如常”

    “照你这般说来,是本官污蔑于你了?”,巡察使脸色沉了沉。

    庞老爷趴伏在地:“大人,草民是说,这事有蹊跷,望大人明察”

    “哦,怎么个蹊跷法?”

    庞孝亲急于脱罪,没听出巡察使语气中的不悦,直言不讳道:“我那肉铺,一日供应五头猪,辰时一刻上肉不到申时铺子就能清空打烊,是以,草民不知,这个时辰,那刀肉是打哪来的,还有,那上案的猪,每头少说有两百斤,乡所内每日里临门的顾客,没有千户也有百户,怎得偏偏就出了九条人命”

    庞老爷人虽上了年纪,可脑子没糊涂,知晓这次是闹猪瘟那次在他背后捅刀之人又出手了,只是他低估了对方,下手如此狠厉,显然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他心下有些不确定,为了他那点子家产至于如此么?还是说,这里头另有深意?想到此,他侧头看了看跪于他身侧的儿子,心里一抽抽的疼。

    “听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巡察大人胡子拉茬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既如此,那就找个知情的给你力证清白,正好本官也想听听”

    不多时,有衙役领着一老头过来,一个照面,钱儿和锭子两个惊呼:“是田管事”

    白嘉若有所思:“那田管事是八奶奶带来的吧?”

    “是哩,仗着八奶奶得宠,可没少在老宅里作威作福”,钱儿啐了一口,随即又不解道:“这老匹夫算个啥证人,要找也得找刑管事呀”

    白嘉暗自摇头,心道这孩子还是天真了点,这哪是给庞老爷证清白来的,这明明是条毒蛇,来索命的。

    “堂下何人?”

    惊堂木一起,田管事头扣地‘碰碰’两声,才半直起身道:“小的田松,是庞家的管事”

    “本官问你,之前你告发,说月余前庞家出过猪瘟,可是事实”

    话落,人群又开始嗡嗡作响,巡察使抬眼一扫,这人不愧是武官出身,双眼带煞,所过之处,竟是无人再敢出声。

    “禀大人,小的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田管事赌咒发誓,端的是一派正气,看得一旁的庞孝亲恨不得上前打死这老匹夫,他现在是悔不当初,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这腌渍玩意儿早早赶出去了事。

    “既如此,那你详细说来”

    田松这般那般,把庞家前些时日被人闹上门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尔后又道:“小的也是在猪瘟一事后才特意留了个心眼,这才发现,庞家肉铺上的猪,都是表面鲜亮,其实内里都还病着,只是他们不知从哪得了个偏方,给猪喂了药,那药其中有一味便是毒寡妇”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来高高举起,自有衙役接了往上递,巡察使匆匆扫了一眼,那纸包又在下首几个着官服的人手里传阅了一番,才招了仵作过来辨认,那仵作也是通药理的,翻检了一番,指着其中一小撮粉末道:“这便是毒寡妇”

    巡察使点了点,又冲田松道:“你接着说”

    这次,田松腰板挺直了不少:“据说此药能以毒攻毒治那猪瘟之症,小的原也是信的,可后来发现,那药能解一时,却只保得了在上案前无异,其实,根本无用,且那猪又食用了毒寡妇,便更是毒上加毒,至于为何众人之中只发作了几个,也是有缘由的,小的偷偷寻了那野狗野猫喂食过,那肉现买现做了,人食用后并无异状,若隔了夜,就如那九条人命一般,立时发作而死”,说着他对着庞孝亲拜了三拜,道:“老爷,田松虽是个下人,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你这般害人,恕小的今日在此大义灭主了”

    “好个大义灭主,田松,你个满口喷粪的小人,”,刑管事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他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

    “堂下何人喧哗?”

    巡察使眉眼皱起,一旁的师爷连忙道:“是庞家另一个管事,姓刑”

    “如此扰乱公堂,棍棒轰出去”

    这时,田松突然跳将出来,恶人先告状,道:“大人,这刑管事虽不是命案的主使人,却也是知情者,且还是帮凶”,当初在庞宅被姓刑的处处作难,他可都一笔笔的记着,此时不报,岂不可惜了。

    “既是如此,那就速速把人捉拿归案”

    巡察使大手一挥,立时有几个衙役上前,围观的众人自觉让出条小道,可怜了刑管事,连番挣扎也未有,就被扭着双手押到了堂前,即使王大善想拦也拦不住,还被揍了几棍扔出了衙门。

    白嘉一直在观察知县和县丞的反应,那两人起先装的很淡定,这时嘴角却掩了丝笑意出来,如此,他心里便有了底,这事的幕后主使,这两位必在其中,至于那巡察使是否在其中参了一脚,还有待进一步确认,不过,经此一事,可知此人无疑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的主子和小主子更是冤枉,求大人明察”,刑管事被押跪在地也不忘呛声。

    “明察,好一个明察”,巡察使一拍惊堂木,直指庞孝亲:“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庞老爷闭了闭眼,道:“草民无罪!”

    巡察使不怒反笑:“事到临头,你还敢狡辩,来啊,把犯人庞孝亲和这刁民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话落,四根竹签掷落在地,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那签都是红签。

    很快,两人被拖出去打了板子,惨嚎阵阵中,巡察使又转头看向庞祝:“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此时的胖子已经傻了,双眼放空,无知无觉。

    那巡察使自顾自道:“近日响水乡各家酒楼相继出了失窃案,你可有听闻?”

