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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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科学唯物主义秘密档案 作者:石头羊

    第2节

    第8章 廿五

    这一晚的酒到底没能喝的圆满,因为要急赶在那些嗨得不得了的民工们造成进一步恶劣影响前回去阻止,李茂带着手底下的几个小工头匆匆离开,走之前还在举着电话破口大骂。

    “让他们老实呆在原地!!不许唱歌!不许自尽!!你给他们叫两个菜先安抚着!对!我马上去给他们结钱过年!!他妈的!!都是来逼死老子的!!”

    崩溃地朝电话那头大喊,李茂看上去很是焦头烂额,可是临走前还是不忘跑回来问萧南烛要了个电话。萧南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闻言自然是顺势就给了,或许是今天这事来的太邪门太突如其来了些,或许是本身心里或多或少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总之李茂这一走,剩下的那两个人也开始借着机会和萧南烛说话,三句里有两句都是在打听萧南烛究竟会不会看运势的事情,没说几句更是厚着脸皮要萧南烛再来给示范一次。

    “刚刚那样我们可没法全信啊!要不再来一回?哥的名字你知道了吧!66年8月份生的!咱们也不算今天的,算昨天的!小萧你也给我看看吧!昨天我这运气怎么样!!”

    赵天生扯着嗓门吆喝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兴致勃勃,他反正也不太相信这些话,只是纯粹抱着想再试试看的态度,而听见这话的萧南烛倒是微微挑眉,把自己的食指在大拇指指腹上搓了搓,停顿了几秒才不动声色地把细长的手指放在桌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赵哥昨日进财,犯桃花,买彩票至少能中四位数,可是这钱恐怕都送给某个红粉佳人了吧?”

    萧南烛这话一说,赵天生把嘴里的酒差点都给喷了出来。他昨天的确是中了张体育彩票,三四千块钱吧,算笔小财,可是没到晚上这笔钱就被一个说自己家老娘得了癫痫急需住院费的发廊妹给拿去了五千块钱。如今这般在人前被点破,目前还有家有室的赵天生当下便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抽了抽脸才冲曹冲和司徒张道,

    “服气服气,真的是……准,太准啦!”

    一听这话曹冲也来了兴趣,边上一直在心里犯嘀咕的司徒张见状也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是他明明记得小年那晚他还和萧南烛说起过继承他们祖业那事,当时的萧南烛可不像现在这般从容……反而是现在的他对这种事一副了解很多的样子,让和他认识了有快二十年的司徒张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茫然起来。

    “是的,不算个正经的行业,就是平时招呼招呼熟人,哎,不算准不算准的……”

    那之后不管曹冲和赵天生怎么打听,萧南烛都一副并不愿透露太多的样子,只是些许提到了一些自己这几天从廿四廿五那里现学现卖的东西,添油加醋的糊弄了这两人一把,不过这么点东西用到现在这个场合也够了,而等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一起吃完饭结账出来之后,吊了别人一晚上胃口的萧南烛这才象征性地给这两个人留了一个自己的电话。

    “以后如果用得着我的,可以随时联系,看看日子,改改运势之类的还是没问题的,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啊总得万事小心……”

    萧南烛的这番话不太吉利,可是却让曹冲和赵天生二人连连点头,毕竟经过萧大忽悠刚刚那一番洗脑,他们现在俨然已经把他当个好兄弟了,而因为这两人今晚都喝的有点上头,所以唯一没怎么沾酒的司徒张只能开着自己的那辆小夏利去把他们挨个送回去,这么着的话眼看就要把萧南烛独自留下了,老妈子惯了的司徒张还有点不放心,可等他转过头来想问问萧南烛身上有没有打出租的钱时,原本拎着两个打包饭盒站在他不远处的萧南烛却已经不见了。

    “诶,这人走怎么还不和我打个招呼啊……”

    嘴里咒骂了一声,司徒张心里有点生气,当下就要打电话骂萧南烛两句,可是等他刚一打开电话,便看到萧南烛几秒钟前给他发了条短信。

    “嘿,我先回家了,你早点回去吧,今日你不宜开车,听话啊用腿走回去,乖啊。”

    司徒张:“…………”

    ……

    “刚刚表现的不错嘛,给你带了麻小和大闸蟹,待会儿一起喝点你再下班?”

    拎着两个饭盒顺手拿钥匙开门,萧南烛在饭馆包厢里闷了一晚上,此刻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别看他刚刚好像一副神汉上身的样子,其实要不是上午在家里的时候,廿五给他突击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说不定还真会丢人。不过好在现在开了个好头,和这三个人有了所谓的交情,于他以后的一切都有帮助,而今天陪着萧南烛在外头装神弄鬼一天的廿五如今也是显了身形,板着脸不吭声的样子还是显得挺内向,可一听到有夜宵吃,这小子当下就飞快地看了萧南烛一眼,将眼神落到别处才道,

    “今天可都是我的功劳,小龙虾都是……都是我一个人的吗?!”

    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廿五这着急贪吃的模样让萧南烛没忍住笑了,不过廿五今天到底帮了他大忙,自己显然不能亏待他,毕竟在这黄历师的工作上他还是个初学者,没什么工作经验,也没什么理论知识,好在这些小日子们心都不坏,自己才能这么顺顺利利的揽了下来。这般想着萧南烛把门一推开缓缓走了进去,一边给自己脱外套一边嘴里还不忘回过头冲廿五开口道,

    “那是,都是你的啊,还能是谁的,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呢,我当然要奖励你啊你说是吧……”

    脸上漫不经心的笑着,廿五一听也心情好了起来,跟着萧南烛就开始往厨房跑。他其实刚刚早饿了,但是因为萧南烛交代了他不能冒出来,所以他只能忍着藏在了他的钱包里装作自己还生活在二次元,可惜他就算是恢复成了一张年历的模样还是改变不了他快饿死的事实,而一直到他帮着萧南烛那几个寻常人的运势走向给算出来之后,他才勉强得以解脱。

    “唔……今天……那几个人身上的东西你都看见了吗?”

    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剥着花生,吃的津津有味的廿五填饱肚子的同时还不忘问起萧南烛的情况,不过作为一个并不算高阶的历神,他其实对萧南烛今天的表现还挺满意的,毕竟不是每个正常人都能这么快的适应这种荒唐的工作环境的,能看得出来萧南烛这个人虽然不太正经但也是挺正派的,这般想着,一向不大愿意主动和别人示好的廿五清咳了一声,而闻言本来准备给他热夜宵吃的萧南烛听见这话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见状廿五也适时开口道,

    “我不知道廿四有没有和你说过,天地间萦绕着散不开的福气和祸事,一旦自身行为不检,就容易被有些脏东西缠上,历神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要保护那一天能安全度过,可是邪念汹涌,起初那只是被人心邪念所吸引过来的,渐渐地人自己的心智也会被影响,我们这些历神的第一项指责就是驱散凶煞不祥,所以如果今后你遇上像是那些已经不是人的东西,你必须要……”

    “杀。”

    第9章 情人

    “所以如果你以后再遇到那些不是人的东西,你就必须……”

    “杀。”

    这个有些阴沉的字眼从廿五嘴里一说出来,萧南烛的动作就是一顿,他仿佛能闻见鼻子边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和耳边传来的扭曲的嘶吼声,所以当时便晃了晃神。廿五见他只盯着自己的手也不说话,以为萧南烛是不愿手沾血腥,所以当下他便往边上瞟了一眼,压着声音低着头,神色凝重地开口道,

    “祸是死物,只是因为沾上了人的身才有血有肉,最近这些日子是年末将至,邪祟汇聚之时,指不定你就要亲自动手处理几个。刚刚那几个人身上的都是些没成型的祸,我已经自行把他们给处置了,但这种事绝没有下次,你奶奶以前喜欢把什么东西都记下来,你可以去找找她有没有给你留下些什么忠告……至于那个拖欠民工工资的李茂,那个把钱财都给自己相好的赵天生,这种人以后就不要帮他们的忙了。一身的邪祟之气,看着都晦气,坏事做多了久而久之就会事事不顺了,那些邪灵只会找做亏心事的人下手,他们现在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可是怎么不想想自己之前都做过些什么,所以以后都不许去帮他们那些人了,不然你奶奶知道了一定要气死的……”

    一本正经地教训着萧南烛,廿五皱紧着眉头,说着说着连手上的花生都不剥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差没长叹一声气了。知道他说那么多原来就是这个意思的萧南烛眼神一下子也缓了下来,对于这位历神腼腆固执的心性倒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不过他本就有自己的一套做事原则,虽然可能并不如廿五所要求的那般黑白分明,但是总不至于走错,然而这个时候他也明白还是安抚好性格怪严肃的廿五比较好,尽管他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他死了的奶奶让他不许去逃课游戏厅的时候。

    “好好好,我尽量吧。”

    萧南烛的带着妥协意味的话让为他担心了好一会儿的廿五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眼墙上的老挂钟,不知不觉竟要过零点了。因为还要着急赶回年历里去,不然就会误了时辰,所以廿五也没把东西吃完就急急忙忙走了。走之前他还很礼貌地和萧南烛说了一声明年见,而闻言的萧南烛也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化作一团亮光定格在廿五的这一天年历上。

