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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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雕]冷峻师妹俏师姐 作者:黄连苦寒

    第3节

    她方才不逃走,现在就已后悔了,这道人武功甚高,一剑一剑法度森严,恰似将她拉入了一个漩涡之中,她吃了没有兵刃的亏,不及脱身,这回再也走不脱了。

    杨过见状拔腿就跑,李莫愁防他通风报信,又洒出一把银针,却给这道人全数击落。

    她不再管杨过,以一双肉掌,专心致志同这道人拆起招来。江湖中白道人物往往自诩正义,对她这等黑道枭雄往往群起而攻之,常人多以为人多力量大,李莫愁却知以一对多之中,因对方武功参差不齐,反而多了许多浑水摸鱼的机会,果不其然,第一批支援的道士赶到之后,杨过这个师父的武功大打折扣,李莫愁反而仗着自己的绝顶轻功占了不少便宜。

    小龙女见天色已晚,李莫愁仍旧没有回来,心中不安,遂趁夜色上重阳宫一探究竟。果不其然,重阳宫中一片灯火通明,钟声回响不绝,其中道人来来去去,其间不住有人呼喝呼哨,剑光森森,人影幢幢,小龙女顺着骚乱找到了动荡的中心,抬眼望去,高楼上一人茕茕孓立,身上道袍给夜风吹得飘飘似仙,不知给什么东西弄得黑一块,黄一块,却于她风姿丝毫无损。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眯眼望着楼下一班道士。与楼下众道士如临大敌的样子大不相同,单看两方脸上的情形,也不知是谁给人围困在此。

    正在此时,有两人从旁跃上,李莫愁手上握着一把长剑,一套玉女剑法耍得似模似样,总是于间不容发之处吐信伤人。古墓派的剑法,以轻、奇、巧见长,伤人威力有限,却不代表不能伤人。她右手用剑,左手捏着的却是她自创的“三无三不手”的架势,右手剑法先声夺人,那道士武功原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但给李莫愁抢了先机,接着便被她左手重伤,自高楼之上落下来。

    另一个道士听得上面须臾之间就有了变化,顾不得隐藏,也跳出来与李莫愁相斗。但因失了先机,狼狈无比,李莫愁在这打了一晚上,将全真教上下的武功都摸得七七八八了,无论他们使哪一招,心中都已有数,群道却对李莫愁诡异的身法毫无头绪,又给她把住了最高点,是以下面天罡北斗阵虽然层层排列,叫她一时无法脱身,可凭他们的武功,几次强攻之下,都无法伤李莫愁分毫。

    小龙女径自从屋顶走过去,只见几个中年道人在那角楼下站成一团,不久便起身一齐相互作揖,持剑跳了上去。她方才看了一阵子,已然看明白这全真教天罡北斗阵乃是以守为主的阵法,阵中弟子相互维护,取长补短。众道士想来是防师姐逐个击破,便要七人一道登上屋顶。小龙女暗自摇头,心道这对师姐是不成的。

    果不其然,七个道人围住角楼,正要落在屋顶上,李莫愁忽地矮身不见,观战众人尽皆惊呼,原是李莫愁已翻下屋顶,单手吊在屋檐下方,刚才有两名弟子从她这个方向上去,虽然眼睁睁看着李莫愁往下跳,可惜身在空中,却是毫无办法。李莫愁却不是成心逃命,她仗着绝顶轻功顺着屋檐移动到了另一边,那边全真弟子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让李莫愁一掌打在了背后。空中一时恶臭之气大作,原是李莫愁已使出了她的成名绝技“赤炼神掌”。

    那两名弟子再要出声示警,却见已有人倒在李莫愁身前,尽皆大怒,呼喝着朝她攻去。李莫愁微微冷笑,站在屋角处也不动,瞧着剩余的六名全真弟子来来去去。

    大凡阵法,以步伐变换为主,进退之间抢人先机,或合围,或掎角,或包抄,但屋角方寸之地,等若是她后方毫无后顾之忧,自是不怕有人来围。众道士奈何不了她,她清清楚楚,是以只是捏着剑,看几个人猴子似地跳来跳去。这几个中年道人多半也是觉得自己虚张声势的计谋给人识破,跳了两下,也跳得不是那么起劲了。

    可小龙女却看得清清楚楚,有一个人在上面打得激烈之时,正从李莫愁正下方爬上去。她想出声示警,可这距离尚有些远,她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在李莫愁被偷袭之前能提醒她一下。眼见那几个道士跳得正热烈,李莫愁却浑然不觉她背后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渐渐接近,眼看就要抓到她的脚腕,李莫愁脚下忽地一错,众人眼前花了一花,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似是李莫愁一脚踩在那人手上,众人只见道袍翻飞,方才那偷袭之人仰面摔了下来,李莫愁又吊在屋顶之下。一时间人声大作,有给上面指路的,有破口大骂的,李莫愁身在其中,好整以暇地在屋檐下移动。上面六个道士不约而同地站住一个方向朝下看,不料李莫愁忽地暴起伤人,挑的正是其中最年轻武功最弱之人,那人只不过是低头看了看,忽地面前剑尖闪动,他本能挥剑格挡,却给人抓住了脚踝,凌空扔了下去,不久便惨叫着落地。

    “妖妇!你怎恁地狠毒!”

    “李莫愁!你好狠的心!”

    “毒妇!”

    可观战众人除了破口大骂,毫无办法。

    小龙女在旁颇不苟同,李莫愁若是愿意杀人,方才那小道士落下之时,早已被割断了喉管,哪还容他落到地上?

    第 14 章

    上面余下的五个道士亦是激愤不已,可惜本事不济,只能徒然着急,慌乱间有人叫了一声,上面散乱的步伐竟然停住了,李莫愁心下好笑,但听一人道:“师、师兄,我好像,我好像……”

    “志方,你说啊?”

