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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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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他的猫 作者:鬼丑

    第14节

    “不能,不绑该走针了。”

    “不会的。”

    “招财之前可有暴起攻击的前科。”

    “……我保证它这次不会。”

    陈半肖半信半疑地看着邢应苔,见他表情诚恳,嘀嘀咕咕地解开招财的前后腿,说:“你这家伙,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

    招财被松开后腿时就睁开眼睛,等前腿也被松开后,它挣扎着起身,十分虚弱地朝邢应苔那边走去。

    陈半肖忙拦:“别让它乱动。”

    幸而邢应苔就在招财附近不远处,招财很快跳到他怀里,然后趴下,病怏怏地闭上眼睛。

    见此情况,陈半肖嘿的一声,赞道:“行,不枉费英台这么宠你。”

    “你闭嘴吧。”邢应苔神情复杂地抱着怀里的猫,他调整着坐姿,并拢了腿,好让怀里体型不小的猫不至于掉下去。

    这一输液输到晚上十点多钟,邢应苔背着招财离开医院,一开门,发现外面下雨了。

    “……”

    邢应苔看着外面绵细但密集的雨,突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他出门太着急,虽然书包里常年装着雨伞,可偏偏这次邢应苔没背书包来。

    走在前面的陈半肖没听见跟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明白了,他喊:“没带雨伞吧?”

    邢应苔窘迫地‘嗯’了一声。

    “那你在这等着,”陈半肖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邢应苔喊,“太麻烦你了。”

    “半个小时的路程,也不远啊。”陈半肖说,“过几天你请我吃饭好啦。”

    感动的邢应苔……真不知说什么好。

    天空布满乌云,遮住了月光,车厢内一片漆黑。狂风卷着雨水打在窗上,从缝隙里挤进丝丝寒气。

    陈半肖说:“你把招财抱到怀里吧。”

    因为生病,招财体温骤降,输液时就有点发抖,现在在车里,应该会更冷。

    邢应苔应了一声,把招财从毯子里抱出来,同时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将它放在胸腹前方。

    那猫安安静静,一声不叫,神情颓然。

    陈半肖叹道:“不是说不要给它剃毛吗?要是不剃毛,也不会着凉了。”

    “不是我剃的。”

    陈半肖惊问:“那是你爸妈?不会啊他们怎么敢随便动你东西。”

    邢应苔沉默了一会儿,提醒道:“哮喘。”

    “哦,哦哦哦。”陈半肖恍然大悟,说,“那就是了。你回去以后先别喂招财吃东西了,明天早点带它来输液。”

    车子停在宿舍门口。

    邢应苔想请陈半肖上来吃点东西,陈半肖忙了这么长时间,晚上只吃了一盒泡面。

    陈半肖挥挥手:“不去,困死我了。我要赶紧回去睡觉,拜拜。”

    邢应苔看着陈半肖开车离开,然后抱着招财一步一步朝家走去。

    输完液的招财还是一副蔫茄子似的模样,它两只前腿搭在邢应苔肩膀上,时不时从喉咙里挤出细微的哼声,如同梦中痛呓。

    邢应苔轻手轻脚把它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看了一会儿后,就到洗手间洗漱。

    其实平时邢应苔也有给猫形的招财刷牙,当时就感叹怎么会有刷牙这么配合的猫,一天跑主人面前求刷两次。现在想想,心情复杂。

    可今天是不能刷了,招财肠胃脆弱,需要禁食。

    邢应苔简单洗洗后,想了想,走回卧室。

    只见原本一小坨趴在邢应苔枕头上的猫,不知什么时候,变回了那个眼下有痣,脸颊瘦削的青年。

    崇善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

    邢应苔松了口气,心想看来输液还是有用的……最起码能变回来了。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崇善睁开眼,朝邢应苔这边看。

    邢应苔问:“你要喝水吗?”

