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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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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琉璃匠 作者:李小雾

    第4节

    “回神了,说你出神你还真就随时出神了。”见自己的动作又让齐润云捂着脸有些发傻,宋清颐真是笑出声了,有时候他都觉得奇怪,临雨明明比自己年纪大,但除了在捏模时偶尔能感受到一些锐利成熟的气势,平日里安静的他总会让自己有一种想要照顾的呆愣感。

    这下齐润云是真的反应过来了,不过大概是对于白日里的亲密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小塌上站起来,踌躇了一下,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说道:“今日窑厂的那两个学徒过来了一个。”

    齐润云把关于炉火的事情告诉了宋清颐,还说了自己修改了记录让他们带回去的事情。

    宋清颐听完之后果然也有丝难掩的兴奋,如果这件事情成了的话,宋家琉璃天然就走在了其他琉璃坊的前面,也就代表着五色以上琉璃出产的有效性。复色琉璃色彩越多配方越复杂,这点即使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学习琉璃制技却也是一直铭记与心中的认知,除此之外,炉火就成了它的关键。眼下宋家有配方,再加上炉火。如果说中下品琉璃对于宋家来说是一种财富的累积,那么上进的上品琉璃则是对普天之下对宋家琉璃制技的一种肯定。两者之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现在决定上品琉璃的东西宋家即将齐备。“夫人做的好,我那师妹明儿要我带着去窑厂里走一番,如果没有夫人这一手,明日或许真会被看走什么东西。”

    宋清颐的话里无一不透露出对罗杏涓的恶意猜测,齐润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面对自家正君的目光,宋清颐自嘲地一笑:“我查到一些事情,我这个师妹另有所爱,所爱之人估计还是我宋家的对头,师妹这次估计是有心想要助情郎一臂之力呢。”

    这句话虽然虽然没有点明什么,不过透露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齐润云挑眉,难怪宋清颐之前不愿意把话讲明白,原来是因为自己爱上的女人不仅是和他真戏假做,另有情郎还自甘做了情郎的探子。对于原本人生赢家一般的宋清颐该是多大的打击和污点。

    齐润云抿了抿嘴,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清颐,或者他作为宋清颐的正君应该得意地嘲笑他识人不清?不过最终他也只是伸手在宋清颐肩膀上拍了拍。

    哭笑不得地感受到自家正君不太认真的安慰,宋清颐心头因为想到罗杏涓的那点不快一下子都散尽了:“不谈她了,你好些了吗?”

    齐润云点点头,其实只是麻了,这么会子早就好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清颐那几下揉按确实有效,他觉得今天酸了一天的腰似乎也好了许多。

    等到晚上两个人一起用完膳,他被宋清颐拥着入眠的时候,齐润云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两个人这样日日一起宿在偏院,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搬出来?!

    第二日,宋清颐果然带着罗杏涓去了之前他待了半个月的城外窑厂。

    不过和齐润云一起去的那次不同,宋清颐带着罗杏涓走的另外一条路。虽然近却比较颠簸,他一个大男人还好,最多有些不适,只是罗杏涓就被颠得有些厉害了。

    等到了窑厂,罗杏涓就没撑住回了院子去休息了。而宋清颐则乘着这个空挡去了烧炉的地方。

    两个学徒已经收到琉光的传话,炉子边上摆着和昨日一模一样的事物,炉火已经烧起,就等着宋清颐的到来。

    “我让你们师傅拿来复色琉璃材料,今日开炉看看我们的运气。”昨日学徒们报上来的青焰时间并不长,宋清颐想要再试一试,最多烧出来的五色琉璃品质不好,当那样的放在普通店铺里也是被追捧的货色。

    得了宋清颐的话,两个学徒开始添柴加火,鼓起风箱,让炉火烧得兴旺,随后把足量的牲畜投进窑炉——因着大少爷在跟前,两个有眼色的学徒讲究地给牲畜都捅过刀,省得冲撞了东家少主——炉火舔舐过牲畜的时候骤然响起明脆的皮脂燃烧的滋滋声。

    炉火的颜色淡了一些,宋清颐观察了一下,以他的眼力只能看出来比之前的红艳的火苗更加浅白一些,但是不到青色。

    准备好的材料入了火塘,第二批牲畜也投进了炉火。

    宋清颐在一边看着学徒一边记录一边观察火苗,再第三次加入牲畜的时候火焰的颜色终于开始间或出现青蓝的色泽。

    宋清颐目光一亮,果然出现了。往常这样的青蓝色火焰出现有很大的偶然性,运气好就能让匠师们得一份六到七色的琉璃,这可以算是琉璃中的极品了。即使是品质中下的也大有追捧的人在。

    现在按照他和岳丈的想法试验的炉火却在短时间内出现了两次青火,这已经很能说明这事有可为了。

    烧炉里放置的琉璃材料都是小件,为了快速试验。这次放置的五色琉璃就是一些簪子,小件节省时间,也更加检验炉火的受热度,因为小件会有很多纤细的地方,往往一个过热就容易烧脆了断裂。

    宋清颐没有等到最后琉璃出炉,但他在的那一小会儿,蓝紫的火光燃了两三次,他知道只要一次一次试下去,总能找到青色火焰出现的规律和条件,到时候才是他真正撷取果实的时候。

    等到罗杏涓缓过劲出门,宋清颐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师妹,你没事吧?这边的路非常不好走,我说了你也不听。”宋清颐有些担心地望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罗杏涓。

    倒是罗杏涓自己笑眯眯地摇头:“没有大碍的,我也是确实想要看看琉璃是怎么烧制的嘛,收了师兄好几样首饰了,那样流光溢彩,华美非凡,不见识一下太可惜啦。”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走吧,我这就带着你去看看。”有些宠溺地看着师妹俏皮的样子,宋清颐带头转身往烧窑那边走去。

    烧窑本来就大,各种窑炉错落分布,因着规模大分不开来就有些广,罗杏涓再有心,也不过是个闺阁弱女子,宋清颐带着她一路走了三个窑炉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师兄,还有好多吗?”罗杏涓捏捏自己沉重的腿,觉得日头下面走动的自己简直蠢死了,她师兄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点都不体贴,半点也没想过停下来休息,没看见自己都这么累了。

    “不多了,宋家这个窑厂不算大,窑炉大大小小不过十多座,不过因为窑炉庞大,所以走起来才会这么远。”宋清颐笑话自己师妹吃不消还硬逞强:“说了你走不动,还不相信。”

    “诶呀,师兄你直接带我去看那种烧好多颜色琉璃的地方吧,我就想看那种最艳丽的。”罗杏涓见师兄调侃自己,当下不满意了,直接跺着脚要求道。

    “好好好,不过那个烧窑比较远,你吃得消吗?”宋清颐吃不消罗杏涓这一套,赶紧求饶。

    罗杏涓自然不会被这话吓退,宋清颐只好带着他往靠山后的那几个烧窑走去,因着要绕开中间的烧窑,他们只能先往山上走一些,再下来到达要去的窑炉。

    这一趟走下来,不用说罗杏涓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了。终于到了烧窑,那边正好一炉的六色琉璃出炉。

    “少爷。”将人们看见宋清颐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过来,赶紧停手行礼问好。

    “这是刚刚出炉?”宋清颐挥手免了众人的礼,看着有匠人刚刚从炉火中钳出模子摆放在石台上。

    匠人里头出来一个领头的回了宋清颐的话:“回少爷,这一炉烧的簪子和手镯,正要开模子。”