    “我的脚没感觉了。”

    “糟了,这婆娘使毒厉害,别是中毒了。”

    “可她为什么刚才一直没用毒?快,快,我们挡着,你脱了鞋袜看看。”

    李莫愁身上尚有最后一根冰魄银针,刚才插在了屋顶上,多半是给这道士踩中,她不看便知现下那只脚已肿胀淤黑,当下便趁机翻上屋顶,一柄长剑循着那“三无三不手”的架势刺将出去。

    这一招乃是天罗地网势的底子,可却是受王重阳成名绝技“一气化三清”的启发,接招的道士只觉得熟悉,慌乱之下逼出的是与众位师叔师伯过招时的反应,可两下相差甚多,他一招挡实,其余的千招万招却如水银泻地一般破体而入,他只道自己要死了,惨声大叫,李莫愁却早已收了招数立在一旁,笑吟吟地瞧他丢丑。

    他叫了一阵子,又没觉得特别疼痛,讷讷收声,退到师兄弟身后,没脸站出来。

    众道人给这么一闹,都有些尴尬,见李莫愁没动手,他们也停下手来。

    李莫愁笑道:“你们七个人尚且不是我对手,现在这些残兵败将,还想一战?”

    当下便有一人挺剑而出:“我等决不后退!必当死战到底!”

    李莫愁像是听了个笑话,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锭,抛过去给那道士,道:“左右也是留下丢人,这是解药,你带他下去罢!”

    那道士仍是不服,为首那阵眼处的弟子却知李莫愁说得不假,此消彼长之下,这一群人非得全军覆没不可。但李莫愁既不赶尽杀绝,同江湖上传说的模样又大相径庭,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他挡下这师弟,低声呼哨,跪在那中毒之人身旁,捏着下巴将药锭塞了进去,接着横抱起他,众人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

    角楼之上,又只有李莫愁一人,飘飘欲仙,似要乘风而去。

    忽地有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恰如在人身边讲话,声音中正平和,“贫道王处一,不知李道友今日到访,有何见教?”

    “呵呵,‘铁脚仙’王处一,山西风景如何?”

    李莫愁前些日子攻上古墓之时,已料到全真教要从中作梗,是以在山西连连杀了好几个仇家,故意闹出乱子来,引得王处一、孙不二等人追着她去“主持正义”,她在古墓外呆了没几天,这人竟然赶回来了,看来全真七子并非没人在重阳宫坐镇,只是现在才出来,也不知是何原因。

    “山西风景独好,多谢李道友,李道友以一人之力擅闯重阳宫,所图何为?若是有所误会,贫道从中斡旋,解了这误会便是。”

    李莫愁冷笑道:“你当真能说上话?”

    王处一捋了捋胡子,道:“自然能。”

    李莫愁道:“我古墓派中有一人,听说叫你们重阳宫的牛鼻子一刀杀了。贫道心中奇怪,我古墓中人深居简出,怎地得罪了重阳宫的各位?是以我上山来一探究竟。谁成想全真派一语不发,上来就打,这是什么道理?”

    王处一笑道:“李道友道袍拂尘,看着是我道门中人,怎地又是古墓派弟子了?若不是古墓派弟子,又何必帮人强出头?”

    李莫愁十年前被师父逐出古墓,不但是外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已被逐出师门,此事乃是她的痛脚,寻常人若敢提到这事,她登时便能将人毙命掌下。果听王处一这么说,她心中杀意已起,拔剑道:“老道士,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处一与几个师兄妹一起,四处追踪李莫愁,可李莫愁行迹飘忽,又兼善于隐藏作伪,几个人给她耍得团团转,若非他有事从附近经过,又收到了来自山上的求援,今日本也碰不上她。他人在外面,孙婆婆之死又非什么光荣之事,他自然半点不知。反而李莫愁连伤山西群豪之事,使他颇感气愤,自认是占理一方。古墓弟子除了李莫愁,便是小龙女,从未听说这两人有什么意外,古墓中人为重阳宫中人所杀,多半只是李莫愁上山生事的借口,做不得真,这么一来,他说话更加不客气了:“李道友这事是从哪听说的?江湖上这么多没头没尾的寻仇,若是都来重阳宫问,重阳宫还得一一回答不成?”

    李莫愁哼笑一声,道:“难道只要没人说,你重阳宫做下这等欺凌弱小之事,便都不算数了?”

    王处一听李莫愁这般狡辩,更加认定是她前来生事,当下脸一沉,道:“你若含血喷人,也莫怪我全真派没有礼数,请了!”

    他足下一点,飘飘摇摇地跳上角楼,使的乃是全真派的轻功“金雁功”,从前郭靖年纪尚轻还在塞外时,重阳真人的大弟子“丹阳子”马钰曾教过他这门功夫,使得他得以轻松在百丈高山上来去自如,比之古墓派的轻功丝毫不逊色,只是全真派的功夫讲究循序渐进,见效缓慢,心浮气躁之徒往往练不到见效之时,才在今日各个都被李莫愁比了下去。

    李莫愁见他身手了得,又敬他是前辈,并未抢攻,待他落地之后,微微拱手,道:“请!”

    王处一抬剑起手。各派之中往往都有这么个起手式,可古墓祖师林朝英所创剑法,一招一式都压制着全真剑法,连起手式也没放过,李莫愁见他抬手,手中长剑已递了过去,剑脊压着对方剑身,叫他连起手式也使不利索。他脸色一沉,怫然大喝,脸上紫气大盛,一招一招与李莫愁拆起来。

    全真剑法玄门正宗,一招一式规规矩矩,古墓剑法却是飘忽灵动,不合常理。手中长剑像个调皮的小童,东一下,西一下地给王处一捣乱,纵然全真剑法法度严谨,终究是灵便不足,一时间处处受制,憋闷非常。

    李莫愁只是将玉女剑法看了个大概,凭着记忆使将出来,就能将王处一打得措手不及,心下得意非常,心道我古墓武功果真厉害,若是学全了,我还怕无法独步武林吗?