    等他离开了之后,萧南烛坐在又再一次恢复回一片死寂的客厅沉默了片刻,忽然就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唉,又这么老了一天……”

    靠在沙发椅背上自言自语了一句,叼着烟的萧南烛拿起手机看了看,曹冲赵天生和李茂都已经各自给他发了短信。内容不过是一些和他们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的事,压根都不用去猜,萧南烛随便看了两眼记下便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心情倒是还好。等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之后,他忽然想起来刚刚廿五说到的有关他奶奶留下的工作记录的问题,而当他踩着棉拖鞋把不大的屋子给来回转了一圈之后,他没费多少工夫才在抽水马桶洗手架子上找到了一本都是灰的黄皮小册子。

    他奶奶爱把东西乱放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萧南烛因为十分清楚所以找的也不算辛苦,等洗了个澡之后,他歪倒着躺在床上随便翻开手上的这本有点霉味的小册子,这第一眼便看到的自家奶奶感叹公园里那个刷太极剑的刘老爷子很仙风道骨,自己一定要用一流的扇子舞舞姿引起他注意,不让他再去和跳广场舞的张阿姨谈笑的话。

    “……”

    当下便忍不住闷笑了起来,对于自家老太太这性格脾气,萧南烛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再往后翻了翻,可以零散地看到一些在各个日期发生的事情,按照年份和日期挨个排列倒也显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本记录最早是从五六十几年前开始的,所以很多地方都显得不太清楚,不过等萧南烛把它翻到最开始也就是他奶奶萧茹华最早开始写日记的地方时,他却发现自己看到的那一天刚好是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除夕夜,而他奶奶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我过的最倒霉的一个除夕,不是因为我爸没回家过年,不是因为住在巷子口开小卖部的张强带女朋友回家了,而是因为除夕实在是个……】

    后面的字迹都看不太清楚了,不过萧南烛总觉得写这段话的时候他奶奶一定心情很不好。他莫名地想起了之前廿四对这个除夕一脸避讳的样子,心里对除夕那一天的好奇倒是越来越浓厚了,不过到除夕总还有几天,他现在也着急不来,而等他寻思着看看自己奶奶对明天那位即将出现的历神的评价时,他却看到了满满一页自己奶奶对于七夕节和情人节的来源注解。

    原来,西方情人节是近二十年间才因为文化融合传入中国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西方节日。相传在古罗马时期,因为暴君暴政使很多相爱的男女被迫失散,一位勇敢的士兵为了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在这一天不幸死去,因此这一天变成了西方情人节。

    这个故事从某种程度上和王母娘娘拆散牛郎织女的故事倒是有几分相似,但七夕本就是古代女子乞求心灵手巧的日子,每到这一天,女子们会做巧果儿,巧饼分食,这种酥脆轻甜的油炸面点并不算昂贵,只用简单的面皮撒上芝麻油炸便可以制成,虽没有玫瑰巧克力首饰那么精致,倒也应了节日的喜庆,只可惜近些年来,人们渐渐地也忘了这传统节日背后的真实含义,除了一些老人鲜少都有人在捣鼓巧果这类吃食,而有些商家为了能弄些促销的噱头,竟硬生生将七夕节称作什么中国情人节不说,更是由此带来了一场发生在情人节和七夕节之间异常严重的矛盾冲突。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奶奶没有说明白,但是看描述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随手翻看着手上的笔记,越看越入迷的萧南烛于是临到睡前都还在想着那些在他奶奶的记录里十分不同于常人的节日们究竟是些怎么样的存在。

    这一晚他做了个有些古怪血腥的梦,在梦里他本来在煮一锅龙须面,那面条绵软纤细,汤底鲜美香浓,看着就很是诱人。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群乌压压的邪祟忽然就从天边冒了出来,伴随着尖锐扭曲的叫喊声和皮肉被撕咬开来的剧痛,为了自保的萧南烛只能用手一次次生生撕开了那一个个惨叫着的邪祟的躯壳,那些飞溅出来的鲜红喷洒在他的脸颊上,肖似人类的扭曲面容也让他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来自于眼前的血色也让他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他疲惫地跪在地上,膝盖都能感到地上的污浊和肮脏,这种被血肉包裹着的感觉恶心的几乎说不出来,或许是刚刚亲手杀死了那么多酷似活人的生灵,所以他的心都冷的发凉,这种浓烈的负罪感让萧南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而紧接着,萧南烛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用有些情色的动作缓缓揉弄了一下他干涩的嘴唇。

    “很好。”

    和那只手一样冰凉刺骨的声音,就算是赞扬也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这人的面容萧南烛看不太清楚,可是莫名的他就有些惧怕,这种陌生的情绪让萧南烛烦躁地想站起来,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去反抗面前这人的意志,而当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这王八蛋的脸时,他只能看到那一身红到灼伤他眼睛的金红色衣裳和他身边的一只——

    汪?

    ……

    等第二天一觉醒过来,昨晚的事情萧南烛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开始煮龙须面这件事上,所以他果断放弃了早上喝粥的想法,准备去厨房给自己下碗面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他这运势实在是不行的缘故,还没等他煮好这碗面,有位不速之客就已经准时准点的来了,而当这位浑身上下都飘散着一股刺鼻玫瑰花味的历神一见到萧南烛,他就挺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自来熟地挑笑道,

    “哟,早啊,还是单身狗呀,那今天你准备怎么过啊哈哈哈哈?情人节快不快乐啊单身狗哈哈哈哈哈哈哈o(≧▽≦)ツ”

    萧南烛:“(o゜ 曲゜)o”

    第10章 情人

    情人节,属于情侣们庆祝彼此相亲相爱的日子。这原本应该是个西方化的节日,近些年却因为某些商家的刻意营销手段逐渐为年轻人所知,之后更是加入了老黄历的行列之中。众多传统节日对这种新兴节日心里肯定是不太对付的,但是就如同端午节一定要吃粽子,中秋节一定要吃月饼一样,鲜花巧克力烛光晚餐等各种高档昂贵的礼品也在这一天作为传达爱意的证明赠与了自己所在意的人,即使这洋溢着甜蜜粉红的一天对于大多数目前并没有另一半的人来说其实是个十分尴尬的存在,可是这却依旧无法阻挡情人节作为一个捅刀狂魔不断伤害无辜群众的丧心病狂之举。

    躺在沙发上支着自己的脑袋,情人节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身上都是一股浓郁的玫瑰花味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能显得有点过分女气了,但是衬着他那张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脸蛋倒也合适,他从前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但就是因为得了情人节这个名头才跻身到了节日的行列,这一直让情人节自己很是沾沾自喜,老觉得自己已经俨然成为可以和黄历师讲讲关系的高阶历神了,而自从他出现在这个屋子里之后,整个房间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泛着粉的光晕,连带着楼下的野猫叫声都变得刺耳荡漾了点。

    因为刚刚他冒出来的时候,把嘲笑当做了第一次见面的打招呼方式,所以此刻萧南烛自然有些懒得搭理他,因为在这家伙出来之前,他都没想到老黄历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烦人的家伙。这三句话不离那些情情爱爱破事就算了,还一直热衷于商讨他的终身大事,要知道对于单身的人来说,最烦的就是别人一个劲地催自己找对象,偏偏这倒霉的情人节还有整整十几个小时才会过去,现在想赶走赶不走,把萧南烛逼得恨不得马上就把他给原路送回去。

    这一边萧南烛的心情复杂,另一边情人节自己倒也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迅速占据了一半沙发不说,一张嘴就一个劲地和萧南烛聊些一场听着就让人想打他的话题。

    “诶,萧南烛,我说你都三十了怎么还不找对象啊?(⊙v⊙)?”

    带着些许调笑的味道,情人节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萧南烛问道。

    “……”

    兀自翻看着手上的周公解梦大全,正在恶补玄学相关知识且被戳中痛处的老光棍萧南烛决定不理他。

    “一个人真可怜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定很空虚,很寂寞,很冷吧?( ̄▽ ̄)y”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脸皮很厚的情人节也不在意,决定再接再厉刺激刺激萧南烛。

    “……”

    而见面前的人始终不回答,情人节也来劲了,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直接清清嗓子仰着脖子道,

    “那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啊?我可是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屁股翘床上……”

    “我说你到底有完没完。”

    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萧南烛被情人节这么一说顿时把手里的书都放下了,神情都冷了下来。可明明他眉毛一皱板起脸凶人的样子挺吓人的,情人节偏偏就是不怕他,反而在嘻嘻哈哈笑了几声之后,情人节凑到他边上压低着声音道,

    “放心放心啊,大家都是男人嘛我懂,我是不会告诉廿五他就是你最喜欢泡的那种类型的,不过关于咱们这个时薪问题我觉得需不需要再商讨商讨……”

    “呵。”

    闻言下意识眯起了眼睛,顿时清楚他葫芦里再卖什么药的萧南烛嘴角微微挑了起来,眼神倒是变得有些捉摸不定。原本还以为自己抓到了萧南烛把柄,准备提些条件的情人节眨巴着眼睛等这位新老板表态,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萧南烛就已经轻佻地凑到他耳边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诶,历神不是应该什么都清楚的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最喜欢睡的就是你这种类型?廿五那样的太嫩了,你刚刚好啊,要不今天就什么都别干了,我就在家和你好好的玩玩啊……”

