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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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如何喂养一只主角 作者:鹤衣

    第2节

    萧大山的婆娘过门半年不到便有了孕,本来这是喜事,谁料想这一孕就是三年。哪家的娃娃不是一年不到就落了地,这怀了三年的,哪里能是什么正常孩子,当时邻里间便很有些议论。

    听了这些议论,萧大山脸上便颇不好看,关了门与自家婆娘商量要把孩子打了去。求到村里的巫祝面前,巫祝却道孩子虽然可打,母亲却要受罪,若是一个不好连命也要送了去,不若生下安全。那婆娘听得打胎于自家性命有碍,揪住萧大山便是一通狠哭,哭得是梨花带雨,把萧大山吓得着急忙慌好一番哄,许出了无数诺言,这才安抚下来。

    婆娘抹了眼泪,与萧大山打了主意,决定等孩子生下来悄没声息地捂死便罢,就说怀胎三年生下来个死胎,想来邻里也不会很有什么好奇。

    这主意本打得好,谁料到这孩子还真是一个妖怪?萧大山婆娘生他那日本是大暑,一年间最热不过的时候,四下里的鸟都热得一声儿不吭,地里的禾苗也蔫吧了。但那妖怪落地刚哭一声,墨黑的云头瞬间就遮了白日,碗大的雪花从云层里直滚下来,萧大山他爹临死前心心念念盖好了的五间瓦房全都给冻成了冰块。

    萧大山吓得发疯,想都没想就伸手要去扼死那妖怪,别看那妖怪刚出娘胎,却很有几分法力,本来都给掐得哭声快没了,房间里忽然一阵妖风吹过,萧大山立时给冻成了一尊冰人!

    可怜萧大山的婆娘才尖叫了半声,就被这等诡事给吓得昏了过去。等她再醒来,萧大山却也解了冻,墨黑的云与碗大的雪也散去了,若不是那瓦房檐上的残冰还在,俩人差点就以为是自己睡晕了发梦。

    那妖怪却还没死,跟普通娃娃一样在地上蹬着腿儿,哭得声噎气阻,萧大山夫妇二人可再不敢杀他了,只得把他留在屋中,自去寻巫祝解惑。

    巫祝当着萧大山夫妇的面连占三卦,却都是什么也解不出来,他抚着胡须沉思半晌,最终道这妖怪法力太深,令萧大山二人不可妄动,暂且先养活着。

    萧大山夫妇得了法旨,战战兢兢地回了家,看着那妖怪心中恐惧又抵触,却终于不敢再去杀他,只得捏着鼻子养下来。

    虽然是养了下来,却也养得不算如何精细。萧大山的婆娘打死也不愿意给那妖怪喂奶,萧大山只得熬了米粥去喂,开始还怕那妖怪一发怒冻住他俩,后来却发现这妖怪并不如何可怕,饿着也好,打他也罢,只要不真的伤到那妖怪性命,便也不会有什么妨碍。有次萧大山喂粥时不小心,把刚出锅滚烫的粥喂给了那妖怪吃,那妖怪烫得嘴上起了几个大泡,连哭都哭得不成声,却也只是把房间冻住了大半,萧大山自己可是没伤到半分。

    那大泡半个时辰不到就消去了,萧大山心中的侥幸却一丝丝生了出来。

    打他,戳他,摔他,抽他,萧大山壮着胆子把能想到的方法试了个遍,最终发现这妖怪的法力弱了!还是能冻住死物,却已经冻不了活人,虽然随着这妖怪渐大,周围连火也生不起,滚烫的东西也会飞速变凉,但无论他们再怎么打那妖怪,他们自己也不会受伤了!

    这真是老天开眼!

    再加上这妖怪身上无论什么伤,没多少时候就自行愈合了,村里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打骂这妖怪从萧大山一家的娱乐活动演变成了萧家村人的娱乐活动,很是给平淡无味的农村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

    萧大山的婆娘不久后又鼓了肚皮,这回怀的就是个正常娃娃了,十个月就落了地,哭得响亮无比。萧大山试着掐了掐他,几乎把那娃娃掐死,却始终也没有什么异象生出,俩人这才终于放了心。

    那妖怪就被随随便便地养着,不让他死便罢了,若不是村里塾师看他光着身子实在有碍观瞻,萧大山的婆娘连那几身衣服也不想舍给他。

    好好的衣服,那布料都是萧大山的婆娘自己纺的,辛辛苦苦制成了衣服,给个妖怪穿实在是浪费。

    反正妖怪是不会有人的廉耻心的,萧大山的婆娘很有自己的算盘。

    妖怪在萧家村里长了六年,萧大山也没想起来要给他起个名字,旁的人更没觉得有这个必要,大家就一直“妖怪”、“妖怪”地叫着,简单好记,一听就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

    只有那妖怪自己知道,在他三岁的那年,有个白胡子的老爷爷路过村头,看见了他,便叫了他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骨头。

    “孩子啊,你叫什么?”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这样问他,妖怪惊讶极了,他没想到会有人叫自己孩子。

    孩子,不就是村里那些和自己一般大小的胖娃娃么?那些胖娃娃是孩子,他知道,可他不是啊,他是妖怪。

    不知道为什么,妖怪那时候突然不想在老爷爷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同,他知道妖怪不是什么好词儿,于是他想了又想,借了自己爹娘孩子的名字。

    “我叫……我叫萧大牛。”妖怪说这话的时候心虚极了,头低得几乎垂到胸口上,生怕被那老爷爷发现自己在说谎。

    出乎他的意料,老爷爷并没有深究,只是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摩挲了一下妖怪冰冰凉的脑门儿。

    “孩子,你是有仙缘的。萧大牛这名字太俗,配不上你。”老爷爷看着他,掐起手指,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很久,终于叹息一声:“你我没有师徒缘分啊,你是有大气运的,该当有更好的去处。”

    “不过萍水相逢,也算一分因果,我便送你一个名字。”

    “子,乾气动也;白,东方色也。二者皆利金,而你眉间锋锐,与剑有缘。此刻东方既晓,为你我相逢之时,你便叫萧子白吧。”

    说着,那老爷爷往妖怪的脑门顶上一拍,“萧子白”三个字就牢牢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而他也同时在那一刻生出了莫名的了悟:从今日起,那三个符号,就代表着自己。

    我从此就叫萧子白了。妖怪想,他抬头想谢谢老爷爷,却看见村头空荡荡一片,唯有西风吹落叶,又哪里还有人在。

    萧子白快步踏过村头。唐临在他的怀里蜷缩着,悄悄透过缝隙窥看着四周景色,突然他愣了一愣,本能地想要皱眉。

    他清清楚楚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孩童跑来,嘻嘻笑着指着萧子白,喊了一声“妖怪”。

    第5章

    唐临初时还吓了一吓,以为那几个孩童指的是自己,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们口中说的妖怪,其实是带着自己的萧子白。