    崇善摇摇头,说:“你过来。”

    邢应苔犹豫了一下,盘腿坐在床边。

    他问:“怎么突然这样?”

    崇善也不回答,他张张口,过了好一会儿,他反问:“应苔,你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以后也不想见到我了?”

    这话之前崇善也问过,但那时的他眼里总闪烁着一种强烈自信的光,好像无论邢应苔说什么,他都只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然而此时,迎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邢应苔分明听到他语气中的颓然和挫败。

    崇善垂着眼帘,说:“我一直想跟你道歉,所以我把我遗产过半数都留给你。可你不要,你去公证,你还和你父母吵架……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

    “应苔。”崇善闭上眼,说,“我给你机会。杀了我,好不好?”

    邢应苔浑身一震。

    只听崇善言语温和,好似在商讨买菜做饭之类小事一般,他说:“只要你别再生我的气。应苔,快过来,你别怕,你现在杀我,只是杀一只猫而已。”

    邢应苔起身跪在床上,坐到崇善身边,他低头看病中崇善苍白的脸,沉声问:“……怎么说?”

    崇善听着窗外叮叮的雨声,道:“我要是死了,尸体就是猫,你随便找个地方扔了,没人在意,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是不是很好?”

    邢应苔沉默了一会儿,跨坐在崇善身上,他问:“那你哭什么?”

    崇善一怔,反问:“我哭了吗?”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下,从眼角,摸到两颗浅色的痣。

    崇善说:“可能是生病了吧。”

    邢应苔的手向前探,毫不费力地握住崇善的喉咙。

    那人脖颈边有几道深深的血痕,触感凹凸不平,和周围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崇善想了想,决定说真话:“也可能是怕,再也见不到你。”

    “崇善,”邢应苔问,“死是什么感觉?”

    “……舒服。”

    “真的吗?”邢应苔说,“那你别哭了。”

    崇善‘嗯’了一声,眼睛牢牢盯着邢应苔的脸。他眼都不眨地看着身上的人——那个挑起蚯蚓问他要不要凑近看看、把他从浴缸里拽出来说你怎么又在洗澡、背起行囊走向远方的男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扣住他的咽喉。

    可是两人离得这么近,崇善连想要躲避的想法都没有,他感受到了与那天一样的轻松。

    崇善说:“应苔,我相信你说的话,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那么你要是让女人怀孕,生的可就是我了。”

    “……”

    崇善的声音本就沙哑,话说得快,又有些哽咽,他说:“你也不想跟我成为一家人吧?你不要和别人结婚。……可你杀了我,我们就两清了不是,那时候你会爱我吗?”

    邢应苔不答,说:“你为什么突然想让我动手?”

    “我……”崇善仰着头,脸逐渐变得通红,他说,“我愿意接受你的审判。”

    邢应苔神色动容。顿了顿,他松了手。

    良久,他轻声说:

    “谁都做过错事,我也一样。崇善,你罪不至死。”

    “况且,你也死过一次。”

    “……我原谅你了。”

    ……当初是,现在也是。

    招财本来就病得不重,连在医院输了三天液,很快就活蹦乱跳,一边输液一边躺在邢应苔腿上撒娇。

    输完液,陈半肖给招财拔了针管,检查一番后,说:“恢复的很好么,明天就不用过来了。哎呦,招财最近心情这么好?”

    邢应苔伸手稳住人立起、艰难用两条短短前爪搂自己脖子的猫,问:“今晚能不吃处方粮了吗?”

    “嗯。”陈半肖摸摸下巴,看着招财清瘦一点点,还显得有些宽厚的后背,嘱咐道,“喂少点,别又长那么胖。”

    邢应苔说:“我知道。”

    “对了,”陈半肖想起什么,问,“要不要给招财绝育?”