    话音未落下,情人节便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这种来自贞操失守的强烈危机感让他的脸都霎时间白了,可是现在他要跑那今天就算罢工了,更何况萧南烛这人高马大的自己似乎也奈何不了他,而在结结巴巴了半天之后,脸色涨红,意外显得有几分纯情的情人节这才崩溃地大吼道,

    “别做梦啦!!你……你是不会得逞的!!!你别妄想了!!你你你……你别找我啦吧呜呜qaq”

    气势汹汹的话说到一半就软了下来,在萧南烛面前耀武扬威了半天的情人节如今可算是栽了一回,而见他这怂样差点没忍住笑起来的萧南烛掩住嘴咳嗽了一声,缓缓退回到自己之前的那半边沙发拿起书坐下,这才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道,

    “乖一点就饶了你,不许吵,待会儿和我一起出去,有事要你帮忙。”

    这一次萧南烛说的话情人节再不敢反驳了,虽然他心里还是挺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当萧南烛打开电视机给他调了个婚恋节目看着解闷之后,他还是缩在沙发一角开始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这个男嘉宾和10号很配啊……诶,你看看,果然最后牵手了是吧……哇,这个人桃花运很差啊,哈哈哈全都灭灯了……咦,第三个男嘉宾结过婚啊,他来干嘛,啊啊啊渣男哇快灭了他……”

    因为对桃花运,婚姻缘的先天预知能力,情人节一边看还要一边自言自语,萧南烛原本是想让他安静点好好呆着,可是看他这个静不下来的样子他也是彻底认输了,因为他昨天晚上就和那个干运输的赵天生约好了今天要见个面的事,所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也就准备动身出门了,可临出门准备换鞋的时候,萧南烛一想到自己作为一个至今单身的大好青年居然要在情人节这一天和一个中年挫男见面吃饭,他这心情就变得很是沉重起来。

    不出所料的话,今天这个赵天生肯定是要问他有关自己工作和婚姻上的事。毕竟昨天晚上廿五已经将他私生活不检点这事给揭了出来,如今他自然也想让看似神通广大的萧南烛给他看看今后该怎么办。这忙帮了肯定是缺德的,所以萧南烛今天过去,也只是想在他那儿能捞点就捞点,解了自己这过年年货都没钱置办的危机问题,而情人节自然没有察觉到萧南烛的这种悲伤的心情,因为一出门他就被眼前一派热闹的城市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或许是响应节日的主题,街上到处都是穿着情侣冬装的小情侣和夫妻,萧南烛步子大,抽着烟快步地在前面走着也不等他,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情人节则东张西望地支着耳朵,一听见路过他身边的人在说情人节快乐啊之类的话就勾着嘴角开始得意的笑。

    “听见没有啊?他们都在祝福我快乐哦~”

    和萧南烛小声的炫耀着,情人节这幅嘚瑟的样子让萧南烛忍不住失笑了起来,心里想着待会儿自己也得从口头上讨好讨好这位容易满足的历神,以至于快到约好的饭店门口的时候他才让情人节先匿了自己的身形,而等萧南烛一走进这家他和赵天生事先约好的饭馆之后,他这一站定,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囧的表情。

    整个大堂,总共十桌,九个桌子,坐着情侣。这尴尬的局面让等候在那里的赵天生有点焦虑不安,而一看到站在门口的萧南烛,他立刻松了口气站起来大喊道,

    “萧老弟,快来!快来!这儿呢!我这都等你好久了啊!!急死了!!”

    原本十分正常的一句话在此刻听上去总有种怪里怪气的感觉,整个饭馆的人都盯着他们这两个在情人节一起吃饭的大男人看,而瞬间阴沉着脸萧南烛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走到赵天生面前坐下,将心里的火气全数压下这才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接着抬抬下巴勾着嘴一笑道,

    “赵哥这么急干嘛?过会儿还要陪嫂子回去过节?”

    “诶,这不待会儿还另有安排嘛,那边都好几个电话催了啊……”

    赵天生这暗示性的一句话让萧南烛的表情瞥了他几眼,知道他这种人估计也不会陪着发妻,所以他也没再细问,果不其然没几句赵天生就开始说到他这真正关心的事,言辞间更是表示如果能给解决一定给予重谢,而等萧南烛点点头准备记下来时,他却忽然听到有个中年女人在他背后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道,

    “赵天生!!我就知道你不是去帮朋友运什么货了!!!原来是和这个小妖精情人节出来吃饭了!!让我来看看这不要脸小货色的脸啊!!啊!!什么玩意儿!!……男的!!!( ⊙ o ⊙)!”

    萧南烛:“………………”

    第11章 情人

    “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你看看我我这刚才……哎哟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你呜呜!!我刚刚是真没注意到……”

    十分钟后,赵天生的老婆肖桂华也坐到了萧南烛的面前,相比起刚刚气势汹汹的模样,现在的她看上去明显淳朴和善了不少。她本就是个不善于打扮的女人,如今看上去更是憔悴了不少,这样的女人在中国的大多数家庭里都存在,她们为了自己的爱人奉献一切,用心操劳,可是事实上,中年危机往往也会随之出现,曾经浓烈的爱情消散之后,为了孩子和家庭一次次妥协,可是不负责任的男人终究会为了自己的自私找托词,而这个时候,被蒙在鼓里的女人们就显得尤为令人同情了。

    这般想着,萧南烛抽了口烟,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也懒得去说什么了,倒是那明显做了亏心事的赵天生在边上一个劲地数落他老婆,听得萧南烛就一个劲地皱眉。

    “你说说你是不是丢人现眼!我这和萧老弟谈事情呢你来瞎掺和什么!!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真是受不了你了,再这样我们就干脆离了吧……”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赵天生这幅臭不要脸的样子让他身上本已消散的邪祟又重新聚集,女人低着头在羞愧哭泣着,那些祸就在赵天生的耳朵边嘴边一点点飘散,清晰到连萧南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了。或许是因为对婚姻的不忠,之前那些还如死物的祸已经能发出阴冷的酷似人类的笑声了,这让萧南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出声打断了赵天生的话道,

    “行了行了,嫂子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也是不赶巧,打扰你们夫妻俩过节了,要不我就先走吧?今天这顿我请客可以吧……”

    萧南烛的话让这夫妻俩都停止了争吵,开始一个劲地冲他道歉,见状的萧南烛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把已经被吓得不敢靠近的服务员给招手叫了过来,接着就自顾自地点了几个菜。

    “那行,就一块吃个午饭吧,本来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嫂子爱吃什么啊,赵哥你看着点几个?”

    对于萧南烛的这个问题,赵天生显然一无所知,毕竟对这种男人来说,他压根不关心自己的妻子究竟是爱吃鱼还是爱吃肉,而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瞬间尴尬,萧南烛又挪开视线冲他一脸茫然的老婆笑了笑道,

    “我今天本来是来帮赵哥看看这来年的运势的,他经常出长途嘛,来往总有些不安全。刚刚嫂子你来了我也没把话和他说完,其实啊这运势之事,往往事在人为,没亏心事的人呢走遍天下都不怕,做亏心事多呢的估计走个夜路都害怕,像我以前就见过个男人,抛弃妻子之后生意就完蛋了,千万家产都没了不算,小情人娶进来生个儿子,养大之后居然发现……”

    “发现什么?”

    赵天生的老婆好奇的问了一句。

    “越长越像隔壁老王。”

    萧南烛这话让女人露出了些许深思的表情,也让赵天生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他剧烈咳嗽着看了萧南烛一眼,萧南烛也脸色如常地回了他个笑。赵天生这下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因为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那个和他相好的发廊妹已经有身孕,而再想到萧南烛刚刚暗示的话,本以为自己中年得子赵天生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哆嗦了起来。之后这一顿饭到底没能好好吃完,赵天生火烧屁股般的拉着他老婆走了,走之前还把今天咨询的钱给萧南烛付了。因为萧南烛明码开价了,所以但凡想从他这里想得到两句话,就得给个几千块钱开路,可巧了他年三十那天要走一趟运输,路况不好还有个经常出问题的岔口,所以抱着几分心虚的心理他来找了萧南烛,而这萧南烛给他的忠告也让他喉咙都有些发紧起来。

    在饭店门口目送着这两夫妻走人,萧南烛舒了口气把刚刚赵天生给他的那点咨询费都收进了皮夹里,这几千块钱来的也实在是不容易,被人家老婆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不行,还得负责调节人家这家庭矛盾,所幸刚刚躲起来的情人节如今也是终于是能出来了,方才对赵天生的一顿忽悠也少不了他的帮忙,而对于刚刚出现在赵天生身上的那些邪祟,情人节的态度也显得并不关心。

    “不用管那个,几个小玩意儿,死不了的,估计能让他那人长点记性,他要是再这么玩下去,不出三年就得上西天,到时候他老婆改嫁能嫁个比他好两百倍的男人……不过他现在倒霉了以后肯定愈发要把你当大仙供着,这能赚钱的事干嘛不做啊?”

