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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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祝]英台大大带我飞 作者:林知

    第9节

    梁家却依此称他们有不臣之心,有意拥兵自重,甚至怀疑他们与北方蛮族勾结。

    章家反将一军,直指梁家狼子野心,有意做第二个“齐家”,甚至意欲更进一步,毕竟当初齐家可没有兵权,只养着些私兵。

    两家在朝堂上争执不休,圣上犹自旁观。

    九月初九,马文才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重阳节。

    章家与梁家还在斗法,马家与祝家悄然建立了初步联盟。

    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圣上驾崩。

    这一位皇帝是南迁时,许多世家尽力保护下来的唯一一个嫡系皇室血脉,尚且年轻,也未曾有子嗣。驾崩的原因,说起来却叫人哭笑不得。

    后宫争宠。

    皇帝在后宫中曾笑言一位妃子不如另一位年纪轻、颜色好。那个妃子心中记恨,竟趁皇帝在她宫内睡着时,叫宫女一起用被子将他捂死了。

    且不说这弑君的后妃要如何处置,梁家趁机扶持了皇帝的一位年幼的堂弟登位,自己摄政。

    章家虽极力反对,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兵将在外,城内势力却比不过梁家。

    梁家在小皇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小皇帝那里发了一道圣旨,派梁家出兵剿灭章家所领的“叛军”。

    两家在江畔短兵相接,打得比齐宋两家时更凶狠,完全是一副你死我亡的架势。

    小皇帝不懂政事,梁家忙于对付章家,朝堂中再起暗涌,许多世家便也想做第二个“梁家”,坐收渔利。

    祝家见情势即将彻底混乱,便决定趁此机会立即启程,同马太守一家向西迁入蜀地。

    马文才骑在马上,身着轻巧铠甲,腰间挂着一柄长刀。

    在他右手边,祝英台同样骑着马。经过长途跋涉,他皮肤晒黑了些,人也更精瘦,脸上的肉都少了,显得格外锐利,如同出鞘的宝剑。

    他们两人身后是一队兵,大多是祝家分散藏起的私兵,还有些是自救会的同窗。

    他们一路沿着江岸前行,江中是载有祝家族人和马太守家妇孺老弱的舟船。

    除了马文才、祝英台所领队伍外,还另有五支与之相似的队伍。六队人马兵分两路,分别沿江南北两岸行动,前有探路,中有接应,后有支援,一路护送江中船只。

    这一路来,他们并未遇到过军队,更多的是些居无定所的流民,和各类匪徒。

    脚下的路一转,走在他们之前的队伍停在路边,这是抵达蜀郡前的最后一个码头,所有人均在这里集结。

    休整了约半个时辰,远处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传来,正是前来迎接的马家队伍。

    马子明与带队人简单寒暄,重整编队再次出发。

    五日后,翻过又一座山,踏出山脚密林,一座城门出现在远处。

    马文才与祝英台相识一笑,双腿一夹马身,向前行去。

    一年后。

    梁、章两家率先引燃的战火已经席卷整个江南腹地,世家几乎无一幸免,或主动或被动,加入到乱战之中。

    小皇帝长了一岁,仍是小皇帝,似乎超然于混乱之外,从无任何动静。

    蜀郡,祝家站稳了脚跟,与马家的合作也果然愉快。

    马家虽然将蜀地尽掌于手中,却一直未获兵权,只有少许家族私兵。而祝家,竟在安顿下来后,又不知从哪里带来了数千精兵。这支队伍亦全然听命于祝家。

    两家一家主政、一家主军,通力合作,将蜀地打造得如同铁桶。

    梁山伯也在这一年加了冠,与祝英玖定了亲。

    其实,祝家与梁家早先便有意叫两人先行订亲,梁山伯却不愿叫祝英玖委身下嫁,于是花了近一年时间在军中打拼,总算有所成就,更配得上祝家小姐。

    马文才观礼时忍不住想,这世界总算还是有些梁祝传说的影子,梁山伯与女扮男装的祝九妹相识相爱,只不过没有他在其中横插一棒,两人顺利定亲。

    祝英台见他出神,以为他也想有个正式的成亲仪式。他回去后便同两家长辈商量,在梁祝定亲后不久,与马文才也成了亲。

    仪式不大,除了家人和亲近的友人,他们也没有邀请其他宾客。

    但马文才仍旧感慨,自己何其幸运。

    两年后。

    江南战火绵延,蜀地终究不得全然避开。

    马文才抓破脑袋,想了许多城防的武器,将所有外敌挡在城墙之外。

    城内,他亦琢磨了些新的主意,叫政风为之一肃,其中也少不了从现代学去的平衡监督之法。众人说起他来,也慢慢的不再是马子明的小儿子,也少有人相信,他曾经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