    第 15 章

    可王处一终究多了二十年功力,江湖传说他在昆仑山烟霞洞中闭关九年,从朝露行云中悟出一套虚实变幻的道理,又从这道理中悟出一套厉害的功夫来。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招“一气化三清”让他使出来,虚实变幻莫测,光点满眼闪动,叫人认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李莫愁只得以同样的手法,分击三处,但因摸不清虚实,险些叫人打掉手中武器,当下不敢贸然进攻,只防守一处。渐渐形势逆转,她守多攻少,被压制得束手束脚,加之全真弟子不断在旁为王处一助威,让她更是心浮气躁,恨不得将这一群牛鼻子都杀了。

    小龙女却是大摇其头,只道李莫愁当局者迷。这“一气化三清”与她的“三无三不手”系出同门,都是一招化成数招,其中虚虚实实,但凭使用者心情,想要拆解,只需从“天罗地网势”下手,招式自成,可李莫愁囿于手中武器,总想着与人对攻,自然不成。这老道士讨了个好,自然没完没了,李莫愁却经不起几次突刺。

    思量间,王处一剑法一转,剑尖寒芒微吐,又化成几个光点,笼罩李莫愁周身诸要穴攻来,她剑身翻转,划过半个圈,勉强挡下几招,只听磕碰之声不断,手上的抗力却是越来越强,她心知不敌,足下一松,向后飘去,王处一见她势弱,更是气势如虹,挺剑又是一招递了出去。

    “一气化三清”乃是一个连招,用者连刺二九一十八剑,每一剑都一分为三,一十八剑越刺越快,一旦起始,便如瀑布高坠一般无法阻止。李莫愁已将前几剑放了出来,往后自然是越来越难阻挡。

    众道士见王处一这一招如此清俊,妖妇终于要伏诛,都忍不住叫起好来。

    蓦地眼前一花,王处一只觉剑尖顶到一硬物,顷刻间进退不得,抬眼居然见到一秀美绝伦的少女空手将剑身抓在手中,正冷冷地注视着他,禁不住一愣。就在此时,剑身剧震,他忙收敛心神,大喝一声,内力灌注剑上。只见铁剑大幅弯曲,忽地手中剧震,铁剑竟给那少女生生掰断扔出。

    他后退了一步,小龙女并不追击,手中白色绸带展开,尾端吊着两颗金色的铃铛,在夜风中发出玲珑悦耳的轻微声响。

    他虽未见过此人,但却认定此人就是前些日子引得一众妖邪趋之若鹜的小龙女。他又看了一眼李莫愁,暗自忖道:也只有这样的人物,能让自负的赤练仙子亲口承认输其美貌。

    “龙姑娘,”王处一往后退了一步,“你师姐妹二人一同闯入重阳宫,是我全真派得罪你了?”

    小龙女轻轻摇头,道:“我要先和我师姐说两句话,你不要偷听。”

    王处一心下好笑,听这小女孩说话间天真之至,全无什么礼数的约束,便道:“老道士不偷听。”

    小龙女便转头道:“师姐,你怎地不回去?打不过,就算了。”

    李莫愁却笑道:“不忙,你方才听见了吗?”

    小龙女道:“你说孙婆婆?”

    李莫愁道:“是了,就是孙婆婆,我还道孙婆婆看到墓门放下,就下山自谋生路去了,却不料是半路上给重阳宫的老道士们杀了。你说孙婆婆一生跟人无怨无仇,老道士们为什么要杀她?”

    小龙女摇摇头,“我想不到,”她将头转向王处一,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孙婆婆?”

    王处一见小龙女三言两语便给李莫愁引得来质问他,只道是李莫愁巧言令色,诓骗小龙女一个小孩,忙道:“龙姑娘!这‘赤练仙子’李莫愁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她说的话岂可尽信?我们全真教和你们古墓派是几十年的邻居,莫说平日里多有照拂,连你都是我们送去古墓的,我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杀古墓派的人?”

    他抬手指着李莫愁,引得小龙女往她这边看过来。

    李莫愁迎上她古井不波的眼睛,心中突突直跳。

    赤练仙子狡猾多端,心细似发,诡计百出,只有她算计别人,鲜有别人算计她的。可在这老道士提起之前,李莫愁竟从未想过小龙女竟然能不信她,一时愣住,只能怔怔地等着她“宣判”。

    这一瞬似有一百年那么长,小龙女回过头,奇道:“她喜怒无常,与她说话可信与否,又有何关联?”

    王处一拂袖道:“她前日使奸计,引人上古墓去围攻你,若非我教伸出援手,你焉能得一清净!她此番言语,自是要引得你我两方鹬蚌相争,她好渔翁得利,谋你古墓之中的东西。我念你毫无江湖经验,才出言提点你,你可看好孰是孰非!”

    王处一的话她无法反驳,她虽知小龙女面冷心软,此时说些好话她定然是向着自己,可是事情是她做的,她无法说谎来骗小龙女信任,也开不了口为自己多辩解一句。

    她怒极反笑,只得骂那老道士:“老道,你若不肯说出真相来,李莫愁今日就在此杀光你们重阳宫的臭道士!”

    小龙女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莫愁终于放下心来。

    王处一见李莫愁捏紧了长剑,小龙女亦和她一般意欲进攻,问道:“龙姑娘,如今你是不愿听贫道劝解,执意要助纣为虐,与我全真派为敌了?”

    小龙女又问道:“我师姐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我当然知道。她愿意杀谁就杀谁,又何须多此一举,假我之手?”

    她的表情极为认真,似是真的想不通此事,反倒震得旁人无话可说。

    王处一气得直吹胡子,正欲道李莫愁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叫你永无宁日。但此时静下心来,又觉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李莫愁往常滑不留手,他和孙不二等人想捉她却连连落空,照说李莫愁断断不会自己送上门来,此番却连退路也没有留一条,此等行事风格,与李莫愁往常大相径庭,若非有惊天阴谋,便是事实果真有蹊跷。

    他因此道:“贫道刚刚回山,山上的事情我并不十分了解,待我问个清楚,定当给你们古墓派一个交代。”

    王处一飞身而下,唤道:“志敬呢?”

    他一问话,便有人往下传唤,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小道士抬着担架往这边来,担架上的人,正是李莫愁白日里看到的那个训斥杨过的中年道士。

    王处一道:“志敬,你郝师叔呢?”

    赵志敬似是受了重伤,兀自□□,听王处一问话,挣扎着爬起身道:“启禀师父,郝师叔下山去,我们发了传令符,郝师叔尚未回话。”

    “我再问你,前日里我们全真教可有人误伤一老妇?”

    不料此言一出,众弟子神色均是一变,各个都透着古怪,王处一心中一凉,追问道:“有没有!?”

