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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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祝]英台大大带我飞 作者:林知

    第4节

    马文才蹲到他旁边,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正和你一样呢。”

    “不说以前,就说我为何不去国子学,偏跑来这尼山书院。”马文才便说了他怎样被齐家人挑拨、周围人鼓动,以至于挨了打在家修养,还被国子学赶出来。连宋恒霁都忍不住想,这马文才以前竟那样傻。

    因为这些都是先前那个马文才经历的,现在的他说起来倒没那么在意,语气也颇为轻松。倒是一旁祝英台听了有些难受,马文才出的这事他也听说过,那时他们还不认得,他只当是个笑话,现在却只为马文才心疼。

    马文才见宋恒霁脸色好些了,又道:“要我说你比我强,我文不成武不就,浑身上下没有可拿得出手的,但你至少还会写会画。说不准,等千百年之后,世人皆知你宋家出了个书画大师宋恒霁,反倒不晓得你做官的兄长。要我说,这世上做官的多如过江之鲫,不如自成一派的书画家难得。”马文才是真心的,把他当王羲之、顾恺之来欣赏。

    宋恒霁脸都红了,心中也觉得兴奋,谁人不想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他支支吾吾地问:“逸华,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便说如今世上,还有谁比你的字画更好?”

    “这话太狂妄了,可不敢乱说。”宋恒霁摆摆手,眼睛却闪着光。

    马文才嘿嘿一笑,道:“往后你可要送我些你的大作,我好叫子孙后代珍藏起来,百年后便是一笔大财。”那眯着眼睛的财迷样,瞧着就好笑。

    宋恒霁乐得直点头。

    马文才看着他,认真道:“宋先生,我虽叫你一声先生,却也视你为至交。宋家你可躲一时,却不能躲一世,不如早早与家人将一切说个清楚。当然,只要你不愿,我绝不会强逼。”

    宋恒霁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真是惭愧,痴长你几年,却还没有你看得明白。我是该回去同他们说说。”

    他说着,站起身来,抬脚准备出门。门边闪出一个人影,正是松先生。

    她到这已有一些时间,只是默默听屋里几人说话。此时她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哭过,手里还小心握着那一副半成品的山水画。

    宋恒霁下意识地又有些退缩,马文才在他背上轻轻一推,迈出了门。

    “阿弟,”松先生轻轻喊了声,声音有些沙哑,“阿姐不该那样逼你,你往后再也不许一声不吭地跑掉。你做官也好,写字作画也罢,你都是我的好阿弟啊。”

    宋恒霁使劲点点头,马文才又在他背后戳了一下,他顿了顿,喊了声:“阿姐。”

    马文才翻了个白眼,倒是松先生忍不住笑了。她郑重对几人道:“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妾能做的,绝无二话。”

    宋恒霁也只会点头,连道几声谢。

    马文才又对松先生道:“以后我们会常去宋家看望宋先生的。”

    松先生笑得有几分真心,道:“放心,妾会照看他的。”

    宋恒霁插嘴,道:“我还会回书院来的,逸华别忘了练字,你的字太丑了。”

    马文才笑容一僵,冲他使劲摆了摆手,道:“快走快走,回去学学怎么说话。”

    几人低声笑起来。

    夜色已深,他们静悄悄地走出寺院,来时的马匹和马车都停在这里。松先生和宋恒霁回书院收拾一番后,就要回宋家了。

    松先生先踏上了马车,宋恒霁突然转身将马文才抱住。他晓得自己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

    马文才一愣,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一路顺利,等你从宋家回书院,我们一道喝酒。”

    宋恒霁有心叫马文才同他们一道乘马车回去,但毕竟松先生是女子,又已嫁为人妇,还是避嫌些好。

    待他们一车人出发,马文才回过身,对祝英台道:“信斋,我们也回去吧。”

    祝英台也正看着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马文才这才突然想到,对了,祝英台是女的啊!他有点懵,自己来时一路都搂着个姑娘啊!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手感,好像不如想象中那样软绵绵,而是坚韧隐含力量。不过不论是他还是马文才都没摸过女孩子腰呢,说不定就该是这样。他觉得这种类型比软绵绵要好。

    想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祝英台好心带他,他反倒有点占人家便宜。至于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个姑娘家,他表示已经习惯了,毕竟是“奇女子”,不能比。

    他想了想,回程不能再麻烦祝英台了,于是又看向银心,道:“回去就劳烦银心载我吧。”

    祝英台脸色又扭曲了一些。

    马文才心里一颤,怎么,又做错什么了?看看银心略瘦削一些的身材,他记起来,传说中祝英台上学时,她侍女也女扮男装一起呢,一定就是这个银心了。这一主一仆伪装技巧太强,他有时根本意识不到是两个姑娘呢。这下好了,祝英台肯定以为自己想要占她侍女的便宜。

    他抓抓脑袋,对祝英台讨好一笑,道:“信斋,我这不会骑马可真是个问题,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回去为好?”