    萧子白面上毫不动容,心里残余的欢乐与温暖却飞快地褪去了,转变成了冷硬与漠然。唐临感受到他心情的变化,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担忧来,但现在周围都是人,也不好直接安慰他,只好将整只鸟贴在萧子白身上,希望自己多少能给他带去些安慰。

    感受到胸口附近毛茸茸的触感,萧子白紧绷着的嘴角松了松,几乎要下意识地弯唇,却又硬生生遏制住了,连步子也未曾停留,径直从那几个孩童面前走过。

    “砰”!一块石头被远远掷来,砸中了萧子白的脑后,萧子白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幸好他反应得快,张开手臂稳住了身子,本来唐临已经松了口气,以为躲过一劫,却又有个矮粗的妇人急匆匆冲过来,有意无意地伸手狠狠搡了萧子白一把。

    萧子白立足不稳,一头栽倒在了淤深的污泥里。

    四周立刻传来哄哄的笑声。

    “哦!妖怪摔跤咯!妖怪摔跤咯!”

    “摔得好!摔得妙!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要!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在周围孩童的鼓掌和欢呼声中,唐临气炸了。他用尽了自己平生所有的忍耐力,才没有立时跳起来啄死他们。

    相比于唐临的暴跳如雷,萧子白的反应却很平静。他摔下来时有意侧了身,护住了胸口处的唐临,自己摔得一头一身都是污泥。他却非常平静地从污泥坑里坐起来,用袖口擦了一把脸,同时深深地吐了口气。

    几个无聊的孩童嬉笑着用手边的石头土块砸他。

    萧子白低下头,敛住了眼底的起伏。他有意无意地用手臂遮挡着胸口,从淤泥坑里站起来,看也不看那几个把他当成靶子的孩童,转身绕过泥坑,往萧家村的南面走去。

    走到一半却被人不耐烦地狠踹了一脚。

    “该死的妖怪,离我们家远些!”

    萧子白踉跄后退了几步,微微抿了抿唇,果然走得离那人所站的门口远了些。他没有停留,垂着头,直接往原本的方向走,身后的人却仍不肯罢休,趁着他还未走远,狠狠朝着他的背影唾了口:“呸!晦气!哪儿走不好,偏要往我们家跟前凑!这不是给人添堵嘛!”

    萧子白没有说话,只低着头,将拳头捏得死紧。

    唐临默默地贴在他的身上,清楚地感受到了萧子白心底的愤怒和萧索。

    什么妖怪啊!你们的爸爸我才是正宗的妖怪!这小孩儿明明是个百年难遇的修真奇才,是你们这些愚夫愚妇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么好的孩子还嫌弃,你们怎么不上天呢!

    唐临愤愤不平地想。

    然后,就在唐临的想法刚刚冒出来的那一个瞬间,平地里忽然刮起了一股龙卷风。

    这股龙卷风以萧子白为风眼,呜呜呼啸着在萧家村里摧枯拉朽、气壮山河地旋转着。伴随着一阵阵“啊啊啊啊”的惊叫,刚才打萧子白的几个孩子上天了;故意把萧子白撞倒的矮粗妇人上天了;吐萧子白唾沫的那人上天了……连带着他们的房子、家畜、栅栏……统统上天了。

    唐临:……

    卧槽,这世界发展变化得太快了吧!他有点承受不来!

    顾不得吐槽这股突如其来的龙卷风有多不合理,眼看着龙卷风的风力似乎正在渐渐渐弱,天上呼呼旋转着的一堆“啊啊啊啊”尖叫着的人很有几分要掉下来的趋势,唐临赶忙啄了萧子白一口,着急地叽叽叽怒叫了几声,催促他趁机快走:上天的人马上就要掉下来啦!还不快跑等着被砸吗!傻蛋!

    一脸茫然盯着天空的萧子白被他这一下啄醒了,急急忙忙搂着唐临就往没什么风的村外跑去。

    唐临被他精瘦的胳膊搂着,探头看了还在天空中“啊啊啊啊”地旋转着的村民最后一眼,努力把那些有些暴力的想法从脑海里驱赶出去,伸出翅膀尖蹭了蹭萧子白根根分明的肋骨。

    ……怪不得这么咯人,这身上一点肉都没有。

    这孩子也太瘦了吧,虽然说太胖了也不是好事,可架不住这可怜孩子都瘦成排骨了。唐临的念头飘远了些,他完全忘记了龙卷风的事儿,只一心打定主意要把这小孩儿喂得胖点。

    孩子嘛,胖点有福。

    只是他现在个儿太小,也没什么力气,估计连飞都飞不起来,该拿什么去把萧子白喂饱呢?唐临想到这,很是有些发愁,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让那些人上天”的想法,和龙卷风真的让那些人“上天”了这两件事之间,可能存在的因果关系。

    毕竟穿越前的唐临是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好少年,就算穿越到了修真世界,也很难立刻接受“心动法随”这种听起来就非常高大上的存在。

    萧子白却已经带着唐临跑到了村南头的水塘旁,他站在水塘不远处停了会儿,似乎是在观察四周。唐临以为他是要在水塘边洗澡——毕竟他刚才摔了那一跤,全身上下都是烂泥巴——但是萧子白只是在水塘旁稍站了会儿,就带着他继续往南跑去。

    大概又跑了有半刻,萧子白身上沾着的泥巴都要给风吹干了,跑起来也有些连呼带喘了,这才终于算是走到了地方。

    这是一片稍稍有些稀疏的树林,野草生得极茂,几乎没有人迹,可以看出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这是正常的事情。这里离村里虽然不算很远,却没有太多鸟兽,树也生得少,虽然有条小溪,其中物产也不丰富,水流也小,远远比不上村东头那条小河。不论是抓鸟的、猎兽的、拾柴的、砍树的、提水的还是抓鱼的,都有许多比这里更好的去处,况且这里离村里也不近,自然就少有人来。

    ——当然,更没有奇奇怪怪的龙卷风。

    萧子白到了这里,才终于有些放松,唇角也微微带了点笑。他快步跑到小溪旁,迫不及待地把唐临从他的衣服里抱出来,对着天光好一通打量,这才松了口气:“我总担心刚刚压到你了,幸好你没事。”

    唐临对着他恼羞成怒地叽叽叫。

    “快放下我啊!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我可还没有穿衣服啊!”

    可惜,萧子白听不懂鸟语,也不觉得一只鸟有穿衣服的必要,因此他毫无愧疚之意地揉了唐临一把,这才把他放到岸边,弯低身子来对他说:“团子,我去洗个澡,还要洗个衣服。你在这里乖乖待着不要乱跑,等我一下,嗯?”

