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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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如何喂养一只主角 作者:鹤衣

    第6节

    唐临绝没有想到正低着头似乎在冥想的萧子白居然会在此刻抬头,眼中的神色根本没来得及收敛,完完全全落入了萧子白的眼底。

    就在一秒钟之前,唐临还在又自豪又伤心地想着:小孩儿真的长大啦。

    此刻的萧子白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孩童模样,完完全全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这让他既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欣慰感,又不得不难过地意识到,萧子白成长的过程已经被他在修炼中完全地错过了。

    他有些贪婪地看着萧子白,似乎想要在这一刻补足之前所有没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

    萧子白就站在唐临前方不远处抱剑而立,阳光正好打在他的侧脸上,使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怀中抱着的剑极薄,阳光之下看去几近透明,却尚不及他的肤色。

    远远看去这少年如冰如玉,连嘴唇都带着些玉质的剔透,墨般的长发顺着肩背洒落,绸缎样散开,随着素袍在风中飞扬,他只这么站着,就是一尊脱尘绝俗的玉人,神色中却带着玉决不能有的凌冽,比他怀中抱着的剑更锐利。

    当他毫无预兆地抬起头时,一直沉迷于他风姿中的唐临完全来不及收敛自己眼中的神采。幸好他脑筋转得快,下一刻便笑吟吟地勾起唇,对着萧子白懒洋洋招呼道:“哟,萧道友,好久不见了啊。”

    萧子白看了一眼唐临,又看了一眼他肩上的大鸟,微微感到有些疑惑:明明自己应该先注意到团子的,可是为什么刚刚那一刻他好像只看到了唐临?他皱皱眉头,将这个奇怪的情况定义为“唐临太可恶了,所以不自觉地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唐临没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机会,他稍稍抬起手臂,控制着肩上的华羽大鸟跃到自己臂上,将手臂往萧子白面前一伸:“来,跟你的小伙伴打个招呼。”

    唐临将意识浸入鸟身里,饱含喜悦地对着萧子白轻鸣了一声,还不忘抬起中间的那只爪子对着小孩儿晃了晃。

    萧子白愣了一下,随即怒视着唐临:“你对团子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听你的话?”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唐临慢悠悠地道,然后将手臂收回来,当着萧子白的面慢慢地抚摸着自己鸟身背后的光滑翎羽:“他是我的灵宠,不听我的话听谁的话?难道听你的么?你又没和他定下契约。”

    萧子白的眼刀又开始一排接一排地射了过来,戳得唐临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明明是你们趁人之危。”他恨恨地道,然后张开手臂,对着唐临的鸟身唤道:“团子,过来。”

    唐临为难了一瞬,看见萧子白眼中柔软的神色后,立刻就把“自己的尊严”这种没用的东西给抛在了一边,欢欢喜喜地一头扎进了萧子白的怀抱里,只分出一线心神来操控着自己的人身,举着手臂露出了一副僵硬的表情。

    然后他就从人身的眼中看到,怀抱着“团子”的萧子白朝他扬起眉,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挑衅眼神。

    ……糟糕,为什么感觉到这种小三原配争渣男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了?

    萧子白怀抱中的唐临不由得也僵硬住了,萧子白感觉到怀中的鸟儿状态不对,掂了掂怀中大鸟的重量后,他恍然大悟地怒视着唐临道:“你这个混蛋!居然虐待团子!”

    “啊?我虐待……”完全傻眼了的唐临好容易才吞下到了嘴边的“我自己”三字,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子白:“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虐待自己的灵宠?”

    萧子白紧紧搂着怀中大鸟,义愤填膺地道:“你还说没有虐待!团子现在比当初与我分开时轻了何止数倍!”

    唐临:……

    卧槽,他又一次忘记了那只大鸟本质上还是块木头……

    忍耐着自己给自己不断插刀的痛苦,唐临大义凌然地说:“轻?你说他现在轻?我实话跟你说吧,他现在的重量才算是标准体重!”他抬腿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萧子白,抬了抬下巴问他:“你自己说,你当初都给他吃的些什么?”

    “无非是水果、肉干一类。”萧子白皱皱眉头道,早知道他会如何回答的唐临立刻一拍巴掌,大声说:“就是因为这个!你知不知道,肥胖,也是一种病!”

    “肉干里富含有大量的蛋白质,水果里则含有大量的糖分,过分地摄入蛋白质和糖分都会导致肥胖!”

    唐临努力地回想着那些养生鸡汤、减肥贴士里的内容,义正辞严地忽悠萧子白道:“肥胖不仅仅是一种病,而且它还会导致一系列的并发症!包括糖尿病、冠心病、高血压、代谢紊乱、内分泌异常……尤其是作为一只鸟,太胖了根本就飞不起来!胖根本就不是好事!你什么都不知道还一通乱喂……”

    他睨着眼扫了一眼萧子白,冷冷地哼了一声,话语中的未竟之意听得萧子白一阵后怕。

    本来萧子白是不怎么信他的,但随着唐临振振有词地说出来一大串从未听说过的词汇,又想起对方御兽宗天字门主嫡传弟子的身份,便不由得信了他两三分。

    就凭着这两三分的相信,已经足以让萧子白对团子满心愧疚了。

    他默然地抚摸着“团子”脖颈上细细的羽毛,注视着“团子”的眼神里全是内疚。唐临眼看见他正在给“自己”梳毛,急忙将主要意识转移到了鸟身,眯起眼来享受着萧子白的服务。他正被揉得舒服,忽然听到头顶上方的萧子白对着他低声道:“对不起啊团子,我不知道你不能吃得太胖,我是真的以为胖点是好事……”摸着他颈侧的那只手停住了,萧子白微微有些滞涩地道:“……你别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隐隐带着些颤音,唐临心中立时一颤,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当初两人相见时,小孩儿根根可数的清晰肋骨,愧悔与羞惭顿时在心底交织成一片。他低低地鸣叫了一声,展开左边翅膀安抚性地拍了拍萧子白的肩,然后扬起头,熟练地蹭了蹭萧子白的脸颊。

    萧子白勾起唇,面上的坚冰一瞬间化成了水,暖洋洋地漾起来,看不出半分在旁人面前的冷硬漠然。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唐临,连语气中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淡淡的笑意:“团子,你真好。”萧子白由衷地道,甚至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唐临的脑门,完全没注意到树丛里两个偷窥着这边的凌山弟子已经惊掉了下巴。

    邵英、邵杰是一对兄弟,在三岁、六岁上死了父母,很是过了一段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艰难日子。幸得云游在外的凌山剑宗长老援手,带回宗内做了外门弟子,这才终于有了能落脚的归处。