    祝英台面无表情跨上马,对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的马文才道:“还不快上来。”

    马文才脸上发热,赶忙爬上去。他以为晚上别人瞧不见呢,可不知道祝英台练武,眼尖得很,立刻看出来了。

    祝英台心情又好了些,双脚一夹,驱动那马奔跑起来。

    马文才坐在他身后可别扭着,毕竟这男人吧,有这么一个器官卡在这儿,万一贴太近,女孩子得多尴尬呀。他稍微扭扭屁股,想往后挪一点,双手也只是虚虚地环着祝英台的腰。

    祝英台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给我抓紧了,小心掉下去。”

    马文才一抖,立马环住他的腰,看不见前方祝英台嘴角勾起的笑。

    回程不比来时赶时间,等他们到书院已经亥时。周先生那里叫银心跑一趟,送个消息。祝英台和马文才则直接回了不厌居。

    梁山伯因为忧心二人,一直没休息,见到两人立刻问情况。祝英台简要一说,他也松了口气,这事儿算是妥当解决了。

    心情一放松,立刻就有了困意,三人各自回了房间。

    祝英台躺在床上,听见隔壁隐隐约约的呼噜声,有些睡不着。

    他一遍遍地回想着,当宋恒霁抱住马文才的那一刹那,他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发闷发胀,只想立刻冲上去将宋恒霁推开,再揍上两拳。

    当他要载马文才同骑时,看到那张白净的脸在月光下泛起的红晕,他几乎忍不住要去捏一捏。

    当马文才的双手环住他的腰,他唯有紧紧抓住缰绳,才能克制握住那双手的冲动。

    他望着窗户,直到天色渐渐转亮。

    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彻夜未眠却让他精神格外清醒。

    他忽然长舒一口气,露出个轻松的笑,喃喃道:“逸华……”

    第16章 端午(上)

    “公子,宋先生的信来了。”

    见马文才与梁、祝二人下学回到不厌居,三七小跑着送来一封信。

    祝英台见了,暗地不爽。这宋恒霁在宋家的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送信都专门叫下人跑,与马文才的往来比他想象中更频繁。这才回宋家几天呢,第二封信就送来了。

    马文才快速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先是一笑后又撇嘴。

    祝英台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忙问:“宋先生信里说什么了?”

    马文才道:“说是叫我在准备龙舟赛时也不能忘了练字。”

    祝英台立刻道:“你已比以前写得好多了。”

    “是嘛?”马文才开心起来,“还是信斋你好。”

    祝英台嘴角一勾。

    梁山伯好笑摇头,说起龙舟赛来,道:“明日书院里要选桡手,你们可去?”

    “那是自然。”马文才道,他可从没划过龙舟呢。祝英台也点头。

    这龙舟赛是钱唐县的一项端午传统,每年都会有数十支队伍在西陵湖竞舟。龙舟竞渡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祭祀祛灾,胜者倒也没什么奖励,不过会得一个舟王的牌匾,挂上一年,有个名头罢了。可但凡是要分出胜负的,都没人愿意输啊,所以参加龙舟赛的都会拼上全力,县里的人也都爱来看。

    自从周先生在万松岭设了书院,县里便特意给了他们一个参赛名额。只是至今为止,书院还从未胜过。在书院呆的时间越久的,就越是想赢,今年亦是提早半个多月准备起来。

    第二天下学,学生们都没有立刻回到住处,而是聚在居仁、由义两门之间。

    去年参加过龙舟赛的几个学生自觉领了头,提前准备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墩,组织起新一年的选拔。选拔规则也很简单,谁力气大,抱起的石墩重,谁就入选。

    众学生也不装风流潇洒了,挨个撸起袖子就上。

    马文才见前面的轻轻松松便能抱起中等大小的石墩,觉得并不多难。轮到自己时,他便也直接冲着那中等大小的去了。

    一抱——没动。

    换小一点的吧。

    再一抱——还没动。

    那,从最小的开始试试?

    使劲一抱——起来了!不行,有点重,抱不住了……

    周围学生发出一阵哄笑,马文才低头红着脸回到人群中。没想到这身体差成了这样,以前完全没注意,丢脸丢得有点狠。

    祝英台瞪了那些人几眼,拍拍他肩,小声道:“你看我的。”

    他直接走到那最大的一个石墩前,双膝微曲,一提,抱起来了。他还走动了两步,自言自语般道:“好像也没多重,你们怎么都搬不起来?”

    马文才内心波涛汹涌,这祝英台果真是“奇女子”,太奇了。

    祝英台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惊叹,心中得意。他故作淡定将那石墩方下,拍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回去。

    随后梁山伯也满是轻松地抬起了最大的石墩。马文才有心叫六曲也去试试,那组织选拔的学生却不允,看不上那些书童。

    三人回去的路上,马文才对着两人啧啧称叹,羡慕极了。他也有些失落,这次的龙舟赛,恐怕他只能站着一旁看了。

    当日夜里,选拔名单便已确定,转天便开始训练。书院里的先生们也晓得这事,还特意将讲课的时间重新安排,每日都只在上午讲课。

    马文才自然也跟在梁祝二人后头,他很好奇书院的龙舟是什么样。

    结果叫他们都傻了眼,那不过是个稍大些的独木舟罢了,头尾的雕刻也极简单。马文才差点叫出来,就这个破烂还指望能赢?发挥主观能动性前可还得考虑实际情况啊!