    罗杏涓自然是要看的,开这种小件的模子比较费时,等着匠人们一个一个撬开模是很无聊的事情,刚开始罗杏涓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出炉的成品,感受那种还未雕琢的粗犷之美,不过时间一久就有些不耐了。

    “师妹,看,这一炉的质量很不错,窑厂这边新试了一种烧法,听说复色琉璃的成功率高了许多,你看我们一连看了几个模子都是六色的。”宋清颐因为师妹今日要来窑厂观看,特地去询问了一些事宜,因此介绍起来有模有样的。

    罗杏涓自然是知道的,谁叫宋清颐每做了什么能讨她欢心的事,就总是来表功呢。

    不过听到宋清颐说到新烧法的事情时,已经看得有些不耐的罗杏涓,目光一闪,打起了兴致。她别的不懂,六色琉璃的价值还是知道的,去年晌儿里,就在这锦城里,来了几位贵人,把几家琉璃铺子镇店的几样首饰都收走了,其中一件六色的镯子,据说就给出了三十万两黄金的价。

    这价值不仅因为六色琉璃华美非凡,更因为物以稀贵,因为它烧制困难。但是眼下听师兄话里的意思这新的烧法竟然能提高六色琉璃的成功率。只意味着什么傻子都知道啊。

    可惜宋清颐对琉璃就是个半吊子,能说到这里已经是提前做了功课。罗杏涓只好说自己有些渴,让宋清颐去找些果子过来给她。

    作为对师妹疼宠非常的师兄,宋清颐自然是亲自去办师妹交代的事情了。

    至于离开后,宋清颐直接走了最便利的小道不过小会儿功夫就回到了之前烧炉的地方。

    “少爷,一炉烧出来有半数废掉了,不过有几个成色非常好的,还有一个有些特别。”因为宋清颐带着罗杏涓绕了路,一路走下来耗费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回来一炉都已经烧好了。

    宋清颐接过学徒所说的有些特别的那件琉璃。

    那是一把断了的如意簪子,只剩下头部的半截,宋清颐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为什么被称为特别。

    第31章 嗜睡

    这截断掉的簪子应该本色是秋黄,映青,绿,鹅黄,黑五色,色彩界限分明,琉云璃彩,晶莹剔透,可以算的上是五色琉璃中的上品。唯一可惜的是簪体断掉了,它就只能是一只瑕疵品,当然这些都不是它特别的地方。

    这只簪子是一根如意簪,簪头是卷云如意的样式,现下就在这卷云的两端中心处各有一点米粒大小的梅萼红色圆点。

    这样的两点生得恰到好处,仿佛点睛了一般,宋清颐有些叹息的端详了片刻,这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六色琉璃了,可惜了。

    五色琉璃烧成六色在记载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多数是配方中有合适各种色彩的材料存在,加上足够的炉温,琉璃色彩就超出了匠人的本意。

    “和这个簪子一炉的其他小件呢?”宋清颐摩挲着手中的簪子,想起自己似乎除了那只共同合作过的琉璃碗从未送过齐润云东西,这个簪子重新打磨一下倒是可以做成一个如意佩,比之宋家镇家的那只七彩琉璃盏虽然不如,却也可以留做传家了。

    “少爷,一炉的其他小件只是成色比较好,色彩都明晰华美,大多也和这根簪子一样碎裂了,不过没有出现这个如意簪这般的颜色。”这样一件都是夺天工造化了,这个烧炉少爷本来就是打算试验祭炉之事的,每每烧制都是顺手所为,眼下烧出这么一件上品,虽然破损了,可两个负责的学徒自己都觉得意外。

    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发亮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半截琉璃簪,宋清颐好笑地挥手:“行了,别看了,只要你们继续做好投炉的试验和记录,能准确的控制好纯青炉火,以后这样的上品自然少不了。”

    满意于这一趟的收获,宋清颐收好簪子在琉光的提醒下拿着下人准备好的果品回了罗杏涓处。

    这会儿罗杏涓就坐在离烧窑有段距离的一颗树下,大约是热的,一直不停地摇着袖子扇风。见到宋清颐回来眼睛一亮:“师兄你好慢!”

    “山路有点距离,这边的匠人多是吃的野果,酸涩不耐入口,我怕你吃不惯,所以费了先时间给你找果品。”宋清颐好脾气地慢慢解释,把手上的布袋递过去。

    罗杏涓娇俏一笑,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去,打开一看果然是些山上少见,清洗干净,水分饱满的蜜梨。“谢谢师兄。师兄也吃吗?”蜜梨没有切好块,整个吃会汁液流手,有些不雅,这边又没有清洗的东西,罗杏涓其实是有些不喜,不过作为一个偶有骄纵本质良善的好姑娘是不应该诸多要求的,她也只好接过,然后背身小口地吃起来。

    而乘着罗杏涓转身,宋清颐的目光瞥了一眼刚刚走开了的琉光,就见他看着自己指了指匠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宋清颐心领神会,果然去打探了吗?那就等着看你身后那人吃不吃得消这个消息吧。

    站在罗杏涓身后,宋清颐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意。

    宋清颐带着罗杏涓回去的时候又颠簸了一路,这一天折腾的自己这个师妹连戏都懒得做了,看她勉强撑着和自己打了招呼告别,就迫不及待回了暂居的客院休息,宋清颐目送的眼中闪过一丝讥笑。

    而宋清颐则直接就回了院子,也没回正房,顺着小路拐到了自家正君暂居的小院,才进去就看见这几日重新打理修整出一点样子的花园里摆了一张藤椅,上面铺着薄绒的小毯,自家正君正歪着头睡在上头,手上握着的书册歪歪扭扭地遮在小腹上。

    身后的房门口,灵宝正抱着条薄被出来,显然是打算给齐润云盖上。

    宋清颐挑眉,接过来轻手轻脚得给睡着的人盖好,才让灵宝跟他到一边去。

    “少君今日几时起的?”昨儿个夜里他见齐润云有些疲惫,可没去闹腾他,让他好好睡了一觉。早晨他出门,自家正君都还没起。怎么自己都忙了一天回来了,临雨还是一脸疲惫没睡饱的样子。

    “少爷,主子今日卯时末才起的,小的看主子起身了还一脸萎靡,怕是累坏了。”灵宝一边说一边谴责地看着大少爷。主子累成这样铁定是大少爷不知节制。

    宋清颐真个觉得冤死了,灵宝那眼神里的意思他哪里会看不出来,但是昨晚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误认为勇猛过头,宋清颐自觉有点憋屈。

    不过齐润云这是怎么了,宋清颐蹙眉看着即使睡着了也难掩疲色的人:“少君今日可出门了?”之前想着这院子有些湿冷不适合这时节常住,想着要给齐润云重新找个院子的,结果事情一忙就忘记了。像这样直接睡在院子里这时节别个院子还好,这里怕是太凉了。

    “没呢,本来主子约了人的,不过今日实在有些疲累就让斯年去回了人家。”灵宝一直都贴身跟着自家主子,自然知道那日少君同那个刻章铺子老板的日后约定。

    约了人?宋清颐愣了一下,他记得……上一辈子齐润云一个朋友都没有的。不过上一世他终其一生都没有迈出宋家一步,这一次自己一开始就给了他出入自由,能认识朋友也是自然的。齐润云本身安静清冷,看似不好接近,其实这人是个很适合结交的朋友,沉默却可靠,认真又忠诚。虽然心里知道这对于怕寂寞的齐润云来说是好事,不过想到今后自家正君心中多了一些会分散他注意力的人,心头难免又有一些不高兴。