    第 16 章

    赵志敬大声道:“没有!”

    王处一低声喝道:“志敬,出家人不打诳语!”

    “没有!正如师父所说,我们全真教以修道为重,为什么要和一个老婆子计较?”

    不料又是一把稚嫩的童声,划破了诡异沉寂着的夜空:“你们都是骗子!”

    这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循声望去,见一道人搂着一个小童,警觉地盯着前方。小童被道人捂着嘴巴,呜呜咽咽地哭着。

    “志平!这是怎么回事!”

    此人正是杨过的师父,当年随长春真人西行的小道士尹志平。

    他亦不住环顾,像是周围危险重重,一手搂着杨过,另一只手捂着杨过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过儿,莫要师父难做,过儿……”

    杨过眼中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但听尹志平低声哀求,只得哭着点头,饶是王处一一再逼问,他亦是不肯说半个字出来。

    王处一性子本就火爆,眼见这些个徒子徒孙一个个推三阻四,更显得重阳宫不占道理,这么一来,李莫愁的话,他就信了七分。

    一方是人家上山对峙,一方是自己人各个推诿,他双手一甩,一口气梗在胸口,忽地喉头一甜,竟是涌出一口血来。

    此时忽有一人拨开阵法,朗声道:“师兄莫逼他们了,人……唉,人是我失手误杀的,他们不愿意说,也是为我好。”

    “师弟……”他惨然变色,方觉脸面丢尽,哑声道,“得罪了,李道友,龙姑娘,是贫道的不是,你们下山罢!”

    不料李莫愁仰天哈哈大笑,这笑声里透着说不出的凄厉,以内功远远送出去,仿佛刮擦着人耳膜,毛骨悚然。等到李莫愁笑声停止,小龙女冷冷道:“你们杀了孙婆婆,一句‘得罪’就了了?”

    郝大通怫然道:“是了,是我老糊涂了!”

    他横过手中长剑,就往脖子里抹去,蓦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铜钱,击在剑身上,长剑“啪”地一声断为两节,“哐啷”落地。

    郝大通手中只剩半截断剑,然而误伤人性命,终究是他的错,他铁了心要自刎,纵然手中剑只有一半,仍是往自己颈中抹去。

    小龙女和李莫愁在他面前,均是冷冷地注视着他。

    不想又是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郝大通手中断剑也给铜钱打掉。从这一手镖打铁剑的功夫,他已知是丘处机回来了,惨然道:“师兄,小弟无能,辱及我教,你瞧着办罢。”

    只听墙外一人纵声长笑,说道:“胜负乃是常事,苦是打个败仗就得抹脖子,你师哥再有十八颗脑袋也都割完啦。”人随身至,丘处机手持长剑,跃上角楼,口中道:“重阳门下丘处机向高邻讨教!”

    他挺剑就往小龙女手臂上刺来,小龙女道:“老道倒是爽快!”

    她将手中金铃一抛,那小铃铛在空中叮铃铃划过半个圈,朝着丘处机后脑袭去,双手如电,转瞬间就握住了长剑,想如法炮制,也把这把剑折了,王处一在下面大叫道:“师兄留神!”

    但为时已晚,剑身已给那双素白的手握住,丘处机力透剑身,小龙女双手使力,剑身在两股大力角斗之间弯曲变形,最终一断为二。小龙女给震得手臂酸麻,胸口隐隐作痛,知在这老道士面前讨不到好,已打了退却的主意。

    丘处机却看出了两人意图,道:“是我全真教有错在先,只是李道友大闹藏经阁,弄得是乱七八糟,只怕你的来意不是这么简单吧?”

    李莫愁冷笑道:“我也是道门中人,上来借本书罢了,谁知道你那些徒子徒孙看见我就扔书,不信你问问那位姓赵的,那一地的书到底是谁人所扔?我不过是借了一本《分梨十化集》来瞧瞧,丘前辈,你肯不肯借呢?”

    她说着,真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这书乃是重阳祖师所著,在全真教中是一本甚为稀松平常的书,他看也看的熟了,其中确乎是王重阳所述全真教教义。全真道人弘道扬法,这书恨不得拿来送人。哪有人家上山来借,反而不给之理?

    他不问赵志敬,倒对着尹志平招招手,道:“志平,你今天也在藏经阁,你说说书是谁扔的?”

    尹志平道:“此事也不能全怪赵师兄……赵师兄防她暗器,扔书防御,原也是无法之法。”

    小龙女趁他转身,对着李莫愁使了个眼色,拉着她理直气壮地跃下高楼,两人在空中飘飘摇摇,转眼落在了偏殿之上,两边弟子犹豫之间,被银索金铃点了穴道,僵在原地。众人还要追,叫丘处机大声喝止。

    两人恐有追兵,一气不停地跑下山,李莫愁拉着她绕了半圈,午夜过后两人才回到住处。

    小龙女脸色不善,李莫愁兀自喘气,待到气息平顺,小龙女忽然冷冷开口:“若我不去找你,你就不打算回来了?”

    李莫愁一愣,没料到她会开始兴师问罪,讷讷答道:“我那时尚未问出凶手是谁,自然不能离开。现在知道了,待我抽个空去杀了他。”

    小龙女道:“师姐也瞧见了,重阳宫守卫森严,你一个人去讨不到好处。”

    李莫愁冷笑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你也听见了,赤练仙子李莫愁锱铢必较,杀人如麻,重阳宫虽然势力庞大,可我也没放在眼里。”

    小龙女摇头道:“现如今你我二人打不过那几个老道士,当务之急,自然是将□□学全,可学□□,还要学全真武功。可全真武功,全赖你去偷学口诀,现在偷学口诀也不成啦……”

    李莫愁笑道:“话却不是这么说的。”

    小龙女奇道:“难道师姐有别的奇遇?”

    李莫愁从怀中摸出几本书,丢在桌上,道:“我今天碰见一个小道士正在背那些口诀,正想抓他回来问个清楚,不料触动了他们的阵法,我一时杀不出去,才上了藏经阁,那藏经阁中书却不少,我随手一翻,竟给我翻到了几句那小道士背的内容。师妹你说,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小龙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笑意,轻声道:“幸好我不放心,去看了你一眼。”

    第 17 章

    李莫愁皱着鼻子冲她笑道:“你当师姐是这么鲁莽的人,会绝了自己的后路么?”