    等桡手们都上了舟,马文才更看不下眼了。一队大个子挤挤挨挨地坐着,连腿都伸不直。龙舟左摇右晃,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他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个主意。

    等这次训练晃晃悠悠地结束,马文才便拉着祝英台和梁山伯说起自己的主意。

    梁山伯听了眼睛一亮:“若是真能成,那可就太好了。”

    祝英台有些无奈,笑着说:“你要是想,便去做吧。若有什么事儿,我、我和山伯肯定帮你。”

    马文才主意一定,立刻跑进书房里写写画画。第二天一下学,便跑去找周先生。两人关起门说了半天,终于笑意盈盈地出来。

    很快,书院里贴了张告示,此次书院参与龙舟竞渡之事全权交由马文才负责。

    书院里一片哗然。马文才是书院里的名人,谁都晓得是会稽郡马太守的儿子,他们不免猜测,难道周先生是因为这个原因做的决定?

    下学后,许多人便要瞧瞧这马文才到底准备怎么做。

    马文才同样将学生们召集到居仁、由义两门间的空地,自己则站在准备好的一个石墩上。

    他看人来得差不多了,露出一个可亲的笑容来,道:“在下知晓,诸位同窗可能并不信服于我,但文才只问诸位一个问题,是否想赢?”

    众人还等着长篇大论呢,登时一愣,但很快纷纷喊道:“想!”“自然想赢!”“还用问吗!”

    马文才点点头,手一抬,下面不自觉地安静了。

    他道:“若是不想赢的,此时便可以先行离开了,在下不耽误你们时间。”

    人群动也未动。

    他接着道:“往年参加过龙舟赛的学兄们可在?”底下有人应了声。

    马文才便问:“可否告知各位,往年书院都是什么名次?”底下又瞬间安静了。

    他也没等有人回答,便道:“据我所知,书院最好的一年夺得了第十八位,最不顺利的一年,因为船体受损,没能走完全程。可是?”无人回答,众人便知道,这都是实情。

    马文才笑容一敛,道:“今年,在下决心,带书院去夺那舟王的名号。”

    “你如何能保证书院能成舟王?”有人不信。

    “我若担保一定得舟王,你们也不会相信,”马文才道,“但我确信,一定会比往年好,让钱唐县的人都晓得,我们尼山书院不可小视!”

    “好!那你说说,要如何做?”

    马文才露出个自信的笑来,道:“首先,我将出资帮书院造一条新龙舟,不说装饰多有气势,至少叫它轻巧速度快。”

    底下的学生都有些兴奋,此时也都晓得了,马文才总领这件事大约就和他出钱造舟有关系。真正的好舟,划起来平稳不费力,比赛中自然会有优势。

    马文才接着道:“舟我已请人打造,这龙首龙尾龙身的雕刻色彩,诸位同窗若有好主意都可画了图来,这才是书院的龙舟。”

    许多人一听眼睛就亮了,真正能上龙舟比赛的还不到三十人,大多只能看个热闹。有这么个参与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兴致也更高了,都眼巴巴望着马文才,听他继续安排。

    马文才等议论声消了些,继续:“这龙舟赛是整个书院的事,所以在下已决定,请书院各位先生、所有书童奴仆均参与选拔之中。诸位若有不同意的,也可自行组织,用书院原先准备的龙舟。县里比赛前我们先比过一场,谁胜了谁去那西陵湖。”

    学生们对请先生们参与并没有异议,但确实有一些不同意与奴仆们竞争的,觉得跌了身份。这些人皱着眉头相继离开,有的嘴里还骂着,说马文才此举有失身份。

    说来好笑,马文才身为一个世家子都不觉得请奴仆参加有失身份,这些寒门庶人反倒满心牢骚。大多学生倒也平和,最重要的是,出钱的说了算啊。只是这次再想做桡手要比先前更难了些。

    马文才不在乎这几个人,他笑笑,又抛出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虽然县里比赛对桡手数量有限定,每船不得超过二十四人,再加上鼓手、锣手与舵手,船上只能有二十七人。但,若是当日有人身体不适,总不能没有替换的。所以,此次组织的龙舟队里,将选出两位鼓手、两位锣手、两位舵手、三十二位桡手,还将定下两位教习。教习者,可以是队中人,若是身体稍弱,但懂得比赛与训练之法的,亦可担任。”

    “这个好!马兄,选拔何时开始啊?”有人急不可耐了,喊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马文才笑笑,道,“在选拔前,还是有几个规矩要先跟诸位商议,若无异议再参加也不迟,以免加入后产生不必要的不愉快,耽误了训练。如何?”

    学生们纷纷应是。

    “其一,有意参与选拔者,须得在今日酉时前完成,过时不候;

    “其二,凡是入选者,不得无故退出,不得无故缺席训练,一旦退出或擅自缺席,将逐出舟队;

    “其三,比赛日上舟者将在舟队中择优录取,即便入选时表现上佳,不专心训练亦可能最终落选;

    “其四,每逢有人退出舟队,每训练十日,将再进行选拔,即便先前入选了,亦可能被淘汰。”

    祝英台看着马文才侃侃而谈,风度翩翩,心中比自己做成了什么事还要满足。

    第17章 端午(中)

    马文才所提的要求并不过分,都是为了以后舟队训练和管理的秩序,所以学生们没什么可不满的,反倒都觉得他做事有章法。何况即使这次选不上,之后还有至少两次机会,当然只有同意的道理。

    他满意一笑,道:“既然诸位都无异议,我也不多说。此次除了可参与舟队、龙舟样式外,在下亦有意组织些同窗从旁协助一应准备,也算为书院参赛做些贡献。此外,在下已投入了些银钱,也有意找些机会弥补一二,若有同窗有心资助,也可寻我,一应花费均由专人做账,待龙舟赛结束,将全部公布,诸位皆可从旁监督。”

    他拱了拱手,道:“未时初起,将在此地开始舟队选拔,诸位有意者均可参与。多谢诸位同窗支持。”说完便走下那石墩。

    众学生将他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问题。马文才高声道:“诸位,此次选拔方式到时将告知各位,选拔标准与入选者均会公告以示公正。至于其他有意资助或协助的,可以寻我的两个书童,章程均已基本确定。若还有疑问,再行商议。现在都散了吧!”

