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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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祝]英台大大带我飞 作者:林知

    第8节

    “山里?”祝英台皱起眉,忽然脸色大变,喊道,“快!快将他们都叫起来!山里蛟龙要出了!”

    房间里马文才被他惊醒,揉着眼睛问道:“信斋,出什么事了?”

    祝英台语速极快,道:“山里有响动,我猜是出水了,你快起来!”他边说边套上外袍,抓上蓑衣,一件自己披着,一件往马文才身上一裹。

    马文才瞬间清醒过来,随着祝英台跑出门外。

    山中轰鸣声渐渐大起来,仿佛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第33章 天灾(上)

    大雨滂沱,天空没有一丝亮光,眼前一片漆黑。不远处有马匹嘶鸣声渐起。

    马文才感受到脚下地面微微颤动,只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忍不住牢牢抓紧祝英台,离他近一些。

    “阿兄!”“信斋!”

    祝英玖和梁山伯被护卫叫醒,也跑出了屋子。在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亮下,脸色白得下人。

    马文才一眼望去,所有不厌居里的人都在,多少安心了些。他对祝英台道:“先生们和其他学生呢?我们该喊醒他们!”

    正说着,“当当当”连着几声钟声响起,平日里余音阵阵、雄浑绵长的音色变得有些尖利,划破夜色。

    马文才的手又紧了紧,道:“我们先爬到高处!”他的大脑此刻无比清醒,书院被两侧山峰所夹,若有洪水必将从东西两侧冲袭而来,他们应垂直水流方向往高处走。

    脑中闪过书院地形,他喊道:“向北上!去大成殿!远离山坡!”

    祝英台毫不犹豫拽着他冲出了小院,其余人紧紧跟上。

    雨水汇集在居仁园的小路上,如同溪流滚滚流淌向山下,水流中夹杂着泥沙,湿滑无比。马文才紧紧抓着祝英台才不至于摔倒。他也根本来不及回头看其他人如何,大叫着问道:“山伯,英玖!三七,六曲!你们千万跟上!”

    祝英玖紧紧抿着嘴,梁山伯和四九一人一边架住她,连拉带抗着才没有掉队。

    三七和六曲也相互搀扶,紧随其后,银心则半护着素绘。

    祝家的两个护卫一前一后,观察周围情况。

    仿佛只在几个呼吸间,他们已冲过了居仁园的门,转身爬上了通向大成殿的阶梯。

    他们一队人的身后也跟着不少人,或迷茫或惊慌。他们被钟声从梦中惊醒,一出门便看见马文才几人狂奔而去,没有多考虑便追上。

    大成殿的位置颇高,阶梯无数。马文才在祝家护卫举着的火把光线下才能勉强看见脚下的路,身后的许多人却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时不时就会听见有人惊叫摔倒的声音。

    “啊!”三七的声音响起,然后消失。

    马文才心头一紧,喊道:“三七?三七!”

    声音消散在雨声和山中愈发响亮的轰鸣声中。

    有树倒下了。

    山体轰然垮塌。

    书院的围墙和房屋碎裂。

    各处熟悉而又陌生的尖叫。

    这一切声音又掩盖在如雷鸣一般的响声里。

    马文才觉得自己耳朵和脑袋齐齐作响,身上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细碎石子砸中。

    他还在想三七的那声叫喊,眼睛酸酸涨涨,脚下的步伐已经麻木。

    身边的人停住了脚步,身上也没有雨水落下。

    马文才踉跄了几步,靠在祝英台身上狠狠喘息。脑袋上的斗笠被掀掉,祝英台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逸华,我们到大成殿了,到了。”祝英台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马文才眼睛里慢慢恢复了神采,他忽地站直,四处望去,口中喊道:“三七呢!三七你快出来!”

    身边护卫的火把光线稳定了许多,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浑身湿透,满面惊惶。

    有个声音应道:“公、公子,我在!”

    马文才循声望去。

    三七狼狈极了,蓑衣和斗笠不知掉在哪里,身上沾着泥水,甚至看不出衣服的颜色,头发也是一缕一缕贴在脸上。他脸色发白,却是活生生的。

    马文才心头一松,冲过去抓着他上下看着,连声问:“你可有受伤?刚刚可是摔到了?疼不疼?”

    三七摇摇头,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铜炉,塞到马文才手里,道:“公子,瞧,我给你带了手炉!刚刚就是手炉滑了一下,我才摔的,不过手炉没掉!”