    小龙女仰头浅笑道:“我瞧你跑不出来。”

    李莫愁揪了一把她的脸蛋,道:“还不快睡,明早抓紧练功,想偷懒可不成。”

    小龙女也不以为忤,将那本书拿起来翻了翻,塞回李莫愁怀中,拍了拍,瞧着颇为平整之后,方道:“师姐晚安。”

    第二日开始,两人便将墓中王重阳所刻武功一一整理,冬去春来,两人已将全真派的武功练熟,开始练玉女剑法。

    李莫愁只是随便看了几眼,就已能在和王处一的过招中取得先机,此时细细研究,发现玉女剑法果真将全真剑法全然克制,待到二人又将玉女剑法外功练熟,已是盛夏时节。两人白日里习武拆招,有时李莫愁使全真剑法,小龙女使玉女剑法,有时反过来。有时李莫愁也用两招自己悟出来的剑法掌法,小龙女初时还被打得措手不及,渐渐地也能从所学武功之中找出破法来。如此两人乐在其中,近乎玩耍,却让她临敌经验大是长进。

    李莫愁每两个月下一次山,过得四五天才回来,自是去教导“那两个小崽子”去了。回来时她总给小龙女带一些山下的小玩意儿,也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一日李莫愁归来,迎面便是“三无三不手”,小龙女自是用“天罗地网势”拆解,不料给李莫愁使诈点中穴道,抱着她在镜子前坐好,拔了她束发的荆钗,换了一根点翠乌木发簪。

    小龙女叹气道:“我也说不清,师姐到底变没变。”

    李莫愁轻轻梳着她柔顺的头发,笑问:“师姐怎生变了?”

    “有一回孙婆婆下山买菜买米,回来告诉师父你在荆州杀了好多人,我只是不信。后来消息多了,件件都是‘赤练仙子李莫愁’做下的,又不由得我不信。”

    李莫愁道:“他们该死,我便杀了。”

    小龙女低声道:“早死晚死,本没什么分别……可是胡乱杀人,总是不对。”

    李莫愁温声道:“我已答应你了,以后不胡乱杀人,你还不信我吗?”

    “我信。”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莫愁停住了手,隔了不久,李莫愁又动手给她梳头,“怎地又说师姐没变?”

    “师姐喜欢逗我玩,小时候你也是这般,不由分说地给我换个发型发簪,师父骂你你也不放在心上。我见你笑得与从前没什么分别,总是觉得你不曾下山,一直和我住在古墓里,我们二人这十年里,都是这样过的。”

    李莫愁细细将她的长发盘起,用簪子攒在一处,看着镜中人道:“……我是你师姐。”

    两人已将外功练得熟了,今日回到古墓之中,打算将内功也整理一番。小龙女端着蜡烛,与李莫愁一同仰望。小龙女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道:“那日输给重阳宫的老道士,我只道是自己没练会我古墓之中最高深的武功。后来练了全真剑法和内功,才知玄门正宗不是吹嘘,全真武功精深,远超我的想象。咱们以前未免坐井观天,小瞧天下英雄了。”

    李莫愁反倒笑了,反手捏住了她的手,道:“可不论如何,祖师婆婆终究创出了能克制全真教的武功,这可不是小瞧天下英雄吧?”

    小龙女回首望着她,轻声道:“师姐这话,我看了石壁上刻下的内功,方才相信。”

    “你未免小看祖师婆婆,”她抬手拂过墙上的图案文字,“祖师婆婆当真是天生英才。其实我在练功时也想过,究竟什么样的功夫,才能将全真教的武功从外功到内功,都完全克制呢?全真内功博大精深,又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其全然制住呢?”

    这功夫略有古怪,需得两人一起,互为助力,又因练功时十分凶险,越往上练,越需有一人从旁相助,合二人之力方能共渡难关。这些乃是石壁上写的内容,小龙女指着那些图像问道:“师姐,你那边写了什么?这些人像旁边画的一丝一丝的,那又是什么?”

    李莫愁道:“我这边说两人练功时全身热力散发,你瞧这些人□□,是说练功之时需得裸裎相对。”

    小龙女只是嗯了一声,就抬头继续看,李莫愁却想着要与师妹裸裎相对,而略感尴尬。她虽然十年前下山,得自由之身能肆无忌惮地与陆展元相恋,但从头至尾发乎情止乎礼,莫说与人裸裎相对,就是牵手也没有几次。上溯前一次给人裸身看到,大约是小时候师父最后一次给她洗澡。

    两人没再说话,背靠背地坐在石室之中,接连看了好几日,直到记忆无碍,才真正下手练习。

    可真到练功之时,小龙女却迟迟不见李莫愁从屋中出来,她推门进去,只见李莫愁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愕然抬头看着她,问道:“师姐?你若是不愿去我那边,我在这里陪你也行。”

    她回身关上门,落下门闩,检查过门窗后对李莫愁道:“此处人迹罕至,师姐莫怕。”

    李莫愁面色古怪,抱着膝盖不肯放开,却嘴硬道:“我怎会怕?若是有人偷看,一掌打死便是。”

    小龙女一边解开自己的腰带,一边道:“等会儿我就看见了,师姐也要杀我吗?”

    李莫愁蓦地从床上弹起来,将窗口的布帘也拉上,光从缝隙之间渗进来,清晰地显出一丝一丝的痕迹,屋中越发昏暗,她犹嫌太亮,仍想找东西来填补空隙。小龙女看她前前后后地忙乎,只得道:“师姐,你若是畏光,我们晚上再练。”

    见李莫愁似是松了口气,小龙女道:“白日我们仍是练外功,师姐,我去外面等你。”

    好不容易熬到夜间,小龙女进了她的房间,仍是落下门闩,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李莫愁拉上窗帘。

    她几次欲言又止,李莫愁终究忍不住冲到她面前问道:“你想说什么?”

    第 18 章

    小龙女迟疑道:“师姐,夜里我也看得见东西,你该是知道的吧?”

    李莫愁僵了一僵,恼道:“我知道。”

    “你久居古墓,是以也是看得到的,对吗?”