    祝英台见他艰难,立刻拨开人群,揽着他快步走出来。

    马文才衣服都被扯得有些松散,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挤的,红通通一片,看得祝英台鼻子发热。

    马文才兴奋极了,回到不厌居忙问梁祝二人他的表现如何。两人自是一番夸奖,尤其是祝英台,直说他头脑灵活,说话时也有气度,叫马文才心里跟喝了蜜一般。

    由于时间较紧,几人匆匆吃过午食,便到了选拔舟队的地方。

    空地里已经按马文才的要求,摆了些用具,不少有意参选的学生已经到了,其中还有些书童,正围着议论。

    马文才瞧着时辰已差不多了,人也来了不少,拍了拍手集中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道:“在下略说明一下如何选拔。”

    他指着占地最大的十几个装满水的大木桶,道:“龙舟赛中桡手需不停划桨,因此仅有力气是不够的,还需桡手能坚持全程。因此,需请有意做桡手的同窗们用木桨在这桶中划动一盏茶的时间,桶旁的仆役们将记录各位划桨的次数。只是这桨必须完全浸入水中划动足够距离,否则不得计入。以划动数量多者入选。”

    “而鼓手与锣手,”他指了指另一边,有几面小鼓,“则需要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均匀敲击预定次数,越是均匀、越接近预定次数者入选。”

    至于舵手的选拔,他请了一位曾在船上做过几年舵手的老船夫来帮忙,那测试过程有些复杂,只能看出来大约是测试反应能力和判断精准程度的。

    待他说完,学生们大多都迫不及待地涌到那几只木桶边。只有几个身材瘦小些的,晓得自己力气不够,去鼓手、锣手那儿碰碰运气。舵手那儿只有一个人,肤色黝黑,马文才听说过他是渔家出身,可能掌舵上有些经验。

    其实这些个测试并不像听起来那样简单。就拿锣手和鼓手说吧,看起来比桡手轻松许多,但要在一定时间内连续按一定节奏敲鼓击锣也很耗体力。加上几人同时参与,还要学会抵抗其他人节奏的干扰。

    桡手那里的十几个桶边都坐了人,只听一声小锣敲响,几人立刻拼命划动起来。这一番声势浩大,桶里的水都被拨出来不少。看那十几人憋着劲的样子,周围人一圈鼓劲喝彩,已然有了些龙舟赛的感觉。

    不过很快,十几人便觉得力气有些跟不上。这算是项考验耐力的,跟长跑一个道理,如果起跑太快,之后漫长的路程便难以坚持。随着他们先后放慢速度,围观者也看出其中的奥妙来。

    其实这并不是很难想到,只是书院里的学生来来去去,每年也没有人真正用心去琢磨,全凭一头热,自然没什么效果。

    马文才是真心想要书院取个好名次,顺便也赚些钱。到这个世界至今,他还没做过什么事儿呢。

    一盏茶很快过去,小锣连敲两声,示意他们停手,一遍计数的仆役分别报了个数字。也有有心人在一旁暗自数着,发现与仆役报出来的基本一致,便也就放心了。

    那些仆役当然不敢胡乱报个数,他们是马文才付了工钱请来的,马文才为防止有人串通,特意安排了几个人在旁专门抽验,一旦发现不一致,工钱没了不说,还得倒罚钱。

    马文才暗自得意,再怎么说也是在现代企业中混过几年的,组织些小活动还不算挑战。

    很快,祝英台也坐到那木桶边。马文才立刻跑到他旁边站着。

    祝英台笑道:“怎么,不放心我?”

    马文才摇头,道:“我来给你鼓劲。”

    祝英台笑笑,双手握紧那木桨,想到马文才正在一边瞧着,他就觉得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随着锣声敲响,他凝神动作起来。

    他是自小练武的,师傅们都不是三脚猫功夫,他在调整呼吸、控制动作方面有不少技巧。他起步并不算快,然后缓慢加速,达到预定速度后便保持着呼吸与动作的协调配合。与其他人相比,他看起来仿佛毫不费力一般,随着时间过去,优势也越发明显。

    马文才听到人群里有不少人为祝英台惊叹,他倒是与有荣焉,仿佛被夸的是自己似的。

    两声锣响,祝英台放下木桨,边活动双臂边转头看负责他这个桶的仆人,那人涨红了脸大声报道:“七百六十七下!”

    人群立刻沸腾了,要知道,之前参加这项的人,计数都在六百上下。祝英台把他们都远远甩下。

    马文才“啪啪”地拍着手,脸上冒着红光,喊道:“信斋!你可太厉害了!”