    马文才喉咙一梗,狠狠在三七脑袋上打了一巴掌,骂道:“都什么时候了,给我带什么手炉!你是猪脑子吗!你要是,要是……”

    三七有点委屈,想要辩解,却看见马文才脸颊发颤,几乎要哭出来,也红了眼睛,乖乖缩起脑袋。

    祝英台走过来将他双肩搂住,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们都还在。”

    马文才缓了缓,在三七脑袋上揉了一下。再看其他人,都互相搀扶着聚拢过来。

    大成殿中很是空旷,静悄悄的,外面的轰鸣声连绵不断,叫人心中发慌。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冷飕飕,更让人难以平静。

    马文才道:“先想个办法生火吧,我们都聚到一起也好把衣服晾干,取取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外面,树一支火把,如果谁还——谁看见了,也能同我们汇合。”

    所有人点了点头,不愿意去想现在没有出现在大殿里的人现在都怎样了,都先和熟悉的人站在一起,互相帮忙将衣服拧干,然后分头寻找可以点火的东西。

    马文才几人醒得早,来得及带上蓑衣,上身倒还算干燥,脚上和下裳也几乎都湿了。

    祝英台将马文才的鞋子脱下,帮他搓了搓脚,道:“三七不是说带了手炉吗?你身体弱,先捂着。”

    马文才摇头,指着祝英玖道:“给英玖吧,毕竟……”毕竟她是女子。

    祝英台想说,祝英玖身体比你还要好一些,见他坚持也没再多说,撕下上衣的两片干燥的袖子,把他双脚裹起来。

    众人在大成殿的正殿和两间侧殿里寻摸了一番,找到些蜡烛、木制的案几。祝家两个护卫干脆利落,卸了些门窗,勉强燃起两个火堆。

    在门外支了几个烛台后,众人也都回到殿内。屋外声势不减,大成殿仿佛海面上一艘小舟,似乎随时会被浪潮倾覆。

    马文才与祝英台相互依偎着,靠近火堆烘烤衣服。两人也帮祝英玖与素绘遮挡着其他人的视线,让她们用外袍将双腿裹得严实。

    过了一会儿,大殿的门忽然打开,又有几人相互搀扶着走进来。殿内的气氛立刻活了过来,离门口较近的几人立刻站起来,将这几个人扶到火堆边。

    有一个人似乎腿上有伤,胳膊搭在旁边一人肩上,走起来一瘸一拐。不过他脸上却带着笑,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

    “外面,现在怎么样?”有人问。

    殿内静下来,听他的答话。

    “到处都是水,带着泥的水,我们爬到了屋顶上,根本下不去。后来那泥水慢了下来,我们想着应该没什么要紧了,就跳下来,没想到那泥水里好多碎树枝石头,根本游不动,我的腿就是那时候不知道撞到哪了伤到的。我们被冲到正谊院的院墙那儿,墙全塌了,许多讲堂也塌了,我们爬到正谊院门那,才从水里脱身。那里已经全毁了,明道堂也塌了一角。我们瞧见这边有光,才过来。”

    “你们可看到其他人了?”

    那人摇摇头,道:“雨太大了,天也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有人道:“既然你们能看见这里的亮光,别人肯定也能看见,他们会过来的。”

    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有人上前帮那人处理伤口。

    不知过去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一些,外面的轰声也稍稍低下去,又有人进到大成殿里。

    慢慢地,大成殿里的人多了起来,有先生、有学生、有仆人。每多一个人,众人心中的希望便多一分。

    天色渐亮,一夜未曾合眼的马文才几人率先开门出去。

    书院已是一片狼藉,一眼望去,就像被泥沙掩埋大半。房屋歪的歪塌的塌,越是靠近山坡和下游的,毁损得越厉害,有的甚至只露出点屋檐来。两侧山坡上露出参差的褐色土壤,还有土黄的水流顺着书院两侧向下奔腾。

    祝英玖捂着嘴呜咽起来,其他人也只能沉默。

    祝英台握了握马文才的手,仍旧温暖有力,心中暗暗感激上苍。他哑着嗓子道:“眼下雨已经小了,我想该想个办法下山求救,若有余力,也可以找一找还有没有其他人。”

    马文才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样坐着,总得做点什么。”其余几人面露坚定,也点头同意。

    祝英台叫来一个护卫,道:“你功夫最好,我便请你下山,去县里找些人来,也给我们几家人送个信。一路万望当心,保重性命为先。”