    李莫愁悻悻道:“我自然看得到。”

    “……那么早练晚练,又有什么区别?”

    李莫愁咬牙道:“没甚区别。”

    小龙女点点头,又解开自己腰带,身上衣衫一件一件落下,她从一地衣衫中一丝不挂地走出来,四肢修长柔韧,腰肢似乎仅堪一握,白皙的皮肤甚至在夜间也耀眼夺目。大腿间、胸口下、脖颈侧形成的大片阴翳惹人浮想联翩,甚或忍不住一探究竟。李莫愁不露声色地偏开头去,小龙女见她不动,催促道:“师姐?”

    李莫愁应了一声,仍是没有动作,小龙女等了她许久,最后叹气道:“咱们学武功也不是为了争强好胜,学不会也不打紧,师姐,你睡吧。”

    李莫愁此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仍是低着头,道:“……你扭过去。”

    小龙女依言扭头,只听背后窸窸窣窣了一阵,李莫愁道:“可以了,扭过来吧。”

    她扭过头来,倒并没有睁眼。李莫愁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也闭上眼睛,与小龙女双掌相对,念了一遍口诀,确认无误后,开始行功。

    □□共分九段,单数为阴进,双数为阳退,阳退之时随时可以停止,阴进时却需一气呵成,且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有差池。李莫愁便要小龙女先练,小龙女只当她是谦让自己,却不知李莫愁是谨慎惯了,一来怕练得有差池,不肯自己先身试法,二来小龙女练得一重,自己练的时候也可得她的指点和助力。

    行功之时,两人身上热力蒸腾。此处不比户外,窄小的房中渐渐升温,平日里裹在衣衫中的冷香在灼热的高温中骤然大盛,李莫愁只是助她行功,精力并不如何集中,身处这香气之中,忍不住想到:无怪温柔乡乃是英雄塚,这等温香软玉抱在怀中,当真一辈子别无所求……可陆展元为何偏生选了那姓何的小贱人?是我不如她香么?

    她忍不住在自己裸露的胳膊上嗅了嗅,皆是自己平日里闻惯了的味道,似乎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待要再嗅,却又只能闻到满室冷香。她当下恼恨不已,怪自己当初疏忽不查,否则也不会输得不明不白给人抛弃,转眼又道那两人都已作了古,一个骨灰撒在东海之滨,一个骨灰撒在华山之巅,想要再比一次,也是没门了。

    忽地小龙女似有异动,她忙收敛思绪,打叠精神,以掌发力,助她归顺元气,如是折腾了整晚,从门缝中渗进来的冷光变成了青黄色,小龙女才缓缓睁开眼睛。

    李莫愁替她抹掉额心汗水,轻声问道:“怎么?成了?”

    小龙女缓缓点头,眉间冷色依旧未退,低声道:“师姐生得这样漂亮,为何不给人看?”

    李莫愁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是何意,又见她的眼睛从自己身上扫过,蓦地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身上所有的血似乎都涌到了脸面上。她忙屈起膝盖,双臂环着自己的腿,粗声道:“师姐年纪大了,一辈子没给人看过,自然是不习惯。”

    小龙女本已起身穿衣,听了她的话,微感诧异,目光落在她手臂之上,只见那处一点殷红,给白皙的手臂衬得更加娇艳欲滴,随即释然,只点头道:“我从前同师姐一道洗澡,看过不知道几回啦……你忘了吗?”

    “今时不同往日,你快些穿好出去。”

    小龙女始终不懂她何以如此害羞,只得带着满腹疑问出去了。

    两人昼伏夜出,白日里睡觉,晚上练功,间或一同探讨其中难处,时日过得极快,转眼又到了李莫愁外出的时间了。

    李莫愁走之前常常是给她准备好吃的,好叫她过得与自己在时无异。她自己则在家中练功习武,过得与自己独居时一样。话虽如此,可她总觉得这四五日远远要比和李莫愁一同练功习武的两个月更加缓慢。

    她二人因练功而过得昼夜颠倒,是以晚上她毫无睡意,在山野间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处花香馥郁的地方,此处玫瑰奇多,李莫愁房前屋后种了许多,都是从这里挖回去的。她瞧这花瓣娇艳欲滴,忍不住用手去碰,触手滑腻,其中却又有些微涩,竟和人的肌肤分外相似。她以前从未想着摸花瓣,此番一摸之下,更不禁想起师姐,遂在一旁抱膝而坐,盯着尚在山腰间的月亮,盘算李莫愁还有多久回来。

    师姐此番已去了四日,她总是昼夜赶路,天亮就能见到她了。

    忽听背后扑簌作响,如此鲁莽或许是什么野兽,然而细听之下却是在用两条腿走路,果不其然她听见一只手朝她的肩膀拍来,有人粗声粗气地问道:“喂,小丫头,你瞧见我儿子没?”

    小龙女侧身一闪,站起身来,已然躲过他一拍,冷冷道:“从没见过。”

    那人须发皆张,绝类铁猬,一头乱发似是好几年没打理过,乍一看像是一头狮子,“那你在这做什么?”

    “我在想我师姐。”

    那疯癫的老头指着她道:“喂,小姑娘,这是我的地盘,你换个地方想。”

    “我爱在这想她,与你何干?从未听说这里有人住,何时变成你的地盘了?”

    那老头颇不乐意,怒道:“我和我儿子约在此处见面,你来捣什么乱?”

    未等小龙女辩解,他一爪抓过来。这疯疯癫癫的老头正是“西毒”欧阳锋,他这些年来过得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唯有武功是越练越强,从不糊涂,他方才一拍之中蕴含了数个变招,本是必中之招,谁知给这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轻轻巧巧地避开了,而这一抓,亦是他掌法中的精髓,孰料仍是给她躲了过去,不由得“咦”了一声,更认定是她把自己儿子藏起来了。

    第 19 章

    两人酣斗之际,忽听一人唤道:“爹爹!爹爹!你在跟谁打?”

    欧阳锋嘿了一声,道:“我儿子来了,不同你打了!”

    他倏尔远逸,小龙女只觉得压力骤减,也不追击,在旁打量。只见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俊秀,身上穿着道袍,竟是重阳宫的道士。她暗自戒备,不料那少年见了她,似乎面有喜色,笑道:“我识得你!”