    祝英台摆着手,把那得意、满足的情绪往心底压了又压,故作平静道:“我从小练武,并不算多么了不起。”

    马文才可不管,崇拜、羡慕的小眼神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丢,看得祝英台脚下都有点飘。

    之后梁山伯也上去了,根据祝英台教给他的小技巧,他最终得了六百五十多,在书院里也是极好的,最后也入了选。

    凡是这测试的两个时辰从头看到尾的,心里对入选的名单多少也有了数,其中竟还是仆役书童们更强些。毕竟学生们平时极少劳作辛苦,这世道又偏爱瘦弱飘逸的身形,自然有所不济。不过有马文才说过的复选挂在眼前,那些与入选者计数差不多的也暗暗打定主意,趁着这几天多练一练,说不定之后能入选呢。

    随着入选名单的公布,马文才只用了两天便重新组织起了书院的龙舟队,让训练步入正轨。这也让很多以前瞧不上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之后的事便简单多了。

    训练的事他不懂,便从外面请了个龙舟的好手来做教总。有淘汰机制在,队里的人不敢放松。

    协助的事容易,他给报名的学生们排了个班,全交给队长小队长们。反正也就是在舟队训练时准备些吃的喝的,出不了问题。

    至于资助,书院里有钱的还是少数,有几个大约是想借此和他拉近关系,随手给了些,也没在意马文才说什么投资啊回报啊的。马文才拿着钱,带着书童和负责记账的彭玉跑下山一趟。回来时,马文才笑眯眯的满意极了,彭玉一脸震惊还收不回去,内心对马文才佩服极了。

    哪怕是什么事都没参与的学生,到底还是被马文才套进了龙舟样式制定的套里。马文才收了些设计稿之后干脆利落全贴了出来,不说别的,只说龙舟是书院的脸面,若龙舟样式难看,整个书院都会被笑话。所有人一听,自然纷纷投票,积极的还会特意留一些修改意见。三天时间,最终稿便定了下来。参与这一过程的学生们不自觉间,也都关注起这次龙舟赛来。

    四月廿四,风和日丽,书院的龙舟正式下水。

    舟队的就不说了,书院里的学生、先生、还有些仆从们都哄着去看。

    龙舟被运到西陵湖边,被一大块布笼着,马文才恭恭敬敬请周先生去把布掀开。

    周先生也乐呵,从龙首那儿一拽,整块布随之落下,众人都惊呼起来。

    整艘龙舟以红色为主,舟身上刻着龙鳞的纹路,鳞片边缘似乎都闪烁着金色光芒。

    龙首与龙尾并不算高,但姿态威武,比画在图上的更生动,龙须怒张,龙眼微敛,有睥睨天下之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游进水中。

    舟队的桡手们忍不住冲上前去。舟体近似梭形,桡手们的座位宽敞,还特地准备了抵着脚方便使力的地方。座上还摆着新木桨,桨身轻巧,桨柄上刻着防滑的纹路,绘成白底蓝色线条的祥云图案,挥使起来有几分像云层、也有几分像浪潮。

    马文才笑眯眯地站在一边,他已提前去验过,所以没那么惊讶。在阳光下,船的色彩更加明艳,他更满意了。“待祭过神,各位就可上龙舟试试了。”

    正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叫嚷:“嘿,大哥你瞧,今年这群小白脸弄了艘新船嗬!”

    第18章 端午(下)

    书院众人身后走来一队人。从他们口中说出“小白脸”这个词,倒也算能理解,因为这些人个个身高体壮,露出的皮肤都是棕色。与他们相比,书院里的学生先生们真跟小鸡仔似的。

    马文才自觉迎上去,拱了拱手道:“诸位,我等是尼山书院的,今日龙舟下水,不知诸位?”

    领头的那人抱了个拳,道:“我们是钱唐县里金风镖局,也是龙舟下水。刚刚我这个兄弟不会说话,请见谅。”

    前头几人闪开,马文才看到后面走出两队人,提着一艘面首狰狞的黑色的龙舟就走来,放到湖边。他们身上都穿着一样的黑色短打,肩头绣着金风两个字。

    领头的说了声“失陪”,手一挥,剩下的人便忙碌开,准备起开船拜神的东西来。

    这些马文才也都准备了,他感觉得出镖局的人不太愿意搭理他们,便回到他们书院的船前。

    金风镖局已夺得了好几次“舟王”的名号,黑色龙舟也成了他们的代表。

    两群人泾渭分明,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静。

    书院里有参加过之前龙舟赛的学生低声道:“金风镖局的龙舟是县里最强的,恐怕今年他们也能拿到‘舟王’。”

    马文才听见,转头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脸红低下头才转回去。他状似自言自语道:“凡是觉得书院必输的,可以走了,免得叫神听见,以为我等就想着输呢。”

    人群里轻微骚动,却无一人离开。

    马文才等到祭神结束,站上龙舟,将书院里的学生一一看过去,沉声道:“我做事,只抱着必胜的心念。我们的桡手不弱,船也不差,近半个月来的训练亦不是作假。谁若还想着输,我只能当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蛋,挑不起大梁,上了战场也会是逃兵。你们是吗?”

    人群里零零碎碎地传来几声“不是”。

    马文才皱眉,喊了声:“是不是软蛋?”

    “不是。”声音整齐了些。

    “是不是逃兵?”

    “不是!”声音大了起来。

    “是不是男人!”

    “不是!”“是!”人群一静,然后哄然大笑。

    马文才也笑,最后一声问道:“尼山书院,能不能胜!”