    揉了揉胸口,宋清颐觉得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摇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自家正君身体上。

    “明日去和红袖她们说一下,让她们安排人给少君把秋林苑收拾出来,这边太湿冷,久住不利于养生,如果少君想搬回澄墨轩也行,秋林苑也收拾出来给少君做休憩的地方,看你们少君自己的意思。”罗杏涓的事情还没完,无论住哪都随齐润云的,反正对宋清颐来说,他都会跟着,没差别。至于秋林苑,那是他成亲之前幼时住的地方,因为成年之后就要成亲双亲怕秋林苑太小才搬到澄墨轩,现下秋林苑正好闲置,位置里澄墨轩也近,倒是可以直接收拾了来用。

    说完想了想,宋清颐又补了一句:“明儿再请个大夫回来给少君看看,别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才这么累。”上一世齐润云出事是因为身怀六甲即将临盆,身边的防守又几乎为零,被罗杏涓几帖子药就血崩而亡,这一世罗杏涓一住进来他就把身边的人梳理了一番,澄墨轩里外就不是刚到宋家的罗杏涓能伸手的地方。

    不过齐润云明显不对劲的样子又让宋清颐有些担心。

    齐润云醒来的时候快晚膳了,因为天色将暮,宋清颐担心晚风太凉,就想把人抱回内室,结果才伸手揽住就把人弄醒了。

    “嗯?我睡着了?”刚醒来的齐润云还有些迷糊,直到感觉到日光不对才清醒过来。他下午躺在院子里看书的时候日头正猛呢,这会儿太阳都快下山了。

    “我睡了一下午?”话问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毕竟他从来都不是嗜睡的人。

    见人醒来,宋清颐就放开了手,顺势把人扶起来,听见齐润云自语,好笑又担忧:“你这两日都这样?我让灵宝明日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吧。”

    “无碍的,可能就是刚从窑厂回来一下子轻松了不适应而已。”在窑厂他虽然是主子不用做太粗陋的活计,但是他是去学习训练捏模手艺的,无论捏模还是纹刻其实都是极耗体力精力的事情,一连在窑厂住了快一个月,耗费的精力无数,刚回来一放松疲惫自然袭来。这种事情他以前也有过,因此齐润云并不担心。

    听了齐润云的解释,宋清颐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想着明日找个大夫看看,开几贴养生方子也好。

    有了决定,宋清颐就把这事情搁一边,说起了今天在烧窑里的事情。罗杏涓的事儿他并不怎么想齐润云参与,也就是大略带过,重点讲的自然就是新出炉那个特别的如意簪。

    “那半截簪子我留给工匠了,到时候修葺一下做个琉璃佩,让红袖她们打个络子给你把玩。”屋子外间的八仙桌上灵宝、斯年已经摆好了饭食,宋清颐拉着自家正君坐下。

    “成亲的时候母亲有给了一小箱配饰,我一个男子也用不了那么多,端瑾留着给自己用吧。”六色琉璃就是上进的品质,民间流传几乎凤毛麟角,可见贵重。

    “母亲给你的是母亲的,这是我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宋清颐挥挥手,他怎么会不明白齐润云的意思,六色琉璃虽然贵重,但他心中看中的还是它是出自牲畜烧炉的第一件上品琉璃,对他来说有种别样的意义,就像那只琉璃碗一样,这样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想让齐润云收着。

    齐润云闻言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宋清颐,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心中却在想着,明日有闲该把那枚黑青田好好雕琢一下,听红袖他们说匠席过后不久就该是宋清颐的生辰了。

    第32章 苏家

    之后的日子安静地过去了大半旬,宋家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唯一被下人们谈论两声的是少爷的少君从那个偏僻的小院子搬去曾经少爷年幼时的秋林苑。大家都有些看不懂自家少爷的做派了,说他宠爱师妹冷落正君,他每日返家就去少君的院子,无论之前少君住在那个冷僻的院子还是住在现在的秋林苑。要说少爷喜爱正君,他又每日里陪着师妹四处闲逛,就是去店铺里忙也不忘带着罗杏涓一起。

    这是要真的左拥右抱的节奏了。再加上从楠叔口中漏出的口风,这位自动上门的罗小姐过了琉璃匠席之后就要进宋家门成为大少爷的宠妾了。

    而琉璃匠席已经没多少时日了。

    因着这个留言,灵宝都有些焦躁了。

    “少爷怎么能这样,主子您和少爷成亲还没两个月呢。”两个月的主仆感情,灵宝对自家主子那是忠心耿耿,他觉得再没有比自家主子更好的了,虽然少君话少爱静看似不好相处,但其实温和事少,也从不打着主子的名号欺压下人,对身边的自己和斯年也是温和有加,一些小错也不会去计较。更何况灵宝能感受到自家主子把他当弟弟一般的疼爱之心,这些零零总总让灵宝觉得这两个月的差当得再舒适没有,也使得他对自己的差事万分上心,力求伺候好主子。

    齐润云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刚刚把手上的几个铺子账簿看完,早上还见了几个掌柜,这几日算是正式接手那些铺子了。下午得闲,就开始雕琢手上的黑青田,石材四侧经过他几日纹刻,已经形成了一幅四联的高山青松图,现在他正琢磨着要在握柄上雕琢出一只振翅的大鹏。

    而灵宝从外面进来后见他这么淡然地雕刻印章,听了一耳朵闲话生着一肚子气,不满地在齐润云跟前抱怨起宋清颐来。

    “嗯!”齐润云一边听着灵宝的抱怨,一边刻着自己的章,心下好笑。其实一开始他和宋清颐成亲的时候宋府的众人也都知道他们大少爷有一个心爱的师妹,会在娶了正君之后正式納入门来,不过两个月灵宝这样的家生子竟然都忘记了这些,开始抱怨自家的大少爷。齐润云不知道是自己做人太成功,还是宋清颐这两个月太失败。

    “哎,主子你都不急,那个女人都要登堂入室了。”灵宝以前觉得自家少君遇事从容不迫,冷静镇定很有大家风范,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完全是受骗了,少君这就是缺根筋,没明白这事的严重性,还看他们急上火的样子偷笑。别以为他没看见少君刚刚眼睛弯了一下!

    “我知道的,别抱怨了,被华珏听到了又该给揪耳朵了。”华珏是宋家大少身边的四个随身小厮之一,不过现在宋清颐没有去书院,出门一般只带两个小厮,多数是琉光和管壁。华珏和离盏则留在府上一个负责和红袖一起管理院子里的事务,一个负责处理铺子与窑厂的往来琐事。而灵宝每每听了下人间的闲话就口没遮拦抱怨宋清颐,被华珏抓住过几次,要不是知道灵宝没坏心,就绝不是揪耳朵这样简单了。

    听到启润云的话,灵宝反射性地摸了摸耳朵,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嘴巴闲不住,就转了个话题:“主子,您就少刻一会儿吧,这两日您都忙,好不容易闲了点,还不好好休息。前儿大夫还说要您小心莫劳累呢。”之前齐润云嗜睡了好几日,宋清颐不放心叫了大夫来看,大夫倒没说什么,只说最近忌劳累,多休息,也没开药,只说过过半个月再来诊看。所以这几日灵宝几个看得他很紧,隔会儿就叫他休息。