    祝英台亦在军中效力,他功夫不错,处事圆滑,带着自己的队伍也立过几次功劳。

    两人一文一武,配合更加默契。

    五年后。

    马文远又生了个儿子,主动过继给了马文才。

    祝英台也从他的兄长那里过继了一个男孩。

    两个从未养过小孩儿,当起父亲却颇有一套。

    祝英台带了妹妹许多年,而马文才也一直喜欢小琛儿。

    一家四口和乐融融,江南却几乎被摧毁殆尽。

    常年的战争,让小弱的世家几乎消失,残存的也都依附于较大的世家。然而即便是最大的世家,也都丧失了大半的战力,江南竟维持起了平衡。

    小皇帝长成了少年皇帝,他依旧极少露面,时常叫人想不起他的存在。

    祝英台逗弄着小儿子,问马文才:“你以前曾说过的‘议会’,是个什么样子?”

    十年后。

    都城城门大开,万人空巷,祝家军班师回朝,沿路都有百姓欢呼。

    少年皇帝微笑着站在宫门前,准备嘉奖此次北伐大胜的兵将。

    他想起几年前,都城里走过的军队数不胜数,只叫百姓惧怕憎恶。那时的自己顶着个皇帝的名头,每天都担心会不会有世家拥戴起另一位皇室血脉,而将自己杀死。

    直到那天,祝英台与马文才带着近半车的卷轴进宫见他。

    祝马二家横空出世,那时候,江南争锋多年的世家已然失去了一拼之力,但那两人却没有趁此机会扫平天下。

    他们将犹有些实力残存的世家召集至一处,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如今朝廷重建,朝堂上除了各地世家之首外,又有百姓推选之寒门监督,二者之间互有对抗,恰好让彼此均不敢妄为。

    至于他,这个皇帝当得轻松许多,每日里看各地世家斗斗嘴,与寒门监督互相抱怨却又不得不联合,着实有趣。

    不过有时他也会想,能有如此大胸怀想出如今之计的两个青年现在如何了。

    蜀地,某座庄子,某间小院。

    “阿父,阿父,姑姑和姑爹来啦!”一个圆滚滚的小童跑进院子里。

    一个圆脸青年将他抱起来,看向进门的两个人,道:“英玖,处仁,快进来。”处仁是梁山伯加冠时所得的字。

    祝英玖吸了吸鼻子,笑道:“阿兄,今儿是吃火锅吧?”

    祝英台点点头,见梁山伯苦着脸,大笑道:“处仁,不必担心,今日特地做了清汤的底。”

    梁山伯立刻松了一口气,正巧叫出了屋门的马文才看到。

    “都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是吃不惯辣。”马文才无奈摇了摇头,晃了晃偎在自己手边的儿子,柔声道:“乖儿,可见礼了?”

    这个孩子似乎有些害羞,微红着小脸向祝英玖与梁山伯问安。

    祝英台怀中的男童扭着身子窜下来,跑到马文才身边,道:“爹爹,爹爹,我带阿弟玩。”

    马文才点点头,道:“别出了院子,待会儿就用饭了。”

    “晓得了,爹爹!”

    “谢谢阿父。”

    两个小孩儿手拉着手跑到院子一角,不知是去玩什么了。

    祝英台也拉住马文才的手,小声嘀咕:“咱们小儿子怎么这么腼腆,不像你啊。”

    马文才胳膊肘轻轻捣了捣祝英台,道:“咱们大儿子倒是挺像你的,一张圆脸。”

    祝英台也不恼,捂着肚子装痛。

    马文才失笑,只得在他脸上亲了亲。

    天气正好,不知何处传来清淡花香,鸟鸣清脆,与童言稚语交汇,似能传上云霄。

    番外(上)

    “英台,前几日李长史与田刺史到我们家中,为马太守家长子文才作媒。我想,我们两家门户相当,大可以同意。之后几日,李夫人也带了马公子的文稿来,我看了看,大概也是过得去。次日,我带你母亲在李长史会面,见着了那马文才,他五官也还整齐。不管怎么说,男子只要愿意读书用功,将来必成大器,至于长相如何,倒无关紧要。