    问话间,有衙役扛着一麻袋上来,走到堂前,把束口拉开,从里头倒出一堆杂物,是鸡毛,兽皮,内脏之类的下水,其中还混着不少断肢残骸,堆在一起颇占地方。

    “这是?”,知县和县城饶有兴致地看着。

    许是命案有了着火,心情舒畅,巡察使慢悠悠的呷了口茶,靠在椅背上道:“这是从庞家后院的玉笙楼内寻来的,你倒是说说,你屋内怎有这等污秽之物?”

    高墙上的白嘉鼻尖微动,他在那血气中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34

    蟋蟀声声,夜深露浓,整个县城已是万籁俱静,衙门地牢内,却是篝火通明,大陇朝的牢狱有个很奇特的现象,十室九空,不是说此间治安有多好,而是律例规定所致。

    陇朝刑法有五,其一,杖责,此刑法适用于一般的民事案,罪责不重,亦可用银钱冲抵,并不需要羁押;其二,徭役,这里特指短期短距离服役,通俗点说就是劳动改造,此刑法适用于情节较严重的民事案,现判现走,并不需要逗留太久;其三,发配,即长期长距离服役,发配地俱是野蛮荒凉之地,可谓是九死一生,一般的刑事案及连坐之人都囊括在此,定罪后十日之内即刻押解;其四,斩立决,凡摊上人命官司且情节恶劣者,短则五日多则半年,即要行刑;其五,株连,是为刑法之最,寻常难见一回,凡触犯此列者不是巨贪就是叛国之流,行刑之期在半月之内。从以上种种可见,这衙门地牢空旷如此也是必然。

    空荡潮湿的县衙地牢,此时只有庞家主仆三人,庞孝亲和刑管事没挨过二十大板,当场就晕死了过去,那巡察使武官出身估计也没上过战场,对堂审之事一知半解,那案桌上的四个签筒,除了捕签外,还有白头签,黑头签和红头签,白头签每签一板,板子下的最轻,二十板下去,既不见血也不破皮,没事人一个,黑头签每签五板,同样二十板子,犯人会皮开肉绽,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红头签每签十板,别看甩出去才两片竹条,却能要了人半条命。那巡察使本想当天就把案子结了,一看人不禁打,还嘀咕了半天,后经着知县提醒,方才明了是他罚重了,可事已至此,人也伤着了一时半刻醒不来,只得暂时收押待审,连带着,庞祝也逃过了一劫。

    县丞半夜造访时,庞孝亲刚转醒,他被关在最里间,听得开门声,只稍稍侧了侧头。

    引路的衙役被打发走后,县丞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老女婿,闲闲道:“老庞啊,你这是何苦呢!”,

    庞孝亲吃力的撑起上半身,断断续续道:“咱们可是姻亲,你可为你女儿和外孙想过?”,在田松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的时候,在公堂上,知县和县丞冷眼旁观的时候,他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

    县丞嗤笑:“我别的不多,庶女外孙一抓一大把”,再说了,他早已给那丫头通了信,能做的做了,别的他便不会再多费心思。

    “就为了我那点子家产?”,庞孝亲试探道。

    县丞却不接这茬,只道:“今日堂上,你那宝贝儿子可是吓得不轻,我适才路过时还瞧见他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不会是傻了吧?”

    “……”,庞祝苦苦支撑的手臂一软,重重摔在地上,半响后才道:“这般威胁,是你的意思,还是知县的意思?”

    县丞冷笑一声,自顾自道:“若还想保你儿子,明儿乖乖画押认罪,不然,这板子的厉害你也尝过了,换到他身上,那细皮嫩肉的,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你个卑鄙小人!”,庞孝亲瞪着双目,额头青筋暴起。

    县丞一脚踩在他脸上,来回撵了撵:“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牢房门开了又关,走道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庞孝亲埋着头一动不动,心下惨然之时,锁链声又起,随之还有半大小子特有的公鸭嗓在他耳边响起:“庞老爷”

    庞孝亲猛地睁眼,看清面前之人,不觉诧异:“白嘉?”

    “是我”,昔日风光的庞游缴,今日里却极其狼狈,乱发披散,满身脏污,尤其是下半截,血呼啦咋的。

    白嘉从怀里掏出个药瓶,那药是王大善跑了好几家药铺子配的,据说是祖传秘方,对外伤有奇效,他揭了庞老爷的破烂裤衩,手一抖洒下去半瓶,疼的庞老爷脑门上直冒冷汗,差点又撅过去一回,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这才又道:“你是怎得进来的?”

    “想进就进了呗”,白嘉收了药瓶,又掏出个油纸包来,往前递了递:“这个时辰,也不会有牢头给送吃食的,来来,包子还热乎着,吃几个垫垫”

    庞孝亲瞅瞅白嘉鼓囊囊的胸口又看看半敞的牢门,眼里有光闪过:“外头可有衙役把守?”

    白嘉不甚在意的点头:“有啊,人数还不少”,不过,对于他这个惯会翻墙扒窗揭瓦之人来说,亦不是难事。

    闻言,庞孝亲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了白嘉的手,道:“你既有这等本事,日后元宝和刑管事发配之时,你能否护送他们一二”

    白嘉把纸包放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庞孝亲几眼,不解道:“你不该央我劫狱救人么?”,怎得成了临终托孤?