    情人节这话透着股消沉的味道,知道他肯定是看赵天生这种人不太顺眼,所以萧南烛也就不说话了。情人节本是个浪漫温馨的日子,如今让他亲眼看到这种不太让人舒服的事情,他肯定也是不太高兴的。视线所及,街上的小情侣死命地在秀恩爱都让情人节开心不起来了,萧南烛看着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倒也有些过意不去了,而就在两人正准备这么回家时,他们路过街心广场的中心却忽然传出了一阵喧哗声。

    “怎么回事啊这是?哎哟老人家你这是在干嘛啊?”“是不是老年痴呆症啊?我看他在这里半天了啊?”“老爷爷,你认识回家的路吗?要不帮着联系警察?”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凑了过去议论纷纷,萧南烛和情人节随着人流走过去刚巧便看到有个头发花白,脸色茫然的老大爷攥着朵玫瑰花站在路中央。许是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害怕了,老大爷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张张嘴半天没说话,眼神都有些躲闪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站在人群外面随口问了一句,情人节也看出这老爷子似乎神智并不清楚,所以难免有些好奇,因为周围已经有行人帮着联系警察了,所以众人此刻都这儿尽力地安抚老人的情绪,而在这边上看了一会儿热闹的一对小情侣听见请人家和他们说话也顺势冲他开口道,

    “唉,不知道啊,好像是走丢了的老人吧,看在这儿好久了也不认识路的样子,所以大家就注意到了,也报警了,估计待会儿可以送回家吧……”

    “哦,这样啊……”

    听说了来龙去脉,萧南烛点点头,看边上人这热心的样子他和情人节显然也是帮不上忙了,不过情人节这家伙就是看热闹,所以此刻他也只能陪着在这儿等他想走再走,而就在他们正这么说着话时,人群之外却忽然跑进来个个子小小的老太太,一看见被围在最里面的老爷子就瞬间松了口气。

    “你这个死老头子!让你不要出门!让你不要出门!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迈着小步迅速地跑到老爷子身边,老太太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吓得脸色都白了,周围一圈人一看这家人也找来了,倒是跟着松了口气,而这老太太确定老头子没什么事之后也赶紧冲周围的热心人们道起谢来了。

    “对不起啊麻烦大家了,我老头儿痴呆症好几年了,平时都不喜欢出门的,也知道今天就怎么了,给大家添麻烦了啊对不起……”

    “没事没事,快带老爷子回去吧回去吧……”

    周围人一听老太太的话倒也点头表示理解,到这里这事其实也算圆满解决了,众人四散开口,准备让老两口出去,可是就在这老太太拉着这始终揪着朵玫瑰花不说话的老爷子的手准备回家时,这一直痴痴呆呆的老爷子忽然就把花塞进老太太的手里,接着傻乎乎地,用一种懵懂的声音轻轻开口道,

    “月仙,我给你出来买花了啊……你不是……最喜欢……花了吗?别生……生我的气了……我可喜欢你了……”

    ——“我最喜欢你了啊。”

    第12章 情人

    情人节是个感性的历神,这种感性具体表现在当那个有痴呆症的老爷子给老太太送花的那一幕发生的时候,他哭得明显比边上那几个小姑娘还要伤心。因为这也算人生头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了,萧南烛顿时觉得无语的同时还要慷慨地贡献自己的肩膀和衣袖给哭嚎着我又相信爱情了的情人节擦眼泪做依靠。尽管这在萧南烛看来其实夸张又多余的很,但是当他被情人节生拉硬拽着要去和那对刚刚在广场上的老两口搭话时,一向没啥人情味的他还是难得的选择了妥协。

    “喂,你要干嘛,说清楚啊,不说我就不跟过去了啊”

    被情人节死死的拉着胳膊,萧南烛一脸不配合的模样可是努力的压抑着不耐烦,前面那两个老人还在慢吞吞的走着,显然并不知道有两个人在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而情人节见状也赶紧往边上看了看,接着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凑到萧南烛耳朵边上悄悄说了句话。

    “你就帮我个忙啦,我给他们送个礼物去,虽然……虽然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就希望他们今天能开心吧……”

    这话说完萧南烛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他似乎是猜到这家伙准备干嘛了,所以倒显得并不吃惊。毕竟之前廿四也和他说起过这个,据说操作起来并不难,只不过自己要是现在这么上去和那老两口搭话指不定就被当成骗子,再加上这活儿干了也没个钱拿,他实在是提不起劲,而情人节一见他这副样子就立刻气哼哼地道,

    “哼,不想帮就算啦,刚刚我还帮你忙呢,哼,现在的有些人啊,真是好让人心寒哦哼哼哼……o( ̄ヘ ̄o#)”

    “行行行,你赶紧给我闭嘴吧……”

    皱着眉直接用手捏住了情人节唧唧歪歪不停的嘴,不能说话的情人节不满地瞪着他,眼睛却还是通红通红的,见状的萧南烛头疼地长叹了口气,再次在心里乞求赶紧让这祖宗早点下班,而在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把自己手指上夹着的烟给掐了扔垃圾桶了。

    达到目的的情人节嘴角一翘瞬间化作一道光亮附着在他的身上,萧南烛眉毛一皱,从路边商场一个正在发传单的小伙子手里顺手夺过一整打传单,还不忘转头冲那瞬间傻眼的哥们儿招招手说了声感谢,等他快步追上了那已经准备转过路口的老夫妻时,他一伸手便拦在小个子的老太太面前,而那老太太一看见挡在自己前面还拿了打传单的萧南烛就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你你……你干什么的呀?”

    紧紧拉着自己老伴的手,老太太显然和这种发传单的发册子的逼她拿促销广告的人有着长久的斗争经验,一看见就低着头想赶紧逃跑,见状的萧南烛立马冲她笑了笑,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拦住她的去路道,

    “大妈别怕别怕!不逼您买产品,免费的啊!有赠品拿啊!礼物礼物要不要啊!免费的!”

    免费二字一下子就戳中了老年人的心理,这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原本还着急走,这下也赶紧停下了脚步,她身边的老爷子倒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顾着盯着自家老太太发呆,而这老太太在思索了片刻,还是怀疑地盯着萧南烛严肃地开口道,

    “什么东西免费啊?不会是要套我家里的座机号码吧!我告诉你哦小子,你们这种诈骗招数我在中央一套法治在线已经看见过好几次哦,你不要想……”

    老太太的话让萧南烛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对于如今老年人这安全防范意识的增长他也是十分的欣慰,不过该忽悠的还得忽悠,不然待会儿情人节又得找他麻烦,所以在摇摇手表示自己并不是骗子之后,萧南烛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放心放心!不要您号码!您就告诉我您和您老伴儿的名字和生日好不好啊?我们就是商场里需要登记个消费者信息,你帮我个忙,我们就可以免费赠送给您礼品了啊……”

    萧南烛这话让爱贪些小便宜的老太太动了心,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最终她还是犹豫犹豫地把自己和身边老爷子的名字和生日告诉了萧南烛,萧南烛一一记下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抬起头回问了一句道,

    “哦哦,这样啊,您叫刘月仙,老爷子叫王如山,您俩都是57年生人,老爷子3月的,您8月的对不对?”

    “对对对,赠品是什么啊,是香皂还是洗衣粉呀……”

    老太太连声点头,对于即将得到的赠品还是挺期待的,见状的萧南烛勾起了嘴角,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缓缓遮住老太太的视线,接着压低着声音道,

    “您等着,东西我来给您拿啊……”

    一个清脆的响指伴着刺目的光亮,正站在马路边上的老太太被吓得哎哟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等她莫名其妙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没变,就是那个说要给她发赠品的小伙子没了,而就在气的要命的她瞪大着眼睛准备臭骂一句这不要脸的骗子时,她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身旁的人轻轻地拉了一下,紧接着有个年轻男人在她身后用疑惑的声音着开口道,

    “诶,月仙啊?我……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市中心的街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站在商场外的玻璃橱窗边照来照去,看容貌只有二十四五岁,可这身上的衣服却老土的好像公园里的老年人穿的,看着就让人想笑。这女孩似乎是在和身旁的男朋友生气,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那小伙子倒是脾气好,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安慰的话。旁人一时间只以为这是对在闹着玩的小情侣,毕竟今天是情人节嘛,谁知道这些年轻人在搞什么花样,可是只要你凑近些,就会发现这对年轻人此时却在进行着有些奇怪的对话。

    “王如山,你说说我们这该怎么办啊!我们俩怎么都变成这样了啊!我这晚饭的菜还没买,小华他们夫妻俩下班回来没饭吃了啊!东东放学我还要去接他,哎哟你看我这……我现在这个样子……”

    冲着玻璃橱窗不断地絮絮叨叨,黑发大眼睛的姑娘声音清脆,个子娇小,除了身上那一身颜色诡异样式老旧的老棉袄老秋裤,倒也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她口中那个王如山就站在她的身边,此刻他也在望着玻璃上映照的自己,而看见自己这一身羽绒背心加老棉袄老秋裤的搭配后,他也是茫然地摸摸自己长满了头发的脑袋,疑惑地开口道,

    “月仙,你别急你别急啊,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还记得我得老年痴呆症还秃顶了呢,这怎么头发都长出来了……诶,要不咱们一起坐下来想想办法啊?”