    他们二人资质不算顶尖,却胜在勤奋,努力奋斗了十余年后终于双双筑基,摆脱了最低等的外门练气弟子的生活。

    本以为筑基之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却最终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大点的圈子跳到了一个小点的圈子里。尽管圈子的层次不同、圈子里的人也不同,看起来身份似乎是高贵了点,却也不过都是同一片湖里的鱼罢了。

    外门弟子永远是外门弟子,鲤鱼永远都变不成龙的。

    外门弟子在凌山剑宗的地位并不算高,基本上人人都兼了个杂役或者掌事之类的身份,每个月从门派中领到的也不全是灵石,多半都夹杂着大量金银财物。凌山剑宗对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们都不是什么修真的料,就安心为门派服务一段时间,然后舒舒服服地回人间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吧。

    有些人认命了,老老实实地当一枚凌山剑宗的螺丝钉,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做上个几十年然后安心地领一枚筑基丹退休,回到尘世去活一段比凡人略长、却依旧有限的时间。

    而总有另一些人不认命,邵英、邵杰兄弟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见识过修真界的波澜壮阔、知道了修真者的漫长寿命、看到过移山填海的强大法术……他们二人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会不是那块修真的材料。一想到自己终有一日要回到凡尘中去,和那些在他们眼里渺小如蝼蚁的凡人一样、汲汲营营地渡过一生,他们就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与其默默无闻地作为凡人死去,他们宁可拼一拼。

    总是有外门弟子会进入内门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们呢?

    这么想着的邵英邵杰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粗壮——至少他们以为是粗壮的大腿:内门之中有实无名的“大师兄”方宏朗。

    然而就算是他们下定决心卖了身,最终也还是出不了头。作为修真界一等门派里的“大师兄”,方宏朗的身边很是围绕着一群狗腿,邵英邵杰不是他最心腹的,也不是他最得用的,更加不是修为最高的。就算是当一个狗腿,邵英邵杰也只是方宏朗身边狗腿中很不起眼的两个,根本就得不到丝毫的注意。

    邵英邵杰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他们如果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他们想要的改变。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让方宏朗注意到他们的契机。

    比如说,那个方宏朗从一开始就看不顺眼的、突如其来的掌门弟子,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庇护的萧子白。

    其实唐临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旁边鬼鬼祟祟的邵英邵杰,对他来说,萧子白要比旁边几个不知所谓的人要重要得多。但是架不住某两个不知所谓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们周围,不仅自以为隐蔽地总是出现在他们附近不远,还总是用那种不怀好意的视线打量自己。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何况唐临并不是什么泥人,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发作,不过是顾及到这里是凌山剑宗、是修真者的门派,他一只妖不好在这里打风打雨。

    ——这里是萧子白的主场,不是他的。

    但是总被人这么窥视着实在是很烦啊!风元素一直在他耳边嘀咕着有情况,害得他连萧子白的爱心摸毛都不能好好享受了!变成妖族之后感知无比灵敏的唐临很有些心烦意乱。

    大概是怀中团子频频走神的样子被萧子白看见了,萧子白突然停下了口中正说着的话。待得唐临疑惑地向他望去时,萧子白并没有表露出自己内心的小小失落,而是佯作无事地揉了揉唐临的脑袋,轻声问他:“怎么了团子?看上去突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我说的话太多了……”

    ……让你嫌我烦了?

    唐临听了连忙用力摇头,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用翅膀尖拍了拍萧子白的手背,然后抬起中间的那只爪,朝着此刻那鬼祟二人藏身的地方指了指。

    萧子白身上的气势一瞬间凌厉起来。

    他上前两步,将“团子”护在身后,又握住了身边放着的铁剑,摆出了一个进攻的姿态,对着那片不远处的树丛冷声喝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还不待话音落地,萧子白便拧身拔剑,向着那片树丛斜斜劈去。

    他只劈了一剑。

    这一剑劈出之后,萧子白便默然还剑归鞘。没有什么惊雷般的气势,没有什么惊鸿般的剑光,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剑斜劈,然而这一劈之后,从萧子白站立着的地方开始一直到那丛树丛前方,大地上赫然多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沟壑中满是森白的冰,这冰还在不断向周围蔓延侵蚀着,很快就将泥土草皮统统覆上了一层霜白。

    “还不出来么?”萧子白手按剑柄面无表情地说,在他的面前,那丛邵家兄弟藏身其后的树丛已经被完全冻成了冰块。唐临悄悄地用人身的脚在结冰的地面上踩了踩:熟悉的硬度,熟悉的低温,熟悉的毫无缝隙,萧子白显然已经很能控制自己的天赋了。

    唐临莫名其妙地觉得很是与有荣焉。

    旁边的萧子白等待了一会儿,见树丛中毫无反应,一挑眉便要拔剑再挥,却听见身后远远传来了一声大喝:“赶快住手!”

    这声音喊得既粗又响,险些震破人的鼓膜,唐临听了后都不免愣了愣,萧子白却是毫不犹豫地加快速度狠狠一剑砍去,然后方抬起眼来,轻描淡写地对刚刚赶到的那人说:“抱歉,你喊晚了。”

    拨开树丛看见已经变成两块坚冰的邵家兄弟,方宏朗气得面色青白。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蔑视门规!残害同门!”他恨恨地说,萧子白扫了方宏朗一眼,重新垂下眼皮,完全不为所动地反问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要如以前那般,把这事告诉你师父?然后求你师父帮你主持公道?”萧子白的话音带着点淡淡的讥诮,听得唐临颇有些欣慰:小孩儿真的长大了啊,面对他人的责难,已经学会反击和保护自己了。

    而另一方面萧子白的话正正戳中了方宏朗的心思。方宏朗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师父不巧正是执法长老。本来这就是一个既定程序的事情,然而被萧子白这么一说,好像他是受了欺负的小孩子,哭着喊着要去找家长一样,他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一层。

    第22章

    眼看着气氛渐渐陷入僵局,人身的唐临笑吟吟往前走了几步,偏过头看看地上冻着的两个人,指着他们身上的外门弟子服色道:“还请容我插上一句:如果我没有记错,凌山似乎有规定,别家弟子练习术法招式时,本宗弟子不经同意不得在旁偷窥。”

    “那又怎么样?你又没有在这里练习术法……”方宏朗想也不想地张口道,唐临摇摇头,眼都不眨地说:“恰恰相反。我刚刚恰好就在这里与萧道友练习剑术。”

    他朝着地上的巨大剑痕努努嘴,毫不羞愧地道:“刚刚我们正练到兴起,萧道友突然感应到有人窥视,心有所感,这才发出这一剑来,不然怎么会有出剑而不伤人的道理?不过是当时不想误伤了我罢了。”

    方宏朗几乎要被他给气笑了:“你不在自家宗门里练剑,远远跑到我凌山来?”