    “你不懂!”,庞孝亲苦笑的摇了摇头:“逃了,那就成了通缉犯,户籍取消,万事不成,我还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可元宝还小,与其东躲西藏的,不如咬咬牙,总有熬出头的那一天”,他盘算过,他自己必是人头落地无疑,而元宝,即便失窃案扣在头上,加之连坐,发配年限大致在十年到十五年,完全等的起。

    白嘉沉默良久,想想也是这个理,随即又道:“这案子还有翻案的可能么?”

    “自古民不与官斗,有理也是枉然,这冤案明日必是要了结的”,庞孝亲叹息一声,似是认了命,不认命不行,再挨几顿板子,老命也就去了,还得带累元宝和刑管事,得不偿失。

    见状,白嘉也不再多言,拍拍屁股站起来:“那行,我知晓了,你先吃着,我先走了”

    庞孝亲一愣,随即喊道:“唉,元宝和刑管事可还好?”

    “我这不是去瞧他们了么”,白嘉把门依样锁上,然后溜溜达达的往牢门口走。

    庞祝和刑管事面对面关着,且在最外头,和庞孝亲隔着老远,谁也瞧不见谁,刑管事毕竟年岁大了,挨了一顿板子到现在还未醒,好在鼻息尚在,白嘉动作迅速的给敷了药,就奔对门去了。

    打他进来,这胖子不知怎得就瞧见了,上一刻还木楞楞的,下一刻就扒牢门上了,要不是他阻了,就给哭上了,外头的衙役耳朵不聋,若是吵着了,可不就耽误事了嘛。

    “白嘉白嘉,我再也不跟你置气了”,牢房门一开,庞祝就开始哭哭唧唧:“其实我老早就后悔了”

    这是由半片烧鸡引发的冷战,自始自终,白嘉都没放在心上,倒是庞祝,单方闹了脾气,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给惯的,不过,晌午过后,就别别扭扭的想往前凑,却被他无视了,直到出事之前,两人都未说过话。

    白嘉把人推远了些,一脸嫌弃:“你一个小子,整日哭哭啼啼的,像话么?”

    庞祝倒也听话,打着嗝把眼泪咽了。

    “哪儿伤着了?”,虽然没受廷仗,那晚官兵抓人时,手下没留情,磕碰了不少,白嘉一问,庞祝就脱了上衣,一处处的指:“这,这,还有这”

    庞祝虽胖,皮肤却是极好,还白,此时,身上青青紫紫的,显得有几分瘆人,有几处还结着血痂。

    白嘉转着圈儿打量了几眼,把刚拿出来的药瓶又给塞了回去:“都是皮肉伤,吃几顿好的,自然就消了”,不是他小气,王大善配的药止血倒是不错,只是祛淤血效果不太明显。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来:“喏,赶紧吃了压压惊”

    纸包里头,有馒头糕点,还有两块酱肉,庞祝早饿的不行,也顾不得手脏,猴急忙慌的往嘴里塞,直到油纸包快见底了,他才减慢了速度,也有功夫说话了:“白嘉,你先把父亲和刑爷爷救出去吧”

    也不知这胖子哪来的信心,对他这般信任,白嘉逗趣道:“那你呢?”

    “父亲和刑爷爷年岁大了,且又挨了板子,扛不住的,要赶紧找郎中给瞧瞧,你把他们安顿好了再来接我”

    “……”,白嘉无语,他这是该夸呢还是夸呢,斟酌再三后,他只得道:“这事你父亲已有打算,你安心等着就成”,别的,却没多说。

    待回到歇脚的客栈时,钱儿锭子王大善三人还在等信,他把庞老爷的话如实说了,三人都有些蔫。

    钱儿脑子活络,萎了一会儿就凑到白嘉跟前,巴巴问道:“七哥,你有啥法子么?”,他今儿可是开了眼了,原来七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连衙门地牢都能来去自如,若他想救人,还不手到擒来。

    “这事儿咱得好好合计合计”,白嘉可不想把事全往自个儿身上揽,就道:“今儿天太晚了,先回去睡,待明儿案子了了,再想辙”

    在几人睡下不久,响水乡庞家老宅,突然闯进了一伙蒙面的匪贼。

    35(修)

    事发之后,知县安排了一班衙役盯守庞家,匪贼闯入时,还跟他们起了冲突,伤了几人,是以,未到天亮,他便得了信。

    “倒是可惜了”,听说库房被烧,知县啧啧了两声,再怎得说,庞家底子不弱,查抄起来,油水也不少。不过转念想到不出几日,那山头便能落到自己名下,又释然了,转而道:“被掠的小妾,确实是那王芽儿么?”