    “因此,那亲事我便答应了。今天,是男家来过聘礼,因此打扫房屋,开了祖先神堂。待聘礼到了,就在这祭桌上摆列开来,也算禀告祖先,英台是马家人了。这马家官居太守,那真是……”

    祝英台猛吸一口气,从床上惊醒。

    她喘着气,后背上冒出一层白毛汗。

    窗外透着蒙蒙的亮,离日出还有些时候。

    父亲的话如同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在她脑海耳际徘徊不去。

    与梁山伯同窗的三载间,她情愫渐生,在分别时,更是借“男子”身替自己与梁山伯做了媒。

    谁能想到,在她安心等待梁山伯前来议亲时,自己父母竟将她许给了马家,生生断了她与梁山伯的姻缘。

    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父母与马家的错。

    她父母贪图马家的地位和富贵,丝毫不过问她的意见,就同马家订了亲。

    而马家,则是仗势欺人,不顾她的意愿强娶良家女子。

    她的梁兄,她怕是等不到了……

    想到这,祝英台不禁双眼一红,流下泪来。

    她痴痴地睁着眼睛,回想着与梁山伯在书院中同窗的一幕幕,直到窗外的天色渐亮。

    “小娘子,可起了?”

    一个女子从屋外进来,绕过屏风,轻声喊着。

    祝英台闭上眼,不想理睬任何人。

    那人轻轻掀开床上的纱帐,见祝英台眼睛红肿,枕巾上还印着泪迹,便是一惊:“小娘子这是怎么了?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无事,你下去吧,我歇歇便好。”祝英台抬手将纱帐合上。

    那人缩回手,又小声问她:“小娘子,可要喝些水吃点东西?”

    “不用,你快下去!别来扰我!”祝英台翻了个身,将后脑勺留给那人。

    那人唯唯应是,无声退出去,立刻去主院里禀告。

    滕氏一听便急了:“素绘,你从头到尾好好同我说,九妹她怎么了?”

    “小娘子昨天晚间用过夕食后便说有些不舒服,早早就歇下了,今日我便比平日里晚了一些去叫她。”素绘口齿清晰,道,“我没听她出声,便掀了床帐瞧她,就发现小娘子像是哭了一场,眼睛都肿了。我问小娘子可有不适,她却只叫我下去。素绘不敢擅专,立刻来禀告夫人。”

    “这好好的,怎得就哭了呢……”滕氏喃喃着,起身就往祝九妹那里去。

    祝英台犹自卧床暗自神伤,就听到又有人走进房间,母亲的声音响起,问她:“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同阿母讲啊。”

    “呵,”祝英台露出一个凄楚的笑来,“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滕氏和素绘对视了一眼,都满面迷茫。

    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儿呀!

    自从祝家跟着马家迁到蜀地,至今已有数月,生活和以前一样的安逸稳当。儿子祝英台和马家的马文才两人情深意笃,女儿九妹和梁山伯之间也被双方家人默许,只待订亲。滕氏觉得,这日子是万事圆满。

    滕氏捏了捏祝九妹的手心,又摸了摸她额头,确定至少没有发热。她叹了口气,道:“你先歇着,待会儿稍微吃点。”

    床上的祝九妹动也不动,滕氏无奈,带着婢女们出了门。

    她对婢女菊儿吩咐道:“你去叫人,请英台、马公子和梁公子回来,或许他们晓得出什么事了。再叫人去老爷那禀报。”

    菊儿领命离开。

    过了小半个时辰,梁山伯率先来了,四九小跑跟在后头。

    他一身士兵的打扮,身上还带着尘土,满脸的汗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他一进门便问道:“九妹她如何了?到底出了何事?”

    滕氏叫人将早上的情况又说了一遍,也问他:“这几天你可见到她有什么异样?”

    “并无任何不同啊。”梁山伯眉头紧皱,“可请了医师来瞧瞧,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我急得就是她根本不让人瞧啊。”滕氏连着又叹息几声,“你先去看看吧,英台和文才估计也快回来了。”

    梁山伯拱拱手,不多说话,跟着菊儿进了后院。

    素绘看到他来,多少松了口气,赶忙进屋里告诉了祝九妹。

    祝九妹眼睛一亮,脸上不由地露出个笑容来,道:“什么?他来了?阿母竟准许他进来见我?”