    “……”

    “我最近正好有空。”陈半肖认真地说,“这猫好不容易生了次病,瘦了那么一点点。”他用手比了个很短的距离,感叹,“啊,你说它还不到一岁,就这么胖。”

    招财急忙跳到邢应苔肩头,挂在主人身上。

    陈半肖继续说:“像它这样被领养过来的猫就应该适龄绝育。怎么样?我安排一下时间……”

    第48章

    邢应苔转头去看趴在自己肩头的猫。

    一人一猫相对无言。就看招财眼里闪烁着星星似的光芒,无声地恳求。

    “……不绝育了。”邢应苔扭回头,对陈半肖说,“没事的话我带招财回去了。”

    陈半肖一怔,问:“什么?不绝育?以后也不绝育了?”

    “嗯。”

    “那它发情跑了怎么办。”陈半肖说,“之前我给你看了那么多资料,你还不明白吗,绝育才是对它好。”

    “我知道,可是它不用。”

    “……好,”陈半肖投降,旋即威胁到,“反正是你的猫。要是反悔,手术费我就不给你打折了。”

    邢应苔点点头,带着招财回家。

    一路上招财得意至极,它叫着在邢应苔身边转圈,口中发出喵喵叫声。等到了家中,它就蹲在邢应苔的枕头上,用舌头舔自己的爪子,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辛苦邢应苔还要去厨房准备晚饭。他平时在学校吃早午饭,晚上贪图简单,总是煮碗面凑活。

    今天也不例外。邢应苔从冰箱里拿出给招财吃的生骨肉,等面煮好后,叫:“吃饭了。”

    以往邢应苔是让招财在地上吃饭,这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他用碗装肉,把碗放到餐桌上。

    招财在椅子下打转,然后轻巧一跳,越到餐桌上。

    它低头嗅嗅,就要张口。

    邢应苔问:“你怎么不变回来?”

    招财一阵乱叫。

    邢应苔当然听不懂,他甚至觉得招财就是欺负自己听不懂才故意叫得这么大声。

    听不懂就不问了,邢应苔伸手捏住它大张试图叼肉的嘴,警告:“猫不能上桌。”

    意思是让他变回来,然而招财着急的转来转去,而后更是跳到邢应苔身上走动。因为它眼神里有渴望而焦急的神情,邢应苔若有所思,问:“崇善,你是不是……不能随便切换?”

    招财‘嗷’的一声。

    “难道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变成人?”

    “嗷!”

    “那你应该早点说。”邢应苔起身去找招财的食碗,看样子是要把碗里的肉倒回招财原本的食碗里,让它依旧在地上吃。

    见状,招财如遭雷击,脸上的表情惊愕难忍,过了一会儿,委委屈屈地蹲坐在椅子上。

    只听得一阵骨骼碰撞的脆响,眼前仿佛有光闪过,下一秒,邢应苔面前就坐着一位全身赤裸、黑发黑眼的年轻男子。

    邢应苔看了他一眼,放下食碗,轻道:“不是能变回来吗。”

    “……可我没有衣服呀。”崇善低下头,啧啧说道,“被剃了毛,身上连一根毛都没有,你要不要看看?”

    邢应苔举起筷子刚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便摸出手机。

    给他打电话的是邢应苔的导师。导师开学不久就到外地出差,念念不忘邢应苔快要结尾的论文,这会儿打电话跟他说,自己周六早上就能到学校,问他能不能过来,导师有几个修改意见想和他当面谈。

    挂了电话后,邢应苔就坐在餐桌上,等着崇善穿好衣服一起吃饭。

    其实周六邢应苔一上午都有补习班的课,可导师那边也是不去不行。邢应苔思索着,想,干脆让哪位老师帮忙代课好了。

    可是找谁呢?这种课外补习班的老师大多都是周六日排课,邢应苔认识的几位老师上班时间又都和自己冲突,想来只能请学校的博士生同事,但也难找到有教课经验的,万一讲得不好,浪费考生的时间,就太不应该了。

    崇善很快从卧室走出来。他随手拿了邢应苔的毛衣和棉裤穿。因为邢应苔比他高,所以棉裤也比崇善的腿长一截,被他踩在脚下。

    崇善弯腰把棉裤挽上一段,一边挽一边说:“你周六不是去上课吗,怎么回学校?”