    回话的衙役躬身道:“大人,属下瞧得清楚,是那王芽儿无疑”,当日县丞嫁女,虽是做小,也还是摆了席面的,衙门里不当值的,悉数去了,倒也见过。

    “……”,知县披着外衣半躺在床,闭目片刻后,又道:“那庞家如今是何光景”,虽知那匪贼来得蹊跷,他却并不打算插手,反正,烧的抢的也不是他府中之物。

    衙役回道:“护院仆役大都俱在,后院趁乱逃了三个,抓回一个,如今都归拢在一处”

    知县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悠悠道:“下人都叫散了,只走时不许携带藏私,要严查,至于那几个小妾,……且暂押入狱,听候发落”,他可是听闻,庞孝亲后院里头,有几人是颇有些姿色的,与其到那荒蛮之地蹉跎,倒不如留给他享用。

    衙役拱手应下,转身出去时,知县又补了一句:“你把这事儿原样跟王县丞说了,总归是自个儿闺女,丢了不得心急么,就叫他到大人那好好哭上一哭”

    衙役领命去了,知县心情大好,索性也不睡了,穿戴齐整后进了书房,秉烛夜读直到天明。

    再说王县丞,一大早的果真就奔巡察使那边哭天抹泪去了,那巡察使知晓此事后,大为光火:“这响水乡居然有此匪贼,简直是胆大包天”,莽夫一怒,其容狰狞。

    王县丞一看不好,赶忙道:“依下官看来,那匪贼强抢是假,百姓泄愤却为真”

    “此话怎讲?”

    王县丞递了杯茶过去,见巡察使脸色依旧黑沉,斟酌再三后道:“响水乡山多地广,百姓吃喝不愁,也算是富饶之地,我当县丞将将十余个年头,未曾听闻有匪贼出没,且他们人数众多,若此事属实,那许多人,定该早早露了端倪的。可在这之前,这上粼县各处,不论是商贾富户还是平头百姓,即使夜不闭户,家中财物也未必会丢”,这话明着暗着都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知那巡察使是否知其中深意。

    “那依你之见,这是百姓假扮匪贼所为?”

    王县丞凑近一步,谄媚道:“大人试想,响水乡富户甚多,那匪俸我员甲排蛹叶ィ桥蛹宜浒埽桓苫ぴ嚎啥荚谠褐校按说却笙眨鍪俏泼础?

    “既不是为财,那便是寻仇了”,巡察使背着手踱步,来回几次,突然恍然:“若不是因着命案起的?虽说届时只出了九条人命,可那猪之前都是得了猪瘟的,保不齐哪天就病发了”,

    巡察使越说越来劲,自觉事情就如他所想这般:“事关自身性命,那平日里光顾过庞家肉铺的百姓难免心生怨毒,至于掠你女儿……听说她给庞家添了个小子?”

    王县丞摆出一脸凄苦样,顺坡赶驴道:“大人英明,我那苦命的女儿这是被带累了,也不知现下是生是死?”

    他一张老脸皱得跟朵菊花似的,巡察使却是看也没看,只顾道:“此事皆因庞孝亲所起,可这些人却也触犯了陇朝律例,不惩不以为戒”,这次南巡,一路顺畅,只在这上粼县起了波澜,他有些沾沾自喜,也不恼事多,在他看来,这桩桩件件的可都是功绩。

    王县丞暗暗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道:“大人,那匪贼早散了,咱们无凭无据的,也不能空口白牙抓人不是,若扰了民就得不偿失了,为今之计当平息众怒,说不定,我女儿还能平安归来”

    这老狐狸真真是懂人心,三句两句的就拿捏住了分寸,巡察使虽心下可惜,却也知晓若执意追究此事,自己怕是吃力不讨好,无法,只得问道:“你倒说说,该怎个平息众怒?”

    “游街示众!”

    经着昨晚一番威逼,今日过堂,庞孝亲干脆招供,供词是他想好了的,不管其中是否漏洞百出,审案官信了,案子便就结了。

    判决当堂宣读,庞孝亲因背负数条人命,判斩立决,判游街示众十日,十日后菜市口行刑,判父子妻妾连坐,发配南宛八年;庞祝因犯数起偷窃案,判徭役二年,加之连坐,判发配南宛十二年,十日后行刑;刑田是为命案帮凶,判发配南宛十年,十日后行刑。

    整个上粼县因这起命案喧嚣不止,茶馆食肆皆对此津津乐道。

    同福酒楼内,一壮汉踩在凳子上,高声嚷道:“今日午时起,那姓庞的便要开始游街,在座各位可要一同前往围观”

    “自是要同去的”,底下众人纷纷附和。

    壮汉从腰间抓出个布袋,晃了晃:“这是我家婆娘给我装的梧桐子,打人可疼,你们要不要来点”

    有人起哄道:“你若是白送,我们就讨些,若是花银钱的,那不要也罢”

    壮汉掀了掀嘴角:“你们若是空手而去,不嫌害臊么,那可是犯了九条人命的,就都不想出出气?”