    “我原本并不是来练剑的,只是想带着我的灵宠在凌山内四处转一转。”唐临义正辞严地指了指自己的鸟身,又连忙操控着鸟身做出一只无辜灵宠应有的状况外懵逼脸,当着方宏朗的面开始啄萧子白的头发。

    萧子白没忍住,稍稍翘了翘唇角,飞快地揉了“团子”一把。唐临咳了两声,萧子白立刻收回了表情,变回了高冷冰山状。

    唐临还继续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对七窍生烟的方宏朗说:“我本是在此游逛凌山风景,不想恰巧遇到了萧道友。我的灵宠曾与萧道友有旧,眼见自家灵宠与萧道友久别重逢、其情殷殷,在下不由得深受触动,由此而心生感悟,按耐不住地便凝了术法,与萧道友请教起剑术来。”

    这几乎是明晃晃地在说“我看见自己的灵宠和萧子白十分亲密,心中不爽,所以故意挑衅他想要揍他一顿”了。

    这个理由找得实在是很有说服力,就连萧子白也无法反驳,方宏朗显然也不能。他顿时噎了一下,眼珠子使劲地往左右转了转,却发现自己出门时忘记带小弟,仅有的两个还都在地上冻着,只得咬咬牙自己硬上:“你请教他剑术是你的事,他打伤了同门是他的事,这两者之间不能混为一谈!”

    “话不能这么说啊,毕竟这两件事本来就是一件事。”唐临一边控制着鸟身跟萧子白逗着玩儿,一边心分二用地对方宏朗道:“我御兽宗的独门秘法被人偷窥,萧道友仗义执言不徇私情,不惧流言亲自替我出头讨一个公道,因此才打伤了同门,这难道不是同一件事的前因后果么?”

    然后他便整肃衣冠,当着方宏朗的面对萧子白深深一鞠躬:“在下御兽宗弟子唐临。在此谢过萧道友援手。”接着唐临又转过身,斩钉截铁地对方宏朗道:“若是方道友定要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唐临就算是闹到两宗掌门面前,也定要将此事分说个清楚!”

    方宏朗那一头长发都快要气得竖起来了。

    唐临是不是真的和萧子白在那里演练了术法没人知道,目击者一共就四个人,俩受害者,一当事人,看似与凌山众人毫不相干的唐临说话分量自然最重,若真的闹到刑峰上,管用的也还是唐临的证词。

    要知道,修真界里虽然有各种查探神识、搜索记忆的法术,但此类法术全都带有相当的后遗症,精神溃散、神识崩溃甚至魂魄消亡,都是很有可能会出现的。

    这一次萧子白虽然冻住了邵家兄弟两人,但并没有真正伤到他们性命,在门人弟子成千上万、每天都要发生各种大小摩擦的凌山剑宗里,这只是一桩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罢了,就算是拼死命把这事砸瓷实了,也最多只能罚萧子白禁闭修炼或者扣除灵石——而萧子白会在乎这个吗?

    方宏朗一开始让邵家兄弟来不过是为了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把“御兽宗的人”和萧子白的关系搞差些,也好让他与许勋商量的那个借刀杀人计划看起来更真实可信。谁知道这两兄弟如此不堪,轻而易举地就被人发现,暴露了也不知道快跑,直接给萧子白抓了个正着。

    其实他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嚎,本来就没指望能制止住萧子白,最多不过是期盼能阻他一阻罢了,也好让邵家兄弟二人趁机逃跑。结果萧子白全没迟疑不说,那邵家两兄弟也着实是蠢笨如猪,根本就连跑的姿态都没做出来。

    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地让那个小毛孩吃一次暗亏的事情,被这个混蛋小子一推一挡,轻轻巧巧地就变了性质。方宏朗揪住此事不放只是想恶心恶心萧子白,可不是想恶心自己,眼看着事不可为,他早就已经萌生了退意。

    方宏朗使劲地一挥袍袖,冷声哼道:“天地之间,自有正道!是非公正,到时自有天道评说!”在甩下了这两句看似很有气势、十分义愤填膺的话后,方宏朗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如果不是邵家两兄弟被他有意无意地遗忘在了原地,唐临说不定还真的要为自己编造谎言的行为羞愧那么几秒。

    他吧嗒了一下嘴,想起孔六当初评价凌山掌门“识相”,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凌山后继有人,将“识相”这个评价顺理成章地安在了方宏朗的身上。

    萧子白在旁边不自在地摸了摸剑柄,略略有些别扭地对唐临道谢:“多谢唐道友方才援手。”

    唐临大方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他摆手不过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万万没想到这么一摆手后,他那华丽宽大的袖摆居然直接挂到了萧子白的剑柄上。唐临愣了几秒,略略有些窘迫地扯住袖子往自己那边一拉,结果萧子白身上那柄剑本就没栓稳,直接“当啷”一声给他这一下完全拽到了地上。

    ……这一下场面就很有些尴尬了。

    唐临咳了一声,想也不想地就蹲了身子要去捡那柄剑,谁知道萧子白恰好也在这一刻伸出了手,事情居然就那么巧,两人的手在剑的上方正正好好碰到了一处。

    那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触碰到他手背的刹那,萧子白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

    ……这是不是在嫌弃他?!唐临抿紧了唇,闪电似地把手给缩回去了。

    萧子白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他顿了一会儿,也跟着缩回了手。

    地上的剑鞘依旧尴尬地躺在那,两个人谁也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

    “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唐临沉默了一会,歉意地笑笑道,看看萧子白似乎没有再捡剑的意思,他便先低下头来把地上的佩剑捡起来,递给了萧子白。瞥见剑鞘被刚才那一下摔出了一小块刻痕,唐临便自然地对萧子白说:“抱歉摔坏了你的剑鞘,下次还你一个作赔罪。”

    萧子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连忙后想说不用,抬眼看见了唐临修长的眼尾,一时间居然忘记了怎么用自己的舌头,只能讷讷两句,什么有意义的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他将剑鞘握在手里呆呆地出起神来,完全没想起来“团子”已经被他给遗忘到了脑后。

    本来唐临就对萧子白碰到自己手时的反应耿耿于怀,现在连鸟身都被小孩儿给完全无视了!抱着一半出气一半恶作剧的心思,唐临趁着萧子白发呆的机会,悄悄地又控制起了鸟身,真正专心致志地啄起萧子白的头发来。

    等萧子白终于醒过神来时,他那垂到胸前的一缕黑发已然被啄得十去七八,看起来彷如纠成一团的杂草,或者满是坑洞的烂布。也不知唐临究竟是如何下嘴,这小小一缕发丝被啄得如此凄惨居然还不断去,依旧在那苟延残喘地摇晃着,看上去极为可怜。

    萧子白:……

    在旁边偷看萧子白神情的唐临满意勾唇,胸口一团郁气眨眼间烟消云散,这时他再看萧子白狼狈的模样,也就生出来些淡淡的愧疚。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亲口造成的嘛。

    想要弥补过错的唐临伸手自储物袋中摸了摸,从那一堆可能永远都送不出去的“礼物”中摸出了一条发带,上前两步走到萧子白面前,将发带递给他道:“把头发束起来吧,这样大概也方便些。”

    萧子白那一刻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把唐临手中的发带拿了过来。由于发带既窄且薄,萧子白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划过了唐临的掌心,在他们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萧子白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唐临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僵硬了。

    真的就这么嫌弃我?!