    看来刚刚邢应苔和老师的对话被他听见了。

    邢应苔‘嗯’了一声,回答:“找人代课。”

    崇善是什么人,他和邢应苔认识这么多年,两人熟得不能再熟了,只一眼就看出他没有合适人选,于是便说:“我帮你代好了。”

    “……”邢应苔拿起筷子吃面,说,“不用。”

    崇善也夹起一块肉,连骨带肉一起送到嘴里,咀嚼时发出奇怪的声响。

    如果是其他人吃这样的生肉,可能会让人感到惊悚,然而崇善表情平静,吃得动作与平常无异,大大降低了怪异的感觉。

    崇善说:“你给我买了这么多好吃的,总也要让我有报答的机会。”

    “……”

    “况且我之前听你讲过那么多次课。”崇善弯眼一笑,“知道怎么讲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更让邢应苔不愉。

    要说崇善变成猫后,最让邢应苔头疼的就是之前崇善跟着自己去补习班上的那几节课。

    只要回想崇善以猫身看见自己每天早起、寒暑不断站在阳台上背英语单词的事情,邢应苔就想把崇善拍出门去。

    邢应苔沉着脸,睫毛纤长地挡住眼睛,没说话。

    崇善用水漱了漱口,凑到邢应苔身边,用脸蹭他,催促着问:“好不好啊?”

    “不好。”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学校。”

    “……”

    看着崇善一副不粘着自己不罢休的模样,邢应苔默默吃了口面,沉默了。

    话说回来,作为一个站在公众面前的老师,邢应苔并不畏惧其他人来旁听自己的课。为了保证教学质量,邢应苔的课常常被录像放到网上。至于晨读的事,学校里很多学生都会这样做,远的不说,陈半肖就多次撞见邢应苔拿着课本站在门外背书。

    说他像小学生,那又怎么样呢?甚至,其实谁嘲讽邢应苔都无所谓。唯独崇善,邢应苔连被他看见都觉得愤怒。

    大概是当猫当习惯了,听邢应苔长时间不回答,崇善下意识就要咬邢应苔的耳朵。

    头都凑过去了,才发现自己此刻没站在年轻人的肩膀上。崇善失望了一会儿,说:“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遇到邢应苔之前,明明享受寂静到能听见自己呼吸的空间,可遇到这人之后,一切仿佛都不能忍耐了。

    崇善说:“我想和你一起。”

    邢应苔说:“我总不能带一只猫去我导师的办公室。”

    “把我放在门口就好。”

    邢应苔想了想,说:“那还是麻烦你帮我代课吧。”

    幸好今天是周三,还有充分的时间留给崇善备课。邢应苔把ppt拷到u盘里,展示给崇善。他其实想把每一点都讲解清楚,然而面对崇善,总有点耻于开口,所以只简单粗略,几句话带过。

    即使如此,也讲了一个多小时。到后来崇善捂住嘴打哈欠,泪眼朦胧地看着邢应苔,哀求道:“今天就到这里,应苔,我们睡吧。”

    “……”

    毕竟是有求于他,邢应苔点点头,关上电脑。

    他本来不想和崇善睡在一起的,而崇善也看出了他这点心思,因此先下手为强。他趁邢应苔洗漱时变成猫身,卧在邢应苔枕头中间。

    邢应苔回房时就看见这个场景,犹豫了一下,他找了个枕头,躺在床上。

    现在是三月底,加上最近下了场雨,房间里有些阴冷。招财换了个姿势,缩了缩,随后叫了一声,钻到了邢应苔的被窝里。

    转眼到了周六。临出门前,邢应苔不放心,想让崇善带着帽子和围巾去上课。

    毕竟崇善相貌和以前一模一样,万一被人认出来就大事不妙了。

    崇善大手一挥:“我又不是什么明星,更何况高中生哪里看过我翻译的书,没人能认出我来。”

    邢应苔提醒道:“你死后笔名被披露了。”

    “……!”