    在座之人多是男子,出门除了钱袋子,也没旁的,倒有一部分人被他说动了,却有那脑子活络的给他拆台:“咱这午食每份少吃一口,把这剩的带上即可”

    “这倒是个法子”,原本想掏银钱的手又缩了回去,那壮汉见状气的磨牙,狠狠瞪了说话之人一眼便转身出了酒楼,往别处去了。

    二楼雅间内,八仙桌上,庞祝的大舅和二舅气的直拍桌面:“说元宝偷窃,这不是胡扯么?他缺那些吃食?再说,就他那身板,那山里的野物即便捆着,他也就能薅把毛”

    “两位舅爷消消气”,钱儿给他们各倒了盏茶,说起这茬他们也是恼的不行,可七哥说的好啊,庞老爷和刑管事那么大个罪都扣了,他们少爷就是个小鸡仔,尽可随便拿捏,再说比起连坐,那徭役就是个添头。

    “能不气么,元宝这是遇了个狗官摊上冤案了”,两人是一得了信就赶了来,还得瞒着家里的老爷子,也不知日后走漏了风声,老爷子会急成啥样。

    “可不是么,不说元宝少爷,就是老爷和刑管事那都被冤的不轻”,王大善接茬道。

    大舅冷哼一声:“姓庞的冤不冤两说,可他不该带累我家元宝”

    “……”,钱儿锭子王大善三人对视一眼,皆默默无语。这庞老爷和岳家的关系是在庞祝呱呱坠地后开始恶化的,那时庞老爷忙着养猪开铺子,就把家里忽视了,庞祝他娘月子没做好落了病根,以至于后来一场风寒就早早去了,对此,黄老爷子一直耿耿于怀。

    这黄家跟别家不同,闺女比儿子稀罕,有黄老爷子这个护短的在,连带着两个舅舅心眼也是偏的,对着庞老爷是横竖看不惯,对着元宝则是千好万好的。

    雅间内一时有些安静,小舅扫了一圈在座之人,皱眉问道:“怎得没见元宝身边那个书僮,莫不是跑了?”

    钱儿忙回道:“老宅不是出了事么,七哥赶过去瞧瞧”

    “抢都抢了,还有啥好瞧得?”,小舅嘀咕了一句,倒也没再揪着这事儿不放,转而说道:“咱元宝怎受得了那牢狱之苦,且里头的牢饭也定是难以下咽的,我得给他送吃食去”,说着,他就开始扒拉桌上的饭菜。

    大舅一把打开他的手,斥道:“这饭菜都快凉了,要送也该整些热乎的”

    白嘉回到响水乡的时候,有衙役正在门上贴封条,外头一溜儿马车,上头箱子码的老高。庞家老宅即便是遭了抢,也是留下不少值钱物事的,归拢归拢也不少。

    他寻了处角落,纵身一跃便翻了墙,里头已是空无一人,一路走去,满地狼藉,他也不往别处去,直奔玉笙楼。

    进得楼内,鼻间就闻得那股子腐臭味,白嘉厉声道:“出来”

    话刚落地,楼内闪出一人,正是那早已被他忘到脑后的黄猴儿,瞧他身形,倒是比之正常人还要利索,只是那脸,还是如先前般凄惨。

    “酒楼失窃案,你干的?”,他虽是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黄猴儿老实的点了点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居然发出个音节:“嗯!”

    白嘉挑眉,这就能开嗓了,是不是快了点?只不知怎得藏在了楼里,便问:“你怎得寻到这来了?”

    黄猴子口水滴答着,磕磕绊绊道:“我,无,处,可,去,便,来,找,你,收,留”,那字一个个蹦出来,无丝毫起伏,听来十分怪异。

    “麻烦!”,白嘉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

    黄猴子坚持:“我,不,麻,烦”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在楼内走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许久不与人交流,这一开口,就跟泄了闸似的,把他这些时日的见闻都讲了,虽耗时长了些,咬字也模糊,可也不难懂。

    36

    黄猴儿在庞家没白呆,他隐在暗处那么多天,倒是瞧了不少。就说那酒楼失窃案,如猜测那般,知县和县丞是一早打算嫁祸给庞家的,只是,事有凑巧,摊上黄猴儿这么个管拉不管埋的,倒叫他们误打误撞捡了个便宜,连事先备好的赃物都省了,直接往庞祝脑袋上一扣,齐活。对此,白嘉无甚惊讶,只是没成想,庞老爷子的后院还能唱一出祸起萧墙的好戏:“你是说,那匪贼是八奶奶招来的?”,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前妻是羊,后妻是狼,遇难一个要强一个想黄。

    黄猴儿点点头:“那,女,人,私,配,了,钥,匙,开,了,库,房,叫,人,抢,了,临,了,又,点,了,把,火”

    昨夜起的火,过了一夜那焦糊味还未散去,他来时路过扫了一眼,似乎连着库房的几间屋子都烧没了,只剩了个空架子,想来,昨儿夜里,庞家的护院仆役都没少折腾。

    照理说,那小娘皮不跟庞老爷齐心,定是胳膊肘往娘家拐了,只是以如今这情形,庞家对他们来说犹如囊中探物轻而易举,来这么一出委实多余,白嘉蹙眉,不知这里头是县丞起了贪念,还是女人自己藏了祸心,若是后者,那这八奶奶不仅狠还够有心机。

    黄猴儿见人定定站着,掉在眼眶外的眼珠子转了转,自行走到了一边,白嘉回过神来,就见人正撅屁股玩儿土,忍不住上前给了一脚:“你这是要挖坑拉屎么?”