    “这是属下职责,公子勿要说‘请’。”那护卫抱拳,领命而去。

    马文才回到殿内,将自救会的成员都聚集到一起。

    在自救会以往的活动中,他们也曾探讨过如何应对山洪,大多都逃到这里来了。

    马文才问他们,愿不愿意冒险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幸存之人,也在救援到来前弄些吃的和净水,撑过这段时间。

    自救会的人齐齐答应。

    马文才也欣慰一笑,将他们分成两组,轮流出门。每一组里也是四五个人组成一小队,互相支持守望。

    他们首要目标,是居仁和由义院里的几个小厨房。

    马文才他们小院中正好十个人,三七同四九、素绘一道照顾祝英玖,梁山伯也被留下照顾她。

    马文才和祝英台、银心、六曲及另一个护卫一起,出发了。

    第34章 天灾(下)

    雨水淅淅沥沥落在斗笠和蓑衣上,脚下地面湿滑,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味。

    马文才抓着祝英台的手,径直往居仁园走去。

    一路走下来,四周全无人声,满目疮痍。马文才两世经历,也是第一次亲身面对这样的灾难场景,不自觉又往祝英台贴近了些。

    居仁园门内冲出来不少泥沙,将园内的道路彻底覆盖,几人干脆爬上院墙。

    站在高处,更能清晰地看见,凡是靠近东侧山体的屋子无一不被大水裹挟着泥沙冲击。有些原本就建在山坡上的屋子就更别提了,整个变了形,与山上滑落的树木山石一起被冲往山下。

    他们的不厌居算是运气不错,东边的院墙有些歪斜,墙外堆着些树枝碎石,但仍然立着。他们相视一眼,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院子还在!

    他们顺着院墙跳上屋顶,进入院内,银心背了些炭,六曲背着锅盆和吃食,护卫炕上两床被褥,祝英台和马文才各自背了几套干净衣服,这才离开。

    回去时,几人脚步放慢了许多,每一个沿途见到的屋子,都会想办法进去瞧一瞧,或者站在近处喊几声。有一两个运气极好的学生,屋子靠里,洪水冲到时力气已经小了些,屋子便多多少少保存了下来,他们也躲过了一劫。此时有人来找,便也带了些吃用的东西跟上。

    其他几个小队的情况也差不多,多少都能找些吃的或用的带回大成殿,但能找到人的极少。一趟出去二十几人,带回来的也不过五个。叫人庆幸的是,周先生与阿成都在其中,叫书院众人仿佛都有了依仗。

    有了吃的,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增加了许多。殿内的人强迫自己调整好心情,不去想那些可能发生或已经发生的不幸。

    等第一批出去的人都回来,第二批人也出去了。马文才让梁山伯和祝英玖二人清点收集来的东西,优先发放给出去搜集东西和找人的这些人,然后是年纪大的先生和伤患,至于那些身体无恙却只顾着躲在殿里的,他只少少分了一些吃的,不叫他们饿死。

    当第一批自救会的人出去后,许多并非自救会的学生、仆役等也都自愿组织起来出去找东西救人,他们回来后,竟也自觉地将东西全交到马文才这里,等他们分配。聚集在大成殿内的人不知不觉间就形成了秩序。

    如此又是一天一夜过去,雨终于停了,露出久违的阳光,山上也很快不再有水冲下来。

    接近午时,山下传来人声。祝家护卫终于带人上山来了!

    大成殿内登时欢呼起来,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抱着头痛哭出声,似乎要将这两天的恐惧、悲伤通通哭出来。

    护卫来到祝英台身边,简要说了下情况。

    其实,尼山书院的运气既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这次凤凰山中好几处山谷都爆发了洪水,尼山书院所在之处发的水并不算大。但因为前些时间齐家故意叫人在书院旁开山伐树,使得两侧山体松散,再加上去年的旱与接连半个月的雨水冲刷,最终导致许多处山体大块崩落,冲击到书院。

    下山一路艰难,原先的路基本都已毁了,而且越向下走,洪水汇集冲刷后所留下的痕迹越是惊人。等走到山脚,便看见许多坐落在山下的村子几乎都被洪水摧毁,只留下一片水泽。

    马文才已不忍心再看,咬着牙低头向前走,但沿途的嚎哭、□□仍源源不断传到他耳中。

    一直到钱唐县里,无数流民无处可去,窝在墙角,脸上都是迷茫。

    直到和祝英台几人进了一间客栈,马文才总算放松了些。

    “仅仅钱唐县里就是这般模样,也不知其他地方如何了。”马文才叹了口气。

    祝英台捏捏他的手,道:“别多想,先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话虽如此,几人无一能安心休息。