    这般说着把女孩的手拉着就找了个路边的椅子坐下,急的脸色都不好的刘月仙看了身旁俨然精神奕奕,看上去刚刚二十岁出头的老伴儿一眼,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从刚刚起,她和老伴儿就变成了这样,身边的一切都没变,就他们俩好像着了什么妖法似的变成了几十年前的模样。这说起来有些荒唐,但是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这两个老人家身上,而最关键的,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恢复回去。

    “唉,我现在这样子回去,你儿子估计要吓死。”

    好不容易把混乱的情绪压下去,刘月仙撇了眼自己的老伴儿有些无奈地这般开口。闻言的王如山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才微笑着道,

    “你这样可比我儿媳妇还年轻漂亮呢,我儿子看见了一定羡慕死我啊……”

    “去,你个老不正经的!”

    没好气地瞪了自己老伴儿一眼,脸上摆着生气的表情,刘月仙心里倒也挺美。毕竟嘛每个女人都是有爱美之心的,她虽然这年纪大了,心态也落后了,但是眼看着自己和丈夫都变回了多年前的样子,她看着这个仿佛已经存在她遥远记忆中,却从未忘记的脸,忽然低下头小声道,

    “王如山,你能想起我来……可真好。”

    这句话让她身边的年轻男人表情一顿,他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红着眼睛的年轻女孩,记忆里却全是她头发花白,这几年不辞辛苦地照顾着自己的样子。尽管他脑子不清楚了,可是他都还记得,他给她添麻烦了,可是她从没有嫌弃过他,穿衣喂饭吃药揉腿,痴痴傻傻的他从前没办法说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如今这个时刻,他却忽然很想对这个已经和自己度过了一生的女人说一句迟到的情话。

    “月仙,谢谢你……能再想起你来,我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这般说着,王如山凑到妻子年轻俏丽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对于他们真实的年纪来说显得有些怪异,在这种稚嫩的年纪却显得分外合适。路过的行人们并不会注意到他们这种在今天来说理所当然的举动,而这对在这个特别日子里恢复了青春的老夫妻就这样在路边相伴着坐了一会儿,接着开始和那些年轻的小情侣一样在街上手拉着手漫无目的地逛起街来。

    “今天不做饭了,你儿子昨天还嫌我菜做咸了,今天就让他饿着。”

    “行,让那小子挑剔,饿着饿着,反正我们俩退休工资卡里有钱,今天我们去吃点好的!”

    “那我要吃牛肉面,你记得吧?纺织厂后面的那家,现在是他儿子做了哦,料都加少了……”

    “当然记得啊,吃完了面咱们再去转转,你身上这衣服几年没换啦!就是不舍得给自己花钱……”

    “你儿子媳妇要还房贷啊,我哪里能给他们添负担……唉!王如山!你买个盐水冰棍给我吃吧!我那颗门牙都回来了!我要吃那个!”

    两个容貌回到了年轻时候的老人家边说边笑着走过一条条街道,男孩给女孩买了她牙坏掉之后就再没有吃过的盐水冰棍,还带着她去买了一身花哨的,小姑娘才可以穿的大红色羽绒服。试衣服的时候,服装店的老板一直在说,小伙子福气好啊女朋友真漂亮啊,而闻言的王如山就那么傻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刘月仙,接着歪过头一脸得意道,

    “说错啦,这都是我老婆啦。”

    ……

    夜色挂上天空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记忆里,这样两个人一起盯着一方黑乎乎的屏幕,在黑暗中悄悄牵手脸红的日子好像发生在上辈子了。不过幸运的是,至少现在的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是陪伴着对方走过这充满幸福和温馨的一生的人,而就在这桶磕碜嘴又难吃的爆米花即将吃完的时候,刘月仙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发出一声模糊的,迟钝的呼唤。

    “月仙……月仙……”

    转过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衰老的,秃顶的,布满皱纹的脸,没有曾经的年轻俊朗,就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傻老头一样,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在他的眼睛里,刘月仙看到了同样又胖又老的自己,而在红着眼睛笑了笑之后,她在黑暗中紧紧牵住自己丈夫的手,接着带着哭音的小声说了一句,

    “笨老头子,没个消停。”

    ……

    “我又相信爱情了呜呜……太感人了呜呜!”

    攥着萧南烛的袖子不停地吸着鼻子,作为始作俑者的情人节和萧南烛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情绪解脱出来。

    “吵死了……”

    嘴里叼着烟堵着自己的耳朵,本以为能消停一下的萧南烛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而在反复强调也没有丝毫作用的情况下,他想了想,还是皱着眉低咒了一句又把情人节的嘴给捏了起来。

    “你……这……个……死……单……身……狗……我……诅……咒……你……一……辈……子……没……有……男……朋……友(o゜ 曲゜)o”

    眼神鄙视地瞪着萧南烛,情人节反抗了半天却还是被萧南烛压制的毫无反抗的余地。见状的萧南烛勾着嘴笑了起来,简单粗暴把这家伙一抓就开始大步地往家里走,这个过程中情人节一直在大喊大叫,萧南烛权当做自己已经聋了,而就在他们又一次走过白天的街心广场的时候,萧南烛却忽然看到了广场上放起了绚烂的烟花和欢呼着在那里庆祝的人群。

    “哦!啊哈哈!烟花啊!看啊!”

    路过相拥的情侣们发出欢快的笑声,烟火照亮了萧南烛黯淡的瞳孔,也让他冷漠的表情变得真实了几分。

    “喂。”

    萧南烛笑着开口。

    “干嘛?”

    情人节气鼓鼓地瞟了他一眼。

    ——“情人节,快乐啊。”

    第13章 廿九

    之后的几天y城下了场大雪,瑞雪映照丰年,将这个多少年都没有下过雪的南方城市妆点的银装素裹。街头小巷沾染了节日的喧闹气氛,家家户户也都在筹备着新年,尽管对现代人来说,他们对于春节的起源和诸多习俗已经未必完全清楚了,脑子思考的更多也不过是过年到底公司学校会放假几天,可是这依旧无法改变春节是个注定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凑在一块儿守望来年一切顺利的美好节日。

    萧南烛今年过年的安排,司徒张当然也有叫他去他自己家过年的打算,他早早的就和萧南烛提过这件事,但是萧南烛自己也不是十几岁全不懂事的毛小子了,自然明白非亲非故的大过年还跑人家家里去总是不太合适的。即使那是以前十几年的老邻居,即使司徒张是他那么好的朋友,可是萧南烛还是冒着被司徒张臭骂的威胁果断拒绝了,而这么一来,他自然也就成了这个春节里最空闲也最无所事事的人。

    李茂他们几个倒是有单独找他出去吃了两顿饭,酒桌上一番呼朋唤友,故弄玄虚,他的手机通讯录里一时间又多了不少隐藏客户。

    这些人分布在各行各业,有自己做生意的,也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李茂和做保险的曹胖子都有心想把萧南烛拉进他们这个圈子来,所以每每都极为热心地给萧南烛拉拢人脉,毕竟上次见面之后萧南烛也都有象征性的给了他们各自一点甜头,一个进财的忠告,一个祸至的警告,让两人都算是有所收获,也对萧南烛的能力越发深信不疑。

    如今这看似不经意的几次酒局,却是他们俩向萧南烛示好的手段,毕竟再好的烟酒馈赠,也抵不上这样的人情往来,要想获得长久的利益就得先成为真正的朋友。而这些酒桌上所见的乱七八糟的人之间共同点就是都是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处于事业,家庭和婚姻等方方面面的矛盾发生期,这样的人往往会有些迷信,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并不介意尝试着寻找一些特殊途径来解决自己的困难且出手大方不记后果,而这对于对钱财富贵明显有着庸俗渴望的萧南烛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行,老曹,晚上见,还是老地方是吧?哦,老赵不来?什么?长途路上出车祸了?住院啦?那真是太不幸了,我改天一定给他送个花圈……哦不花篮去看看啊……”

    捏紧手中的烟,萧南烛此时正站在客厅里和那头的曹胖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或许是早料到那个赵天生会有这般倒霉的下场,所以现在的他倒也不那么惊讶,毕竟这祸是他自己招惹上的,也不能怪谁,他再这么胡搞下去,老天爷早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么想着,萧南烛脸上的表情也冷漠了些,可就在他背过身时,有个低着头的男人从卧室里推着块抹布爬了出来,默不吭声地便开始跪在地上用力地擦拭着地板,而一看见萧南烛在客厅里边打电话还边走来走去,光亮的地板上瞬间留下了一串脚印,他立刻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接着把眉毛一皱有些不高兴地瞥了萧南烛一眼。

    这一眼带着着些责怪的味道,搞得萧南烛立马就配合抬起了脚,见状的男人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把地板擦干净了又开始在整个屋子里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打扫灰尘,这幅和他形象格格不入的景象莫名的让萧南烛有些想笑,而在沙发边坐好后,他看着系着条立白洗洁精字样围裙的年轻历神,眼神倒是玩味起来了。