    “小娘子说得哪里话,夫人怎会不允呢!”素绘笑道,仔细侍候她起身。

    祝九妹摇了摇头,往她院中的厅房走去。

    梁山伯正抬着脑袋往外看,见祝九妹款款走来,立刻也快步上前,细细看她,果真发现她眼睛有些泛红。

    他抬抬手又放下,软着声音问:“九妹,你这是怎么了。”

    祝九妹眼眶一湿,连忙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已恢复成一副笑脸。

    她转头对素绘道:“银心,你去倒些茶来,再同四九说说话。”

    素绘、梁山伯和四九三个人都愣了。

    银心?

    祝九妹见素绘不动,催了句:“快去啊。”

    素绘看了眼梁山伯,低头应是,和四九一道出了门。

    祝九妹强压住心头的悲伤,低头轻轻唤了声:“梁兄。”

    梁山伯还在想她刚刚喊那声“银心”是怎么一回事,接了句:“九妹。”

    祝九妹耳朵染上红色,她把玩着衣袖上的刺绣,说:“大半个月不见,梁兄倒晒黑了些。”

    梁山伯“啊”了一声,他们不是两三日便见一回么?

    “九妹,你这是怎么了?”梁山伯小心翼翼问道。

    祝九妹身子晃了晃,哀叹:“梁兄……唉,梁兄,你为何不早几日来。”

    “早几日?”梁山伯脑袋彻底糊涂了,早几日他不是来过吗?

    祝九妹双手握紧,道:“梁兄啊,自我两人书院分别,小妹苦等你不来。家中却来了两位大官,替我做了媒。家父瞧那人家财大势粗,竟要将我许配给那马——”祝九妹猛地喘了口气,“那马家公子。”

    “马家?”

    “是,”祝九妹仿佛失去力气,“马太守家的公子马文才。”

    梁山伯木着脸,重复道:“你说的是,马文才?”

    祝九妹双手捂住了脸,发出一声悲泣,跑回卧室扑在床上。

    素绘正端着茶过来,见状顾不上许多,将东西往四九手上一塞,跟着祝英玖跑去,口中喊着:“小娘子!”

    梁山伯站在门前,脸色不大好看,四九都不敢主动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往厅堂走去。

    恰好祝英台和马文才也赶了回来,见他便问事情如何。

    梁山伯甚至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看了眼马文才和银心,表情越发古怪。

    马文才急了,问:“到底怎么了,说话呀!我们可都提着心呢!”

    梁山伯挠挠头,干脆把他与祝九妹说得话都重复了一遍。

    祝英台奇道:“她这是发什么昏呢?怎可能有人替马文才与她做媒?阿父阿母也不可能同意。”

    马文才心里感觉最为微妙,因为“马文才提亲拆撒梁祝二人姻缘”这个情节他可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他在前世流传的梁祝传说中的关键部分。

    这个祝九妹并非梁祝故事中的祝九妹,怎会说出这段事呢?

    他心中有九成把握,现在的祝九妹正是故事中的“祝英台”。

    至于她将素绘喊成银心,他猜测,恐怕就是因为这个“祝英台”的故事里,银心也是她的贴身仆人吧。

    祝英台此时已经往祝九妹的院子去了,梁山伯与马文才两人紧紧跟上。

    素绘正愁眉不展地跪在祝九妹身边,见三人出现在门口,便凑到祝九妹耳边轻声道:“小娘子,公子和梁公子、马公子都来了,请快别哭了,去见见他们吧。不管有什么疑难,他们必能帮到你的啊。”

    祝九妹抬起脸来,茫然问道:“你说谁?”

    “自然是小娘子的阿兄英台公子、马文才公子和梁山伯公子了,”素绘双手搀着祝九妹的胳膊,“小娘子不也常说,‘这世上就没有阿兄他们办不了的事’嘛。”

    “你糊涂了!”祝九妹将手一甩,“我乃家中独女,英台公子不过是我女扮男装求学的名号,哪来的真阿兄!何况那什么马文才,怎可能和梁兄一道!”

    祝英台在门口听不下去,怒道:“阿妹,你如何说话的!”

    祝九妹回头,见到屋外站着三个青年男子,脸上有些惊慌:“你们是什么人,怎能胡乱说话!”

    见梁山伯站在两个陌生男子身边,她又问道:“梁兄,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

    梁山伯向前跨了一大步,反问她:“九妹,你,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人?”

    番外(下)

    “梁兄,你这是何意!”祝九妹满脸不可置信,“我是九妹,我是英台啊!”

