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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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雕]冷峻师妹俏师姐 作者:黄连苦寒

    第12节

    陆无双却是善于察言观色,见程英的表情有异,知她也是殊无把握,便进屋去找杨过,瞧了一眼窗外,掩上了门,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来,递给杨过,低声道:“你若落在那魔头手中,她要害你性命,你就把这个给她。”

    杨过借着月光,见那锦帕一面毛边,显是从甚么地方撕下来的,绣着的一朵红花也撕去了一半,不知她是何用意,愕然不接,问道:“这是甚么?”

    陆无双低低道:“是我托你交给她的,你答应么?”杨过点了点头,接过来放在枕边。陆无双却过来拿起,放入他怀中,低声道:“可别让我表姊知道。”

    她想起小龙女绝情而去,鼻头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杨过不知她怎么了,温声安慰道:“无双妹子,我一直在呢。”

    她忍不住想起武关道上两人解衣接骨、同榻而眠种种旧事来,柔肠百结,痴望着他,道:“这本是我自己的事,却将你卷进来……”

    杨过嘻嘻笑道:“你是我媳妇儿,我自要替你打算。”

    陆无双想到她与杨过一同出生入死,逢此绝境还有人同甘共苦,不由得分外安心,晕生双颊,啐道:“没正经。”转身跑了出去。

    忽听茅屋门呀的一声推开,抬起头来,只见程英双颊晕红,走近榻边,额边都是汗珠。她呼吸微见急促,说道:“杨兄,我在门外所布的土阵实在太也拙劣,殊难挡得住那赤练仙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递给了他,又道:“若是给她冲进屋来,你就拿这块帕子给她罢。”

    杨过见那锦帕也只半边,质地花纹与陆无双所给的一模一样,心下诧异,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相接,灯下但见她泪眼盈盈、又羞又喜,正待相询,程英斗然间面红过耳,低声道:“千万别让我表妹知道。”说罢翩然而出。

    屋中又余杨过一人,杨过坐下来,取出两块帕子拼在一处,果然见这两块原是一块撕就。那帕子甚旧,白缎子已成了淡黄色,可那红花仍旧娇艳欲滴,不知出自谁之手。

    他望着这两块帕子,知其中必有深意,何以她二人各自给我半块?何以要我交给李莫愁?何以她二人又不欲对方知晓?

    天色欲晓,他坐在床上呆呆出神,听得远处鸡声又起,接着幽幽咽咽的箫声响了起来,想是程英布阵已完,按箫以舒积郁,吹的是一曲“蝶恋花”,箫声柔细,却无悲怆之意,隐隐竟有心情舒畅,无所挂怀的模样。杨过听了一会,低吟相和。

    忽地门口微响,杨过以为外面有人,刚要起身,一条白影闪进来。来人冷若冰霜,一张脸美则美矣,却殊无表情。她见了杨过只道:“杨过,你把这个还给她。”

    她手上拿着一本血红的小册子,正是前几天里她看的那本《赤练神掌》。杨过收下来,藏在怀内放好。虽知李莫愁找上门来,定然不是因为这等无聊的小事,也知这些东西小龙女一概不懂,也就不和她多废口舌。

    小龙女眼中哀戚之色一闪而过,杨过心念一动,道:“龙姑姑,你真的不帮我们?”

    小龙女摇头道:“你若有性命之忧,就把这个给她。”

    她从怀中掏出一团冰绡似的东西,一分为二,交了一团在杨过手中。

    “这是什么?”

    “掌门信物。”

    小龙女转身欲走,杨过又唤了一声:“龙姑姑!”

    小龙女只重复道:“我不能见她。”便翩然而逝,杨过追出去,连个人影也不见,实不知她轻功到底高到了何种程度。

    第 77 章

    陆无双身在土堆之后,听得他二人箫音相和,想起方才给杨过的那块锦帕,心道:“师父转瞬到,但盼她见了那两块锦帕,能饶过表姐和傻蛋性命。”

    她小时候骄纵任性,程英与她相处,无不处处容让她三分,在李莫愁门下受了许久的气,逃出来之后更加处处不肯吃亏,可此时命在旦夕,她却一心一意求二人平安。

    可转眼想起小龙女离去时的决绝,又觉一颗心好不容易挂在旁人身上,那人原来却从不当回事,心中酸楚,欲掉下眼泪来。她不知这情绪从何而起,只得安慰自己:我本以为掌门师叔与傻蛋情投意合,可她竟然不管傻蛋的死活,就算有什么,也不算是佳偶。表姐对傻蛋有意,他二人若是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我死了也没什么……