    小龙女道:“重阳宫自然上上下下都识得我。”

    少年正是杨过,当日小龙女和李莫愁夜闯重阳宫,皆因他一句话泄露了全真道士误杀孙婆婆的秘密。他听了小龙女的话,道:“不错!你们打得臭道士落花流水,叫人好不快活!”

    小龙女微微奇怪,见这少年穿着道袍,却管全真教唤作“臭道士”,又有点不知他的来历。

    杨过见她疑惑,便道:“我叫杨过,以前在重阳宫得罪了人,臭道士们要杀我,我就跑,半路上给孙婆婆救了,可是那班道士连孙婆婆也要打……”

    小龙女摇摇头,道:“他们打不过的。”

    杨过喜道:“你怎么知道?那几个道士给孙婆婆打得落花流水,就去叫人,孙婆婆带我去一个古墓门口,但门关了,我们进不去,孙婆婆只得放蜂子蜇人,”

    小龙女点头道:“墓门已封了。后来呢?”

    杨过咬牙道:“孙婆婆好心带我去给他们送解药,臭道士们却将她打死啦……”

    “我知道,是郝大通。”

    杨过一愣,似是有话要说,却被欧阳锋不悦地打断:“你是我儿子,还是她儿子?”

    “我爹爹脑子不太好,你别跟他计较。”杨过陪着笑对小龙女赔罪,继而转头道:“我当然是爹爹的儿子。人家现在这里的,咱们上别处去。”

    “那怎么行!这地方是咱们先找好的。”

    杨过撒娇道:“爹爹,爹爹,好不好嘛?我刚才看到一个地方,比这里还好呢,我们去那边,好不好?”

    这几声“爹爹”叫得欧阳锋心中舒畅之至,笑道:“乖儿子这么说,爹爹当然依你,你带路。啊哟不好,这个小姑娘轻功很好,她来偷听怎么办?”

    小龙女冷声道:“我不学你的武功。”

    杨过又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龙姑娘,若是你看到我师父来找我,烦请你千万不要供出我的下落。”俄而对欧阳锋道:“她不会来偷学的,我们快走吧。”

    小龙女点点头,背过去,正欲再寻个清净地方,不料背心一麻,一股劲气直透肺腑,原是欧阳锋伸臂将她穴道点了,他来速奇快,小龙女半分防备也没有。只听两人越走越远,欧阳锋没事人似地问着杨过“你师父对你好不好”,杨过答道“再好也没有了,只比爹爹差一点。”欧阳锋“嗯”了一声,道:“你师父除开武功差些,也没什么可挑的。王重阳的武功不错,你学一学也没什么害处……”

    她想起古墓中看见的解穴秘籍,当下便按照此法冲开穴道,岂料冲了几次,被点住的穴道不但没有松动,反而越来越酸麻,两条腿站将不住,颓然软倒在地上。她只得放弃这个念头,等待穴道自行解开。反正站着坐着,也并不妨碍她计算李莫愁回来的时辰。

    李莫愁每次都要去四五日,想来四五日也并不能教好“那两个小崽子”,且路途说近不近,就算李莫愁不有意去生事,她那些仇家却难免找上她,可要她忽然间与两个不认识的小孩一道住着,且莫说两个孩童与李莫愁相熟,每日都要她指导,肯定也要分去她的半数注意力。到时只得她一人在旁默默参悟武学,比之同李莫愁一起,不免少了一半乐趣。

    王重阳当日所刻解穴秘籍,乃是九阴真经内的武功,欧阳锋却是因为逆练九阴真经而成这般疯癫的样子。是以按重阳遗刻解穴,自然解不开,不但解不开,还等若当了欧阳锋的帮凶,将自己的气血越冲越是郁结。好在她并不是很挂心此事,盯着天上的星星出了一会儿神,竟尔睡了过去。

    过了良久,她忽地惊醒,惊觉有人触碰,便要睁眼查看。她在黑夜中视物无碍,此番眼前却一片黑暗,想来是有人以黑布蒙了她的眼睛。

    她张口欲呼,苦于口舌不得动弹,那人一只手却抚过自己的嘴唇。她只闻到一股铜皮的味道,类似寻常铁剑剑鞘上的饰物。她欲躲不成,不禁思索起此人来历,这人却张臂相抱。初初这人极为胆怯,渐渐动作放肆起来,竟以口唇相贴,在她颈中来回摩挲,小龙女惊惧非常,初时以为是欧阳锋忽施□□,但贴脸之人面上光滑,又以为是那少年道士,可身形又相差略多。她甚或祈求其实是师姐在戏弄她,可师姐身上的味道,断断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人似是知她惊惧,一双手在她身上来回抚弄,间且宽衣解带。她动弹不得,再无计可施,只得任人为所欲为,好在此人从头至尾动作都十分温柔,她静静受着,身躯竟然渐渐起了些陌生的反应。

    李莫愁回到山上,同往常一样走到小龙女门前细细听了听,料想她正在睡觉,却不料里面半点声息也无。她略略心惊,心道这师妹再怎么厉害,也不会修得睡梦中都没有呼吸之声吧?遂双手使力,推开房门。门应声而开,绳子上空无一人,床上更是从未有人睡过的痕迹,又见桌上饭菜仍给纱网扣着,想来是今日还要吃的,更不可能是回了古墓之中。她心神不宁,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当下出门去,往两人常去的地方一一寻找,终于在一片玫瑰花旁找到一点白色。

    她十八岁便下山闯荡江湖,见多识广,但见小龙女衣衫狼藉,双腿裸在外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下了然,一片冰凉。她走过去探了小龙女脉门,又替她推宫过血,看她动了动胳膊,才将她盖面之布掀起来。

    小龙女茫然地看着她,抬起胳膊,伸到李莫愁眼皮底下,喃喃道:“师姐,守宫砂……没有了——”

    第 20 章

    第 21 章

    第 22 章

    第 23 章

    第 24 章

    第 25 章

    你来晚了这里什么也没有

    第 26 章

    (300)

    她恍惚睡去,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周遭已是大亮。光从草屋的缝隙处渗进来,虽然昏暗,她仍是觉得刺眼。

    这十多日来,她夜夜与小龙女同眠,已习惯了身旁有个人。只是一动之下,那熟悉又陌生的酥麻感立刻从腰间奔窜上来,她吓了一跳,低头看见腰间被子下突起一条手臂的形状,搭在自己腰间。

    浅浅的气息吹拂在她后颈上。李莫愁骤然惊醒,许是她的动作吵醒了身后的人。腰间那条手臂动了动,忽地按在她胸口上,按得她向后一仰。

    她闷哼一声,彻底吵醒了小龙女。

    “师姐?”小龙女略显急切,“你不走吧?”