    他说着,还似模似样地牵起唐临最左边的爪子摇摇。

    唐临哭笑不得,眼看着萧子白难得露出了几分孩童该有的模样,蹦蹦跳跳地跑去溪中洗刷自己,唐临便轻叽了两声,径自昂起头来,踱着四方步,在萧子白不远处巡视着,想要找出一些孩子可以吃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季节,树下的那些野草中间星星点点地开着些花,树上则奇奇怪怪地结着几颗果子。

    糟糕,忘记这里不是地球了,树上的这些果子我都不认识啊?能不能给小孩儿吃?也许应该先拿自己来试个毒,好歹是灭世之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领了便当吧。

    看着树上挂着的几颗孤零零的果子,唐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不过首先,他好像应该想个办法,把这些果子给弄下来。

    唐临本来是妄想着要飞上去的,奈何此时条件不足,他那毛茸茸的短羽与其说是羽毛,不如说是绒毛,卖萌有余实用就傻眼。他鼓足了劲儿在那里拍翅膀,还努力地跳起来想要脱离地心引力,最后的结局却还是令人沮丧:他连正正经经地离地半秒钟都做不到。

    但还是有一个意外之喜。

    唐临发现,当他集中注意力想着要那些果子掉下来时,就会凭空生出一阵小小的龙卷风,吹动着果子轻轻悬浮起来。

    本来他还没怎么在意,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微风。但在那些微风第六次吹过小小的果子时,非常突然地,唐临想到了《修真之一剑灭世》的结局里,灭世之妖杀死凌山剑宗诸人的方法。

    “……它拍打了几下翅膀,轰然狂风掀起……”。

    又回想了一下刚刚奇怪的龙卷风,唐临不得不认为自己可能有操纵风力的天赋。

    难道灭世之妖是风属性的妖怪?唐临猛然精神一振,他回想了一下主角学习法术的过程,闭上眼睛试着与天地灵气交流。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样闭眼观想时会看见虚空中的灵气光点,光点的种类就代表着灵根的属性,而光点的数量就代表着资质高低。萧子白观想时,就看见铺天盖地都是半透明的冰白色光点,那代表着卓越的冰系天赋。

    唐临眨眨眼,琢磨着自己身为灭世之妖,理论上有毁灭世界的资格,那么他的资质就算不比主角好,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他想着,重又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世界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绿的树,黄的土,蓝的水,青的风……还是那片稀稀疏疏的小树林啊。

    唐临微微有些失望,明明他都已经很努力地闭上眼睛感悟灵气了——

    ——等等?!

    闭上眼睛???

    唐临猛然睁开眼,使劲儿地晃了晃脑袋,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后,他深深吐了口气,再一次把眼睛合上。

    这一次,他看见了一片黑暗。

    ……不,不只是黑暗。

    有什么他熟悉的东西,十分亲切的东西,正在黑暗之中潜藏着。他和那些潜藏着的东西之间似乎有着一种奇怪而又莫名的联系,几乎不用思考,唐临就已经明白,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个世界有风,唐临想,于是他“看见”天空上飘飘忽忽出现了青色的风。

    这个世界有水,唐临想,于是他“看见”脚边蜿蜿蜒蜒铺开了蓝色的水。

    这个世界有土,唐临想,于是他“看见”了黄色的泥土自虚空中浮现,蔓延平铺到视线的尽头。

    就这样,唐临一样一样地,把他所有能想到的元素,全部都“想”了出来,稀稀疏疏的小树林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唐临知道自己是闭着眼的,他深深吸了口气,试探着将意念触角似的伸出去,触碰到了那些在天空上飘忽来去的风属灵气。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它们。

    它们存在着,密密麻麻,熙熙攘攘,根本不用唐临呼唤或者驱使,它们自然而然地,欢呼雀跃着顺着他的意志而动。

    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就在那一弹指间,虚空之中凭空生出一片小小的青色锋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快地向唐临看中的那颗果子梗部削去。

    耳边传来“扑”的一声轻响,青色的锋刃无声无息地消散,唐临睁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看起来风属灵力还是蛮听话的。让割果子就割果子,让卷人上天就卷人上天,让毁灭悬崖就毁灭悬崖。

    ……好了,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在他想要飞起来的时候,风属灵力不能让他飞起来呢?!

    唐临尝试着聚起一团小小的旋风把自己托起来,但尝试了几次均是以失败告终。风系灵力在他的耳边嘤嘤嘤地哭诉着:你太重,你太重,你太重……

    唐临大怒,挥起翅膀一通猛扇,试图把无所不在的风属灵力给挥散。

    风从他的四周掠过去,轻轻柔柔,悄没声息地散开,很快又聚成团地滚回来,在他耳边调皮地打着转儿。虽然风本身并没有发出声音,唐临却好像听到了许多小孩子在他耳边喁喁低语,争先恐后地报告着周围的情况。

    五尺之外的草丛里蹲伏着一只野兔,又肥又大,是小树林里兔子一族的霸王;头顶上空二十尺左右掠过一只飞鸟,速度快体型小,约莫没有几两肉;斜向里十七尺左右的小溪里有一个人类幼崽,虽然肉不多但胜在体型大,应该比较好捕捉……呸呸呸!那不是萧子白吗?!

    唐临尴尬用翅膀捂住脸,把对风系灵力的怒火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萧子白毫无所觉地依旧在那里洗澡——当然了,光着身子。

    鉴于目前主角六岁半的年龄,他光天化日之下在小溪里公然遛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唐临在略微的尴尬后,很快就开始担心小孩儿会不会因为啥都没穿被冻着,但在考虑了一下萧子白人型自走冷气制造机的属性后,他也就把这样的担心给轻轻松松地抛之脑后了。

    唐临歪了歪头,确认过几遍萧子白的附近没有任何潜在的危险后,这才转过身,挺胸凸肚地往那只肥兔子所在的草丛处走去。

    第6章

    要说那肥兔子也是倒霉,真可以算是兔在窝中坐,祸从天上来。唐临虽然看着是个毛团子一样的雏鸟,内里好歹也是“灭世之妖”,虽然此刻他的实力和身份还很不相符,多少也还能算个妖族,光这一点,就强出那肥兔子八百里去了:等级威压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唐临昂首挺胸地迈着他那三只嫩黄爪爪,慢吞吞踱到那兔子身边,黑豆样的小眼珠子横过来只那么一瞟,可怜的兔霸王立刻抖成了筛糠。

    唐临睨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肥兔子一番,在心中暗暗思索:这兔子又肥又大,毛看着不算厚,想必很有几分实实在在的肉膘儿。小孩儿应该很久没吃饱过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再说他看着胃口也不大,不知道一顿吃不吃得下这么大只兔子,直接烤了吃不完怕是要放坏,那么就烤一半腌一半?

    也不知道是不是唐临打量它的眼神太露骨,那兔子被唐临跟看盘子菜似的看了不到半刻,哆哆嗦嗦了一会儿,居然就吓得直接后脚一蹬,呜呼哀哉了。

    ……原来自己真的达到能以眼神杀人的境界了?