    除了马文才,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

    素绘拉着她,连连问:“小娘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闭嘴!”祝英台瞪了素绘一眼,视线落在院里几个仆人身上,直看得他们低下头。

    他阴沉着脸,道:“素绘,扶小娘子回屋子去,她身体不适,需卧床休养。”

    祝九妹被素绘拉住,她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踉跄着跟在后面。她骂道:“银心,你怎么听那人的话!你还当我是主子吗!”

    她又转过头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梁兄,你为何不救我!”

    “把她嘴捂上!”祝英台喊,恨不得亲自动手。

    马文才用手肘轻轻碰碰他,低声说:“我去同她说几句话。”

    祝英台眉头紧蹙:“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同她说什么?万一她真是被什么魇住了……”他嗓子一哽,说不出话来。

    再怎么说,那是他的亲妹妹啊。他少有的,感到手足无措。

    马文才在他肩上拍拍,道:“你放心,还有山伯和素绘他们,你先去把仆人们约束好,别传出去什么。”

    这个时代,人们对非自然事件极为相信也极为恐惧。如果真让人知道祝九妹被什么孤魂野鬼附了身,恐怕命也就保不住了,更别提想办法让她回来。

    祝英台点点头,看了眼祝九妹的房门,快步走出去。

    马文才让梁山伯不要跟着,独自一人走到祝九妹的门前。

    屋内,祝九妹正坐在胡床上,环着手臂满脸防备地看着素绘。素绘则恭恭敬敬地低头站在几步外。

    马文才轻咳一声,两人抬头望着他。他冲素绘打了个手势:“我同九妹说几句话,你先下去。”

    素绘咬着下唇,还是行了个礼退出门外。

    祝九妹往里面缩了缩:“你要做什么!”

    马文才并不进房间,等其他人都离远了些,才道:“你说你是祝英台?”

    “自然是。”

    “那我便直说了,”马文才稍稍压低了些声音,“你的魂魄或许是‘祝英台’,但这个世界并非你原先所在的世界。在这里,你的这个身体名祝英玖,上有几个兄长,祝英台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刚刚离去的那个。你的婢女名为素绘,而银心则是你阿兄祝英台的书童。我是马文才,同祝英台、梁山伯是书院同窗。你与梁山伯二人情投意合,今年内或许便要订亲了。”

    祝九妹起初脸色惨白,但听到她会与梁山伯订亲时,眼睛动了动,唇边瞬间闪过一抹笑。

    她捂住脸,道:“我,我要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脑袋昏昏的,你先走吧。”

    马文才眉毛一抬:“你最好尽快回忆起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的九妹去了哪里,各自回到原处。”

    说完,他也抬脚立刻,没走两步,却听见屋里祝九妹喊了一声“素绘”。

    马文才脚步顿了顿,梁山伯已跑上前来问他:“九妹她如何了?你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马文才摇头敷衍道:“我也问不出什么来。”

    梁山伯已不知叹了多少回气,眼巴巴望着祝九妹的屋门。

    当天晚上,马文才就听说,祝九妹已经好了。她只是前一天夜里做了噩梦,被吓糊涂了。

    马文才总觉得不对,第二天早早去了祝家。

    祝九妹偎在滕氏身边,祝英台和梁山伯都坐在下首。

    祝英台敛着眼睛喝茶,不说话。梁山伯则是满脸的庆幸。

    见到马文才,祝九妹笑容微顿,低下了头。

    她忽然出声,对滕氏说:“阿母,马公子同阿兄的同窗情谊深重,早早便来寻他,真叫人羡慕。”

    滕氏脸色一变,梁山伯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祝英台“啪”地一声盖上杯盖,冷笑一声:“到底是哪来的东西,竟占着我妹妹的身体不放!”

    祝九妹脸上有些慌乱:“阿兄,你说什么呢,我就是你妹妹啊!”她转头望向滕氏,见她也是一脸不渝,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该如何弥补。

    她流下泪来,抽泣道:“阿母,阿兄,九妹若是哪里做得不对、说得不对,便告诉九妹,为何要这样指责我!竟是叫小妹不能活了。”

    滕氏抬手将她推开,手指颤了颤:“你,你果真不是我的女儿,我女儿绝不会这样说话。”

    “不,我就是祝九妹!我就是祝英玖!”她喊着,想往滕氏身上扑去。

    菊儿眼疾手快将她拦住:“小娘子,你当心伤着夫人!”

    祝九妹看见马文才,神色又是一变,指着他道:“是你,都是你,为何你总不肯放过我!我不过是要同梁兄在一起,你为何一定要阻拦我!”