    他将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顺手轻轻一抬掌,将发带轻飘飘送到了萧子白的手中。

    本!能地伸手捏住那根发带,萧子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在哪。他张张口想要说话,唐临却已经不愿再在他面前多待,拂拂袍袖便轻描淡写地告辞离去,说要去拜见拜见凌山掌门与各位长老,不知是不是因为走得太匆忙,连自己的灵宠也忘了带。

    萧子白愣愣地把被遗忘到天涯边缘的“团子”抱了起来,有些惶恐又有些喜悦地极小声地和他说:“团子……你有没有觉得……刚刚你的主人看起来……特别的好看?”

    唐临:????

    那种表现居然是觉得我好看?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在嫌弃我??

    发现萧子白的意思居然完全和自己的理解相悖,唐临不由得满心郁卒。他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咽下这口气。

    于是下一刻,萧子白发现本已离去的唐临忽然飞快地走了回来。

    “把我的灵宠还我。”唐临老实不客气地朝着萧子白一伸手,然后控制着自己的鸟身,丝毫犹豫也没有地直接飞离了萧子白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蹲到了自己的手上,还特意蹭了蹭人身的脸颊,摆出了一副十足亲昵的架势。

    萧子白:……

    唐临把团子抢走了!但是为什么他依然觉得唐临很好看?就算把团子抢走的时候也还是很好看……这样的想法似乎很对不起团子,但他实在是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左右为难之下,萧子白立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唐临却根本不想再去思索萧子白内心的想法,他也懒得感受萧子白十足复杂的感情,直接带了自己的鸟身开开心心撇下萧子白走了,留下萧子白一人在原地怅然望天。

    萧子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唐临是个坏人,是抢走了团子的混蛋,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地对唐临抱着好感,甚至有时候他会因为唐临而忽视团子……

    没心没肺,不知好歹,忘恩负义。

    萧子白唾弃这样的自己。

    难道他忘记了团子对他有多好么?竟然会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而冷待团子!萧子白简直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但奈何下一次看见唐临和团子时,他的目光依然会被唐临深深地吸引过去。

    任他再怎么警告自己都没用,唐临的身上就像是装了什么磁石,牢牢地吸附了萧子白全部的注意力。当唐临出现时,萧子白眼前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混沌中,只有唐临身上才有光。

    “也许这只是一时的冲动,过段时间就会消退了吧。”萧子白自我安慰地想,但与他所期望的不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唐临的向往与喜爱反而与日俱增,一日比一日更多。有时候他看见唐临和团子互动,居然会产生一种淡淡的醋意,恨不得自己变成团子和唐临亲近——这个可怕的念头刚刚生出来,就把萧子白自己给吓坏了。

    他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在一个漆黑的雨夜,萧子白决定对着墙壁痛陈一番唐临的种种不好,以此打消自己喜欢他的念头。

    “唐临束着团子几年都不让他出来,让团子行动都不得自由,连上个凌山都要带着团子一起,明显是不给团子自由自在的空间!”

    他口中这么说着,然而心里却反驳着自己的话:“大家都是修真者,几年闭关挺正常的,最近这段时间猎妖的那么猖獗,如果唐临就这么让团子自己一个人出来,那才真的叫做不负责任。”

    思索了一会儿,萧子白换了个由头说道:

    “唐临那个家伙一看就是生活奢靡的,身上的衣服都泛着金光,肯定连布料都是特制。这样的家伙太过执着于外物,在修行一道上多半不会有什么成就,团子跟着他肯定没前途的。”

    ……吗?萧子白沮丧地认为这话说起来毫无说服力。上次唐临来时尚未筑基,这次他再来却是已近金丹,在短短七年里能做到这一步,显然已经是极为天才的了。而且毫无疑问地,有钱才能让团子过得好,至少萧子白自己知道,他是绝没有足够的灵石能让团子过上与御兽宗内相似的生活的。

    萧子白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努力编排着唐临的黑料,一个个说出来,却最终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唐临就在门外,把他编排的黑料一个个都听入了耳中。

    唐临本来是想来看望看望萧子白的,还特意给他带了只汁多个大的软桃子做夜宵,哪里料到兴致勃勃地来时,却意外听见了萧子白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唐临”的种种不是。

    萧子白内心的复杂情感完全不为唐临所知,唐临默默地在那儿听着他不断地编排自己的黑料,越听脸色越黑,最后他几乎听得七窍生烟,只想在萧子白屁股下面塞一根礼炮,用力一拉引线,让他咻地一声上天,然后自由自在地爆炸。

    他忍着怒气猛地一拍翅膀,气咻咻地飞离了萧子白的屋门口,飞到一半又折回来,带走了那只汁多个大的软桃子。

    第23章

    不就是抢了一个团子吗!值得小孩儿把自己当成大boss来看?难道自己真的长了一张反派脸?

    从萧子白那气哼哼地离开后,唐临平摊着鸟翅膀仰面倒在屋顶上,只觉得满肚子都是委屈。

    他转过头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人身,试图在外表上找到被当成反派的缘由,结果发现他自己看上去虽然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不是猥琐下流的真小人,但那样貌怎么看怎么妖孽。本身精致到妖异的五官不说,就连头发都透着蓝色,眼里还流转金光……好看是好看得很,可怎么找不到一点点正气凌然的味道呢……

    唐临反复细看着自己的眉眼,越看越觉得自个儿的脑门上刻着一个大写的“妖孽”。

    根据近年来流行的美型反派原则,自己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像是最终boss?