    唐临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不浪费食物,三条腿蹦跶着上前,打算去收拾那只不幸殒命的兔子。

    但刚蹦跶到一半,唐临就突然想到了一根很重要的问题,蹦跳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他现在好像没有可以收拾兔子的工具啊?

    两只手?早变翅膀了,扑腾扇风可以,收拾兔子就只能从心了。用爪子?又小又嫩趾甲还圆,就这么上去一挠,估计连兔子的毛都抓不下来几根。用嘴叨?唐临试探着往兔子身上戳了戳,立刻就泄了气:自己的喙长得还没人家的毛长!

    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真是让人绝望,悲伤得唐临整只鸟都蔫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还可以用风刃,直接无精打采地摊在了地上,远远看去倒像是个毛饼子。萧子白本来正在那里洗着衣裳,无意间抬头看见吓了一跳,还以为团子被压得瘪了,扔下洗了一半的衣服就蹬蹬蹬跑来,细细一看唐临还在呼吸,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躺成这样了?刚刚我看着吓了一跳。”萧子白蹲下来揉揉毛团子软嘟嘟的肚皮,唐临一轱辘爬起来,蹭上前去咬了咬萧子白的手指,又轻轻叫了声,表示自己平安无事。萧子白笑了笑,摸了摸唐临脑门儿上那撮卷毛,这才注意到毛团子的旁边躺着只死兔子。

    “……这兔子压到你了?”

    唐临猛摇头,想了想,他干脆趾高气昂走上前,抬起一只爪踩在那兔子身上,作耀武扬威状。

    萧子白恍然大悟:“这兔子是你抓的?”

    ……不是他抓的,不过是被他吓死的。想想两者相差不远,唐临便向着萧子白傲然点头。

    萧子白笑眯眯揉了下他的脑袋,夸奖道:“真棒。”

    唐临为此得意了那么一瞬,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很是唾弃了自己一番:又不是真的小鸟,吓死只兔子有什么好得意的。萧子白却不知道唐临在想什么,自顾自走去溪边寻了块尖锐些的石头,艰难地开始给死兔子剥皮。

    看着六岁多的萧子白在那里忙碌,自认为是个成年人的唐临也不好干站着,干脆四处寻摸了一些枯枝落叶堆在一处,又趁着萧子白没注意,张口往架好的火堆上喷了几点火星,立时点起了一堆暖洋洋的篝火。

    等萧子白收拾好兔子回过头来,初初看见那堆火的时候还愣了愣,但很快他就了然地看了唐临一眼,没有追问什么,只举着兔子道:“团子,我们来烤肉吧!”

    唐临兴致勃勃地蹦跶过去,完全忘记了作为一只鸟,能够架起火堆并点燃是多么地不同寻常。

    必须承认,不论是萧子白还是唐临,一人一鸟都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的经验,生火都是靠了唐临刚领悟的术法作弊,因此这只烤兔子的品相可想而知。半生不熟,外焦里生,外面那层都烤成黑炭了,中间的肉还带着血丝,并且连盐都没有放。唐临是抱着赴死的心态去吃那只兔子的,但意外的是,尝起来居然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妖族本身就比较喜欢吃生肉吧,唐临这样说服自己。

    如果说唐临觉得这种黑暗美食一样的烤兔子好吃还有情可原的话,萧子白居然也能吃得下这样的兔子肉就完全令人无法理解了。以自己二十多年做人的眼光来看,唐临认为这次的烤兔肉绝对不符合正常人的口味,萧子白居然能吃得肚皮滚圆,还真的很让他细思恐极。

    以后自己一定要修得人形,好好让这可怜孩子领略一下什么叫中华美食。穿越前最拿手的菜是煮方便面的唐临暗暗发誓道。

    ——实际上唐临想太多了,这个世界的饮食水平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但不可否认的是,萧子白之所以能吃的面不改色,的确是因为他平时吃的食物完全不比这个强,甚至可以说要更差些,但这是特例,完全不能代表整个世界的饮食水准。

    萧子白是穿着里衣吃完烤兔子的。他吃的时候很小心,因为他不能让油脂溅到衣服上——他只有这么一身衣服可以穿。要么洗里衣真空穿外裳,要么洗外裳直接露里衣,现在他已经把沾满泥巴的外裳洗了,一时半会没法干,要是这里衣也弄脏,他就只能果着了。

    实际上这里衣的衣角袖口等处还是沾上了些污泥的,不过他有沾着水洗了下,所以现在看起来还是湿漉漉的。唐临看了看萧子白身上的衣服大致还是干的,应该不会有感冒的风险,就没有再管他,自己溜溜达达地去观摩小孩儿洗好的外裳了。

    不能否认,这孩子洗衣服时洗得很认真,衣服大致看起来还算干净。但萧子白毕竟年幼力微,洗衣服时怕搓破衣裳也不敢十分用力,一些深刻的污渍便不能完全洗掉。

    唐临砸吧了下喙,再一次深恨自己没有手,不能帮着小孩儿把这衣服洗干净。他一屁股坐在衣服前,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几处污渍猛看,看着看着,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这些洗不掉的污渍有没有属性啊,如果有属性的话,我能不能通过控制灵气来控制它们?”

    开了这样的脑洞之后,唐临就非常主动地开始试图和污渍上的灵气沟通。他本来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一试之下,还真的在污渍上发现了密集的土属性灵气……

    唐临囧了一下,试着控制它们离开萧子白的衣服,然后他就清清楚楚地看见衣服上那些顽固的污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聚成了一小团尘土,滴溜溜地快速旋转着。

    唐临面无表情地挥起翅膀,啪嗒一下把那一小团尘土给拍进了泥巴里。

    萧子白正好从溪边洗了手回来,正看见毛团子对着自己的衣服挥翅膀,顿时脑补出了小小鸟儿努力扇风,试图让衣服快些变干的情形,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他轻轻走过去,小心地在唐临旁边坐下,伸手去搂住了他:“不用急的,衣服什么时候干都没事。”萧子白说着,沉默了片刻:“……反正也没有人等着我回去。”

    萧子白心中的黯然一闪而过,却清晰地在唐临原本轻松起来的心情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印痕。唐临回想了一下《修真之一剑灭世》里对萧子白童年的描述,不由得心中喟叹,将软嘟嘟的身子靠在了萧子白的身上。

    也许应该带着萧子白离开这里。唐临想,这个选择也许才是对小孩儿更好的。

    其实唐临已经盘算过了,萧子白现在完全可以离开这个村子,凭借他的资质,随便找上哪个宗派都会被吸纳为核心弟子,不一定要抱着凌山剑宗的大腿不放。

    退一万步说,假使萧子白还是想去加入凌山剑宗,那么他完全可以走正规途径通过拜师大典进去,没有必要在这个村里等着剧情发生。

    如果唐临没有记错,那可不是什么好剧情:那一年巫祝会卜得村子大难将至,难因萧子白而起,一定要用火焚死“祸患”,才可以泯灭灾劫。

    可实际上他们如果不去试图烧死萧子白,燃烧的火光也不会引来下山游荡的魔修,满村皆亡的大难自然也不会临头。这两件事之间谁是因,谁是果,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他可舍不得让小孩儿再被烧上个三天三夜,如此一想,倒还真的是离开的好。