    “能!”声音响亮,尤其是那些舟队里的队员,各个兴奋,恨不得立刻上舟。

    马文才自然不阻拦,从龙舟上跳下,让他们试航。

    这艘龙舟看似普通,却在细节处设计精巧。

    舟身整体是流线型,头尾尖,阻力小。舟身外刻的鳞片也打磨得极为光滑,形状也都是流线型。龙首与龙尾都是中空,与舟身嵌合,轻巧不失美感。

    待龙舟如水,舟队上舟几下划动,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木桨合手,龙舟往前推进起来也省力。马文才这次真的弄了艘好舟!

    他们露出笑来,信心大增,嘿嘿哈哈叫着划动起来。

    周先生站在岸边看了一会儿,拍拍马文才的肩膀,道了声:“做得好。”

    金风镖局那边也已经下了水,站在岸边的几个人凑在那个领头的身边,也一直注意着尼山书院这边的动静。

    “大哥,这群小白脸今年瞧着气势可不一样了。”

    “他们那龙舟可真不错,舵也挺灵,倒希望别白费了那舟叫老子心疼。”

    “打头的那个小子新来的吧,我看就是他捣鼓出来的,有点意思嘿。”

    “哼,我可一直看他们不顺眼,一群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弄成什么样?没什么可看的。”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书院这也没人注意。周先生很快也领着他们回去了,要不是为了赶吉时,现在他们可都在正谊院里讲课听课呢。

    随着龙舟下水,训练也转到湖里实地操练。舟队的人每日都练到日落西山,回来时个个筋疲力尽。又是马文才组织那群负责协助的后勤们,轮班倒地马车接送。

    那天与金风镖局碰面的事虽然没人再提起,但的确在许多人心中留下了影响。舟队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定要在比赛中得胜。

    好在西陵湖够大,他们没和金风镖局再碰过面,不然马文才都担心会不会打起来。

    转眼,端午已至。

    马文才一早起来,门窗上都挂着菖蒲、艾叶等香草。三七他们在院子里煮粽子,满院都是菰叶的清香。

    “公子,角黍要什么馅的?”

    “肉的,还有蛋黄的!”马文才眼巴巴盯着三七将热腾腾的粽子捞出来,解开放在碟子中,口水都快来不及咽了。

    祝英台一出门就看见这一幕,马文才跟等人喂食的小狗似的。马文才看见他出来,赶紧招了招手:“信斋,快来,这粽、角黍美味至极。”

    等祝英台坐下,马文才热切地挑了一个肉馅的放到他碗里,催促道:“快吃,多吃点肉,龙舟赛时有力气。”

    祝英台还没说话,银心道:“马公子,我们公子爱吃红豆的。”

    祝英台手一挥,道:“我觉得这个不错,往常没有吃过。”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沾着肉汁的黍米放到嘴里。这个年纪的大男孩没有不爱吃肉的,肉香、米香、叶香混合,既有味道又不油腻,确实好吃。

    马文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他,道:“信斋,我不知道你喜欢红豆馅,要是肉的不爱吃,我帮你吃了。”

    祝英台将碗一抬,道:“你已给我了,还想拿回去?”看见马文才露出的手腕,又道:“你怎么没带五色丝?”

    “五色丝?”

    祝英台从手腕上解下一段用五种颜色丝线编制的绳子,亲手帮马文才系上,道:“不要摘下来,驱疫避鬼的。”

    马文才脸上有点发热,道:“那你呢?”

    祝英台笑眯眯,道:“一会儿把你的给我就是。”

    热热闹闹吃完,一行人出了门。书院里也是少见的拥挤,到处都是人。参加龙舟赛的就不说了,其他人也都打算去看,给自己书院的龙舟鼓劲呐喊。

    书院的所有马车、牛车都用了起来,却仍旧载不了。马文才对此早有预料,从钱唐县和附近的县城里提前租了些车,专门用来送人去西陵湖。把书院的人送完后,还能去县里和附近村庄接人赚些小钱。

    这一路上车马如龙,男男女女的交谈声、笑声几乎能传到云层。

    等到了湖边,有些人已发现,今年的龙舟赛与往年似乎有许多不同。

    湖边视野开阔的地方拿木条和粗绳围出了几块区域。有些离岸边远一些,地势却不够高的,竟还搭了几个高台。从大路往湖边去的这一路也有些分隔好的地方,有些小摊贩在里面卖东西,像小吃、香囊、五色丝之类的,难得的整齐。

    马车都不允许太过靠近岸边,有衙役站在路旁维持秩序,这才晓得马车也有专门放置的地方。

    祝英台四处看了看,夸赞道:“逸华,你想到的这主意着实不错。”

    马文才也不谦虚,道:“你瞧那小贩们,都是要交摊位费的。还有那高台,视野最好,那些位置也是要收钱的,毕竟搭台子也是费工费力的活。”

    其实还不止如此,等祝英台和梁山伯与舟队一同进入专为参赛人预备的场地,便看到湖面上同样有绳子划出了比赛行驶的区域。不少舟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梁、祝二人相视一笑,心知肚明。