    第二天,祝家与马家都有人来接。

    分别前,祝英台对梁山伯道:“若是你家中也受了灾,便来寻我。祝家庄还是能安排下你们一家的。”

    梁山伯又想拒绝,旁边的祝英玖却道:“梁兄,切勿推辞了。”梁山伯脸上莫名一红,默默应下。

    马文才回到家中,马太守和陈氏总算放下心来。会稽郡与吴郡相邻,此次大雨,会稽郡里也有许多地方受了灾,马太守每日大半时间都耗在衙内。

    即便他如此勤勉,受灾人数实在太多,马太守已是焦头烂额。

    马文才忍不住了,他趁马太守一日晚间回到家里时,问道:“阿父,可有什么我能做的?”

    马太守心中宽慰,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你安心在家陪你阿母便好。”

    马文才皱起眉,不快道:“阿父,我已有二十,即便我帮不到什么,阿父也可以对我说说。”

    马太守叹了口气,道:“还能如何,是那些受了灾的流民。”

    马文才其实心里有数,也早已想好,便道:“阿父,其实我倒有个主意,是受这次困于书院时的经历所启发。”

    “哦?”马太守道,“你说说。”

    马文才状似害羞一笑,道:“这也是儿的猜测,当书院这些同窗受困无事可做时,心中便总是担忧,但当众人各自承担职责,寻找食物、救治同胞时,却都将心思放在做事上。因此,儿大胆猜想,对待流民或许也可如此。若是仅仅给予救济粮食,他们不知前路何处,心中便会忧虑绝望,惹出事来。不如着人安排他们建造安置之所或回乡重建家园,身上有事便顾不得其他。如此也便于管理,灾粮也可按工发放。”

    马太守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夸赞道:“不错!亦省了许多工钱,一举多得。”

    马太守拍拍马文才的肩膀,就要去研究如何实施这个法子,马文才赶紧又道:“阿父,儿还有一事,或许是杞人忧天,但儿还是希望阿父能考虑一二。”

    “你讲。”马太守道。

    马文才深吸一口气,道:“儿担忧的是,此次水灾之后可能会接着旱灾。”

    在现代学地理时他曾学到,南方夏季旱涝情况主要受副热带高气压带的影响。降雨的区域通常为冷暖空气交汇处,而副高控制的区域则以高温少雨的天气为主。

    依据他的推测,这一年北方冷空气弱,所以冬天偏暖,春末夏初开始连续降雨,可能是暖空气逐渐增强,锋面在此徘徊的原因。以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今年副高偏强,随着锋面北移,南方将受到副高的长期控制,这就意味着大旱。

    但这些他都难以直接同马太守解释,他只道今年太暖,春夏都比往年来得早,恐怕夏季会极长。

    马太守本来还不以为然,细细想来却的确有几分可能。他点点头,道:“我儿有心了,提醒得对。即便没有旱灾,虫灾怕也是少不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一年怕是不好过。

    果然,水灾过后接连着晴天,仿佛全年的雨已经通通降完。一淹一晒之下,田地几乎彻底荒废。梁山伯一家觉得情况不对,便搬到了祝家庄。

    马太守因已有所准备,此时不慌不忙地安排那些流民协助修建引水工程。好在江南水网纵横,即便是这样旱了,多少还能从江、湖、井中取些水。春播的种子已经沤坏,便趁此机会改种些耐旱的粮食,多少能有些口粮。

    虽然会稽郡里勉强能稳住,但其他地方却都已乱起来。

    涝灾、旱灾,涝后有疫,旱中有虫,简直让人怀疑老天爷是否要断绝人的活路。

    马家与祝家已有些预感,纷纷收拢人手,小心行事。马太守甚至叫马文远称病,带上乔氏和小琛儿回到府中。

    六月,马文才忽然收到宋恒霁宋先生的信。

    自从上一次齐家替圣上修建宫殿被几个世家抓住把柄后,马文才与宋恒霁之间的联系忽然少了许多。但因为之后接连发生了不少事,他便也没什么心思去想。

    这次忽然又收到来信,他倒也有些与旧友久别重逢的感觉。只是看了信中的内容,他又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在暗示他会有事情发生?

    还没等他弄明白,当天申时末,祝英台也忽然登门。

    马太守看见祝英台时表情很是奇怪,他心里更是滋味难言,有种看女婿的挑剔,又有些看媳妇的满足。

    他很快静了静心,问道:“不知祝贤侄这么晚到访有何急事?”