    但“离开”这两个字听着简单,做起来可不是上嘴皮碰一下下嘴皮那么容易的。萧子白现在才六岁半,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完完全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他皮相又生得好,眉眼精致、肤色如玉。这么一个小小的漂亮孩童独个儿在外,简直是人贩子拍花儿眼中的香饽饽。

    而且萧子白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件,他需要吃,需要喝,需要穿衣服,需要洗澡……离群索居是肯定不行的,萧子白现在还小,他也不能一直陪在小孩儿身边,如果要养活两人,唐临就必须出去打猎,至少要赚取到足够二人生活的物资。如果住在荒郊野外,一旦他不在小孩儿身边,萧子白的安全根本就无法保证。

    搬到别的村落或者城镇去住听着倒是个好主意,但萧家村本身实在是偏僻,周围最近的村子也有足足几十里远,且不说萧子白小小年纪如何走得了这么远的路,单说那村子本身的位置,他们也没有地图,岚尾贞人也没有写,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其他的村镇具体是在哪里?

    难道要寻人去问么?问谁?那些视萧子白为妖怪的村民么?

    唐临想的是焦头烂额。

    要是他能一秒钟长成大鸟就好了,驮着萧子白一飞四百里,彻彻底底和萧家村说再见。

    在唐临苦思冥想着如何带萧子白离开村子时,他身边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渐渐睡熟了。许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不自觉地搂紧了唐临,细细的眉尖蹙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唐临停止了胡思乱想,将自己的羽毛膨得大了些,静静缩在了萧子白冰凉的怀里。面前的篝火因为无人看管,慢慢烧成了一块块暗红色的炭,唐临伸伸脖子,冲着那些余烬吐出几点细小的火星。火星蹦跳着,飞到了炭火的上方,逐渐地凭空燃烧起来,烧成了一簇橘红的火。

    唐临展开翅膀,用少羽的翅根处探了探萧子白的手臂,感觉不那么凉了,这才满意地眯起眼,蜷在萧子白的怀里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夜色渐渐黑沉下来,星夜悄无声息地笼上大地,很快把一人一鸟所在的林间空地淹没在怀中。

    灼热的火焰漂浮在炭火余烬上空半寸,无声无息地燃烧着,在空地中央微微摇曳,稍稍驱散了些随着暗夜到来的寒意。唐临并不觉得冷,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控制着火苗燃旺了点:小孩儿的衣服实在是薄了些,明天该想个法子给他弄点厚衣服来。

    这么想着,唐临懒洋洋地在萧子白的怀里蹭了蹭。

    银白的月光从云层间投下,照在萧子白和唐临的身上。如果这时候有人在附近沟通天地灵气,也许可以看见流水般的银光团团聚在萧子白的附近,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而漩涡的涡尾直指萧子白的怀中。

    那是唐临在修炼。

    虽然至今唐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品种,但脑海中断断续续的传承记忆已经教会了唐临最基本的修炼方法:人修者,修天地灵气;妖修者,修日月精华。

    唐临不知道自己可以操控天地灵力的原因,他要修的也不是这个,而是周天星辰之力。

    此时此刻,在唐临的丹田气海之处,三百六十五个大小星辰正在微微闪光。天空上的星辰每闪烁一次,他气海中的星辰就跟着闪烁一次,仿佛呼应般,十分地有规律。而他气海里的那些星辰每一次闪烁,都有一股细小的灵力融入唐临的四肢百骸之中,为他强健筋骨、拓宽经脉。

    一夜过去,毛团子样的唐临稍稍长大了些许,绒毛也褪去了一些,生出了细细的翎羽。在温暖的日光照耀下,萧子白茫然地睁开眼,掂了掂怀中毛团的重量,稍稍有些纳闷地说:“团子,我怎么感觉你变胖了不少?”

    被戳到痛脚的唐临狠狠地对着他的手指来了一下。

    第7章

    唐临变胖了,这是需要打个问号的。

    唐临变重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他丹田里的那三百六十五颗星辰每时每刻都在为他淬炼着筋骨皮肉,增加他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强度,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体重每时每刻都在增加。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挖掘机……呸呸呸,体重增加是否等同于变胖?

    唐临坚决地把这两点分开来看待。

    就算他现在的确不怎么吃东西,那也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感觉到饿,而不是因为担心体重增加,有意识地减少进食试图减肥。唐临坚定地想着,然后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全推到了小孩儿的那份里。

    萧子白显然对唐临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在连续半个多月唐临都没怎么吃东西、将找来的食物全给了萧子白后,小孩儿脑补了一通毛团子自我牺牲,省下食物给自己的悲壮举动,满心感动地劝毛团子多吃点。

    “我真的吃饱了,一点都不饿,你多吃点,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萧子白认真地对毛团子说,唐临想了想,在他推过来的果子上啄了两口,又伸爪推了回去。

    看了看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果子,萧子白眼中满是无奈,唐临则撇过头,一脸的坚决拒绝。

    在劝吃与坚决不吃的过程中,很快又是半个月过去。掂着怀中分量明显重了不少的唐临,萧子白忽地恍然大悟:“团子,你该不是想减肥……”话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唐临照脸糊了一翅膀。萧子白连忙把头偏过去,避过了这凶猛的一击,他安慰地摸了摸唐临不复柔软的翎羽,轻声细语道:“别怕胖,胖了也没关系,就算团子你胖得飞不起来了,我也会好好养你的。况且胖点是好事,胖点结实,不容易生病。”

    这样毫无说服力的劝慰换来的是一顿鸡翅连环劈。爆种了的唐临愤怒地咔哒了一下喙,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到了空中,他在后面瞄准了萧子白一通狠抽,萧子白在前面抱着脑袋亡命狂奔。

    唐临不胖,他坚信。

    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唐临睡觉的时候,萧子白已经不会把他抱在怀里了:因为太重,不小心压到胸口会做噩梦。

    唐临只好一只鸟孤独地睡在萧子白枕头旁边的鸟窝里。

    ——顺带一提,这鸟窝是萧子白做的,唐临压根儿没有点亮“筑巢”这个技能。

    现在唐临和萧子白一起,住在萧家村外不远处的一间小小的土屋里。萧子白原本住的是他爹娘家的柴房,但那里环境恶劣,又湿又潮。唐临原本想用火将地面烤得干些,却忘记了木材易燃,险些将柴房点成了一簇火炬,恼羞成怒的他干脆带着萧子白去了村外,自己沟通了土系灵力,操控着泥土造了一间小屋。

    平心而论,毫无建筑知识的唐临造出来的这间小屋一点都不好看,方方正正四堵墙顶着个人字形屋顶。房间划分毫无美感可言,连窗户和门都是后来自行添上的,丝毫也不精美,甚至可以说是粗陋,但萧子白却很喜欢。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萧子白抱着唐临满心喜悦地道,他勾勾唇角,揉了把唐临头顶的软毛,而唐临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

    ……他正忙着操纵风系灵气团团托着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体重就把萧子白的手臂给压折了。

    即使唐临非常地不愿意相信自己正在不断变胖,主观的意识还是改变不了客观的事实:现在萧子白如果不借助外力,已经完全抱不动他了。原本那只萌哒哒的毛团子,已经在时间这把杀猪刀的改造下,变成了……虎墩墩的毛团子。

    唐临:=口=!