    “好。”这点上齐润云其实还蛮听话的,也因为他确实觉得精力有所不济,可惜那日大夫看了也没个答复,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而宋清颐听了大夫的话,虽然也没说什么,不过这几日临近匠席,作为开始接触琉璃的宋家大少自然是忙碌不堪的。可是这样的日子,反而他每日返家的时间都有所提早。也因此虽然下人之间留言频频,齐润宇心中对宋清颐的信任却在慢慢增长。

    就说今日也一般,齐润云才把手上的印石收回柜子里,那边宋清颐就已经推了小书房的门进来。

    “怎么没在房里午睡?”宋清颐蹙眉,这几日齐润云意外嗜睡,叫了大夫也没给个肯定的诊断,他心中自是有些担忧的,今日见齐润云一直待在小书房没有去午睡心中反而更加担忧了。

    “今日精神尚好,没怎么想睡,可能之前的疲惫缓过来了。”齐润云站起身,察觉到宋清颐神色有异。

    微微一笑,宋清颐揽过齐润宇,见他还一直目光不离自己的脸吗,当下心情更加大好。“夫人,相公我是不是很帅?”心情一好,对着齐润云,宋清颐憋不住又想逗弄下自家正君。

    齐润云敛下目光,当做自己没听见那几句调笑:“端瑾心情很好?”

    这几日临近琉璃匠席,围着宋家一个匠师的事情宋清颐已经蹙着眉头好些时日了。

    “嗯,是有好事。”拦着齐润云坐到小塌上,宋清颐把人抱紧怀里,示意他就这样休息一会儿,自己倒是舒适地吐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记得我之前说我那好师妹可能另有所爱吗?最近市井之间满是苏家请回了一个绝顶的琉璃匠,为他们烧出了大批六色琉璃的流言,流言还说这次琉璃匠席苏家绝对有一争之力。”宋清颐一边讲一边冷笑。绝顶的琉璃匠?别行有可能出个绝顶名师,但是琉璃这种手工艺人行当哪里会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名匠大师,哪一个匠人不是一路磋磨上来,名气也是一点一点大起来的,敢在这样的行当里称绝顶,不是等着日后打脸吗。

    齐润云何等聪明,宋清颐三句话加上之前透露的那点事情,这不是摆明了说那个罗杏涓的“所爱”是苏家人吗?苏家,齐润云以前并不关注外事,但他也知道本朝琉璃制匠几大家族里,宋家和苏家因为相邻的近,生意上总有摩擦,关系算是比较交恶的。这个苏家在琉璃行当里的地位稍逊于宋家,不仅是宋家曾经的御用地位,更是是因为苏家从未烧出过七色琉璃。也因此掌着七彩琉璃盏的宋家年年占据琉璃匠席之位,让苏家既妒且恨,行事上从不遮掩其对宋家的不喜。

    再加上这流言不久之前还在盛传是宋家烧出了大批的六色琉璃呢,这样的流言对于苏家的刺激可想而知。可惜事实上宋家每年也就那么几件的六色琉璃,今年唯一多出来的就是他现在挂在腰间的那枚如意琉璃佩——宋清颐那日说过之后隔了两日果然带回来一个稚儿半个掌心大小的如意佩,红袖亲手打了盘花络子给他挂在腰上——齐润云不得不怀疑这流言的来历。

    沉吟了一下,齐润宇没有忽略宋清颐说话时对着那绝顶的名师口气中有异样,心头隐隐有些猜测:“那个名师?”

    “哈哈,夫人果然聪明。”宋清颐大笑起来,那个绝顶名师确实和他有关,之前他去南巷胡同带回来一个伤势沉重的男人,眼下他休养好了却在宋家失了踪影,有下人传他不知感恩,宋清颐听了也只是笑。

    知道宋清颐和那个男人关系的只有身边最信任的几个小厮,即使宋老爷也不过听说儿子救了个人,只是好了后却跑了。琉光他们这些知道的一开始也有些愤懑,不过在看到自家少爷一脸笑意,就反应过来里面肯定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用意。

    果然这个流言一出,再加上出门办事时远远偶遇过一次之后,琉光几人就闭紧了嘴巴,再不谈论南巷胡同那个男人了。

    眼下知道的人多了一个,宋清颐只是拍了拍启润云的手臂,“我说过,我总要报复回来的。”这句话宋清颐说得很轻,奈何齐润云和他贴的紧密,自然收进了耳朵中。

    叹了口气,齐润云知道宋清颐的心结,同样是个男人,他并不去劝解宋清颐,苏家人有心设局算计宋家,自然要做好被反算计的准备。他叹气只是因为想起成亲前印象中那个风光朗月,意气风发的人,和眼下这个心中有恨却行事有据的男人,说不上来到底哪一个更加好一些。

    宋清颐不知道齐润云心中所想,只觉得此间事了,他就可以驱了罗杏涓那个女人,再不让那些纷扰流言烦扰了怀里的人。

    他怎么会不知道家中那些下人的传言,不过碍于不想打草惊蛇才忍着出手的欲望。这时候他不得不庆幸自家正君有先见之明早早躲了清净。

    第33章 大喜

    四月十五,槐夏风清。

    琉璃匠席之争是一直都是锦城最为热闹的盛事,也是全城人的庆典。

    这一日不仅是本朝各大琉璃世家的竞技之日,同样对于喜欢琉璃的民众来说也是狂欢的日子。因为这日各个琉璃制匠之家会捐献一批包含各种品质的琉璃竞价拍卖,其中会有许多都是平日上进的物件,普通人家唯有这样的日子才有幸能够参与竞价。

    当然也不用担心这些琉璃会有假冒或者瑕疵,在这样的日子里捐献的琉璃品质代表着这个世家的技术和脸面,出现次品,那绝对是打脸,今后也会被取消参加的资格。

    而宋家作为上一届匠席,这一届自然仍是负责筹备工作,这个工作宋家已经连续做了好多届了。往年都是宋老爷亲自操持,而今年据说是浪子回头的宋家大少爷一起参与的筹备。

    各个琉璃世家的家主们都想看看这个曾经不屑于家族一心功名的宋家嫡子到底如何。

    而被众人处处留意的宋清颐此刻正抽空返了家,急匆匆地往自己院子走,一边走一遍吩咐身边的小厮要注意和准备的事情,同时也听着往来报信的下人传回的前头的消息。

    等他进了院子,这才挥退了下人,推门进房间。

    房里本来已经穿上为了典礼特地新作的大服打算和宋清颐一起出席琉璃匠席的齐润云这会儿正脸色苍白的靠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很不适的样子。身前,上次来过的那个大夫正在给他诊脉。

    大概是听见宋清颐进来的动静,齐润云睁开眼,看见是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端瑾怎么回来了。”这几日为了筹备匠席,宋清颐早出晚归几乎没有半点空闲,齐润云立马想到这人大概是听说自己早上不适才会急匆匆地返回,顿时心头微暖。

    “你怎么了?琉光说灵宝跑出去找大夫了,吓了我一跳,哪里不舒服?”自从那天大夫诊治之后交代莫要劳累,宋清颐就不让他去窑厂了。后来虽然精神还有些不好,不过没那么嗜睡,宋清颐也就放心了许多,近日又忙于匠席,竟然忘记了大夫说的复诊之事。刚刚听琉光说起的时候,宋清颐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没大碍的,灵宝太急了,我只是有些头晕。”齐润云靠在床头,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

    “哪里啊,早上主子起时站都站不稳。”灵宝平素得齐润云纵容,说话之间比较放肆。

    这会儿大夫正好诊好脉,要收起手枕。宋清颐顾不得理会齐润云的隐瞒之语:“大夫,正君如何?”