    唐临顿时觉得萧子白对自己反感也没什么错了,毕竟是主角嘛,对于任何带有“反派”色彩的角色,总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感的。

    想到这唐临又掰着指头数了数《修真之一剑灭世》里的反派,在那短短两百多章里出场的人物中,唐临使尽力气矮个子里拔高个儿地这么一通拨拉,也不过拨拉出了寥寥几个可能的小boss罢了,真正贯穿全文的关底大boss连个影子都没有。

    ……也难怪没有,这本书烂尾了嘛,还是在世界线刚刚展开的时候烂的尾。书里原本设定的最终boss是什么,天知地知作者知,反正唐临这个读者没处去知,他只能辛辛苦苦地根据原文内容一一推算。

    这不算还好,一算之下,唐临发现这世界里的反派还真的很可能就是自己这个“灭世之妖”。

    “灭世之妖”最初的时候还不是灭世之妖,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萌萌哒小雏鸟,而且在长达两百一十七章半的章节里它都是一只雏鸟,虽然它有三只脚,但完完全全地没有表露出卖萌之外的任何天赋。

    它本来是作者安排给主角的宠物。

    按照修真文里的一概惯例,从主角弱小时就开始陪伴他的宠物一定不是什么凡品,至少可以跟上主角的脚步一路成长,陪伴他一同到达巅峰。《修真之一剑灭世》里的“阿玄”却打破了这个规律,它自始至终都是个萌哒哒的毛团子,除了卖萌啥都干不了,也根本就没有线索提到过它有成为那种超级大妖的潜力。

    唐临也和其他的读者们一样,一开始还会争论一下主角的宠物究竟是三足金乌还是变异了的凤凰,但随着章节数的推进、主角不断升级,那只宠物却自始至终还是一只雏鸟时,所有人就都失去了对它的兴趣。完全没有人想到,这只萌萌哒的毛团子会突然变成即将毁灭世界的大妖: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完全看不出它有那样的潜力啊!

    如果岚尾贞人曾经提过这只宠物的身份与天赋,哪怕仅仅一带而过,大家也不会对结尾处的神转折那么吃惊,说不定还会夸一夸作者“埋得一手好伏笔,草蛇灰线伏千里”。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从头到尾,作者都没有提到过哪怕一笔。

    书中的“阿玄”始终是一个用来卖萌抖机灵博读者一笑的小角色,而已。

    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它活得比较久,陪伴了主角无数个春夏秋冬,而在这个过程中它甚至完全都没有长大。

    但在主角为了保护它而死掉的那一刻,“阿玄”突如其来地长大了,而且瞬间开了灵智,从一个看不懂字听不懂太复杂的话的只能卖萌的毛团子,一眨眼就进化成了为了主角要毁灭世界的灭世之妖。

    这合理吗?这他喵的完全就不合理啊!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在21世纪的某一天,岚尾贞人突然心血来潮,脑袋一拍,动笔写了一篇文。在这篇文里他埋下了一些没有什么卵用的伏笔,捏造了几个歪七扭八的设定,创造了一个无比苦逼的主角,哼哼哈哈地写了两百多章后,他不负众望地写不下去了。

    写不下去怎么办?砍大纲,神转折,烂尾。

    于是乎,主角的宠物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灭世之妖”,主角本人毫无预兆地死了,卖萌卖了两百多个章节的宠物精神受到刺激,逻辑全无地灵智大开、分分钟就轻松地毁灭掉了世界……作者岚尾贞人用三章左右、共一万余字的章节写完了整个神转折的过程,开开心心地把文章的标签改成了“完结”。

    好的,现在这篇文章完结了,属于他的故事结束了,这本烂了尾的书不过是作者那堆浩如烟海的黑历史中非常不起眼的一页罢了。没有人会在意它的结尾合不合逻辑,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本书之前被埋下了多少个坑,反正他已经烂尾了,打上了“完结”的标签,对于书外的人来说,这本书的结局也就是这样了。

    这只是一本烂尾的书罢了,作者说不定是在吃泡面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可以这样结尾,于是就开开心心地写死了主角毁灭了世界,放下了这本其实早就已经完全不想再写下去的包袱。

    然而现在,这本烂尾的书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还有谁比身为“灭世之妖”的唐临更适合担纲反派?主角的死是唐临间接导致的,世界的毁灭是唐临直接造成的,唐临怎么想,怎么觉得“反派boss”的头衔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几乎看见了自己头上闪闪发光的“反派”二字,唐临不由得欲哭无泪。

    其实唐临并不怎么害怕自己变成最大反派。变成反派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最多不过和书里一样,被全世界追杀罢了。就算全世界都来围攻他一个人又怎样,不过是一死而已,自己一世为人,一世为妖,已经比普通人多领略了很多精彩,最终死去也不会有太大的遗憾。

    唐临不怕死,他只怕那一个人也要他死。

    全世界任何一个人来杀他都可以,甚至御兽宗的人来杀他也可以,唯有一个人……唯有一个人。

    如果萧子白也要来杀他,唐临想,自己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可是以萧子白现在的态度来看……他的前途实在是堪忧。

    唐临满心忧郁地整只鸟摊平在自己人身的胸口,第一次开始认真地考虑隐瞒自己的身份。他此前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就把真相告诉萧子白”,但现在看来,或者就这么隐瞒下去最好?

    如果萧子白不知道“唐临”就是“团子”,有朝一日他得知“唐临”要毁灭世界的时候,应该会做出与原文不同的选择。

    假若真的会有那一天,连你也要杀我,我大约会引颈就戮。我宁可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我是谁,也绝不肯连累你,令你为我……无端横死。

    唐临正悲壮地想象着有朝一日,萧子白提剑来杀他,而他和萧子白假意对打一番后佯作失手,凄美地死于萧子白当胸一剑下的场景,天边忽然远远飞来一道羽状流光,携风裹云呼啸而来,“当啷”一下子砸中了唐临人身的脑门。

    这一下就是一个显眼的红印。

    唐临猛地抬起手来捂住脑门,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刚才脑补的那些个伤春悲秋的苦情剧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他忍着疼,把砸中他脑门的裹在流光中的东西捡起来一看,却是个硬邦邦的玉简。那玉简色作青白,上面以寥寥数刀镌刻着一只眼熟的孔雀纹样,反面还刻着个大大的“天”字,唐临根本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御兽宗里孔六送来的。

    好吧,这挨的一下估计这辈子都还不回去了。

    “怪不得刚刚那道流光看着有几分熟悉。”唐临嘟哝着伸手把玉简往自己的脑门上一按,结果恰恰撞到刚刚被砸中的那处,顿时再次疼得龇牙。他在那里伸手揉了自己的额头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个儿的眼泪可以疗伤,连忙流了两滴泪下来,敷在额头的红印处,感到那疼痛渐渐消弭,唐临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他小心地按了按自己额头的伤处,感到再不疼痛了,才再次拿起玉简,按上了自己的眉心。