    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虎墩墩的唐临就这么带着萧子白在“家”里住下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萧子白会去那些少有人迹的山林里采摘一些山果和野菜,而唐临则蹦蹦跳跳地在风系灵力的引领下去四处捕猎,到了晚上,一人一鸟总是彼此相偎而眠。如此过了段时日,“家”渐渐地真正有了个“家”的味道。

    他们的“家”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它建在一处幽谷之中,虽然距离萧家村并不甚远,却极僻静,几乎没有人迹。这幽谷没有什么灵秀的景色,也没有什么丰富的物产,路径还十分偏僻,这大概也是它少有人迹的原因,而正是因为它的少有人迹,萧子白才能和唐临在这里住得安心。

    原本这房子只是间普普通通的小土屋,简单朴素得一塌糊涂,萧子白却抱着极大的热情想方设法地装饰它。在泥土的屋顶上种上绿草,挖来别处的野花栽在墙根,找来漂亮光滑的石头给窗户镶边……他甚至挖来了几棵自然下垂的藤蔓,想要种在窗户的上沿当窗帘,理所当然地没能种活,他为此沮丧了好几天。

    唐临也被他的热情所感染,每次出去觅食时都会特意选择一些毛色好看的动物或者禽鸟,以便留下它们的皮毛作装饰。等他好不容易从一只只能蹦跶的大毛团长成帅气的大鸟,筋骨变得足够强壮、翅羽也愈加有力时,原本粗陋的小屋居然也随之变得很成模样,能称得上几分野趣天然。

    跟这间简陋的泥土小屋一样,现在的唐临和以前相比差不多算是脱胎换骨。他现在已经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大鸟了,叫声也不再是简单的“叽叽叽”,而是变成了清越悦耳的啼鸣。

    虽然萧子白还是习惯叫他“团子”,但他已经不复当初那个软(虎)萌(墩)萌(墩)的毛团子模样:此刻的唐临冠翎修尾,华羽参差,龙文龟背,燕颌鸡喙,有几分像是凤凰,又有几分像是孔雀。长长的喙褪去嫩黄颜色,圆润的趾甲也变得锋锐如刀,尽管羽毛华美,属于掠食者的气息却早已显露无遗。

    有之前的毛团子作对比,唐临对自己现在的形象感到非常满意,在萧子白今年的生日时,他充满自豪地送了小孩儿几根精挑细选的羽毛,然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萧子白把它们贴身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尽管萧子白心中非常怀念毛团子萌萌哒的样子,但在唐临“终于不胖了”的喜大普奔下,他明智地没有选择把这话说出口,而是偷偷地用唐临换羽时褪下的绒羽做了一只小小的毛团子,挂在唐临送给他的匕首柄上,小心翼翼地保管了起来,只在每天给唐临切肉干时才舍得拿出来用。

    在一个秋日的上午,唐临和萧子白少见地睡了一场懒觉,直到阳光透过唐临大大摊开的翅羽、照射到萧子白的眼睫上后,两个人才哈欠连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吃了一顿干肉和野果组成的早饭后,唐临懒洋洋地立在萧子白的腿上,和小孩儿一起晒着太阳。萧子白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梳着羽毛,梳得他很有些昏昏欲睡。但唐临并不敢真的睡着:他的趾甲太锋利,如今又立在萧子白的膝上,万一他睡着时不注意把爪子收了收,小孩儿免不了要受伤。

    ……而且唐临虽然是不胖了,但他还是在不断地变重,而且每天都要长大那么一眯眯,即使现在他想要站在萧子白的身上,还是少不了风系灵力。

    于是他只是懒懒地歪着头,边操控着风系灵力,边静静地听着萧子白说话。

    “团子,你最近又长大了些,原来的那个巢大概要睡不下了,我再给你做一个?”

    萧子白坐在屋外笑吟吟地说,他伸出手,熟练地顺着唐临脊背的光滑翎羽慢慢抚摸,唐临舒服得半眯起眼,轻轻叫了一声,表示自己的赞同。于是萧子白便拍拍他的翅膀,唐临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下来,然后伸了伸脖子,探头去看萧子白刚拿出来的软藤。

    “你的爪子太利了些,藤蔓太软会被割断的,可是硬的藤蔓睡着又不舒服。”萧子白低着头,在一堆粗细不等的藤蔓中间挑挑拣拣,时不时地拣出一根藤蔓让唐临伸爪去划:“我要在你的巢里铺些软的皮毛垫垫你又不乐意——说真的,那毛皮原也不值什么,我们现在也不缺那几张软毛子。”

    唐临眨眨眼,把头扭到了一边:开玩笑,他的爪子多利,连粗厚的老树皮都顶不住他一爪子挠的。毛皮给他用就是个昂贵的消耗品,还不如攒起来给萧子白做个软和点的厚毯子。

    萧子白见他这样,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拿了几根藤比了比唐临的体量,自己低了头开始给唐临编巢。

    唐临慢慢地在他身侧伏下来,歪过头去看萧子白的侧脸。

    不得不承认的是,唐临把萧子白养得很好。不过将将一两年的功夫,小孩儿尖瘦的下颌已经被喂得圆润,皮肤也不再带着病态的苍白,现在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很有几分温润如玉的样子。他低着头在编藤蔓,长长的睫毛便自然地垂下去,初初显出些凌厉的狭长凤眼微眯着,敛去了骨子里天生带着的棱角,愈发柔和如暖玉。

    大概是发觉了唐临在看他,正忙着编巢的萧子白百忙之中抬起眼,对着侧卧着的鸟儿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唐临的脖颈。萧子白的手现在已经有了温度,不再是当初那样的冰凉,唐临被揉得舒服,便懒洋洋地轻鸣一声,半搭了眼皮小憩。

    金色的日光菁华随着他的一呼一吸缓缓渗进他的身体里,华美的翎羽上被镀了一层金边,五色光华静静地在唐临的羽毛上流转,衬得他格外华丽尊贵。

    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有人背着手,遥遥的往唐临的身上瞄了一眼。

    ——有人在看他!