    他显然没忘记邢应苔高中时一个班的男生女生都在看他的。

    邢应苔低头看了眼时间,说:“那就这样,我走了,崇善。”

    第49章

    邢应苔八点钟到了学校,十一点准备回去。下课时,导师把电脑里的一部电影拷给邢应苔,让他回去看,看完后下次课和导师谈有关内容。

    导师不无惋惜地说:“这部电影原著就是你小叔,唉,英年早逝,天妒英才。”

    因为邢应苔的专业跟崇善也有很大的联系,所以自打导师知道崇善是邢应苔的亲戚后,就开始明显的增加有关崇善的授课内容。

    幸而邢应苔学的是英文,课程随意,倒也没有影响。

    邢应苔应了两声,看时间还早,决定去补习班那边看一看。

    高三学生学业压力沉重,周末的补习班上午课程是从八点持续到十二点半,中间只休息一个半小时,而后又开始上课。

    邢应苔轻轻推开教室的后门,见后排没有位置,便找了个角落站着。

    那时离放学还有半个小时,学生没有最开始那样注意力集中,他们大多坐得东倒西歪,如同被狂风吹过的小草,从后面看就觉得特别明显。

    然而没有一个在睡觉。

    邢应苔迅速巡视一圈,就抬头看正在写板书的崇善。这一看之下大跌眼镜,原来崇善穿的竟然是邢应苔的衣服——要知道昨天邢应苔就给崇善买了衣服,让他今天用。谁知道崇善竟然不愿穿尺码合适的,专门选邢应苔的衣服穿。

    教室里人满为患,还开了空调,气温极高。在这种温度下崇善脱下外套,只穿一件淡粉色的衬衫。那衬衣是邢应苔毕业时买的了,对崇善来说没那样贴身,手臂那边长了一截,因此他没有系扣,为了方便写字,崇善将袖口挽到肘部。

    只听崇善开口讲解。

    他讲一口发音标准的英文,腔调和邢应苔初中听新概念磁带里朗读的男人一模一样,大概是讲课时间太长,崇善有些累了,因此读书速度极快,与此相对的就是中间间歇的时间变长了。

    讲完这段后,崇善一抬头,才看见站在后门的邢应苔。

    他微不可见地顿了顿,讲课的速度不变,一句话念得快要飞起来,好似他念过千百遍般熟练。

    然而念得同时,崇善面无表情地朝邢应苔霎了霎眼,似乎在说,马上就好,再等我一会儿。

    其实崇善之前也做过不少演讲,可时间没这么长,一上午下来,累得口干舌燥,只想变回猫身好趴在邢应苔的肩膀上。

    邢应苔把水杯递给他,然后问:“你想去哪里吃饭?”

    “哪里吃都一样。”崇善咳了一声,道,“反正我又不能吃。”

    崇善变成猫后便再也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了,他之前喜吃甜食,爱喝汤,重生一次,两个爱好都被剥夺,让他好生无趣。

    邢应苔也知道他的情况,于是从食堂里打了饭,锁上办公室的门,同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罐头,和一小包猫粮。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崇善捏了颗猫粮,放到嘴里,嚼的发出嘎吱脆响。

    邢应苔看着他有点疲倦的脸色,说:“下午的课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先回家吧。”

    “我陪着你啊。”

    “不用。我看你好像很累。”

    “我变成猫躺在一边就好了。”

    邢应苔顿了顿,用筷子扒了一大口饭,他说:“那随便你。”

    崇善笑了,唇角微微翘起。

    下午的课就是邢应苔自己上了,他提前半小时到了教室,包里还装着招财。

    因为还是午休时间,教室里零星坐着几个看书的学生,他们抬头看见招财,纷纷围了过去,说:“英台,你好长时间没带招财过来了。”

    邢应苔点点头,又低头看讲义。

    “怎么剃了毛?”