    黄猴儿转过脸,冲他伸出只手:“把,它,们,带,上,就,能,走,了”

    那手上,爬满了蚂蚁,在白嘉看过去时,正攒动着往衣袖里钻,眨眼的功夫就都没了。

    白嘉不置可否,就冲这蠢劲,他若不把这货带上指不定日后会闹出啥祸事来,只是眼下却不是时候,他稍加思索,计上心来,便道:“你先留下,我还有事要你去办”

    “……”,黄猴儿歪歪脑袋,一脸不解。

    白嘉冷笑,不说案子结了么,那就让这十里八乡的百姓瞧瞧啥叫自打嘴巴,他把黄猴儿招到跟前,仔仔细细交待了一番。

    乡下的小院虽未贴封条,却也没躲过这一劫,里头一应物事都给抄空了,别说枕头底下那把铜镜,就是他藏私房的箱子也给砸开了。白嘉挨屋走了一趟,期间打了几个包裹,塞了些衣物,都是给钱儿几个换洗用的,待出得门外,就见打道外跑来两人。

    “白小哥儿,你可算回了”,来人是守山的老朱和老卫家的,都是憨厚的汉子。

    “你们这是?”,两人脸上皆不好看,肿的肿,破的破。

    朱家汉子挠了挠头,道:“今儿一早来了不少官兵,二话不说就把我们两家逐下了山,哥几个跟他们起了冲突,挨了几下”

    情理之中的事,白嘉也没在意,只客套道:“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我们不打紧,倒是庞家老爷,那可是个善人,说他背了命案,是不是哪弄错了?”,这处的官兵是提前抄的家,那会子,判决还未下,是以,两家人知晓的并不多,待找了落脚处后,俩老头就各自打发了儿子去县城打听,也是凑巧了,两人刚走到道口,就瞧到院外多了辆马车,便就来了。

    白嘉道:“已经判了,斩立决,十日后行刑”

    “……”,俩汉子呆立当场。

    过了好半晌,一旁的卫家汉子才道:“那元宝少爷可还好?”,陇朝的律例,平头百姓也是略知一二的,这摊了人命官司的,十有八九会有连坐。

    白嘉道:“少爷和刑管事俱都发配南宛”

    闻言,两人又都一愣:“刑管事怎得也牵扯进去了”

    “说是帮凶”

    白嘉回答的干脆,倒听得两个糙汉嗔目结舌,呐呐了片刻,卫家汉子从怀里掏出包银子递过去:“这些你先拿着,不多,先救救急”

    朱家汉子后脚也掏出个荷包来,又拍胸脯保证道:“若有用得着我们哥俩的,尽管开口”

    白嘉也不推拒,都收了,待回到县城时,游街还在继续,他站在马车上,远远瞧去,就见庞老爷露了个脑袋在囚车外头,那脸,惨的他看了一眼就没敢看第二眼,匆匆赶了马车就走。客房内,皆是空无一人,他也没闲着坐下来等人,卸了包袱直奔了县衙,找着了后门,直接翻墙而入,顺着铜臭气寻去,很快到了后院库房。

    库房前头,一众物事垒了半个院子,中间站着俩衙役正在清点,点一件喊一声,边上坐着的账房便往账本上添上一笔。

    白嘉鼻子耸耸,只在其中嗅到了庞祝给他的那块银矿石,铜镜和装银钱的荷包却是不翼而飞,想来定是被哪个衙役私下顺走了,他就是备着这手,才顶着这青天白日闯了趟公门。

    此时的衙门,人最是齐全,白嘉端着十二万分小心,忽而上梁忽而伏地,左躲右闪一点点的在里头搜摸,最终锁定了两人。之后出得门外,他也没往旁的地方去,就在外头守着,这一守,就守到了日落西山。

    那俩衙役也是兜不住的,这才刚捞了一笔,一放衙就猴急的往花街去了,且还专寻了僻静的小巷走,似是怕遇见了熟人,如此倒是便宜了白嘉,他一手一个把人砍晕,再给扒光了扔到巷口,这才泄了心里那点子火。

    说来也是白嘉好运,因着没多少油水可捞,在乡下查抄的都是本地衙役,而去庞家老宅的,参了一半的京兵,这些人都在城门外扎营,若是东西有一样落在他们身上,还得花功夫另跑一趟。

    钱儿几个回来时,眼睛都是肿的,白嘉问:“探过监了?”

    钱儿恨恨道:“只二舅爷进去了,还搭进去五两银子”,他们现在手里银钱不多,花一个少一个,今日送顿饭就送去了五两,可把他心疼坏了。

    “那你们这是哭啥?”

    锭子耷拉着脸:“我们瞧见老爷了”

    “……”,想起庞老爷子那张挂满了烂菜叶顶着臭鸡蛋壳的老脸,白嘉其实有些想笑,可眼前这光景,实在不适宜,只得转了话问道:“王大善和两位舅爷呢?”

    “王叔和二舅爷在外蹲着发愁哩,大舅爷先行回去了”,钱儿围着白嘉团团转:“七哥,你倒是想想法子”

    白嘉示意两人坐下,思索片刻后,道:“此次少爷和刑管事去往南宛,你俩要随着去么?”