    唐临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探看着四周,脖颈上的细羽都紧张得乍了起来。萧子白看了看他,低声问:“怎么了?”唐临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直着脖子疑惑地四下张望,却始终都没有发觉到异样,最后只得放弃寻找,侧头蹭了蹭萧子白的手。

    萧子白便不再询问,继续低了头去编鸟巢,唐临却再没了休息的心思,始终分出份心神来警戒着四周。

    山头上的那人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倒还算是警惕。”顿了顿,却又叹道:“可惜实力低了些。”

    他怀中抱着的玄色狐狸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口吐人言不耐烦地说:“你也不看看那孩子今年几岁,能有现在的实力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毛都没长齐就毁天灭地不成?”

    “你说的也是。”抱着狐狸的人不置可否地说。

    他摸了摸狐狸缎子似油光水滑的皮毛,沉吟着并未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那狐狸却懒得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七条毛茸茸狐尾一摆,从他怀里跳下去,冲着唐临所在的方向挑了挑下巴:“你说那是你家的后辈,我看着和你不像啊?你的羽毛可没他漂亮。”

    原还在沉思的人一听狐狸这话立刻气笑了,他揪起狐狸后颈的软皮,把他拎到眼前晃了晃,威胁似地对着狐狸尖尖的耳朵呵道:“你方才说什么?我没他漂亮?嗯?”

    狐狸在他手里微不可察地打了个颤儿,嘴上依旧硬道:“你本来就没他好看,人家的羽毛五彩缤纷的,你就一个颜色,白不拉几的,难看死了。”

    那人修长的眼慢慢地眯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狐狸一会儿,他缓缓地勾起了唇。

    下一刻,一阵烟雾腾起,片刻后散去时,揪着狐狸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原地只剩下一只雪白羽毛的高大孔雀,孔雀的右爪高高抬起,抓着只可怜巴巴的七尾狐狸。

    孔雀冷笑了一声,“啪”地把狐狸按在了地上,毫不温柔地按了按它,伸过头去凑在狐狸的耳边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我和那小破孩子哪个漂亮?”

    他不动声色地紧了紧爪,白羽孔雀锋利的趾甲在狐狸的眼前危险地闪着光。

    七尾狐狸瑟缩了一下,悄悄地咽了口唾沫。

    远处的小土屋外,唐临脖颈后的羽毛再一次乍了起来。

    “好像有杀气!”他紧张地半张起翅膀,扬着头四下里细细地搜寻起来。但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后,唐临完全没有发现异状,他轻轻地咔哒了两下喙,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神经过于紧张了。

    萧子白抱着一篮果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招呼唐临道:“团子,快回来吃饭啦。”唐临便不再多想,拍了拍翅膀,迈着三只爪子稳稳当当地踱进屋里,挟着一股风往萧子白的膝上一蹲,幸福地吃起了小孩儿一块块喂给他的果子。

    吃到一半时,萧子白忽然说:“团子,你这几天打猎,不要去北边那块的林子了。”

    咦,这是为什么?

    唐临疑惑地抬起眼,萧子白冲着他笑笑,又削了块果子喂给他:“你就听我的,别去就好,我要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一扬脖子吃下了萧子白手中的水果,唐临歪着头叫了声,算是答应了小孩儿的话。

    得了承诺的萧子白笑得眉眼弯弯,伸手要去摸唐临头上的冠翎,唐临嫌弃地一挥翅膀拍开了他的手,伸爪指着他满是汁水的手指,控诉性地咔哒了下喙。

    萧子白眼神一暗,蜷起了手指,垂下嘴角作悲伤状。

    装,继续装,明明你心里一点都不难过!唐临气哼哼地想,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他,但看了萧子白两眼后,他还是禁不住开始犹豫了。

    算了,孩子嘛,宠一点就宠一点了。

    最终,唐临又一次说服了自己,扬起翅膀拍了拍萧子白的肩膀,又偏过头去,妥协地蹭了蹭小孩儿的脸。

    萧子白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埋下头笑得心满意足。

    第8章

    吃过午饭后,唐临习惯性地外出打猎。

    他微微张着翅膀,乘着风在树林的上空滑翔,目光敏锐地搜寻着林间可能会有的猎物。

    自从他长出了有力的趾爪,唐临就习惯于自己动手打猎,操控灵气的能力更多地被他用于改善生活。也许是因为妖族天性,唐临有些迷恋利爪撕开猎物血肉那一瞬间的酣畅淋漓,由于那并不是什么狂暴嗜血的冲动,唐临也就放任了自己,抛弃了更高效的妖族威压或者灵力操纵,选择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狩猎。

    打猎的时候唐临很少来东边这块的林子,这里鸟兽果实都少,离他们所住的小屋也远,唐临实在懒得往这边跑,一般都是在北边那块的林子里解决战斗。

    但今天不行,他答应了萧子白不往北边去。虽然唐临自己心里好奇得要命,十分想要知道萧子白口中的“惊喜”是什么,但他终究按耐住了偷偷去看一眼的冲动,规规矩矩地临时改换了个方向,径直往东边而来。

    空中流动的风力变大了些,唐临扇动翅膀,往高空处飞了飞,轻盈的风在他的翼下流动,树林与草地在他的眼中印下深深浅浅的绿。阳光洒在唐临的身上,他惬意地微眯着眼,任由流风吹拂过身上的翎羽。

    风系的灵力拥在他的耳边絮絮低语,唐临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现在正在摸着鱼,恣意地享受着翱翔天空的感觉,狩猎什么的,一点都不用着急。

    “斜下方一里半外有一只正打洞的野兔。”

    “侧后方五十五尺处飞过了一只燕雀。”

    “左下方的树林里有一只小鹿正在吃草。”

    唐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翅尖微敛,顺着风向俯冲而下,准备玩一把天空漂移。

    这时候,他耳边挤挤挨挨的灵力忽然对他说:“西偏北五里外的一座山崖上有颗充满灵气的果实。”

    唐临猛地睁开眼,狠拍了几下翅膀,在空中半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望向西北方向。

    充满灵气的果实,想来应该是天材地宝一类。萧子白天生资质绝顶,而且又是主角,几乎可以肯定未来会走上修行之路,而对一个修真者来说,天材地宝是永远都不会嫌少的。

    天材地宝简直就是修真世界里的硬通货,面对这种硬通货,修真者永远是有杀错无放过:就算这个天材地宝不适合自己,也总是能找到适合用的人。不管是作为礼物也好,用来交换灵石也罢,天材地宝总是越多越好。

    唐临思索着那果子对萧子白定有用处,便想也不想地拍打翅膀,转头向着西北方向的山崖而去。

    越往西北的方向飞,地形的起伏就越大,悬崖峭壁渐渐增多,道路也变得崎岖起来。但唐临是在天上飞的,道路的崎岖难行并不会影响到他飞行的速度,他又本就飞得极快,没过一会儿,那座生长着灵果的山崖就已经近在眼前。