    出乎唐临的意料,玉简里只有短短几句话:

    “碧灵秘境要开放了,金丹等级之下每宗可派十人,我们御兽宗连人带宠加起来二十个名额,找不到那么多等级低的,我把你和团子报上去了。

    “既然你在凌山剑宗那,就干脆跟着凌山那些人走吧,你愿意回来也可以,路费自理。

    “这秘境可能有危险,可能会死,可能有好东西,去不去看你自己。

    “附注,你那个萧子白也去。”

    唐临哭笑不得地把玉简从自己的额头上拿下来,一翻手却摸到了玉简上浅浅一个“兽”字。

    “这是……兽王令?”唐临略略有些讶异地仔细打量那玉简,终于看出来那玉简的样式有些眼熟,跟孔六当初用来寻找萧子白的令牌相仿佛,只是各个刻纹的位置完全相反。

    果然便是兽王令了。孔六当时寻找萧子白时,发号施令用的令牌,即是御兽宗天字门门主的御令,而这兽王令则是门主御令的副令。唐临手中的这个虽没有孔六御令那号令万兽的功效,却也是一个攻守兼备的有力法宝,还可用之号令御兽宗长老以下诸弟子,端的是个好东西。

    只是如果唐临没有记错的话,造这个兽王令,是需要耗费一定的代价的。

    不记得是要损耗三成精血还是五成修元了,亦或者是会对法宝自身有所影响?唐临摇摇头,他只记得原文中一个类似兽王令的法宝被毁去时,法宝主人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么一个小小的令牌,孔六制出来时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却被当做玉简一样随随便便掷来……他该说果然不愧是孔六的风格吗?

    唐临下意识地摸了摸当初出来时孔六随手丢给他的储物袋。

    虽然这储物袋样子不好看,可里面从灵石到法宝样样都有,显见是精心准备过的。孔六却不肯好好地找个漂亮点的袋子赐给他,只拿了这么个皱巴巴的难看储物袋朝他一丢,虽然说是要为尊者讳,可他这个师父啊,也着实是别扭到家了。

    唐临笑笑叹叹,把兽王令珍而重之地收起,打算等天一亮就去寻凌山剑宗的掌门,好说明碧灵秘境一事。

    第二天他去凌山掌门处时,稍稍有些意外地碰见了刚从掌门那出来的萧子白。唐临笑着和萧子白打了个招呼,得了萧子白冷冷的一记眼刀,他甘之若饴笑吟吟地进去了,却没看见身后萧子白泛红的耳廓。

    萧子白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明明知道唐临那家伙就是个趁人之危的混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淡淡的好感。团子当初被强行带走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他却总是下意识地找理由为唐临开脱,告诉自己对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却又拒绝去思索那苦衷具体为何,只一心一意地相信着唐临的无辜,尽管这无辜来的毫无证据,毫无道理。

    萧子白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明明团子和唐临一个是鸟,一个是人,可他每每看见团子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唐临来。难道真的是物似主人形?他总觉得唐临的神态与团子的神态十足地相似,但他见过团子朝他卖萌打滚露肚皮的样儿,却没见过唐临在他眼前露出一丝慵懒,每每将团子的姿态与唐临稍稍一联想,他总是忍不住心尖微颤。

    要是有一天,团子是他的,唐临也是他的……

    萧子白的手拂过胸口那几根团子当初送他的翎羽,又看了一眼被唐临拽到地上磕出了个浅痕的剑鞘,突然间就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起来。

    唐临的声音此时却恰好在他耳边响起:“萧道友?”

    清亮的一声,却惊得他差点跳起来。萧子白胡乱地把翎羽往衣襟更深处塞了塞,手足无措了片刻后,欲盖弥彰地怒视着唐临,脑中却在想:“他现在离我好近。”

    唐临已经被萧子白愤怒的目光看习惯了,因此现在一点感觉也无。只是他进去一趟又出来,碧灵秘境的事情都已经和凌山掌门交代干净了,萧子白却还站在门口,唐临不免有些担心,因此借机问他一句:“我见萧道友久驻此处,莫不还是有什么事情?”

    “……事情?”萧子白顺着声音转过头,看见唐临修长的眼尾时差点又红了耳朵,迟钝了片刻后才想起来唐临话中的意思,下意识地顺着唐临的问题往下说道:“事情……没错,我找你有事。”

    “你找我有什么事?”唐临诧异地挑起眉。他的眉毛形状极优美,萧子白的目光在他的眉尖上流连了数秒,最终逃命似的转向了唐临肩膀上立着的“团子”。

    看见了团子熟悉的身影,萧子白这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绞尽脑汁地编排着理由:“我过几日要与师门一同去碧灵秘境,恐怕不能够在凌山多待。这几日团子归我如何?”

    唐临被他用的“归”这个字气笑了:萧子白把他当成什么了?一个没灵魂的物件么?堂而皇之地跟“唐临”讨论归属问题的时候,他考虑过“团子”的意见么?

    他冷冷地一拂袍袖,沉声对萧子白说:“不巧,在下也要与灵宠前往碧灵秘境,这几日要整理心境、熟悉法决,不可与旁人久待。”

    这个拒绝一点也不委婉,萧子白凝视着唐临望了许久,脸颊慢慢地泛上了一层浅浅的红。唐临以为他是气的,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几日后我与灵宠将与贵宗门一同前往秘境,届时萧道友自可与在下的灵宠亲近。”

    唐临也要去碧灵秘境!和团子一起!他们还会和自己一路前往!

    萧子白正幻想着唐临在自己面前翻滚露肚皮的样子,突然就被这个意料之外的馅饼砸中了,他的脑海一瞬间被巨大的意外之喜填得满满。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朵都在滚滚地发烫,萧子白心知再待下去肯定要露馅,他僵硬地对着唐临笑了笑,转过身同手同脚地木楞楞走了,留下唐临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萧子白这是怎么了?他刚刚说错什么话了么?怎么感觉小孩儿的状态不太对劲……

    第24章

    唐临左思右想,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试探着去感受了一下萧子白的内心,却只觉千头万绪奔涌翻腾,那情绪之复杂险些把他给冲了个倒仰。唐临只能摇摇头独个儿走了,打算晚上再用团子的身份观察一下萧子白的精神状况。

    萧子白几乎是一路半飘着回到了峰上,一回到房间之后,他立刻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过几日就要和团子唐临一块去碧灵秘境了!简直是人生梦想的巅峰!他一定要打扮得好看些!