    “九妹!”梁山伯拦住她,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只是重复着,“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正当一屋子乱糟糟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一个人,身披黑色斗篷,一头白发束在脑后,双眼微闭。

    他一进来,屋里的人便莫名齐齐静下来。祝英台将马文才拉到身后,问道:“请问来者何人,是如何进入我祝府的?”

    那人转头面向他,眼睛一睁,露出灰色的虹膜,看得人心中发憷。

    他的目光落在马文才身上,说了句:“你倒过得不错。”

    马文才心头一紧,不禁抓住祝英台的胳膊。

    那人又转向祝九妹,道:“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祝九妹瞪大眼睛,连连摇头:“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同梁兄订亲成婚!”

    那人仿佛没听到一般,抬起手,迅速做了几个诡异的手势。祝九妹的声音立刻顿住,整个人失了力气般倒下去。

    素绘将她接住,惊叫道:“小娘子!小娘子!”

    那人道:“不出十息,她便会回来了。”说完,向后退了一步,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屋里的几个人面露惊讶,互相看看,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祝九妹猛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看看四周,裂开了嘴。

    “老天,我终于回来了!”

    她站起身来,挨个喊道:“阿母,阿兄,马兄,梁兄,还有素绘,菊儿,银心,四九!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滕氏小心摸了摸她的脸,问道:“你是,我的女儿,我的英玖?”

    祝九妹用力点头,眼睛里冒出泪花,脆生生应道:“是的,阿母,是我!”

    “哎哟,我的儿啊!”滕氏一把将她抱住,“你这是去了哪里,叫阿母好生心焦啊!”

    祝九妹抹掉泪,说起她的经历。

    原来,她是和占据了她身体的那个祝九妹互换了魂魄。

    她道:“你们可不晓得,我当时也吓坏了,就怕谁将我抓起来烧死。

    “那个祝九妹同我真的极为相似,连阿父阿母和下人们都一样,只是没有兄长,名叫祝英台,婢女恰好叫银心。”

    梁山伯感叹:“怪不得,那个祝九妹一见素绘就喊‘银心’。”

    祝九妹点头,继续道:“我瞧着不对,便装作脑袋糊涂了的样子,跟下人打听,你们晓得如何?那里竟也有个马太守之子马文才,和梁家庄的梁山伯呢。那个九妹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认识了那一个梁山伯,不知怎么的就自己替自己做媒,要同他成亲。可她父母又将她许给了马文才。”

    祝九妹撇了撇嘴:“要我说,那个九妹可真够糊涂。你若已心系别人,为何不早早同父母讲个清楚?明明她早已听说了议亲的消息,还不说,非等到父母之命后,才来反对。反对便反对吧,又不好好分说,偏要惹人生气。她那个祝家不过是个普通人家,马家是太守,何至于非娶她不可呢。我瞧着,她说不通父母退亲,搞不好会做出嫁了人后跟马家说‘心悦他人’的事。这样昏了脑袋的姑娘,不知会给家里带来什么灾祸呢。”

    “那你呢,你如何了?可有嫁给那个‘马文才’?”梁山伯追问,瞟了一眼这个马文才。

    祝九妹扑哧一笑:“我自然也不肯的,别说那个马文才了,便是那个梁山伯我也不肯嫁。我和那个九妹的父母恳切说了一次,为了女儿的幸福也好,为了祝家也好,都不能强迫她嫁人。只是那马家已将聘礼送来,少不得要给人家赔罪,让马家退亲。”

    滕氏心疼地摸了摸她脑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个女子的确是糊涂的,竟还想赖在这儿,同梁山伯成亲呢。”

    梁山伯立刻接道:“即便她赖在这儿,我也不会娶她的,我要娶的是英玖。”

    祝九妹红着脸瞪他,叫众人都是一乐。

    等马文才与祝英□□处时,他说起那个黑衣人:“信斋,今日那个黑衣人对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祝英台看着他没做声。

    马文才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也和那一个祝九妹一样,是——”

    祝英台忽然用食指按住他的嘴,道:“我只知道,我认得的、认定的都是眼前的你,不论前因后果。我只庆幸,那人没有对你做什么。”

    看见马文才眼中的忧虑,祝英台不再多说,微微低头,凑在他耳边道:“放心,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说着,祝英台吻住了他的双唇。

    马文才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拥住祝英台,心想,我也绝不会离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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