    “……”钱儿和锭子怔住,事发突然,他们还未来得及想这些。

    “若要跟去,得自行打点行李”,白嘉也不勉强,他是知晓的,这庞家上下,皆是主雇关系,钱儿和锭子也是有家的,若是旁人,他不会开这个口,但是眼前这两小子,毕竟处的久了,难免生出些不舍来:“若是不去,知会一声,十日后道个别送上一程便可”

    “……”,钱儿和锭子静默无声,似在思考。

    白嘉接着道:“听说南宛荒凉,这一路相去且又甚远,吃的用的俱要多多备齐了才好,这几日,你们得要着手采买了”

    说起正事,俩小子又回过神来,钱儿囧然道:“身上银子兴许不太够用”

    白嘉掏了掏,把他今日所得放到桌上:“这些先用着,不够的我会想法子”,他本打算今夜再走趟县衙拿回自己的银矿石,既如此,说不得,也得给知县家抄上一抄了。

    “七哥,是不是还得备些药物”,锭子在旁补充。

    白嘉点点头:“我对这些不在行,你俩和王叔二舅爷商讨着办,他们该是懂得”

    钱儿和锭子自是没有不应的,见自己想说的说完,白嘉准备起身离开,他记得符箓天书中有几种符是他现下正当用的,他必须找地儿钻研去。

    钱儿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问道:“七哥,那老爷哩?”,那巴巴的样子,似怕他把人忘到脑后般,隔几天就得问一下,也不怕麻烦。

    白嘉无奈:“放心,七哥我自有办法,定不叫庞老爷人头落地”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衙门库房内,一烛豆火摇曳,白嘉对着面前大开的箱子‘啧啧’称道:“这狗官平日里没少贪啊”,里头银光闪闪,俱是码的整齐的银锭子,二十两一个。

    他也不着急拿,挨个把屋里的箱子开了一遍,除了银子,里头居然还有一箱金子一箱珠宝,光这些就装了五大箱,另外,还有上好的毛皮药材布料,不计其数,险些晃花了白嘉的眼,他搓着手来回的看,哪哪都放不下,最后索性席地而坐,掏出符箓天书,翻到其中一页,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储物符”。

    于此同时,远在响水乡的黄猴儿,正在各大酒楼里溜达,他不用走的,而是壁虎般的贴着墙面刺溜来刺溜去,这一次,他不仅拿活物,连带着后厨里的一应米面粮油都未放过,照着白嘉的嘱咐,勤勤恳恳的来回倒腾,倒也乐在其中。

    37

    庞老爷子是响水乡上有名的乡绅,除了肉摊和杂货铺,还和各大酒楼有生意往来,加之身兼游缴一职,管一方治安,是以巴结之人甚多,所谓天下煦煦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喧嚣褪去宾客散尽后,却也难得留了几个交心之人,安平酒楼的老板便是其一,撇开人命案不提,他对偷窃案的判决只觉荒谬,听闻后厨又遭了贼,连忙赶往县衙报案,直言案子有误。

    白嘉在库房窝了一天两夜,一出来,就见外头似乎越发热闹了,驻足听了会子,不禁莞尔,想那众酒楼也是被偷怕了,学了乖,转天打烊后就把后厨清空了,却不曾想,反害了其余一干富户遭了殃,闹得如今各家的仆役护院都绷紧了弦,要知,做贼偷葱起,今日进了后厨明日就能入了库房,一时间,高门大户人人自危,倒叫平头百姓们瞧了热闹。

    知县接了案,却未重审,只说是漏网之鱼作祟,叫了帮衙役走了个过场,后续如何还要静等,全然不顾众人的质疑。白嘉嗤笑一声,回了客栈,跟钱儿几个交待了俩句,扔了一大包银子,又窝回了县衙,之后几日,整个县衙怪事频发,时而狂风大作,时而电闪雷鸣,上一刻还酷热难耐,下一刻便如坠冰窖,熬的一干衙役和知县两眼发黑,那巡察使真真是驴粪蛋儿表面光,被邪风一刮便顺势跑了。

    隔着一扇公门,里外两种光景,上粼县的百姓正愁日长夜短闲暇多,见官老爷家有热闹瞧,一改往日里对官府的避之不及以及对异象的畏惧,有事没事的都往衙门外围上一会儿,喝一壶茶磕一盘瓜子,论一论哪路鬼神在此做妖,着实惬意,直到一道紫色炸雷落下轰了公堂,诸多怪事才就此平息下来,此时,离十日之限仅剩一天。白嘉再次跑了趟响水乡,收了黄猴儿的赃物,把人扔进了瓦楞山。他打听过,此去南宛,不经庞家老宅,倒是有一段离着瓦楞山不远,他把人先行安置在此,途经之时方便带上。做完这些,他从乡所起一路往回大肆采购,不拘啥,都往驴车里搬,实则全进了荷包,此时他手里的荷包不是彼时那个,而是个有着三十平空间的储物袋,是他花了一个白天两个晚上弄出来的,虽说空间不大,眼下却也将将够用,再说,他既把储物符学会了,之后想要多少便能有多少,只是这几日不知是不是符画多了,许久未有的疲倦感莫名袭来,让他不得不歇上一歇,是以,后衙库房暂时没动,只等临走前再搬。

    在白嘉忙着存货之际,黄猴儿在瓦楞山外围转了转便一路溜溜达达的往深处去。

    “徒儿啊,这俗语有云,吃肉没酒犹如拉屎不擦,不得劲!你看,是不是帮师父跑个腿,尽一尽孝心”,老道腆着脸凑到自己小徒弟跟前,巴巴的摇着手里空空的酒葫芦。

    小童面无表情:“师父,你还是趁如今牙口好多吃几口肉,若日后牙齿掉光了,想吃都嚼不动,至于酒么”,说着,他递过去一个水囊:“徒儿以为,喝这个也是一样的”