    “宋正君无碍,只是有了快两个月身孕,之前时间太短,老夫不敢确定,这次却是无误了。”大夫边整理东西边给宋清颐恭喜。

    而宋清颐闻言已经愣住了,有些惊惶地看向齐润云。有了?不是应该还有两个月才会诊出来?不对,大夫说快两个月了,那不是成亲之后不久就怀上了?这和他那个孩子到来的时间不一样啊……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带着有孕的正君跑去窑厂住了一个月!

    “我……我带你去窑厂……我……我真是……”宋清颐突然之间扇了自己一下,吓了周遭的人一跳。

    “端瑾?”被惊了一下的齐润云赶紧想下床。

    边上准备下去领赏告退的大夫也唬了一跳,赶紧说道:“宋少爷,莫要担心,宋正君并没有大碍,虽然有些嗜睡精神不好,这都是正常的反应,正君的身体初次适应怀胎,真没有大碍的。”这反应也是神奇了,老大夫自觉见过不少刚听闻自己要做爹的人,有激动的,有开心的,有不喜的,也有愤怒的,但是扇自己脸的却就这么一个了。

    宋清颐一见齐润云想起身,顾不得自己赶紧上前按住:“别,你别起来,多休息,大夫,我正君真没事?要不要卧床保胎?”

    “不用的,宋正君只要三餐正常,准时休息,慢慢会好起来的。”大夫见宋清颐紧张的样子,呵呵笑起来,尽量详细地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而齐润云一开始被宋清颐吓了一跳,后面就仅剩尴尬了。本来成了男妻,他对于怀胎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只是宋清颐这么紧张多少还是让他有些异样感。不过这会儿他更关心宋清颐的脸,那一扇力气不小,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端瑾,我真没事。”他其实觉得自己挺好的,不过也幸亏灵宝今天多事了一下,否则万一因为不知道而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坏了。齐润云一边想着一边叫人拿了冰过来给宋清颐敷,这还要去外头呢,这么一个印子待会儿都说不清楚了。

    送走了大夫,宋清颐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他对这个长子总有一种负疚的感觉,生怕出一点事情。他知道这是因为上一世那惨烈的一幕已经成了他的心结。

    深吸了一口气,宋清颐回到床边,有些腿软地坐在小杌子上,接过了下人递来的冰袋,敷在脸上:“你真没事?要不今天的匠席你别去了?那么多人,又要端坐很久,和父亲说一声肯定没什么事情的,你还是在房间里多休息吧,我也会尽快回来,你别怕。”

    齐润云揉揉额头,他真不知道宋清颐紧张之后会这么话唠,看他完全没想起来别的事情只好叫灵宝先去通知宋老夫人。

    “对,还要通知父亲母亲,灵宝别去了,留在这边照顾你,让离盏去吧。”上一世齐润云有孕还是母亲通知他的,他倒真的没想起来报喜这件事,赶紧吩咐下去。

    “红袖跟大家伙儿说,今日大喜,院里所有当差的人少爷我发一个月月钱。”澄墨轩的下人也是宋府的下人,月钱发放是走的公账,宋清颐这话自然是加赏的。

    “是,恭喜少爷少君!”红袖领了命,说了吉祥话才离开。

    “我没事的,这一日琉璃匠席于你很重要。你这脸……”作为宋家嫡子长媳,琉璃匠席之日他是要负责招待与会的各家族内眷的,往年都是宋老夫人主持,这次因为宋老爷第一次带宋清颐一起忙碌,宋老夫人就把他也带上了。他对这些场面倒是无所谓,只是看着这段时间宋清颐花了这么多心力,他就想着可以现场看一看。

    “再重要也没有你和你肚子里的小子重要。”宋清颐这句话说的很认真,虽然他一心想要复仇,但是他更清楚,重来一次最重要的是他的父母和妻儿,上一世那些遗憾他一点都不想再承受。

    面对宋清颐认真的眼神,齐润云放在被面上的手指不能控制的抓了抓被子,耳朵上又感受到了熟悉的热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话。

    最后宋清颐也没同意齐润云出门,让齐润云叹了口气,最终老实的卧床休息。而收到消息的宋老夫人更是直接打发了人过来让齐润云好好休息,琉璃匠席的机会还多的是,让他别挂心,这以后自然有他忙的——宋老夫人送来的话自然是给了保证,今后主持宋家琉璃匠席的主君只会有他一个。

    其实齐润云倒真不担心这个,他虽然成了男妻,却并不想局限在后院,尤其是宋清颐愿意给他自由的情况下。

    不过……齐润云耐不住的摸了摸自己肚子,对这一早上发生的事情终于在安静下来之后有了真实感。

    一个孩子啊……

    宋清颐回到会场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脸上的红印冰敷过之后退了许多,粗看之下已经不太明显。儿宋老爷一看他恍惚的样子就瞪了他一眼,“去哪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你还有心思偷懒!”这长子近段时间的表现让宋老爷终于重新燃起了后继有人的希望,眼下的他对长子的期望重新涨回的时候对他偷懒的行为更加不能容忍。

    “爹,我刚刚回去看媳妇儿了,您马上就要做爷爷了。”宋清颐笑得有些傻,眼眶微微发着热。他想起来上一世齐润云怀孕的时候他这个严肃的父亲刚知道的时候绷着脸说要自己手把手教他学琉璃,那眼中奈不住的欣慰和欢喜,现在想想多么心酸,他的父亲最终也没有看见孙子出生。

    “你说什么?”宋老爷闻言也愣了一下,随后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随后就直接走了。

    宋清颐愣了愣,然后看见自己父亲一下子插进另外几家家主的聊天圈子,隔老远都能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其中可以听见“长孙”,“争气”这样的字眼。

    他父亲这是高兴的吧……

    对父亲这诡异的反应摇摇头,宋清颐转身打算去检查一下锦城城门前空地上垒的那几个烧窑——这是惯例,每年都会垒两个同样的平窑,供与会的琉璃匠师争夺匠席。

    才回身,正好就看见一群人走进了会场,宋清颐眯了眯眼,他认得那是苏家的人。

    领先一步的是苏家的家主,身后跟着的自然是苏家的三个少爷。

    宋清颐的目光扫过前人,直接落在了最后的苏家三少——苏泞身上。

    这个人一如印象中那样气场低弱,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忽略了他。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前一世一早就布了大局通过诱杀一个宋家大少,就毁掉了数百年的宋家基业,最后成了大赢家还继承了苏家。

    第34章 匠席

    苏家的人很快也看见了宋清颐。

    苏家家主与宋老爷同辈,宋清颐无论作为晚辈还是琉璃匠席的迎客,宋清颐是要上前问候的。

    “世叔。”虽然苏家和宋家关系不睦,但是锦朝闻名于世的琉璃世家就那么几家,往来之间也可堪世交之称,因此宋清颐一声世叔也算从了礼节。

    “听说世侄最近开始学习家业了?这很好,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一个传承,总去想那些个不切实际的算什么事儿呢,你也大了莫要让你爹爹犯愁了。”苏家家主与宋老爷曾是同窗,两人同年离的书院成的亲继承的家业,彼此之间一直都互有攀比,各有胜负。直到成了家,宋家的琉璃比苏家有名,从那以后苏家家主逐渐比不过宋老爷。