    “嗯。”

    “剃了也不瘦啊。”

    “……”

    学生们早就习惯邢应苔的寡言,此刻也不觉得被无视,反而兴冲冲地转移话题,继续问:“上午来的帅哥是谁?”

    “帮我代课的老师。”

    “是吗?他说他是你的同学,也是跟你读同一所大学的博士生吗?”

    “……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同学就不问了,很单纯地信任老师的答案,‘哦’了一声。

    邢应苔问:“今天上午的课怎么样?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还好。”那学生含糊道。“主要是代课老师讲得太难了。”

    招财喵的一声,支起耳朵,想听这小兔崽子背后说自己什么坏话。

    邢应苔皱眉,问:“太难?没讲清楚吗?”

    “清楚了,但是他讲了好多之前你没讲过的,要背的东西好多。”学生说,“总感觉没有你讲得容易懂。而且高考用不上。也不是不好啦,只能说他和英台讲课风格很不一样。”

    躺在一旁的招财忍无可忍,它愤怒地站起身,突然伸爪朝那学生拍去,同时从鼻腔里喷出气来。它身上的毛才长出一点点,因此只有头上的毛炸开,显示它滔天的愤怒。

    学生抱头向后一缩,说:“哎呀,招财脾气还是这么坏,一点没有长进。”

    邢应苔抬起头,右手向前一拦,把招财往自己这边拉。他没有再和学生多说,只往招财的食盆里装了些温水,清水溢满即出,方便它舔饮。

    回到家时天都黑了,招财没变回人身,它奋力一跃跳到床上,缩起脖子,无声地催促邢应苔赶快睡觉。

    邢应苔说:“洗完澡再睡。”

    招财眼露哀求,摇了摇头。

    邢应苔便托着它往浴室走。一路上招财浪叫不断,直到被浸在水里,还张着口不时引邢应苔的注意力。

    明明之前洗澡频率没这么密集的!招财哀怨地抬起爪子让邢应苔仔细清洗他的肉垫。猫天性怕水,洗着洗着招财精神紧绷,一不留神就变成了人。

    只见浴缸里的水猛地向外溢,打湿了邢应苔的袜子。他愣了一下,看着崇善清瘦的后背,把喷头递给他,说:“你自己洗。”

    崇善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要变回来,你刚刚水碰到我的鸡……”

    “……”邢应苔直觉不想再听下去,他拿了条毛巾,转身向外走。

    看着男人的背影,崇善想,还有没有天理啊,相比起猫的样子,应苔竟然更嫌弃自己人的模样。

    刚刚在床上崇善困得根本不想爬下床洗澡,谁知洗了个澡后反而变得精神起来,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让邢应苔关灯。

    邢应苔看时间还早,想了想,问:“要不要看电影?”

    “现在出门去电影院吗?”崇善大概是觉得两人一起坐在昏暗的电影院有点浪漫,惊喜道,“好啊。”

    邢应苔看了他一眼,说:“不,用我的电脑看。”

    “嗯?”崇善侧躺在床上,用右手撑着头,问,“是什么电影?”

    邢应苔说:“你看着好了”

    崇善抱怨道:“连名字都不能说吗?最起码和我说个名字吧。”

    这次邢应苔没有回答了,他打开电脑,坐在崇善身边,点击播放键。

    电影逐渐向前进展。

    看着看着,崇善就有点明白了。

    这电影是根据崇善最早写的一本改编而成,当时崇善只有二十八岁,出于好玩的心里,写了一本《论死刑为什么可以废除》的。

    书名起的随意,写作目的也不认真,只是没想到写出来后引起轩然大波,赞美和批评铺天盖地的涌来。后来改变成电影,不过因为题材敏感,崇善死后才拍完,而且没有在国内上映。

    邢应苔的导师让他看这部电影,理所应当给的是英文配音,并且没有字幕翻译。

    电影的名字被译为death。尽管原文名字就不怎么样,可这个翻译也实在是太不好了,台词也没有原文精致,崇善看了许久,才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剧情有点眼熟。”