    今天是二月十七号,也就是农历廿九,前两天那二位帮着他劳心劳力的干了不少活儿,之后也就各自回年历去休息了,可是这到了今天早上吧,眼看着要过年了的萧南烛看着这乱糟糟的屋子倒有些堵心了,所以早上瞅着空儿他就让当天上班的廿九一起和他在家做了个大扫除。

    廿九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模样泯灭于众人,却沾着点气质特别的光,有几分招惹人的气息。萧南烛打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和前面那些出现过的历神都不太一样,或许是那双冷淡的眼睛,或许是他那双暗含力道的手,活在现代倒像是个正经军人的模样。这难免让萧南烛有几分亲切之感,所以一直在和他套近乎,可是不管是他怎么和廿九说话,这人就是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模样,只规规矩矩地干着自己该干的活,而在之后亲眼看到廿九一扫帚斩杀躲藏在家中角落里的一只已经成了型的邪祟时,萧南烛先是仰头看了眼飘散在空气中泛红的灰尘,接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因为好几年都没在家住过了,所以房子的边边角角难免会藏污纳垢,像是容易引发火灾的肝火人怒,容易带来厄运的孤独寂寞都在床板底下,沙发底下到处流窜着,只要这扫帚拖把一碰就发出一阵酷似人类尖叫的怪声。

    萧南烛以前从没有注意到过,听廿四说了以后才知道每个人的家里除了老鼠蟑螂还有这种害虫,只要产生家庭矛盾和个人负面情绪的时候就会慢慢积累,最终形成灾祸,今天他原本就是想把趁着年尾把这些东西都给扫出门去,免得积攒到明年继续晦气一年,而廿九倒是干脆,也没给萧南烛什么发挥的机会,自己直接就像抓四害一样把他们全部抓住并分类处置好以后,而看着这人这幅镇定自若的模样萧南烛也是有些无话可说起来。

    “我除他们本是天经地义,他们的繁殖率可不比蟑螂低……”

    用抹布擦拭着自己的手,廿九注意到萧南烛一直在看着自己便这般回了一句,他说话的声音沉沉的,挺闷的,一看就是性格十分死板的人,而萧南烛倒是没觉得他无趣,反而把放在地上的那几个分类好,此时还在活蹦乱跳的垃圾袋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接着笑着转头开口道,

    “你抓这玩意儿可比廿八廿七利落多了,他们俩昨天抓个邪祟和小姑娘看见耗子时的还敢给我喊,谢了。”

    “……”

    闻言的廿九垂下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萧南烛的夸奖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种循规蹈矩的味道,除了忠诚和沉默,连一丝活人气都快没了,这让萧南烛心里一动,也下意识地想对这人愈发耐心些,所以无论是之后做什么,他都一直不厌其烦的和廿九说着话,尽管廿九除了恩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回应,而到快晚上的时候,李茂倒是先曹胖子一步到了个急急赶赶的电话过来。

    “萧老弟,现在有空吗?有空过来帮我看个东西行吗?我这边工地出了个问题,必须得你亲自过来看看了,我都快急死了……”

    听李茂的口气,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彼时萧南烛正在家门口和廿九一起贴着福字,这张福字和廿九手里的那副对联都是廿四亲手写的,看这字体风韵倒是有几分文人风骨,落在纸上很是好看,而廿四还特意跑出来和萧南烛说明了一下他写的这对联和福字的特殊功能。

    “我这字啊都是开过光的啊,贴在门口啊别说小偷强盗了,连妖魔鬼怪都进不来,那福字必须得倒着贴知道吗?保证你来年幸福的像尔康一样,你要是再不放心啊,可以把我和廿五的照片贴在门口,我们俩可比那傻乎乎成天睡大觉的门神靠谱多了嘛o( ̄▽ ̄)ゞ……”

    对于廿四的后一个建议萧南烛想了想还是果断放弃了,不过李茂的电话来的不巧,他和廿九也只能放下还没贴好的对联直接就出门去了。等打了车赶到了他那个在城郊的工地,刚一走到外面做到一半的工程地,廿九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而同样也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萧南烛一抬眼便看到李茂带着一个小工头就飞快地应了上来。

    “萧老弟你可来了嘿嘿,快快外面冷得很啊,要不进去坐坐啊,就是环境不太好……”

    李茂的话萧南烛没有回应,他只是把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工头的脑袋上,而那头破血流的小工头也低着头一脸狼狈地看了萧南烛一眼。意识到估计是李茂的倒霉工程遇到什么事了,萧南烛拿了只烟递给李茂和那工头,接着自己也点了只叼在嘴里,抬抬下巴问道,

    “让你过年这几天别开工,你又来事了是吧?出事故了?死人了吗?”

    “没没没死人,就是受了点伤……萧老弟,我知道你之前那么说是为我好,但是这工程放在这儿不动,硬是拖到四月份之后这根本不可能啊!我这拖一天就是一笔损失,工人们不干活可还有开工资的啊,你就老实和我说一句,这二三月就真的没有一天适合开工的吗?”

    尴尬地搓着手,李茂说这话萧南烛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搞得他这心里也有些没底,可是这偌大的工地老这么出事,他这心里也不踏实,更何况他们这些做建筑工程的,其实都有些迷信,毕竟那种盖大楼打地基挖出个女尸坟地的是老有,难免不让他们害怕,而直到他说完,萧南烛这才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道,

    “这见过要钱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行,既然李老板这么问了,我也就回答你,你这工程地下面阴气的很,早几十年的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不到惊蛰万物复苏,是绝对不能开始破土的,不过您现在求我,我倒是也能给个办法,只不过……”

    “咱们来谈谈具体的收费标准你看怎样?”

    第14章 除夕

    寒风刺骨的夜晚,肮脏破败的工地,在和李茂商量好这次这单活的具体收费后,萧南烛就让他把整个工地的工人们都给清了干净。如今这工地只有满地的建筑材料,隐隐绰绰的灰色阴影和呼啸的北风在耳边作响着,莫名就让人觉得阴森诡异的很,当然,这也仅仅是寻常人所能看见的东西,因为真相往往会比这些还要可怕,而就这样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个脏兮兮的安全帽扣在脑袋上之后,萧南烛眯起眼睛打量了一圈这堪比墓地的工地,也是如开了眼界一般挑了挑眉。

    对于今天这笔价值十万块钱的买卖,萧南烛对李茂开出的承诺是一次性结账,明天包你马上开工;分三期付款,每周六每周日必须休息;先赊账之后再结算的话那就是一三五白天可以开工,二四六全天不能开工,而一听到这堪称黑心坑人的收费标准,瞬间哭丧下脸的李茂眼看着萧南烛一副决定权在你,怎样都随你便的表情也只能咬着牙给自己放了一回血。

    收了钱自然就要干活,将李茂亲手开的单据揣进裤兜里之后,勾起嘴角的萧南烛拍了把他的肩便干脆利落的进了这和鬼门关一样的工地。等进来之后他才发现这里面的情况比或许要比他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一些,目及之处的邪祟到处乱窜,有工人们因为繁重的劳动而产生的怨愤,有之前住在这里的前任住户对强拆的不满,有拆迁办强拆时留下的暴力,还有许许多多根本无法分辨年份和具体发生原因的不甘恼怒和绝望。

    这些散发着各种恶臭和怪异声响的邪祟汇聚到一起,因为沾染了工人们的肉身而获得了生气,而或许是这些生气并不能给他们足以重塑自己身体的全部力量,所以当萧南烛慢慢走进来的时候,他所能看到的就是那一个个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但统统面容扭曲,脸色青白的人头在工地里四处哀嚎着,游荡着。

    这种情形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显得有些惊悚的过头了,所幸萧南烛也不是那种容易露怯的人,从前的经历也决定了他的心态,尽管看到的一瞬间他心里当时也是一紧,可是想到廿五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他还是暗自安定下心神,而等他一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一看到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恢复了自己在年历中那身打扮的廿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吹了个口哨。

    廿九作为守卫年关倒数第二天的历神,是除了至今未见的除夕之外能力最突出的,这一点体现在他并没有和一般的历神一样身着简单的布衣,反而是着一身几乎融于夜色的玄衣外罩着漂亮的银护甲衣上。此刻的他一头黑发全数扎起露出了瘦削深刻的面容,虽没有一眼便让人注意到的容貌,却于平淡无奇中注入了一道杀伐之气,这和他平时在年历上的样子是基本一致的,只差了一把时常被他握在手中的长剑,而在感受到萧南烛打量他的眼神后,廿九眼神一凝顺手将衣袖一展,一把如他这人一般稳重质朴的黑色古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历师,你准备用何手段处置这些邪祟?”