    祝英台拱了拱手,道:“在说此事前,晚辈还想请太守大人将逸华叫来。”

    马太守虽然奇怪,但也依他,叫人喊了马文才来。

    “信斋?你怎么来了?”马文才看见祝英台有些高兴,他们自书院遭水灾后便再未见过了。

    祝英台看见他,眼神也柔和了几分,道:“事出突然,逸华,你是否收到宋恒霁的来信?”

    第35章 人祸(上)

    马文才听到祝英台的话愣了下,道:“的确,今日刚刚收到,难道你也收到了?”

    祝英台点头,表情严肃了些,道:“在他给我的信中,暗示近日将有大事发生,给你的信里是否有提到?”

    马文才脸上也变了,道:“的确,我看出来几分,但还没有弄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事。”

    祝英台深吸一口气,对马太守道:“据我推断,恐怕宋家将有动作。”

    “宋家?什么动作?难道?”马文才倒吸一口凉气。

    马太守眯了眯眼睛,道:“那信你可带了?”

    祝英台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马文才也道:“我去将我收到的信拿来。”说着跑了出去。

    马太守快速浏览过两封信,沉思了一会儿,将信交还给二人,慢慢道:“看来确实是要有大事。”

    马文才心里紧张起来,却听马太守对祝英台说:“不知祝兄明日可有时间?”

    祝英台立刻站起来,拱手道:“正是家父叫我快马赶来,请太守大人过府一议。”

    马太守捻着胡子笑道:“自年间祝大人及夫人来府中拜访,我与内子一直没找到机会回拜一番,明日便叨扰了。”

    两人达成一致,祝英台便告辞,他还要带消息回去。

    马文才将他送到门口,心里有些沉重。

    祝英台见此,笑着与他拥抱,道:“逸华不必担忧,有我在,必会护你无忧。”

    马文才抓住他的手,道:“我也想护着你。”

    祝英台露出个极轻松的笑容,道:“好,你也护着我。”

    说完,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至于祝、马两家怎么谈的,又谈了什么,马太守并未对马文才说。

    几日后,都城西边与西南方向的豫州和江州都有军队忽然起事。

    马文才发现马太守近日极少出府办公,太守府周围明里暗里安排了许多兵。直到这时,马太守才告诉他,宋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往都城去了。军队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幸而他得了消息,会稽郡郡际均城门紧闭,士兵死守不出,宋家的队伍便未曾与他们交锋。

    宋家的目标是齐家,是都城。

    民间同样流传着,此次大旱正是上天因齐家大逆不道而降下的警示,宋家此举剿逆臣,清朝政,乃替天行事。

    但齐家多年积累,岂是宋家能轻易撼动的?齐家立刻派兵守住都城附近几个郡县,与宋家交起手来。

    宋家也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谋划,再加上民心有所偏向,竟然也与齐家战了个旗鼓相当。

    两家就此僵持,轻易分不出胜负。

    也正是因此,叫许多人惊诧于这两个世家的势力之大,恐怕比圣上所掌控的都不少些。

    马文才暗想,若是他们仍像以前那样不显山不露水倒也罢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皇帝心中忌惮?鹬蚌相争,最后必然只叫渔翁得利。

    不过二十多天的功夫,宋齐两家都已损耗了大半实力,但事已至此,即便他们想退也无路可退了。退了,便是输,向前进,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就在这事,圣上终于出手,派出一位姓梁的将军,先是助宋家一臂之力,将齐家围剿,转头又把宋家人团团围住。

    圣上的旨意随之降下,两家均被带上一个谋反的帽子,凡是手中握有权柄的当家人不是死就是罢官,两大世家仿佛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消息传来,马太守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行事更添几分谨慎。

    七八月间,这一次的风波终于渐渐消散,圣上身边,多了一个梁家。

    梁家亦是北方南迁的世家,向来有忠诚耿直的名声,如今立刻一个平逆的大功,立刻一跃成为余下世家之首。

    尼山书院也终于从上次的水灾中稍许恢复。

    马文才和祝英台、梁山伯三人虽已不打算继续外出读书,但也相约回书院瞧瞧,好生与先生、同窗们道个别。

    上山的路被山洪遗留下得淤泥覆盖,如今只是简单清扫,供人通行。书院内也只是打扫出了一些损毁不大的屋子,那些残垣断壁还留在原地,没有来得及重新修葺,看起来有些凄凉。

    万幸的是,周先生身体和精神都还不错,看到他们还能爽朗一笑。

    这次有十几人没能逃过,也有许多人家里遭了灾,如今还能回到书院的学生还不到往日的一半。不过周先生前半生经历过许多风雨,他道:“即便这书院没了又能如何,老夫还在,便还能教书育人。”