    李莫愁略觉莫名:“我上哪去?起来练功吧,已拖了许久,再拖上几天,只怕荒废了。”

    是夜后,小龙女似是恢复了许多,不再向李莫愁央求,只是仍要和李莫愁同床共枕,要与她肌肤相贴不可。

    李莫愁明知这样必埋祸端,可也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过分要求。只暗自宽慰自己:此乃我古墓派内之事,不杀人不放火,又与旁人有何相干?

    她心底甚至隐隐盼着小龙女来黏她来缠她,却又不敢深究为什么有这样的期盼,只能归结为年纪渐长,对旧日时光越来越留念,喜与旧识呆在一起。

    小龙女又恢复了一片淡漠,清丽绝俗的脸上半点表情也不见。她每日下午唤李莫愁起来做饭,待日落昏暝时练功,渐渐与平时无异。

    如是又过了两个月,本该是李莫愁出门的日子,她却不敢离开,小龙女知她何意,便道:“师姐若是不走,便助我练功吧。”

    她二人虽平日里吐息打坐勤练不辍,但其实已到了瓶颈阶段,若要想再有精进,则必须得专注冲过去不可,小龙女尚且停在第七段,而李莫愁比她还差一些,第七段尚未练成。对于武功一事,李莫愁实是甚有追求,但小龙女前日里的状态,她自然不敢提练功之事。

    □□双数为“阳退”,可随时休息,单数为“阴进”,就不但需要专注,还需要有人从旁协助,半点马虎不得。因她的第七段乃是“阴进”的功夫,故而她生怕小龙女一个恍惚,使她落得个走火入魔、半身不遂的境地。

    “师妹,你当真没事了么?”

    小龙女点点头,“师姐放心,我知你在紧要关头,不会胡乱拿你性命儿戏。”

    李莫愁知她一言九鼎,才忐忑地应下。

    当晚小龙女无声无息地进她的房间,踢上门拉上帘子,见李莫愁直直盯着她,奇道:“师姐,怎么了?”

    李莫愁喃喃道:“也不知这到底是谁的房间……”

    (302)

    李莫愁的脸一下子热起来,粗声道:“哼,当真无不同?”

    小龙女倒认真思索起来,犹疑道:“……师姐丰腴些。”

    李莫愁的身材实则秾纤合度,绝无多一分不该长的肉。成日罩在宽大的道袍里,更衬得她弱不禁风,从前从未有人说过她“丰腴”,忽有一人当着她的面说她胖,李莫愁心下不悦,正欲发作,却见小龙女抬起手来,在自己身上不知哪里摸了摸,捏了捏,续道:“舒服些。”

    李莫愁顿感哭笑不得,原是这小孩儿拿自己与她比较。

    “是是是,你这么瘦都是师姐的错,我还是勤快些去山下买些好吃的给你。莫想了,开始吧。”

    小龙女闻言转过身,见李莫愁闭着眼睛,便拿起她的手与自己双掌相抵,探得她已运内息,也试探着将自己的真气缓缓送过去。

    李莫愁的修为精纯,比之两年前已大是长进,这倒使小龙女微感奇怪。因为在她十八年生涯之中,所熟识之人不过是师父、孙婆婆和李莫愁三人,孙婆婆和师父的武功和修为都进展甚缓,而李莫愁下山较早,她只知师姐厉害,交手之前却都不知她多厉害。

    她自己倒是进步神速,也因此问过师父这是为何。师父只说除开各人天资差异,初入师门者进步自然神速,越到后来,则越无法有所突破,有人三十来岁时已被俗事缠身,无法专心修炼,自然无法有所精进,则这人的修为,往往只停在三十岁左右。而天资平平之人,只要肯静下心来修行,内力精纯,则往往超过天资聪颖却不甚努力之人。

    想来师姐不但聪明,而且十分努力,以至她每次上终南山挑衅时,小龙女都能发现她有所长进。只望她真心从此静心在山中修炼,别再理山下的俗事。

    第 27 章

    李莫愁行功十分平稳,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差错。她自己行功时心魔重重,常常内息紊乱,每次醒来之时不但自己一身汗,也累得李莫愁一身汗水,瞧着十分辛苦。如此看来,李莫愁确乎不但比她聪明,更加比她努力,还比她多了十年修为。从前那么多次能把师姐赶出古墓,不得不说是靠了墓中机关诡异。

    她睁开眼睛,细细描过眼前人的眼角眉梢,只觉说不出的好看,甚至此时她竟然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就只是因为忽地十分想念那起起伏伏的触感。

    但是师姐就在行功的紧要关头,受不得任何打扰,她在一旁护法,防的就是外物碰撞她,怎可现在去摸她的脸?可就在此时,她忽见李莫愁双眉紧锁,显得十分痛苦。她惊呼一声“师姐”,急忙导正她的内息,陡然间被一股大力弹了回来,她又赶紧扑回去,握住李莫愁双手,导正她奔窜的内息。

    这过程十分艰难,李莫愁每次内功运行一周天回到小龙女这里时,都会毫不客气地入侵回来,使得她经脉刺痛,单只两次便弄得她手腕发抖,好在后来着意防御,这才没有损伤经脉。

    李莫愁却似乎毫不自知,内息一圈一圈地运转着,但看她紧锁的眉头,小龙女便知她正承受着伐髓洗脉的痛楚,更胜自己百倍。李莫愁额上汗水从一滴一滴聚成一股一股,不断地从她脸上滑落,两人身旁的床单很快被浸湿成了深色,小龙女却没空理会,只知此时万万不能放松。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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