    沉吟着开口望了萧南烛一眼,廿九一副静待萧南烛指示的模样,还低眉顺眼的向他行了个礼。或许是现在这个工作环境让他对作为自己老板的萧南烛多了几分尊重,所以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些。萧南烛一见他这样倒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他这才上岗几天,平时和之前那几位历神嘻嘻哈哈惯了,来了这么个正经上班他倒有些不习惯了,而如今他既然这么问了,萧南烛便将折叠在自己钱包里的一张历纸凌空抽出,又夹在指尖抖了抖,一边给自己套上皮质手套一边顺带冲廿九解释道,

    “前天晚上想和廿七斗地主,缺了个人就把他哥们儿建军节给叫来了,这家伙输光了钱最后没办法抵了些东西给我,我这种没耐心的人可用不惯你们这些刀剑,还是火爆脾气的小妞适合我啊……”

    萧南烛的话音落下,一把本该属于国家军用武器配置的黑色配枪就这样毫无预兆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看外形是98年产的国产qsg92,正是从前他用的最顺手的一把。五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萧南烛就曾亲手用这样的一把毫不出奇的武器击毙过三名持枪行凶的暴徒的头颅,如今虽然许久不练了,但是在他利落地上了弹夹,清脆的上膛声应声响起后,萧南烛用手指隔着黑色的皮手套轻轻摸索着着粗粝的外壳,接着忽然眼神一冷举枪便将一个一直想伺机从背后撕咬他脖子的头颅给一枪击碎了。

    被打穿的头颅发出了一阵穿透耳膜的惨叫,没有血液喷溅也没有任何残骸的留下,那些扎堆凑在一块的诡异头颅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萧南烛实力上的威胁,所以不再敢往他和廿九身边凑,只用空洞的眼眶死死的盯着他们俩,眼神阴毒的可怕,廿九见状很是认真的望了萧南烛一眼,心里倒是对这位言行颇为桀骜不羁的新老板有了一些不一样看法,可是天生不善言辞的他注定不会多说什么,直接就提剑开始斩杀那些似乎永远无法清除干净的邪祟,而萧南烛也在利落地收拾掉身边那些跃跃欲试的邪祟后,顺手给自己点了只烟,大步往工地的深处开始继续完成这麻烦而繁琐的清除。

    这一路往里面去邪祟也越聚越多,那些头颅都是由满腔恶意而生的,自然也不会对活人有什么善意,因为他们并没有完整的身体,所以思维和行动都较为迟钝,萧南烛和廿九一路配合过去倒也天衣无缝,连伤都没受一点,可是他们的身体到底和人有着几分相似,那些黏糊糊的酷似血肉的东西有时彻底消失有时又如污浊一般黏在手上,这无端地让萧南烛觉得恶心,但是不弄完这些东西他也没办法下班,可是就在月亮升至半空,时间一点点过去时,本还在与那些邪祟纠缠在一起的廿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接着皱紧眉头就冲萧南烛大喊了一声。

    “历师!现在几点了!”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萧南烛直接摔倒,本还在正正经经灭邪祟的萧南烛以为廿九是急着下班,心里顿时不高兴极了,顺手打爆一个邪祟的脑袋,萧南烛皱着眉掏出手机看了看才回道,

    “你这还有九分钟才下班呢,着什么急啊再问扣你工资啊听见没有……”

    “我……我没急!”

    一听萧南烛的话就知道他是误会了,隔着一大片乌压压的邪祟廿九还得皱着眉给萧南烛解释,他又不善言辞,所以讲了好几遍也才理清楚,而一听明白他的意思之后,萧南烛这脸色顿时也有些复杂了。

    廿九之后就是年三十,作为一年的最后一天,在古时除夕就有镇守年关和迎接新年的意思,对于现代人来说,他们自然不能明白什么叫镇守年关,可是这年关恰恰就是决定来年运势的关键所在,若是守好了则来年事事顺利,若是守不好则来年事事不顺,而或许是因为这是一年中最后一天能为祸人间,这些邪祟自然会抓紧一切时间去作恶,连带着生气也会大上许多,所以在除夕这天,邪祟会比往常还要多还要凶险,这严重上不知道多少倍的情况显然不是萧南烛和廿九两人就能应付的来,而最可怕的是,就在他们说话的瞬间,廿九还有半分钟就要下班了。

    “除夕性情古怪,有时脾气上来了,拖到一天的最后一刻才出现都有可能!如今情况凶险,历师待会儿等我消失一定要马上……”

    声音急促地这般开口,将背上沾满血污的长剑挥起,廿九最后消失前还除夕不忘大声嘱咐了一句,可惜他话没说完,这零点就已经过去,待金光消散,一群乌压压的邪祟忽然就从天边冒了出来,伴随着尖锐扭曲的叫喊声和皮肉被撕咬开来的剧痛,为了自保的萧南烛先是用枪连续斩杀了十几个冲着他过来的头颅,之后更是只能用手一次次生生撕开了那一个个惨叫着的邪祟的躯壳。

    那些飞溅出来的鲜红喷洒在他的脸颊上,肖似人类的扭曲面容和被撕碎的躯壳也让他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来自于眼前的血色也让他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他被一个头颅撕咬住了整个手臂,他便干脆朝着自己的胳膊开了一枪,这种被血肉包裹着的感觉恶心的几乎说不出来,或许是刚刚亲手杀死了那么多酷似活人的生灵,所以他的心都冷的发凉,这种浓烈的负罪感让萧南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同时心中竟有几分古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在这种几乎将他逼入绝境的环境下,他忽然感觉到天边传来酷似虎豹嘶吼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刺目的金光跟着亮了起来。

    那一瞬间,纠缠在他身上的邪祟都发出了尖锐的惨叫,萧南烛的眼睛上都是污浊,只能单膝跪在地上,牙齿咬着手套用干净的手背擦拭自己的眼睛,如今的他正处于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刻,他知道是有什么比那些邪祟还要嚣张的东西来了所以它们才落荒而逃了,可就在这种他分外狼狈的情况下,他忽然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缓缓地朝自己走来,而紧接着,萧南烛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用有些情色的动作缓缓揉弄了一下他干涩的嘴唇,这才道,

    “很好。”

    第15章 除夕

    萧南烛从前听过一个词叫邪不压正。他在西北军校的老师陆军上校彭江老爷子时常将它挂在嘴边,之后更是将这四个字作为毕业赠言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萧南烛。

    当时的具体情形萧南烛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在离校前夕,嗓门和力气都很大的老爷子用力的拍了一把他的肩头,彼时一身挺括军服的萧南烛站得笔直的向比他矮半个头的年迈老人敬了个军礼,而老爷子在意味深长地冲他说了这四个字之后也郑重其事回了他一个军礼。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南烛性格自然也不是当年那般毛糙冒失了,可是这四个字倒是一直被他记在了脑子里。从前老爷子常说这世间的公道黑白都自有分明,只要坚信胸中有正气,心中存正义就不怕什么邪门歪道,这个道理萧南烛自己也一直坚信着,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没觉得自己会败过,这种说来毫无理由的顽固总让萧南烛过的并不顺遂,而就在这个廿九与除夕交替更换的夜晚,一身血腥污浊的萧南烛单膝跪在地上擦拭着自己眼睛的瞬间,却看到了所谓邪压制邪,暴克制暴,以杀止杀的真实写照。

    眼前是一片蜿蜒的血色,入眼之处都尽是一片血红,如果说斩杀邪祟时的廿九犹如一把了断世间阴暗的霜雪白刃,那么当他看到那一身几乎将他眼睛灼伤的朱红色衣袍闯入他眼帘的一刻,萧南烛仿佛目睹了成千上万成型的凶邪以更为血腥的手法化作了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刀,虽将那些一直围困着的邪祟全部斩杀,却也给他带来了远远超过邪祟本身还要可怕的威胁。

    “很好。”

    冰凉的声音带动了指尖的动作,下嘴唇被触碰的地方热的发烫,隐约有细小的伤口被皮肤刮过,刺刺的灼伤感让人很不再在,所以当下巴被粗暴地捏起的时候,萧南烛一只手受着伤却硬是用手撑着地面勉强抬头对上了那漆黑的眼瞳,而在看到那张和自己距离十分微妙的脸后,萧南烛的瞳孔在强烈的颜色反差下却还是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凭良心讲,这是个好看到几乎可以称之为美的男人,那种天生带着侵略性美感的五官和阴郁惨白的皮肤十分相称,红衣黑发金甲更是精致的晃眼,这样的姿容对于普通人类而言显然已经到了勾魂摄魄的地步,而或许是这种被控制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里痛快不起来,所以在片刻的失神后,萧南烛倒是没有被这人的色相所勾引,反而是略显烦躁地偏过头远离开那只素白的手,接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喘了口气道,

    “你是……除夕是吧?”