    马文才这一套放在现代是人人皆知的常识,体育竞技运动可以拿来赚钱的地方很多。除了卖票、卖摊位,他还有最大的一招,卖广告位。

    湖边有一个显眼的区域,停靠着许多船,船身看起来簇新,都搭有顶棚可以遮阴防雨,船尾都竖着一支高杆,杆顶上挂着幡,各个都写着县里店铺的名字,有酒楼,有成衣铺,叫人看得新奇,议论纷纷。那些将自家店铺名字挂上的老板们听见,心里别提多乐了。

    好些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到这儿就直奔那些船。等船上坐满了人,船夫便悠悠然将船推离湖岸,驶近比赛区域。以往也有富裕人家自己准备了船,等到比赛时靠到龙舟近处去看的。只是以往没有什么固定的规矩,偶尔也会发生私人家游船跑到龙舟间,影响了比赛的情况。这次马文才同县令商量过,一概禁止,要想登船到湖中看比赛,只能用官方的船。

    不少家中钱财富裕、又不想同别人挤在一块儿的人都眼前一亮,纷纷差遣下人去打听情况。马文才知道许多人家不差钱,于是价格定得高高的。当然,便宜些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船不如人家的好看、舒服,也没有什么小食水果。哪怕是为了挣个面子,那些人也都要盯着贵的、最贵的。

    待到吉时,钱唐县县令到了。祭过神,他登上最华丽的一艘双层游船,缓缓进入湖中。参与比赛的龙舟也纷纷驶入预定的出发线,岸上人群立刻如沸腾了一般,个个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比赛的场面。

    随着县令一声令下,游船顶上一人猛然挥舞起一面旗帜,湖中龙舟鼓声大躁,出发了!

    第19章 龙舟赛(上)

    眼见龙舟出发,聚集在一起的书院众人都呐喊起来,岸上众人也纷纷踮脚探脑袋。只是竞舟的地方离湖岸稍远,除了水花翻涌看不大清比赛的情况。

    这时,每一片观赛区域中都有一个人踩在高架子上,拿出一个形似喇叭的简易扩音筒,开始讲起湖中的赛况来。

    这自然也是马文才捣鼓的,湖中有人将比赛的情况通过提前设定好的旗语告诉岸上的“解说员”,再由他们告诉看比赛的众人。他特地请人找出县里最爱说、也最能说故事的人,即便再平淡简单的旗语,到了他们嘴里,也显得精彩纷呈,将众人的心都提得高高的。

    只听他们说,乘黑色龙舟的金风镖局一马当先,优势明显。他们的桡手都是些身强体壮的跑镖人,在这不大太平的世道里,各个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硬汉。他们统一身着黑色无袖服装,露出硬邦邦的肌肉和纹身。此时集体一发力,身上便涌出极强横的气势,仿佛任何拦在他们眼前的人或物,都会被撕成碎片。

    若仅仅站在岸上远看,还很难感受到金风的龙舟所带来的压迫感,湖中位于他们两侧的龙舟上的感受则明显得多,如同身边是一只出了栏的猛兽,下一刻就会扑过来。那些桡手都不禁内心一颤,手上的节奏和力气都有些跟不上。开局不利,立刻便落后了。

    尼山书院的龙舟在岸上看也极为引人注目,舟身赤红描有金边,外层都涂有特殊的涂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更醒目的是,他们出发似乎都比别人慢一些,桡手们划桨的动作不快,显得懒洋洋没什么力气。湖水被木桨有节奏的划动激起团团水花,远远看上去,有如一只赤龙从沉睡中醒来,自水中跃然而出,惬意游动。这舟是第一次出现,不少人都在议论是哪支舟队。

    书院里的学生们脸上都带着骄傲,大声道:“那艘赤色龙舟是尼山书院的!”

    有些眼睛尖的,细细一瞅,那龙舟尾部立着的旗帜上果真写着“尼山”二字。

    “竟是尼山书院的?可惜了这艘好龙舟咯。”有人撇撇嘴。这龙舟赛在钱唐县已办了数十年,尼山书院只不过参加过三四次,从来没有什么成就。而且书院中有些人自矜是读书人,对许多人都不甚客气,输了又受不住,难免有失风度,不少人都看不上。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脾气暴的学生已经开始瞪眼了,旁边忽然挤过来两个同窗,将他一拉,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人听了,闭上嘴,憋着气不再吭声,转过头只专心听比赛进展。

    这两个学生也是马文才事先安排的。他挑了些性格成熟的学生,主要是维持书院中人的秩序,不叫众人在县里那些人面前落了书院的名声。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成效,那些瞧他们不痛快的人一拳打在棉花上,恹恹地不再挑事儿。

    再瞧湖中,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龙舟间的距离也开始慢慢拉开。

    除了金风镖局的黑色龙舟仍旧遥遥领先,剩下的龙舟里,不少最初冲得极快的此时逐渐慢了下来。书院的人如今看见这一幕,都想起马文才当初选拔桡手时的场景。那些一开始就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尽的,接下来自然会后继无力。况且龙舟在水中起步时最为费力,桡手划桨的节奏和动作都应与中程、冲刺有所不同,需要将木桨更深入水中,并拉长划动的动作。这样才能既省力又快速地起动。

    比起其他龙舟一开始便凭着那一股劲头拼命划桨,书院中桡手的姿态有些特别,没有划动几次,龙舟便稳稳前行。

    背靠龙首的鼓手冷静观察着龙舟前进的速度,鼓声一变,龙尾的锣手也随之改变敲锣的节奏。桡手们的动作立刻从起动时的深水长拉改为普通的浅水平拉。鼓声响时桨入水,锣声响时桨出水,动作整齐,带动龙舟缓慢加速。