    马文才几人也准备多留一段时间,毕竟有一年多的师生之义、同窗之情,多少也能帮上一把。

    八月初的时候,书院里来了一个身着麻布衣服的人。

    马文才他们被阿成请到周先生那里,看见这个人时还有些奇怪。

    那人腼腆一笑,道:“逸华,信斋,山伯,我是宋恒霁。”

    马文才差点跳起来,他自己盯着那人脸瞧了瞧,这才认出来。“宋先生换了身打扮,梳了头发,我都有些认不出了。”影响最大的,还是他的神情,比起以往的颓废,此时却显得坚定,仿佛长大成熟了许多。

    祝英台问道:“宋家糟了难,你如今怎样了?”

    宋恒霁坦然道:“比起以往在家中的日子辛苦了许多,不过比我独自在外时要好些。如今已没有宋家了,我同阿父阿母,两个兄长还有我那阿姐一起,准备往更南方去。”

    “你们往后如何生活?”马文才一脸担忧,道,“身上银钱可够?”

    宋恒霁谢过,道:“往日我在外头也认识了些人,就是卖卖字画也够一家嚼用。再说我那两个兄长是有本事的,先前藏了些钱,打算做些买卖,尽够了。你们也别同我联系,毕竟宋家犯了大事,我们几个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你们别牵连上。”

    马文才脸上露出些伤感,他晓得宋恒霁这回来是与他们道别,此次一别,恐怕毕生都无缘再见了。

    宋恒霁见他这样,嘴巴又笨起来,他将随身带着的包裹塞给马文才,道:“你以前说叫我送你些画的,这些是我最满意的一些,你拿着,往后还要好生练字。”

    马文才忍不住一笑,郑重接过,道了声“保重”。

    宋恒霁挠挠脑袋,转身离去。他稍稍佝偻着身子,看上去不过是最普通的百姓,任谁也想不到,他曾是宋家一员。

    马文才看了看身边的祝英台,心中打定主意,绝不与他、与自己的家人分开。

    宋恒霁离开没几天,朝堂之上梁家突然发难,矛头直指马家与祝家。

    等马文才与祝英台收到消息,马太守已被停了太守之职,祝家也有好几人被勒令反省。连早已隐退在家的祝公远都挨了训斥。

    梁家所寻的名头不是别的,正是与宋家合谋,有逆心,证据就是当宋家起兵向都城进发时,未与会稽郡交战,两家必有勾结。至于祝家,南迁之时便侨置会稽郡,与马太守家互有来往,连两家的儿子都成了同窗,私交甚笃。

    梁家说话并无确实的凭据,空口白牙便咬住了他们,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在杀鸡儆猴。

    马家大本营在蜀地,在朝堂上向来默默无闻,恪守中庸之道。唯马太守一支在外,被梁家单独点出,便是一种警告,叫马家继续缩起脑袋。

    而祝家是继宋、齐二家之后,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只是他们从不像齐家那般招摇,也不像宋家那样焦躁,向来稳稳当当,不曾有什么差错。南迁之后,祝家实力有所损伤,更为收敛,只是底蕴犹在,成了梁家的眼中钉。亦是警告其他世家,莫要轻举妄动。

    但若仅仅是梁家说几句话,祝、马两家并不会在意,却不料圣上竟准了梁家的上书,这背后的意味,才真正叫人胆寒。不仅祝、马两家如此,其余世家均明白,圣上这是对世家不满,想要重新树立皇权之威。一时间,颇有些人人自危。

    至于梁家到底是受命于圣上,还是恰好做了圣上手中的刀,反倒无人在意。

    马文才收到消息后,当日便收拾行装,准备第二日便回家。父亲被停职,兄长还在“养病”,家里怕是要有变化。

    祝英台也干脆同他一起,马太守在外稍显孤立无援,他多少要看顾着些。

    当天夜里,马文才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满脑子都是家中可能的麻烦,也在思考未来的出路。

    祝英台同他并肩躺着,两手相握,一样毫无睡意。

    两人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直到约莫丑时。

    丑时往往是人睡眠最沉、最难以惊醒的时段,整个书院乃至整个万松岭都笼在一片寂静之中。

    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东厢北屋门被推开的声音有如惊雷,炸响在两人耳边。

    马文才刚想出声,被祝英台捂住了嘴。

    第36章 人祸(下)