    抱着这样的想法,萧子白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都给搬了出来,一件一件摊开来细看。默默地把自个儿的衣服给数了一个遍后,他深深地懊悔起平时在穿着方面的不上心:现在自己面前的每件衣服样式、颜色都相差不多,完全没有挑选的余地啊!

    最后没有办法,萧子白只得从众多的白色衣衫中勉强选出件最华丽的——其实也不过是衣角袖口处加了些花纹罢了——穿好之后,他忧心忡忡地满房间转来转去,挥出了满室的冰镜仔细打量着自己:“唐临肯定不会喜欢这么单调的,他自己的衣服就华丽得很……团子也是羽毛漂亮的。可是我只有白色的衣服,质地也都普通,和他们站在一块实在是不像……”

    萧子白不断地把身上的衣服和唐临穿着的衣服互相对比着,越比就越是忍不住觉得灰心丧气。

    就在他感到沮丧万分的时候,忽然听得头顶瓦片轻轻一响:那是他最近几日极为熟悉的动静。

    团子来了!萧子白眼前一亮,他仿佛立刻看见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眼看着唐临架势熟练地自窗户中钻进来,萧子白马上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团子!你总算来了!”

    总算这个词用的好奇怪啊!我们好像没有约定要什么时候见面吧!唐临稍稍有些不安地想,并且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还没等他想出来个究竟,在唐临惊诧的目光中,萧子白已然一下子扑到了他的面前,搂着唐临的脖子眼神发亮地道:“团子团子,你还没有去过凌山附近的集市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去一趟?”

    ……这个话题怎么转移得这么快?唐临对此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萧子白此刻用的句式太熟悉:“团子”当初与萧子白在凌山四处秀恩爱的时候,萧子白都是这么说着话,然后开始他们新一轮的旅程的。因此唐临的身体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先一步条件反射地扑进了萧子白的怀中,还不忘习惯性地抬起脖子,蹭了蹭萧子白的胸口。

    然后他就被萧子白顺理成章地打包带走了。

    不得不提一句,《修真之一剑灭世》的作者岚尾贞人数学一定是体育老师教的,他在描写各个地方的距离时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大手一挥就是几十里,从而导致了这个从书里衍生出的世界广大到可怕。萧子白带着唐临一起乘云足足飞了有半日光景,方才飞到了一个毫无人迹的幽谷。

    没错,是个幽谷,这不是因为萧子白走到一半迷路了,而是因为在这本书的设定里,仙家的集市都是处在这种凡人几乎不曾出现过的偏僻所在。

    萧子白驾着云团在幽谷的上空停下来,抚了一下唐临头顶的冠翎,轻声对他道:“团子,我们到啦。”

    然后他便将手并作剑指,在空中自上而下直划而过。

    浅浅一道透白剑光一闪即逝,云遮雾绕的幽谷仿佛画卷一般被轻易撕破、一分为二,霎时间化为虚渺烟云,鼎沸人声轰地响起,打破了原本山谷中的幽静。

    “出售成品丸药,免费代客炼丹!本店出售各色药材,种类多样!参云芝!雪瑞草!人参娃!首乌精!无论您是要野生的还是家种的,咱们都应有尽有,应有尽有啊!一百年,二百年,五百年!品质齐全,任挑任选了嘿~”

    “量身定制法宝、剑阵、咒符!青炎门旗下千年老店,品质保证,值得信任!无论您是炼气期还是金丹期,一把趁手的法宝都必不可少!若要守洞府山门,本店还有阵盘出售!”

    “瞧一瞧看一看咧!寒月界三品洞天福地!占地六百亩,灵气浓度超过七成!自带灵泉一口,中品灵田五十亩,下品灵田一百余亩!可以养殖精怪,可以种植灵草,功能齐全,童叟无欺!现在只要五百万晶石!五百万晶石您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洞天福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潮水般涌来,唐临听得一下子愣住了。萧子白揉揉他颈侧,眉眼弯弯地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我刚刚来时也一样吓了一跳呢。”

    不知道何处飞来一道流光,闪烁着从他们身侧直划而过,唐临僵着脖子顺着那光的轨迹转头,终于看清了这集市的全貌。

    此时此刻正值傍晚,他们四周的天空上有各色灵兽飞禽来来去去,法宝飞剑发出的光芒交织成一片海洋,街道两旁有迷离光焰浮动在半空,走马灯般团团而转,把朦胧天光照耀得几如白昼。

    下方的商铺之间熙熙攘攘人头群涌,其中有普普通通的人类,也有手持法宝飞剑的修士,甚至有腰曳长尾的狐妖、眸带血色的魔族。各个商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店门附近用来展示的法宝仙术、丹药幻象华光四溢,流彩纷飞,看上去竟有几分光怪陆离。

    原来这就是仙家的集市。

    唐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他忍不住由此情此景联想到了21世纪时的车水马龙,但又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分属于两个时空,强烈的思乡之情突然如潮水般漫涌上来,唐临几乎要有些喘不过气——

    “团子团子,你吃过这个没有?”萧子白的声音突然从他耳边传来,唐临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小孩儿手中捏着的两支红艳艳亮晶晶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啊。远处凌山上,唐临的人身微微挑起了唇角,他拍开腰间挂着的储物袋,从那堆给萧子白买来又永送不出去的礼物中摸出一只小小的荷叶包,取出了一支冰糖葫芦来,遥遥地对着集市处举了举,然后张开嘴,轻轻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可还好?”

    萧子白捏着糖葫芦半蹲在唐临面前紧张地问,唐临下意识地想笑笑,但却想起来自己的鸟脸做不出“笑”的表情,只能用行动代替语言,在自己面前的那根糖葫芦上复又啄了一口。

    看到唐临啄了糖葫芦,萧子白立时高兴起来,心满意足地转动起了那支冰糖葫芦,好让唐临的每一口都啄在山楂果肉最多的那面。唐临啄着啄着反应过来小孩儿自己还没吃,顿时不再啄了,伸颈点点萧子白手中的另一根糖葫芦,又轻声鸣叫了两声。

    萧子白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唐临是要吃他手里的那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伸手将那根完整的糖葫芦送到了唐临面前,结果毫无疑问地挨了唐临一记翅膀刀。

    唐临努力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翅爪并用着艰难地表达出了“你也吃”的意思,萧子白揉着脑袋,又是感动又是开心地使劲儿搂了唐临一下,却不小心把山楂上的冰糖粘在了唐临的羽毛上。

    唐临:……

    萧子白:……

    看见了团子目光深处隐隐约约的生无可恋,萧子白连忙干咳了两声,顺手将糖葫芦悬浮在空中,自己十指掐诀试图施法除去黏着唐临羽毛的糖稀。奈何他只长于剑术,虽说是心灵手巧,却在除尘法决一类上并无太多天赋,在那里冥思苦想了半天,也只唤出几道微风来,把唐临无辜的羽毛吹了一个乱七八糟,顽固的糖稀却还在。