    她正自出神,目之所及出却多了一人,她猛地抬起头来,见土堆之上有一黄纱罩袍的道姑,手中拂尘平举,衣襟飘风。她孓然而立,风姿绰约,双眼迷离,似是看着空处。

    陆无双霍然起身,拔出双刀来。李莫愁微微瞟了她一眼,似是轻声一笑,却站着一动不动,只是侧耳倾听。

    一曲蝶恋花,乃是太湖边上的少男少女常唱之曲,“越女采莲秋水畔”是文学大家欧阳修之作,李莫愁少年时与爱侣陆展元泛舟太湖畔,常常一人吹箫,一人吹笙,共奏此曲。十多年过去了,此刻音韵依旧,却已是“风月无情人暗换”,耳听得箫歌酬答,曲尽绸缪,她心中伤痛难忍,忽地失声痛哭。

    陆无双大感讶异,李莫愁平素里疾言厉色,杀气腾腾,何曾有半点柔软心肠?

    怎么明明是要来报怨杀人,竟在门外痛哭起来?但听她哭得愁尽惨极,回肠百转,不禁也心感酸楚。

    李莫愁这么一哭,杨过和程英也自惊觉,歌声节拍便即散乱。李莫愁心念一动,突然纵声而歌,音调凄婉,歌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箫声本来充满欢愉之情,李莫愁此歌则悲切哀婉,节拍旋律更与“蝶恋花”不同,歌声渐细渐高,程英心神散乱,最后竟顺着她“欢乐趣,离别苦”的调子走了,她慌忙转调,但箫韵清和,她内力又浅,吹奏不出高亢之音与李莫愁的歌声相抗,微一踌躇,便奔进室内,放下玉箫,坐在几边抚动瑶琴。杨过也放喉高唱,以助其势。只听得李莫愁歌声越转凄苦,程英的琴弦也是越提越高,铮的一声,第一根“徵弦”忽然断了。

    她放声悲歌之时,却不知近旁也有一人与她一同坠泪。小龙女就坐在树梢上,正能看见院外茕茕孓立的身影。她虽口中说不与李莫愁相见,但仍是想看她一眼,便在此守候。不料她唱起许久不唱的歌子,又逢小龙女已听说她与陆展元的好些旧事,待她哭时,终知她心头伤处只得一个陆展元,从来就没有给她留过位置。

    忽听身旁不远处有一沉稳的男声叹道:“我上一回听她唱‘蝶恋花’时,还是三年前在太湖畔。小姑娘,你有什么伤心事,为何要哭呢?”

    小龙女瞧了他一眼,见这人长身玉立,虽然满头华发,一双眼睛却是湛湛有神,朗若星月,便是与杨过相比亦毫不逊色,想来年轻之时也是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此人身上一丝杀气也无,小龙女便没去理他,任由他坐在那枝头不远处。

    那人仍是问道:“下面那三个人,是你的朋友罢?”

    小龙女收了哭声,点头道:“嗯。”

    “你为何不去帮他们,还由得那坏女人欺负他们呢?”

    小龙女并不答话。

    那人仍道:“你哭得这般可怜,想来并不是哭他们三个。可李莫愁这般厉害,我又委实想不透你为何要哭她。”

    小龙女不答,他也并不以为忤,低声和着“万水千山,只影向谁去”。

    小龙女蓦地扭过头来,美目之中蓄满了泪水,哽咽道:“她这般伤心,可我想照顾她、哄她、爱她,她却不让。她肯为了陆展元犯下杀业,却独独不肯爱我。”

    老者听罢,寂然无语。小龙女又觉悲从中来,一手捏着树干独自垂泪。老者递给她一张素白的手帕,小龙女接过便擦眼泪,许久,终于止住了哭泣。

    李莫愁的歌声哀伤婉转,程英在院中不得不以瑶琴相抗,奏的乃是一首喜气洋洋的“桃夭”,李莫愁哭声渐止,歌声一度被压过,想直接进去杀上一番,但为那土堆所止。

    原来程英布阵之时,亦将屋外高树丛竹纳入阵法当中,她凭借轻功也一时间绕不过去,而在古墓里常受阵法困扰,绝不敢轻易走进这种地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跃上树梢,自树顶飘飘而下,落入了院中。

    她见了陆无双,寒着一张俏脸,沉声道:“书呢?”

    陆无双一愣,书已给小龙女拿走,她刚要答,杨过将她护在身后,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道:“你就是要找这个?”

    李莫愁千里追踪陆无双,本也就是为了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她将书收进怀中,仍是寒着脸望着陆无双,眼神冷冷扫过众人,轻哼了一声。

    她本四处寻找“白衣少女”的消息,武关道给她搜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半点消息也无,她才回到武胜关往中州的路上重新搜索,不多时便让她得到了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果有一美貌的白衣少女出现在这附近。

    她告与洪凌波知晓,不待她前来便往东追去了山中,问得那白衣女子的住处,前来一瞧,不是小龙女,竟然还是陆无双。

    李莫愁自然心情不佳,本以为就要见到师妹,岂知仍是这气人的小崽子。她满腹希冀化作了失望,又听见那熟悉的旋律,可此时满心回荡的不过一句“风月无情人暗换”,逝者远逝,求者不及,怎叫她不失声痛哭?