    邢应苔点头,说:“是根据你以前写的改编而来。”

    “原来如此,”崇善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应苔,你看盗版电影,还邀请我跟你一起看,真是太坏了。”

    邢应苔羞愧道:“那有什么办法。国内没有上映,我想买票也买不到的。”

    崇善忍不住想大笑,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心想,你现在于心有愧,下次我要你请我去电影院看电影,你还会拒绝吗?

    第50章

    转而又想,自己这厚脸皮的功力,真是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了。

    邢应苔见崇善微笑,好似没有真的生气,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电影上。

    相比起崇善后期的作品,这部电影的内容相对简单,从男主角的幼年开始讲起,时间轴拉得较长,一直讲到他生命的结束。

    电影一开始就在描述男主角令人同情的遭遇。他的母亲早早去世,父亲沉迷于赌博,欠下一大笔钱。在躲债过程中,他与父亲走失,两人之间从此再无音讯。

    当时男主角还不到十岁,为了寻找父亲,过起了艰难困苦的流浪生活。只为了父亲当初的一句戏言,他一路从北方徒步找到南方,受到了许多难以想象的鄙视和伤害。

    他也曾经到有关部门寻求帮助,后来被强制收容到集中管理的地方。可叹的是男主角在外面讨饭还算吃得饱,到了里面反而快要活不下来。

    后来他逃了出来,继续流浪。由于长时间无人教导关爱,男主角性格变得扭曲暴戾,常因一些小事与附近的乞丐打架。十七岁那年,他失手将一个长期虐待他、抢他食物的老乞丐打死。

    饰演男主角的是最近人气超高的乔姓演员,他相貌端正,个头高大,眼睛里有一种纯真的残忍,这段演得格外逼真,让人在画面外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觉得这也没什么的,杀人也没什么的。毕竟他孤身一人,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男主角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可清晰地传递了这样的信息。

    后来发生了几件事,在这段期间内,他又杀了一个商店的男主人。男主角攒了许多天的钱,买了一袋临近过期的肥料,他兴冲冲的到商店,想买一个红陶的花盆。商店主人嫌男主角身上有味道,进他商店会影响生意,厉声训斥,他甚至把男主角手里的肥料打翻在地。

    那是男主角渴盼许多天,好不容易攒钱求花店小姐低价卖给自己的一袋过期肥料。他想用它来给自己瘦弱的植物施肥,他太怕那株植物死掉了,因此跪在地上,慌张大吼,用手指抠落在地上的肥料。

    那肥料味道也不小,商店主人骂骂咧咧,冲回店里拿起扫帚赶人。可流浪汉怎么都不走,急怒之下,商店主人不仅踹断了男主角的手臂,并且把门前的肥料扫开了。

    男主角大口喘息,宛若野兽。邢应苔甚至以为他会因呼吸急促而令他那单薄的胸腔炸裂。

    ……

    再后来,男主角被关了起来。故事进展到了高潮。

    男主角没有积蓄,无法请辩护律师,被法院指定了一位还没出校门多久、刚刚开始工作的年轻女律师。

    女律师从小顺风顺水,养成她温婉的性格,可牙尖嘴利,几次会见男主角,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男主角第一次和旁人如此亲密接触,那人倾听自己说的话,没有嘲讽,没有鄙夷,更没有殴打,只有耐心,只有细腻。更何况,这还是个只比他大几岁的漂亮女性。