    只是他唯一对上宋老爷得意的一点就是他有三个嫡子,各个都继承他的衣钵,彼此友爱,为苏家尽力。而宋家,众所周知,仅有宋清颐一个嫡子,还是个一心求功名的大少爷。

    这一点上,苏老爷自觉远胜宋老爷。每次都能顶得宋老爷面色发黑,然后自己畅快。

    可惜,现在这个大少爷竟然开窍了,不过,琉璃这个行当讲究的就是个历久弥坚,时间沉淀下的手艺。即使现在回头又如何,宋清颐都已经成年了,现在回头他还要学着管理家业,怎么可能如年幼时一般心无旁骛地扑在技艺上。

    最多混个技熟,安分地管理家业而已。

    因此苏家家主一点心理负担也没的教训起宋清颐。

    而宋清颐这会儿心情正好,无论听见什么都笑眯眯的。即使苏家家主影射他以前不务正业,现在扛不起家业。

    单是这份定力,倒让苏家家主有些另眼相看。

    “老夫先过去了,世侄可以多和你几个世兄聊聊。”瞥见会场前的凉棚里各家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而宋老爷更在一众人中不知道高谈阔论什么,端的意气奋发的样子。苏老爷哼一声,就留下苏家几个少爷和宋清颐交际。

    宋清颐派了小厮给苏家家主引路,也被一手挥开。看了看苏家主去的方向,宋清颐只得转回头,去陪着苏泞几人。

    “苏世兄,听人说最近你找到一个绝顶匠师?”宋清颐笑眯眯地看着苏泞。虽然外传苏家招揽了一个绝顶匠师,但是这个行当里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苏家三少苏泞找到的。

    而宋清颐更是清楚,那人不仅是苏泞找到的,还是和苏家大少苏和有过节的。

    果然,宋清颐话音刚落,苏家大少和二少脸色都有些不好。至于苏泞,则是轻笑两声,有点腼腆地说道:“是我运气好而已。”

    宋清颐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倒是苏家大少回过来看了看周围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场景,对他点点头:“看来宋大少果然有宋老爷的风范,第一次涉足琉璃匠席就打理得像模像样。”

    “哪里,多数还是家父教导的,我不过是学习罢了。”

    对于苏大少一句话截走话题的做法,宋清颐自然是很配合的接口,苏家的三个少爷,苏泞可是继室所出,和苏家大少二少天然的敌对,他自然对他们内斗乐见其成。

    其实如果不是苏家内斗,苏泞也不会剑走偏锋来祸害他宋家。宋清颐眯了眯眼,继续笑谈几句才吩咐了一个小厮给他们带路。

    回过身的宋清颐看了看时辰,离着匠席开始只有半个来时辰,该到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作为迎客的人宋清颐可以功成身退了。

    “少爷,您叫小的注意的事情,小的让人盯着了,还真像您说的,找了好几个理由想要离开会场。”宋清颐刚往会场里走,华珏就快步跟上,在一遍轻声回禀。

    华珏说的事情,是宋清颐早一个多月就交代下去的,那时候他身边人手不多,四个得他信任的小厮都被他轮番派出去过,因此这件事几个人虽然不知道宋清颐的用意,却都是知晓的。

    直到今天,他们才终于有点明白自家少爷的用意。

    宋清颐让他们去追查宋家参加匠席的几个匠人。能代表一个家族参加匠席,基本上都是家族世代养着的匠人,忠诚度高,身家清白。但是也有例外,华珏他们查到的这个人就是。这个匠人叫宋大其,是宋家的家养匠人,在宋家琉璃厂一直兢兢业业,技术自然也是首屈一指,这才会被匠人推举为参加匠席的匠师。

    只是可惜,随着华珏他们的追查,发现这人平日里沉默寡言,私底下却有点好赌。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惜半年前他被人引去一个小赌坊,陆陆续续输进去大半辈子积蓄,最后还欠下了大笔的债,也就是这个才引得他背主。

    宋清颐点点头,“再拖一下,最后一刻钟的时候放他走。”因为上一世就是这样一个匠师临时失踪,顶替上去的匠师发现带上场的琉璃母竟然不够分量。使得最后烧制出的琉璃通透性极差,不复晶莹,最终宋家无缘匠席。

    也因此宋清颐重生的时候,就开始排查这个匠师,甚而还借口学习从城郊的琉璃厂接回一个匠人,以及一份足量的琉璃母。

    他要最后关头才放那个背叛的匠人走,就是要操持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放松警惕。至于放出去的宋大其,他早已经打点好了官府,自然有官差在外面等着他!

    匠席开始前有祭炉的仪式,三牲五谷,酬谢火神,最终这些都会投入新垒的两口平窑里,然后随着烈烈火焰冲出炉门,匠席之争才会正式开始。

    宋家因为是上一届的匠席,因此要等众家比拼之后才会上场接受挑战。

    而就目前的战绩来看,苏家果然如传言所说一炉六色琉璃仅有半数碎裂虽然有些成色不佳,个别色彩模糊,但也已经力扫别家,足以留到了最后。

    宋清颐在观台上,托着下巴看着苏家家主得意的笑脸,目光扫过苏家匠师队伍里那个半脸被胎记覆盖满了的匠师。那就是这次苏家六色琉璃的最大功臣,据说这人带着祖传的一张方子投了苏家三少。

    捏了捏手指,宋清颐也笑得很开心。

    最后上台的是宋家匠师,此时宋大其已经不在队伍里了,宋清颐眯着眼,从位置上站起。宋父抬了抬手,宋清颐才重新坐下。眯着眼扫了一周。

    不意外地看见苏三笑眯眯的眼睛。和宋清颐的视线对上时,还做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宋清颐冷笑一声,宋家这边就又走出一个匠师加入了队伍。

    平窑边上的宋家匠人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忙碌,一次烧窑即使是小件也需要大把的时间,宋家又是最后一个,因此此时的天色早已经不早了。不过会场上燃起了大量的火把,平窑的火光也照得周围亮堂堂,四周围观的百姓也兴致高昂仿若白日。

    而站在平窑前的匠人们完成最后的工序,将烧得干透的模子从烧窑中取出,熟练的匠人几下解开了模子,露出其中美丽非凡的珠子。

    宋家匠人这次烧的是最简单的蜻蜓眼,成品最后可以用于镶嵌首饰,或者穿孔制成项链。

    蜻蜓眼是琉璃小件中流传最久,工序最简单的一种。但是就是因为流传最久,工序最简单,它反而是使用频率最高也最考验匠人技术的一种琉璃件。

    正是因为流传的长久,所以基本蜻蜓眼的样式都已经成了定式,母珠上镶嵌同心圆,一层一层形成眼睛的特征,千百年来很少跳出这个样式。

    而宋家这次的蜻蜓眼却有了一些变化,层层的渐变色圆圈之外各方向还有六个凸起,交错分布,每个凸起上又是层层渐变色同心圆。粗一看这些蜻蜓眼仿佛一颗颗憨态可掬的狮子头。

    那一层一层的色泽流光溢彩,从渐变到同心圆,整整六层色,蓝,映青,绿,秋黄,鹅黄,白,看起来清雅昳丽又别致非常。

    宋清颐看着苏泞一下变了脸色。

    “主子,用些宵夜早点休息吧,老夫人送来的两个厨子,手艺很不错,老远我都觉得香。”灵宝捧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进来,被纵得活泼的性子说话已经收不住嗓门。

    一同进来的还有斯年,手上端着的明显是汤盅。

    齐润云放下手上的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本想起身,没想到灵宝和斯年两个人动作迅速的地摆了一张小桌在床边,打算就这么伺候他用膳。

    “别,我起来就好。”齐润云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有个孕待遇就一下子提高成这样,不仅宋老夫人派来厨子照顾他三餐,宋老爷还赏了两个管事的给他帮忙打理铺子,就怕他累到。连宋清颐也给他增加了伺候的人数。

    用了几口,齐润云见灵宝一个劲地给他布菜,连平素里一直念叨的八卦流言都不说了,只好开口问道:“谁去看了今日的匠席。”已经这个时辰了,差不多该是要结束的时候了。

    “今儿咱澄墨轩大喜,小的们围在主子身边都来不及,谁有心思去看匠席呢。”灵宝鬼灵精怪地说道。

    齐润云撇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说道:“去外间问问情况如何。”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嬉笑声:“夫人这么关心,该来问问相公我啊!”