    唐临静静地瞟了萧子白一眼,挥翅膀把他拍开,自己吐了口火把糖稀烧成了空气。

    萧子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帮唐临把吹乱的羽毛给抚平了。

    抚平了羽毛之后,他继续给唐临喂那支冰糖葫芦,自己却并不吃剩下的那根。在唐临疑惑的目光中,萧子白把那支完好的冰糖葫芦用冰裹了起来,又仔细地包上一层荷叶,放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

    这是要带回去给别人吃?唐临歪着头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去啄自己的冰糖葫芦,只是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股微微的酸意。

    冰糖葫芦这种东西,怎么看也不是送给凌山掌门凌山长老那些个老头儿的,若说是送给师兄师弟也不像,八成是要送给萧子白有点好感的小姑娘的。

    小孩儿长大啦,知道慕少艾了。

    唐临一边奋力地啄着冰糖葫芦,一边酸溜溜地想:也不知道萧子白打算把那根冰糖葫芦送给谁。

    他悄悄地在脑海记忆里一搜索,扒拉出来至少五个在原文中和萧子白有过暧昧的对象,光是凌山剑宗内就有仨,一个师姐一个师妹一个女长老。

    ……唐临的心里一时间酸得都快要酿出醋来了。

    萧子白却不知道唐临此刻正在猜测他喜欢的是哪个妹子,开开心心地给团子喂完了一整根糖葫芦后,他终于露出了自己蓄谋已久的狐狸尾巴,眼巴巴地瞅着唐临问:“团子团子,陪我一起去挑两件衣服吧?你帮我选?”

    在他想来,团子与“唐临”相伴许久,审美眼光大约依稀仿佛,让团子来帮自己选衣服,唐临会喜欢的可能性比他自己来选要高出很多。唐临虽不知萧子白的用意,但因为是小孩儿要求的,他也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两人都没觉得让一只鸟来替一个人选衣服有多么地奇怪。

    进了布庄后,店内的伙计很是注目了唐临几回,直到看见唐临身上的御兽宗印记时才收回了目光,却又忍不住地开始打量萧子白:这少年郎看着明明是凌山弟子的服色,怎么身边却带着个御兽宗的灵宠?

    要知道御兽宗的灵宠是出了名的厉害,也是出了名的难得,从来都是只租不卖,就算是租也只租给少部分人。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衣服法宝也不是什么难得的,身边却是跟着个御兽宗里的灵宠……他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资格租借灵宠的人啊,难道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有唐临这个珍贵灵宠在,伙计对待萧子白的态度不由得热情了不少,推销布匹衣服时也很有眼色地奉上了些质地上佳的,可惜唐临瞥了一眼价格后,就敬谢不敏地忽视了它们:这些个布料是用灵石做的吗?一匹布就够买一柄下品的法宝了!

    然而萧子白挑挑拣拣了半天,眼光始终在那几匹“下品法宝”上打转儿,一旁的伙计还抻着匹纱罗,热情满满地推销着自家的衣服:“客官您皮肤白,配这蕴罗纱是格外地合适啊,瞧着色儿,多精神!”

    看看萧子白脸色并没变化,似乎对那蕴罗纱并不是十分喜爱,伙计立刻敏锐无比地转移了话题,另抽出一匹锦缎来,继续卖力推销道:“最近这天渐冷了,芸罗纱的颜色太素净了些,而且也薄,穿着不像。这玄色锦却是挺挺括括,每一根丝都是北海那边的天蚕吐出来的,造物阁的仙子们亲自动手织成,遇水不湿,遇火不燃……”

    咦?遇火不燃这么神奇?唐临好奇地打量了那布料半晌,噗地吐出一口火来,那“遇火不燃”的玄色锦霎时间着了。眼看着面前情形不对,他急忙又把那团火飞快地吞了回去,只是那布料上的黑漆漆一个焦洞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唐临尴尬地张张翅膀,有种用翅膀把那洞盖住的冲动。

    萧子白反应极快地轻轻把手往唐临身上一搭一带,不动声色地将唐临圈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中,然后方半抬起头来,对那店伙计似笑非笑地重复道:“遇火不燃?”

    他着意加重了咬字,伙计瘪瘪嘴,盯了那焦洞半晌,又愤愤地看了眼正装着天真的唐临,小声地嘀咕道:“店里的词儿就是这么写的……谁知道会有人用天火烧呢……”

    店后面的隔间里远远传来一声咳嗽,那伙计立刻止了话,啪地把那玄色锦往布料堆下一推,开始介绍起别的布匹来。

    这一回,他可再没有用“遇火不燃”之类的词儿了。

    尽管唐临很想替萧子白省点钱,但无奈整座店里的布匹价格都贵的吓人,基本上全都是用灵石计数的。算算自己兜里总共也没几百颗灵石,唐临看着那价格汗都快要下来了,他明明记得萧子白前期并无多少收入,怎么小孩儿此刻买起布料来眼都不眨一下?

    这不是废话嘛,泡男人的时候不能省钱。

    胸怀大志的萧子白在唐临极为艰难的挑选下,兜兜转转买了好几匹布还有几件衣裳,把兜里的灵石差不多花了个精光,这才恋恋不舍地回转到凌山上。

    第二天早上,唐临的人身打坐了一夜,正打算出门遛个弯,却意外地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打开来,里面是个荷叶裹着的红艳艳亮晶晶冰糖葫芦,还是被人冻在了一层冰里的那种。

    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无声地说了句“傻蛋”。

    第25章

    唐临虽然是心花怒放地收下了那糖葫芦,可是完全没有表露出亲近萧子白的意思。

    在经历了“萧子白和唐临争夺团子”、“萧子白编排了一堆唐临的黑料”、“萧子白要强行定夺团子的归属权”这一系列事件后,唐临可是早就决定了不会轻易原谅他。

    一支冰糖葫芦就想把他收买下来?

    做梦!

    起码要好几支冰糖葫芦才行嘛。

    唐临傲娇地想着,开开心心地把冰糖葫芦吃了,面上却丝毫也没露出来,只装作完全没有收到过冰糖葫芦的样子。只苦了送冰糖葫芦的萧子白,一整天都在偷偷摸摸地找借口去唐临所住的峰头附近转圈,“不经意”地和唐临碰见了两三回,却久久看不见唐临的反应,禁不住有些疑惑,以为唐临是没有收到。

    然而想想唐临身边带着的团子,萧子白便又有些怀疑:“该不会是那糖葫芦被团子吃了吧?”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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