    干涩别扭的声音让面前比他还高些的阴冷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萧南烛又是一阵气血不稳,赶紧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一声这才回避开了视线,他从没有对哪个历神这么客气过,以往和廿四廿五之类的他也权当做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朋友,可是直觉里萧南烛就觉得除夕和他们并不一样,这种没由来的排斥和抵触是之前从没有过的,而见他这幅表情狼狈的样子,除夕也没什么特殊表示只略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接着抬起自己的手用沾着血的指尖点了点萧南烛惨白惨白的嘴唇。

    “那里,有血。”

    声音死沉沉的好像是舌尖压着才发出的声音,一听到这话萧南烛就一愣,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铁锈的味道干涩到难以下咽,让他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的这个动作已经近乎于某种隐秘的邀请,而等做完这个举动无意识地看了除夕一眼后,却发现除夕依旧在用那种奇怪而阴冷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冷的像腊月天的冰雪,明明年三十应该是个欢快热闹的节日,可是代表着这一天守卫着年关平安的除夕却浑身上下丝毫不见一丝的暖意,反倒看上去比那些邪祟还要可怖邪气些,这让萧南烛不自觉地想起了廿四他们对除夕的诸多形容,而当此刻,当他亲眼见到这个有些特殊的历神时,他脑子里的那些只言片语的零星词句才一一对上了号。

    “除夕君是二十二位传统节日中最厉害的一位,过去的他和花朝君一样都是十分开朗随和的性格,就连生气动怒都很少,时常还爱与一些年纪还小的历神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驻守年关太久,杀孽太重,他身上沾染的邪祟之气越来越多,等有一天其他历神注意到的时候,他的性情已然大变,不爱说笑,也很少言语,满腹阴冷绝望,下手狠毒无情,从前的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等其他几位历神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幸他虽然性情大变,却到底还存着善念和底线,可是至此却也再也没有人敢去轻易的找他谈笑或是怎样了……”

    廿四的话有犹在耳,萧南烛这么在心里想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除夕一眼,几乎可以断定这人一定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又长久得不到纾解才得了某种心理疾病。毕竟现代人得心理疾病不要太正常,什么强迫症,密集恐惧症,尴尬症,就好像没有个把个毛病自己都不是正常人了,不过看除夕现在这个样子除了邪门阴沉一点其他倒还好,只要他不给自己找麻烦老老实实上完一天的班萧南烛就对他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是除夕在将一直落在萧南烛身上的视线挪开后,似乎也没什么再和他交流的欲望,只是冷冷地冲不远处喊了一声道,

    “畜生,快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一阵刺耳尖锐的兽鸣声就立时响起。因为手臂有伤,吓了一跳的萧南烛并没有及时转过身去,不过枪还在手上,他拧紧眉头上膛举枪就想把身后那个正朝自己和除夕扑过来的东西给直接撂倒,可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那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倒是先把他一下子摁倒在了地上,而在用可怕的重量制服了人高马大的萧南烛后,这长着鹿角虎齿金鳞鬃毛形如狮子身似钟鸣一般的怪物先是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接着冲身前的面无表情的除夕狗腿地摇了摇尾巴。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萧南烛:“…………”

    第16章 除夕

    年兽是古代传说历史中的邪恶凶兽,相传它长相怪异,嗜食人肉,每逢年末的午夜就会出现在人类的聚集地中袭击活人。在落后的远古时期,当时的先民并没有能够有效抵御这种凶兽的办法,所以只能在年末的最后的一天逃往山上以躲避年兽的骚扰,而更为可怕的是,年兽具有与人类相似的灵智,每每屠杀之后离开村庄还会原路折返查看是否还有幸存者,进而食其头颅,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当时人们的噩梦,而一直到有一天,经历了长久痛苦折磨的人们终于发现了这种凶兽的弱点。

    年讨厌红色,畏惧巨响,同时还怕火光。那时候的人们偶然发现了这点,便开始利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它。为了让年兽再不进犯自己的村庄,各家各户开始在自家的窗户门板上张贴红纸,同时在门口燃放会发出巨响的烟火爆竹,巨大的声响和刺目的红色让年兽再不敢冒犯人类,而伴随着这样的传统习俗世世代代地传了下来,所以在年三十左右的这段日子,中国人都称之为过年。

    “汪汪!汪汪!汪汪!”

    宏亮的狗叫声在耳边骤然响起,打断了萧南烛的若有所思,侧过头撇了眼乖乖跟在除夕旁边摇头摆尾的金色巨兽,他眉头纠结地皱了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他妈居然就是传说中吃人不眨眼的年兽,尽管按相貌来说它这幅样子倒是和传说里提到的有七分相似,可是谁家的凶兽和哈士奇一样傻不拉几的啊……

    对于萧南烛的这种质疑,一身红衣此刻正同萧南烛一起收拾着刚刚那场残局的除夕显然也感同身受,可是这年兽是他自己一手养大的,犯起二来自然丢的也是他的人,所以在习以为常地躲避开年兽亲昵的触碰后,苍白着脸的男人这才压低着声音冲萧南烛开口解释道,

    “千年之前它母亲为祸人间,最终自食恶果死无全尸,我将它从巢穴中找出来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可惜因为我平时疏于管教,它竟不知和哪家的家犬学了这幅摇头摆尾的谄媚模样……”

    除夕的这番话带着股自责的味道,本还在没心没肺讨他欢心的年兽一听主人这么说就委屈的呜咽了一声,刚刚窜出来时撕咬凶邪时那番威武骇人的模样也没了,铜铃大的老虎眼也开始变得和被丢了的小狗似的冒着水光。

    萧南烛一看这情形倒有些尴尬了,总觉得是自己这瞎好奇把人家年兽的自尊心给伤害了,这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太不人道,毕竟它和传统意义上的年兽也不太一样,看他主人这一身红的穿着,想必它也没有遗传到他那作死的妈的诸多毛病,而这般在心里想着,浑身狼狈的萧南烛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

    “你们俩也辛苦了,这地上的东西天一亮就都没了,咱们就直接走吧,我看现在都一点了,要不跟我回家一起补个觉,有事明天再说?”

    萧南烛的提议让除夕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所及,因为寒冷而产生的湿热白气正将他的脸庞映衬的朦胧失真。完全没注意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困得要死的年轻男人此时只顾着从自己脏兮兮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只烟来,而在从裤兜里终于找到一只烟后,萧南烛用手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乱糟糟的脑子里总是清醒了一些。

    因为心里拿这些历神们一直都当自己人,所以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思考太多。毕竟现在还是大晚上,让人家除夕跑出来被迫加班本就是自己不对,他自然也要尊重些。可是他并不了解除夕在这之前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避而远之的原因,而将自己袖口露出的半截带血的手指擦拭干净后,打从刚刚起就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除夕忽然就低下了头,接着将暗红的眼睛微微眯起道,

    “好。”

    ……

    脑子里充斥着嘈杂的尖叫声,头顶是刺目的灯光,那个叫萧南烛的男人在把他随随便便地带回来之后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一旁的卫生间准备洗澡,而此刻被留在客厅的除夕则在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手暗自出神。

    他脚边的年兽因为身躯的庞大占据着萧南烛家大半的地板空间,此刻的它并没有如方才那般对除夕黏糊的要命,反而是用一种排斥的态度离的他远远的,布满着尖锐牙齿的嘴里也不断地发出低吼声,听着就有些渗人。

    这种异常的情况或许旁人并不了解是什么原因,然而没有其他人能比除夕自己更懂这究竟是为什么了。从年历中现身并出现在刚刚那片工地时,他的身体上就已经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他一直在试图压抑着,可是却无能为力。长久无法排遣内心饥渴欲望而产生的色欲,这种成形的邪祟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就可以直接将其斩杀,可是看似强大到不可撼动的除夕君却有着并不能与外人道知的秘密。

    过去长久的杀孽驱邪让他的心智受到了污染,原本坚定纯然的心性不负存在,甚至连最丑陋,最低级不过的邪祟都能左右他的心神。即使他拥有足以摧毁一切祸事的能力,可是自身心智的脆弱让他的情绪总是处于极端不稳定的状态,而这样的情况在过去已经发生了远远不止一次。

    被孤僻附身厌恶和自己多年交情的春节,被嫉恨感染仇视所有与他同阶的历神,被杀欲左右差点就活生生掐死了曾经身为历师的萧南烛的奶奶,除夕明明知道那都是错的,可是一旦被邪祟染身,他还是会一次次地犯下让他自己都难以面对的错误,而就在刚刚为了能帮助萧南烛脱困,他不得已出现在了那片满是邪祟的建筑工地后,除夕再一次无可避免的招惹上了遗留在那个地方的一点脏东西。

    长久以来清冷禁欲的内心被迫抹上了污浊的颜色,生来头一次被这样古怪的邪祟所左右,除夕整颗心连带着神智都是茫然而懵懂的。他不受控制的,那般出格失礼地去触碰了一个头一次见面的男人的唇,以后更是恬不知耻地一路肖想着这个年轻且英俊的男子的一切,连带着那人舔弄自己嘴唇的样子都浮想联翩,而现在,当他独自坐在这一片光明的客厅里,他脑袋里想的依然是如何让这个轻易相信自己的男人为他的天真付出代价,而这般想着,眼角泛红的除夕忽然就面无表情撩起了自己的眼皮。

    窗户外面是一片喧闹的烟花燃放声,连爆竹都不怕的年兽却在厌恶地躲开他。他的心脏在缓慢而迟钝地跳动着,而脑子里充斥的却是无数汹涌到无法抑制的肮脏念头,这让他惨白的脸上变得愈发没有血色起来,而就在卫生间里的萧南烛全然无所察觉的情况下,除夕心中最后的一点坚持最终还是被那些脏丑的邪念全数吞没了。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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