    第35章 夜谈

    齐润云回头,果然看见宋清颐进来。

    “今天如何?”宋清颐一进来直接坐到了齐润云身边,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肚子上。

    齐润云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一下腰:“躺得有点多。匠席如何?”

    “那就适当走走,你自己不累就行。”宋清颐有心想要摸摸齐润云的肚子,上辈子他身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妻儿父母,尤其是这个没出世的孩子。重来一次除了一开始的信息震惊,这会儿他什么都不想错过。

    “匠席仍旧是宋家的,苏泞的脸色都青了。”不自觉地靠近了一些,宋清颐尝试地把手放在齐润云的肚子上,感觉手下的身体轻轻震了一下,才满足地吐了口气,“苏家的六色琉璃瑕疵品太多,而且他给我宋家的陷阱没有成功,那么总有人是要倒霉的了。”宋清颐这会儿心情很好,一边蹭自家正君的宵夜一边给没有去到现场的齐润云讲起今天的匠席之争的后续。

    齐润云被那只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弄得有些不自在,挪了挪没躲开,只得老实下来。不过两个月未满,他肚子上其实什么都没有。

    宋清颐不管,他只要想到这个位子下面是他孩子待着的地方就觉得激动。

    满足地轻轻摸索,宋清颐想着刚刚的场景,目光中带上一丝冷笑。

    今日宋家的蜻蜓眼出炉之后与会的几大世家都非常惊讶,毕竟本来不起眼的蜻蜓眼换了新的造型加上六色清晰的颜色,一下子焕发出惊艳之感。尤其是现场工匠迅速地穿孔将大大小小的琉璃珠子排序穿出一窜挂珠之后,一溜的清浅浓郁变化非常,很是惹人喜爱。

    琉璃匠席最后的评定是锦城的府尹负责的,今年更有宫中派下的人在旁观,因此几番论证之下,宋家琉璃蜻蜓眼因为独特的样子和丰满的颜色不仅被点为本届匠席,还被锦城府尹送了一个“琉璃狮子头”的雅号。

    在场的人犹记得苏家在匠席之前散了大口气的流言,眼下结果出来,当场打脸,不少人都回头去看苏家人的表情。宋清颐也回头去看了,苏家主显然被其他人若有意味的目光刺激地大怒,当下挤了个笑容,也不多说直接甩袖离去了。而苏家大少和二少则不知道在和苏泞说什么,可以看出来嘴角笑意带着嘲讽,而一贯在人前老实腼腆到有些懦弱的苏三少仅是垂着头老实听训。宋清颐却远远的就注意到那人身侧捏紧的拳头,连握在手上的衣服都揪了一截起来。

    宋清颐笑起来,对自己说:“不急,还没完。”

    这“狮子头”是他专门留给苏家那几个琉璃铺子的好戏。

    往年琉璃匠席的琉璃件大多厚重壮阔,大气非常,虽然华美,却极端耗费工时,烧成之后多是唯一一件,最后要么上进,要么成了店中镇店之物,要么被追捧之人购走。匠席所得仅是这么一笔收益,前期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多数是为了头衔。但这次宋清颐不仅想要匠席的头衔和这么一笔收益,他要一件能搅开这养成了习惯的市场。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带着工匠反复研究管珠,蜻蜓眼这些简单易成却又不可或缺的小件。他就是要用这样的小件在琉璃匠席上出尽风头,既让东西精彩非常,又要他简单易上手。“狮子头”出彩在新颖和复色华贵。其中烧色靠炉火和配方,至于造型,“狮子头”虽然造型易模仿,但另外两样精髓却不易偷师,最重要的是这种小件用到的地方极多,也易量产,他就要用这么一个小东西来重新洗牌小件的生意。

    大件的琉璃摆件虽然是大户人家装点门面的必备,但是小件的首饰却是不可或缺蜻蜓眼的,无论是用于串珠还是用于镶嵌。今后“狮子头”将会成为新的追捧。

    宋清颐看着苏泞躲在人后扭曲了的表情,面上平静地想着,看啊,旁观的时候他的心里多么清楚,上辈子就是被这样一个人戏耍在手心里呢。这辈子他概要一件一件讨回来的。

    本来他想着利用师妹再给苏泞布置一个陷阱,但那天和父亲谈过之后,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也是这个导致了“狮子头”的出现,既然苏泞看中苏家家产,那么如果自己能在生意场上挤得苏家无路可走那不是更加快意。

    一边想一边说着,宋清颐的手无意识的动作大起来,本来安静听着的齐润云终于仍不住把这只手从肚子上拍了下去,也把有些出神的宋清颐拍醒过来。

    “夫人,这是做什么,我在和我儿子打招呼呢。”

    齐润云经过这两个月的洗礼已经逐渐习惯了宋清颐间歇性的戏弄,当下也不理他。

    刚刚宋清颐进来时退出去的灵宝本来打算进来收拾,结果一看小厨房给主子准备的宵夜都堆在了少爷跟前,而且都空了,当下叫道:“少爷,你怎么把主子的吃食都用光啦!”说好了分一点,竟然都吃光了,到底谁有身子需要照顾的啊!

    闻言,宋清颐难得有些尴尬,捂嘴把口中的汤羹咽下去,无辜地看看自家正君屋子里的俩小厮,都瞪着自己呢。“这不是饿了么,一下子忘记了,再给你们主子去取一份吧。”

    “不用了,我并不饿。”齐润云摆摆手,他其实本来都不饿,这些被叮嘱过的人有些过度紧张了。他其实除了疲累点一点事情都没有,晨起那会儿有点头晕后来也没事了。

    见齐润云真没胃口,宋清颐就挥手让叽叽咋咋的灵宝退下了。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晚点,反正小厨房一直煨着东西。

    宋清颐这会儿觉得自家正君随心最重要,心情好了身体就好:“我听华珏说今天罗杏涓来找你了?”匠席之日已过,宋清颐本来借口拖着罗杏涓的婚事已经没了顾忌,眼下连师妹都不想喊了。

    齐润云并不奇怪他知道,今日他不过下午在澄墨轩的小花园里走了走,罗杏涓能碰上他,自然是进来了花园——也是凑巧,本来今日特殊,宋清颐把澄墨轩的下人都留下了,一个也没借出去帮忙,所以他身边守着的人多,偏偏那会儿守院门的下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没拦住人——一院子的宋家下人,怎么可能不报给宋清颐知晓。