    马文才不自觉抓紧了祝英台的手,用眼睛看他,身上已经惊出一层汗。

    祝英台放轻呼吸,将手从马文才嘴上移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缓缓伸向枕下,抽出一柄短匕首。

    马文才心中一紧。这匕首是祝英台随身携带用于防身的,从没见他用过,他只希望今夜也别要派上用场。

    然而,天不从人愿。窗外有道人影飞快闪过,停留在门边。

    只听门枢转动摩擦的轻微“吱吱”声响起,马文才微微眯起眼睛,又听见极细小的衣物摩擦声渐渐靠近。

    寒光一闪,他猛然瞪大眼睛,那人竟也带着匕首,提手便刺向祝英台的喉咙。

    祝英台手一抬,两只匕首“叮”得一声撞到一起。

    那人失神一瞬,大约没想到这两人竟清醒着。

    祝英台趁机抓住那人握着匕首的右手,反身一扣。那人手腕一痛,“咔哒”一声已经脱臼,匕首登时掉在地上。

    祝英台又是一个肘击敲在他额上,“咚”一声闷响,那人口中哼了一声,软到在地,将屏风带倒在地,摔在了一起。

    门外又进来一人,同样手持匕首,直刺祝英台后背。

    马文才大叫:“趴下!”抓着枕头扔过去。

    祝英台毫不犹豫躬身,趁那人挥手挡开枕头之际,伸手向后一划,在那人小腿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那人吃痛一顿,祝英台一拳冲出,正中那人小腹,将他打出门外。

    马文才捡起第一个人落下的匕首,扔进床底,又扯过床单将他五花大绑。

    门外,祝英台已与另一人打成一团,两人互相卸了对方的武器,此刻全拼力气。

    虽然祝英台已先伤了那人的腿,但那人却将祝英台扯倒在地,凭体重及一身蛮力,卡住了他的脖子。

    马文才心中怒极,捡起一把匕首,扑向那人后背,一刀扎进他后背。

    那人一声惨叫,手上已经没了力气。马文才却红着眼睛,拔出匕首又是一刀。

    祝英台翻身起来,将那人踹出老远,抓住马文才的手,道:“逸华!我已无事了!”

    马文才浑身失了力气,匕首落在地上,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此时小院里其他人都已惊醒,出门便看到院子里一个黑衣人躺倒在地,身下漫开一汪血,生死不知。

    马文才与祝英台站在正屋前,身上也带着血迹,分不清是他们自己的还是从别人身上沾来的。

    三七叫了一声,立刻冲到两人身边,上下检查有没有受伤。

    梁山伯走到那黑衣人旁,见人还活着,挥手叫四九来将人绑住。

    银心和六曲则各自拿着一根木棍,警惕地四处望望,以防还有人来。

    不厌居附近也有人听到响动,提着灯笼过来,喊道:“里面出什么事了?”

    梁山伯听声音是同窗,这才将门开了一条缝,道:“有贼人闯进来了。”

    那人吓得不轻,连问:“可有人伤到?那贼人呢?”

    梁山伯回头,见三七拿出伤药,表情却不是很着急,将门打开,道:“受了些轻伤,贼人已经抓住了。”

    那人满脸焦急,道:“可需要去叫人?若有我能帮的,梁兄只管说。”

    梁山伯拱手谢过,请他去喊阿成来,自己则大步走到马文才与祝英台身边,瞧他们的状况。

    祝英台与第二个人搏斗时,胳膊上划了几道口子,颈子被扼出一片青紫。

    马文才身上倒是没事,只是因为不会用匕首,在往那人后背扎最后两刀时,将自己的手掌划破了,瞧起来反倒更严重。

    其实马文才的手都还是麻的,使力太大而微微发颤,直到三七小心替他包扎时才觉出痛。

    等两人都简单包扎上,阿成带了几个护院举着火把赶到了。

    看到小院里的人都没事,他松了口气,指着院里躺着的那人道:“这便是那歹人?”