    仔细看去,那山崖并不奇美也算不上陡峭,实在不符合一座生有天材地宝山崖的身份,唐临也感应不到那灵果周围有何灵兽守护,这实在是与《修真之一剑灭世》里的世界设定很不符:要知道,唐临穿越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异世,而是一篇某点流里的正统修真世界。在经历过市场大潮冲刷后的界里,文中的主角无论获得什么奇遇,总不可能是简简单单一蹴而就的。就算是从悬崖之下捡到绝世功法,也总是要有一个坠入悬崖的过程,那种走在大街上就被五百万现金砸中脑袋的主角早八百年前就不受欢迎了。

    废柴流、退婚流、凡人流这种上来就苦逼的暂且不提;即使是玛丽苏汤姆苏这种苏苏苏流,也是要有计划、有过程的苏,而不能简单直白着一路苏到底,没有波澜起伏的文铁定要惨遭扑街。况且唐临现在可不是穿越到什么金手指大开的苏苏苏无脑文里,而是穿越到了一篇报社倾向的某点流升级文中。

    这篇文本身一点也不苏爽,作为主角的惨绿少年萧子白人生悲惨不说,结局里他甚至已经直接挂掉了好吗!

    在这样的世界观下,一颗充满灵气的、疑似天材地宝的果实会简简单单地摆在那里让自己去摘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绝壁不可能啊!

    唐临可是拥有多年书龄的老白读者,他压根就不会相信,这种报社文里的天材地宝会没有强力妖兽守护。因此就算他暂时没有发觉到任何威胁,依然还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地缓慢靠近那果实,全程把肌肉绷得紧紧,一双利眼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前面那玛瑙样殷红剔透的果子随时会长出一张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进肚子里一般。

    十步,九步,八步……唐临同那满溢着灵气的果实靠得越来越近,他的鼻端甚至能闻见果实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唐临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感觉到饥饿的,但那萦绕鼻端的淡淡清香只轻轻在他喙尖上一挠,强烈的饥饿感立刻油然而生,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一样疼。他的每一根羽毛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皮肤都在呐喊着,催促唐临快吃掉它!快吃掉它!

    唐临两辈子从没闻到过这么诱人的香气,馋得几乎要流下涎水。他本!能地想要扑上去一口把那果子给吞到腹中,但却硬生生压制住了。他绿着眼,立在原地,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果子是要带给萧子白的,你不能吃,决不能吃。

    这样反复地说了几遍之后,那种强烈的饥饿感虽然还在,但疯狂的进食的欲!望却已经消退了大半。唐临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重新抬起爪,谨慎小心地一步步往果子的所在走去。

    “……这小家伙是不是有点小心过头了?”

    不远处的一朵白云里,趴在云头上的七尾狐狸瞟了眼慢吞吞走着的唐临,无趣地摆了摆身后乌黑如墨的七条绒尾。狐狸身后,容貌精致华美的男人半斜着身子正靠在云床上,一头白发如瀑披散,细长的凤眼勾起,目光流转间,天然就带了一抹绝世的风华。

    他轻睨着眼扫过下方步步为营的唐临,目光中三分欣赏七分不屑。

    “实力不足的时候,小心过头总是比自大狂妄要好。”他懒懒地说着,然后歪过头,对着狐狸勾了勾手指:“你老是站在那儿看他做什么?过来看着我。难道我不比他好看么?”

    狐狸的耳尖抖了抖,乖乖地蹿到了那男人的怀里。男人抱住狐狸,心满意足地勾起唇,从袖中摸出一把白玉梳,开始仔仔细细地给狐狸梳理他那一身滑顺的黑毛。狐狸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捺不下性子,仰起头来对那男人说:“这些年来你感应到的后辈也不止他一个,怎么没见你对别人这么重视?”

    男人听了,暂停下给他梳毛的动作,挠挠狐狸的耳后说:“因为他身上的血脉气息非常浓,是我这些年来感应到的后辈中最浓的一个,而且似乎是刚出壳就已经开了灵智……”他说到这里笑了笑,有些黯然地对狐狸道:“……我大概是有些移情了吧。”

    狐狸听到他说“刚出壳就开了灵智”时,就已经深深地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那个问题,现在看到男人脸上明显黯淡下去的神色,更是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急急忙忙地转移话题道:“这个小家伙看上去还有几分机敏,说不定二黄的陷阱还坑不到他。说真的,我还真是有点好奇他能不能挺过去呢哈哈哈哈哈!”

    男人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狐狸立刻不自觉地把尾巴绷直了。男人看着狐狸身后直挺挺戳着的七条尾巴,轻轻地笑了一声,顺着狐狸的话往下瞟了瞟,随即嗤道:“他要是能抵得住不晕,二黄这几千年就算是白活了。”

    说着,他弯起唇讽刺地笑了笑:“好歹是快要平地飞升的大妖,说出去也是能威震一方的长老了。要是连个刚出壳没几年的毛孩子都药不倒,他活着这么多年是都活到狐狸肚子里去了?”

    狐狸:……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似乎无声地中了一箭。

    而此时此刻,那个“刚出壳没几年的毛孩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千年大妖练出的迷魂药,正满腹疑惑地围着那颗殷红果实打转。

    “这果实周围还真的没有精怪守护?”唐临稍稍有些纳闷,他摸不着头脑地轻拍了一下翅膀,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挑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一颗充满灵力的果实,够得上天材地宝级别的果实,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摆在这里随便人吃?”

    “它究竟是凭借什么长到了这么大的?”

    唐临越想越奇怪,总觉得面前这颗不甚起眼的果实上蕴满了阴谋诡计的味道。

    ——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唐临真相了。这颗果子其实是云头上一狐一鸟二人组刚移栽上去没多久的,为的就是勾引唐临来啃它。虽然他们经验丰富,从泥土的紧实程度到果子本身倾斜的角度都做得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但两只绝世大妖直挺挺地戳在那里,哪里又会有什么不长眼的妖兽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守护“天材地宝”。

    就算是唐临,如果这俩妖兽不是刻意对他收敛了气息,他也早被那冲天的妖气吓得蹿到三百里外了,又哪里会有闲心去琢磨着什么天材地宝。人也许不能认出妖,但妖族一定能认出另一个妖族:等级的威压是天生的,这比任何其他的识别技能都要好用。

    然而现在,唐临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一个阴谋,更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云层里正隐藏着两只能随随便便吊打他一百遍不止的超级大妖。因此在经过一番漫长的思考后,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状的唐临、最终还是没有敌过天材地宝的诱惑,他低下了头去,用喙啄住了果实上方的果柄,然后歪着脖子,轻轻往外一拧——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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