    老道:“……”,他怎得就收了这么个小王八犊子,真是上辈子缺了大德了。

    这俩师徒已在山中待了十来天,除了偶尔出来见见光弄些吃食外,大多数时间都在里头守着,随着日子拖得越久,他俩出来的次数越发少了,今日好巧不巧就被黄猴儿碰着了,他躲在树后悄悄打量,对那一老一少有些印象,似是前个几年给他之前的主家做过法事的,只不知怎得出现在这深山里头。他就这般盯着看着,之后又一路尾随,来到了那片坟地。

    黄猴儿虽不如白嘉能耐,可他嗅觉却是易于常人的,尤其对血腥气尤其敏感,凭借本能,他在其中闻到了叫他喜欢的味道,里头还夹杂着令他极其舒服的阴寒之气,惯性使然,脑子未及转弯,身体已经快一步动了。

    “师父,有人”,小童年岁虽小,警觉性却高,黄猴儿刚扑过去,他就感觉来人不似太清宫的道士,忙掏出了琉璃灯。

    借着光线,老道眯眼瞧去,虽只看见个轮廓,却也知对方意欲何为,顿时脸色大变:“这是打哪来的憨货,时辰未到,刨那东西,不是害人害己么?”

    黄猴儿可不懂这些,他双手成爪,黑且长的指甲如刀割般直切入土连带着进了半支手臂,须臾间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物。

    一击得手后他转身就跑,老道伸手要抓,却擦了个对过,气的眉毛胡子乱抖:“这下子闯大祸了!”,若是白嘉在,即可看见,原本盘旋在坟地里的黑气,正丝丝缕缕的向外散去。

    小童还待要追,老道却喊道:“阵眼已破,徒儿,快回来帮为师一把”,这聚阴阵自开启,需得历时三百零三个日夜,方可自行耗尽其中的阴气,中途若有万一,于整个瓦楞山以及周边的村庄都是灾难。

    闻言,小童只得作罢,师徒两个围着法阵转了一圈,各自寻了个阵脚站定,掏出符纸,正要作法,就听得林中有脚步声纷至沓来,同时听得一人大喊道:“谁人在此捣乱”

    “不好,太清空的臭道士回来了”,老道一惊,犹豫再三后,一拍大腿道:“徒儿,先撤!”

    小童二话不说,收了符纸,拔腿就跑,老道一愣,气急败坏道:“唉,你倒是给为师殿个后啊”

    两人刚窜出,身后的密林中,飞速钻出几人,正是先前最早入山的道人,四人瞧着阵中破开的坑,脸色时青时黑。

    “师兄,阵已破,五煞剑被盗,接下来该如何?”,其中一青年道士问道。

    被他称作师兄的道人,是个瘦高黑黄的男人,眼神阴翳,厉声道:“追!”,

    说着一码当先循着引路灯而去,先前说话的年轻道士紧随其后。

    原地却有两人站着没动,其中一人不屑道:“阵眼既破,五煞剑定是没成,追有何用?”

    另一人便问:“我们是先行回去,还是到山下歇脚”

    “去山下打听打听,近日,可还有哪方高人入了这瓦楞山”,在此布阵多年,好不容易成就一个,却生生叫人毁了,这口气怎可能真的咽下。

    黄猴儿还不知自己坏了人多大的事,他舞着手中的木剑,在密林深处胡跑乱撞。

    跟在其后的小童,毕竟年岁太小,跑了一段就被甩掉了,不得不停下,老道气喘吁吁的从后头赶来,一到跟前,就一屁股坐下了,唉唉叫着:“老命要没了”

    小童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兀自打量着四周,期间还不停的耸着鼻子,片刻后道:“师父,那破阵之人,你可有看清”

    “……”,老道毫无形象的摊在地上,不发一语。

    小童顾自道:“我从那人身上闻到了尸臭味”

    “尸臭?”,老道一个鲤鱼打挺盘腿而坐,不复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两眼放光道:“你是说,他是乌蛮?”,

    陇朝有邪方,以尸油涂以全身,可保青春,此法虽骇人,可私下却得达官贵人的青睐,利益驱人,自此便有了专门的炼尸人。正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此事太损阴德,凡入了此道的,不出一年,全身肌肤渐渐发乌溃烂直到终死,日日受尽折磨,是以被世人称作乌蛮,乌蛮轻易不示人,平日难见一回。

    小童严肃脸:“依徒儿所见,不是乌蛮,应是个僵尸”

    “僵尸!”,老道一惊,兴致又高涨了一节:“僵尸啊,那可是个好物,都多少年没碰着了”,想了想又感觉不对:“确定是僵尸无疑?”

    小童木着脸认真分析:“尸臭虽淡但其味纯正,四肢略有僵硬,跑动较快,应是飞僵”

    “飞僵?”,老道一个激灵站起,拍拍屁股道:“徒儿啊,咱还是该干啥干啥去吧”

    “师父说的是”,小童点头表示赞同,以他和师父的本事,普通的白僵和黑僵还能应付,若是飞僵,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临走前,他又瞧了眼那人消失的方向,老气横秋的长叹了一声:“好可惜”,僵尸,他也就碰到过一回,这几年,鬼怪之事渐渐淡去,他和师父都快没饭吃了。

    “徒儿,快跟上”,老道换了个方向,趟着野草往回走,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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