    “恩。”齐润云没什么要告状的心思,他既然开始相信宋清颐,那么对于他之前做的保证,以及近段时间的努力就都看在眼里,所以对于罗杏涓那点挑衅并没有放在心里。

    宋清颐蹙眉,“我打发了那个看守院子的,敢收钱财随意放人进主子的院子,这些个人都该好好清理一下。今日是匠席的消息没有传进来,如果她知道苏泞败了,闯进内院还不知道会做什么。”眯着眼,他想着上一世他们近乎全胜的状态下,也不愿意放过自己的妻儿,这次苏泞匠席之上一败涂地,也不知道作为帮手的罗杏涓会冲进来做些什么。想想他都有些后怕,宋清颐伸手把自家正君抱进怀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近来越发喜欢这么抱着齐润云,有时候没事可以抱着一个下午,或许是因为这人总是安安静静的,既不多话也不会不理人,宋清颐不说话他就看自己的书,发自己的呆,只要宋清颐开口,也会给出回应,这样的相处让他感觉非常舒服。

    “我无碍的,毕竟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女子不成。”齐润云其实对宋清颐的紧张有些莫名。

    胡说,你上辈子就落在她手上了还丢了性命。不过这句话宋清颐可不敢说出口。

    “她说了什么?”虽然下人回报的时候有学罗杏涓的话给自己听,当时宋清颐眯着眼耐着怒气把话听完之后就冷笑起来。未入宋家门就敢跑到正君跟前叫板,罗杏涓这是巴不得齐润云教训她一顿好跟自己告状呢?想上一世愚蠢的自己还怕齐润云一个大男人会欺负自己挚爱,不断地帮着心爱的师妹打压正君。想想自己做的宠妾灭妻的行为,现在想来真是呵呵两声都不够。

    齐润云摇摇头,“过耳之言,记着作甚。”或许一开始齐润云曾经因为罗杏涓对于嫁给宋清颐的下半生保持着晦暗的想法,但是自从宋清颐对他许了搭伴好好过日子的承诺,桩桩件件的细节都让他开始逐渐信任这个小他许多的“相公”。从一开始宋清颐就没有隐瞒过齐润云他的计划,“狮子头”的模样还有他的一份出力,因此对于罗杏涓所言的“深情挚爱”,于他就真的只是过耳之言。

    宋清颐认真看了齐润云的神色,见他确实不在意,才松了口气。

    “红袖说客院里的下人传了消息,我回来之前有人往围墙里丢东西。”宋家忙着匠席之事,宋府近日也多有客人入住,但是得红袖专门关心的客院可就一个。

    宋清颐之前派了红袖跟着罗杏涓,但是近日齐润云查出有喜,又想着澄墨轩一直是红袖打理就另派了丫鬟把她给换回来了,不过客院的消息还是她看着。

    状似闲聊的话语里,齐润云听出一点味道来:“苏家的人?”刚刚败了匠席,罗杏涓又是之前就与苏家有牵扯,这么一想就不难明白。

    “说是相约惠香楼呢,明天要出去逛逛吗?”宋清颐这话里满满的不怀好意。

    齐润云皱眉,这是要去惠香楼偷听吗?

    第36章 偷听

    惠香楼是锦城老字号的茶楼,就位于最繁华的城南,楼外是玉华湖,每到踏青时节可谓一位难求。

    不过作为锦城同样老牌子的世家,宋清颐这个宋家大少自然是有位子的——越是这样的老字号,越会经营人脉,总会有一些特别的雅间是留着待客的,当然苏泞也是一样。

    红袖回来打理成墨轩,客院那边重新派了一个叫红柳的丫鬟给罗杏涓。宋清颐和齐润云等到红柳传来罗杏涓出门的消息才出发的,他们坐的是马车,自然比罗杏涓到的早。

    马车直接进了茶楼后院——此时齐润云才知道,这惠香楼竟然是宋清颐母家的产业,难怪昨夜听说约在惠香楼的时候,宋清颐的表情会有点怪。

    被店家带去雅间的时候,隔壁已经有人了——今日这个雅间是特地准备的,隔壁人来时被小二故意把引到这间——宋清颐招呼齐润云跟他到了和隔壁相连的那堵隔墙前,动手把一块刻字的挂碑取了下来,露出一块盆口大的花纹,和墙壁一般的白色,仔细看可以看出上面还蒙了一层极薄的绢纱。

    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正君,宋清颐发现临雨虽然面色不变,但是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好奇,笑着解释起来。

    原来这个雅间和隔壁其实是一个套间,外人并不知晓两个雅间之间的墙壁有一处是用了一种特殊的材料镶嵌的。这个地方贴近了就能看到对面,耳贴其上也能把对面的声音传递过来。

    宋清颐发现自家正君目光闪了闪,有些新奇的摸了摸那处花纹,不禁笑起来。随后让他学自己一样贴近了。

    如此透过这个花纹果然可以看见隔壁包厢的情形。因为方便坐着,这个花纹的位置不高,大约在成人胸口的位置,可以说是一个视线盲角。

    隔壁的雅间桌前的位置坐了人,正对着花纹,果然是苏泞。

    “这两个人胆子不小,锦城里苏家三少虽然注意的人不多,不过敢在惠香楼约人,这是太有自信吗?”因为靠近了这个花纹,宋清颐的话是贴着齐润云的耳朵说的。

    齐润云不自在的动了动。花纹底下只摆了一张椅子,现在他们两个就挤在这张椅子上。

    “我去坐着吧,挤了。”齐润云的身量和宋清颐相当,两个人挤在一起既不舒适,也亲密得让人尴尬。

    “挤着才好,诶,我忘了你有身子,要不坐相公腿上?”宋清颐像是突然想起来,就要把人往自己腿上拉。

    “别,我坐那边吃点东西。”乘着动作齐润云赶紧起身,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去了圆桌边上吃点心。

    宋清颐若有意味地对他笑笑,才要说话,却听到隔壁有了动静,是小二带了一个客人过来。

    因为花纹是对着桌子的,角度关系宋清颐看不见门口,直到小二离开,客人关好门走了进来,才发现果然是罗杏涓。

    罗杏涓此时穿着粉色的朴素罗裙,挽了个简单的垂髫,发间无一饰物,粗一看只会让人以为是哪家大户出来的丫鬟。唯一突兀的大约就是脸上的面纱了,丫鬟出门可不蒙面纱。

    即使如此,宋清颐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毕竟他曾经恋慕这个女人许多年,再不想回想,他对她也已经熟悉入骨。

    而他对面的苏泞显然也是如此:“这么小心,你是怕你的好师兄发现你吗?”

    罗杏涓闻言,蹙眉摘下面纱,露出她那张娇憨可爱的脸,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你输了匠席,有气也别往我身上撒。”

    苏泞冷笑一声:“我输了匠席,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不是你说宋清颐那蠢货带着你去了窑厂看烧六色琉璃吗?不是你说宋家匠人烧的是“麒麟驾云”吗?不是你说“麒麟驾云”的六色琉璃烧出来还有瑕疵尾部松脆易折吗?你真该看看匠席那日的宋家琉璃,他早就防着你呢?”

    罗杏涓脸色一变,没有应声,其实她也有所感觉了,她的师兄这次重逢后似乎冷淡了一些,但是她并不相信宋清颐会变心,甚至会防备她。只是觉得师兄可能真的回心转意想要接掌家业。宋家古怪的选媳规矩她是知道的,要不是这个她应该早就嫁进宋家,也因此觉得这才是她师兄最近变化的原因。所以她昨日才这么沉不住气去找了师兄的那个正君。不过是个长辈按规矩选下的正君,难道还能抢过她在师兄心中的位置不成。竟然不理会她的话,还让丫鬟送客。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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