    每当她低头记录男主角的话时,男主角就会偏过头,想跟她说更多的话,甚至愿意向她倾诉一生。

    男主角的言语内容令女律师震惊,她没想过人生竟可以悲惨至此。她鼓起全部斗志,不求法院判他无罪,只求不要死刑,能保住一条命就好了。

    接下来女律师的辩论就掺杂了许多来自作者崇善的想法,他提出了一个可以废除死刑的新观点,那就是,崇善认为,每个犯罪背后,政府都应当或多或少承担相应的责任。过分追究个人责任,会令人忽视犯罪背后真正的原因。没有人能剥夺人的生命,自己不可以,国家也不可以。

    当然,崇善写下这篇时年龄只有二十八岁,思想相较于之后更加稚嫩单薄。

    也不怪这篇刚一发表就遭到了猛烈的批判。许多人写信给崇善说如果被害人是你的爸妈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你就不会这么说什么的。崇善债多了不愁,被骂几句也不生气,毕竟他当初写这篇就是想说几句废话,从来没想过这事摊到自己或亲人身上要不要让加害人死,也没想过一本充斥着废话的无聊会被这么多人关注。废话是不需要考虑这些的。

    再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男女主角之间暗生情愫。即使双方都知道两人不可能有结果,但在这段时间内,女主角希望他能稍微感受到来自女性的温暖。

    当男主角得知自己被判了死刑后,他没有哭泣,也没有咆哮,而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表情淡然,唇边带着微笑,有一种看破生死的从容——那时他还只有十七岁。

    反而是女人不可遏制地哭了起来,她不敢发出声,忍得浑身颤抖,眼泪模糊了面前高个子却瘦得露骨的年轻人,女律师一次又一次地用手背擦着眼睛,竭力睁大眼睛,试图看得再清楚一点。

    男主角的眼睛亮得像是有光,隔着手指粗的铁栏,他说:“过了今天,你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和我见面了?”

    “我……”

    “没关系。阿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后轻声问,“你觉得我该死吗?”

    女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大概是光线昏暗的缘故,男主角的眼瞳黑得耀眼,他本来就是相貌出色的演员,戏中更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用叹息一样的声音说:“如果可以……我想死在你的手上。”

    说着这话的男人,眼里单纯又残忍。

    他解释道:“我不想接受那些所谓公平正义的维护者的审判。我只接受你的,我愿意接受你爱的审判。”

    熟悉的台词令邢应苔回想起那天,崇善生病而情绪失控时两人之间的对话。

    邢应苔问崇善,你为什么突然想让我动手?

    崇善仰着头,脸侧因为充血而渐渐发红,他当时说的是,我愿意接受你的审判。

    看了这部电影,邢应苔才知道,原来崇善当初说的,是少了一个字的。

    电影结束后,崇善盖着邢应苔的被子,占着床的左边。

    邢应苔放好电脑后回来,迟迟没关灯。

    崇善催促道:“关灯啊,时间也不早了。”

    邢应苔眨了眨眼。崇善就明白了,他笑了一声,说:“你这床不算小,我们俩睡也不挤,求求你,别让我再变成猫了,不然我半夜会超级饿。”

    不知怎么的——大概是上了那么长时间课累了,邢应苔没再多说,犹豫了一下,就关上灯,轻手轻脚爬到床上。

    他刚一躺好,正要感慨终于可以躺自己的枕头时,崇善就凑了过来,脸靠在邢应苔的肩窝上。

    邢应苔不由向后躲了躲,他说:“快睡吧,别闹了。”

    “怎么,”崇善也不挪开,只不满道,“之前我们一直这样睡啊。你喜欢猫,不喜欢我吗?”

    邢应苔说:“那不一样。”

    “一样的很。”崇善道,学着邢应苔的语气,说,“你别闹,就这么睡吧。”

    “……”邢应苔无言以对,他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崇善的呼吸都吹在邢应苔颈边,幸而邢应苔早就习惯了枕边被招财霸占的日子,被热气吹也不觉得痒。

    第1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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