    祝英台点点头,又指着马文才的屋子道:“那里还有一个。”

    阿成叫人将里面那个也抬出来,同外面的那个放在一起。

    这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衣服紧贴身体,显得干脆利落,他们所用的匕首也是精打细锻的好家伙。众人心里都明白,这绝非是闯空门劫财的普通贼人。

    祝英台看了看马文才包扎成一团的右手,脸色阴沉,对阿成道:“恐怕这两个人是专门来对付我和逸华的,一人潜入杀人,一人放风。若不是今晚我与逸华夜谈,听到有人闯入我屋内,我们此刻大约已是两具尸体了。”他冷笑一声,又道:“这两人我必要带回去好好审问,阿成也可在书院中四处搜寻,看看是否有其他人受伤,只是诸位还请当心,这些人功夫不弱。”

    阿成晓得事情不简单,也不多说,带着人便去别处巡视。

    也是如今书院受了灾,围墙都被冲毁,人手也不足,无法各处都安排守夜,才出了如此大的漏洞。若是真叫这两人得了手,恐怕书院能让祝、马两家人拆了。

    他不禁对那幕后之人满心愤恨。

    如此一闹便到天明,书院如今不到百人,不厌居里发生的事立刻传遍了。

    马文才手上和祝英台颈部的伤都极为显眼,看得人心惊肉跳。

    两人对前来探望的同窗、先生一一道谢,便要乘上马车出发了。

    柳思从人群里钻出来,对马文才说:“马兄,往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马文才不解。

    柳思面庞红起来,他道:“如今世道越发乱了,我脑子不行,就想着马兄往日能弄出自救会,往后或许能教我们如何做。我想以后就跟着你们。”

    人群里也有些自救会或非自救会的学生附和,马文才心里一动,道:“眼下万事都还未定,若是我有了打算,便差人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信我便可以跟着。”

    柳思笑起来,道:“那就说定了!”

    马文才笑着拱手,同祝英台等人上了马车。

    祝英台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马文才沉吟片刻,反而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人,你心里可有数了?”

    祝英台摇头道:“可能是哪个世家看不过梁家,挑起我们与梁家矛盾。这事找不到实证,怕要成一桩悬案了。”

    马文才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如今梁家势大,我们又在圣上眼前挂了名,若还留在这儿,以后定时清闲不得了。”

    祝英台挑眉,问:“你的意思是,走?”

    “是,”马文才道,“依我看,圣上心中已有打算,会叫世家间互相争斗,日渐消磨,他便可摆脱世家掣肘。所以,这梁家也得意不了多久,只是我们到底会成为下一把刀,还是下一只待宰羔羊,谁也说不准。既然如此,何不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关门过起自己的日子,不论圣上和世家哪个压倒哪个,都与我们无干。”

    马文才心里既无称霸天下的野心,也无舍身报国的忠心,他不过是个过惯了现代平静生活的普通人,只想同家人爱人好好活下去。

    祝英台微笑,捏了捏他的脸,道:“即便我们去其他地方,但只要我们两家存在,是非便会跟着,哪里是说远离就能远离得了的。”

    马文才有些失望,却又听祝英台道:“不过,若是我们两家一起合计,倒应该可以做到明哲保身。我先送你回去,同你父亲说说,再问问我阿父。”

    马文才露出个笑脸,他拉着祝英台,极诚恳地道:“信斋,我没有更多想法,只盼在这世间,能与你携手安度一生。”

    祝英台面色一柔,抓住他的手道:“我亦是。”

    停职在家的马子明晓得有人夜袭马文才和祝英台,气得摔了茶碗,直叫“欺人太甚”。但他也晓得,这事根本抓不住幕后之人,只能生生吃了这个亏。

    祝英台和马文才同他说起了退避其他地方的打算,马子明转了转眼睛,道:“看来你们是早有打算,那便说说,要到何处去呢?”

    马文才道:“自然是马家本家所在的蜀地,此地易守难攻,北有天堑,南有无边密林,西有高原峻岭,唯有东边可通,但又有层峦相隔,正合适。”

    马子明点头,转向祝英台道:“不知祝家意向如何,蜀地已有马家,你们恐怕难以安身。”

    祝英台笑笑,安抚了马文才惊疑的眼神,道:“祝家已有南迁经验在前,倒是不惧。况且,马家若有心偏安一隅,也离不得我祝家。”

    马子明呵呵一笑,道:“如此,便要两家好生筹谋一番了。”

    事关重大,马家与祝家均不能轻易决定。加上有梁家在一旁,似乎随时要抓两家的把柄,他们更是只能暗地里行动。

    大约是他们最近谨慎得厉害,梁家再次发难时,却将矛头又转向另一个世家,章家。

    第37章 后来……

    章家两年前曾领兵渡江北伐,原本战事还算顺利,却赶上今年连涝带旱,粮草短缺,只得暂时退兵。

    梁家上书,直指章家带兵不力,要求其归还兵权,由梁家人取而代之。

    章家如何能忍,自是不依。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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