    每个桡手都专注在划桨的动作上,从手臂到上身再到双腿,以全身的力量带动木桨。随着节奏稳定,他们的一呼一吸也与动作相合,紧张、激动地情绪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们的心绪全然集中,所有人匀称协调的动作形成了一种气势。与金风镖局的狠厉不同,反而更显稳重坚定,无畏无惧。

    与他们相反,在他们左侧的一艘龙舟自一出发便随着动作喊起号子。乍一看去,书院的龙舟上只听见鼓声锣声水声规律循环,比不上左边那艘有精神,然而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书院的龙舟是厚积薄发、气力内敛,反倒是左侧的那队松散、没甚底气。

    前面小半赛程里,书院的龙舟的排序一直位于所有龙舟的中游,既不像金风镖局那样冲进最前,也没有显露出落后的趋势。如此表现,已叫不少围观者感叹叫好了。岸上,书院里的人都不服气,虽然不和他们争执,却都暗自憋了口气给舟队加油。尤其是那些曾参与训练的替补成员,他们最了解舟队为了这次龙舟赛付出了什么,绝不甘心就此为止。

    随着龙舟继续前行,赛程过半,所有桡手们都进入到最艰难的时间。

    出发时的兴奋劲至此已经消失,疲惫感席卷而来,划桨的节奏越发显得无聊。若是没有经过长期联系的舟队行进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鼓手难以保持节奏,桡手的动作也会渐渐乱起来。连在岸上的人都能瞧出来,不少舟队忽然就开始落后,龙舟行进的路线也有些不稳。

    冲在最前头的金风镖局凭着过人的心志,倒是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但速度还是渐渐有些慢下来。

    此时,却见那只赤色龙舟傲然冲上前来。鼓手与锣手相互配合,将原先单调的节奏稍加变化,警醒桡手的精神。桡手们这近半个月的疯狂训练也发挥了效果。虽然精神和身体都开始疲惫,但肌肉仍记忆着划桨的动作。动作不变形,每一桨入水的效率就都可以保证,龙舟的速度就不会变。

    “是尼山书院的龙舟!”岸上的人都惊讶极了,书院的众人只觉得忍了许久的郁气一点点消散,他们大声喊着书院的名字,希望能传到湖中,仿佛每一声呼喊都会给桡手们多谢力气。

    很快,书院的龙舟追进了前五,然后是前三,最后,距离金风镖局的龙舟也仅有一舟之距,而终点线也不远了。

    鼓手站起身来,敲击鼓面的力气越发大了。随着几声预定的节奏,整舟人的动作齐齐变化,他们已然开始最后的冲刺。

    冲刺时,桡手们根本没有精力去考虑节省体力,都将身体略微前倾,木桨在水中划动的距离减小,但频率猛然加快。

    经过前面的赛程,所有人的体力都已消耗至极限,但他们此时要做的,就是去挑战那个极限,每一次划桨都当做最后一次动作,然后是第二个最后一桨,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桡手们的胳膊都有些颤抖了,动作也开始变形。站在船尾的舵手全神贯注,观察水面的波纹,感受龙舟的摇动,手中的舵如同紧随赤龙身后的游鱼,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却控制着龙舟笔直前行。

    金风镖局的鼓手最先注意到尼山书院的逼近。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面色严肃起来,手上击鼓的动作越发沉稳,隐隐地也开始提速。

    赤龙紧紧咬在黑龙身后,毫不放松,两舟上不约而同都传出了桡手们的喊声,他们都是在以这种方式集中精力,加大力量。

    岸上,书院的众人瞧着赤色龙舟越来越近,喊声也越来越大,哪怕喊到嘶哑也绝不停止。

    “尼山!”“尼山!”“尼山!”

    那龙舟上是他们的同窗、是日夜相处的书童、是默默干活的仆役,都是他们书院的人!

    他们没有停下,他们还在拼命坚持,岸上丝毫没有出力的他们又怎有脸面停下呢?

    “尼山!”“尼山!”“尼山!”

    龙舟赛已经变成尼山书院与金风镖局之间的对决。两艘龙舟渐渐靠近,你超出一些,我便加一把劲超过你,咬得极紧。

    金风镖局的人从来没有将尼山书院放在眼里过,此时也被逼得发了狠,个个咬牙,面色狰狞。

    尼山书院的人亦是不遑多让,想当初龙舟下水时被人讥讽,这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锣手猛然将手中的锣连连击打,如暴风骤雨般不停息。

    终点就在眼前!

    尼山书院的桡手们半立起身子,“哈——”大叫着,一瞬间,气势竟将隐隐金凤镖局给压住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赤色龙舟同金风镖局一样,向前猛冲了一段。两艘龙舟几乎同时越过那条五色的线。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瘫倒在龙舟里。他们同岸上的人一样,牢牢盯着重点线附近的那艘双层游船。

    祝英台远远瞧着,那艘游船里似乎有个白色身影在晃动,应该就是马文才吧。

    若是书院最终还是输了,不知他会怎样失落。

    祝英台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木桨,心头揪起。

    第20章 龙舟赛(下)

    在众人关注中,湖中游船顶层伸出一支长杆,杆身一抖,一面红色的、绘有“尼山书院”四个大字随风展开。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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