    第 78 章

    杨过见她拂尘微动,恐她出手,三人武功皆不及她,如若给她抢先,必讨不到半点好处,当下从怀中取出两半手帕,伸长了手道:“李师伯,这东西请你一并取去了罢!”

    程英和陆无双互视不眼,都是脸上晕红,料不到对方竟将帕子给了杨过,而他却当面取了出来。

    李莫愁眼神闪闪,拂尘微摆,从他手中卷走了帕子,拿在手中怔怔不语。

    小龙女见她这等痴态,心知她手中所拿之物也许就是陆展元旧物,心中更加酸楚,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旁边那青衣老者见方才那素白的手巾已经湿透,又叹了口气,递了一块新的给她。

    她点头算是谢过,接下手帕擦擦眼底,那青衣老者叹气道:“我叫做黄药师,下面那个青衫小妹子,是我的徒弟,倘若你师姐要动手对我的徒儿不利,我也只能护着我的徒弟了。怎么,你还不下去替你师姐打架么?”

    这青衣老者正是大名鼎鼎的“东邪”黄药师,黄蓉与郭靖成婚后,与两人共住桃花岛,可一段日子之后总觉不开心颜,是以离开海岛,四处云游,一日偶然在太湖边救了程英,见她孤苦伶仃,便收她做了关门小弟子。程英固然不及黄蓉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好在心细似发,肯从小处钻研,是以年纪轻轻,也学得了黄药师十之二三的本事。

    月前他见到了黄蓉,听她说了那大小武的杀母仇人李莫愁不知出于何种动机而乔装易容,在武胜关大出风头之事,又语焉不详地暗示了她师妹对她似有恋慕之情,引以为咄咄怪事。黄药师不以为然,笑黄蓉自己有了金龟婿,便不许旁人相爱,竟未将同性相恋之事放在心上。黄蓉乃知其父性子如此,也不再争辩,招待他盘桓数日,黄药师却不告而别,准拟北上寻自己那关门弟子,到得她住处附近,无巧不巧,却听见有人高声悲歌。

    他见那人正是李莫愁,便在旁静观其变,却看见一白衣少女神色哀戚,坐在高枝之上瞧着下面。他恐是李莫愁请的帮手,当下按兵不动,上去攀谈,只待对方询问,便动手制住她,不料一问之下,别有隐情。

    小龙女没听过黄药师大名,只道:“我师姐不会杀人,我不见她。”

    “你为何不见她?”

    小龙女抬起头来,涩然道:“她不要我爱她,我何苦再见她?”

    那三个少男少女或站或坐凑在一处,俊的俊,俏的俏,三人间眼波流转,程英手中一曲“桃夭”更是欢愉缠绵。李莫愁痴望锦帕,小龙女痴望着李莫愁,却见她双手一扯那两片锦帕,将其扯成了四片,冷声道:“往事已矣,勿复再言!”

    她双手又一阵急扯,往空抛出,锦帕碎片有如梨花乱落。程英一惊,铮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

    李莫愁喝道:“咄!再断一根!”悲歌声中,瑶琴上第五根“角弦”果然应声而断。李莫愁冷笑道:“快快给我抱头痛哭罢。”

    众人只见她面色狰狞,却不知她心中悲苦,惶惶然真以为天地之大,所有人却都要弃她而去。

    程英虽然心中惊惧,仍是强作欢笑,琴弦上的弦已断了四根,程英本就琴艺平平,这回几乎不成曲调,只有旋律依稀还是“桃夭”的旋律。

    杨过笑道:“我三人今日同生同死,无论何时都快快活活,远胜于你孤苦寂寞的活在世间。咱们为什么要抱头痛哭?”

    李莫愁遍寻不得小龙女踪迹,此时心气郁结,唯有一股怒意强留心头,杀心已起,心想我那掌门师妹既然不在,我守那誓言又有何用?今日定要杀这白衣小鬼,好叫从此以后她再不能冒充我师妹混淆视听!

    转念又一想:他三人如此死了,黄泉路上有说有笑,确乎胜过我孤苦伶仃活在世上,我须叫他们临死时伤心断肠不可!

    于是拂尘轻摆,脸带寒霜,低声唱了起来,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那曲子,歌声低沉哀婉,音调酸楚,若有若无,却因高深内力维系,仍是一句不落地钻入人耳中。杨过内力稍强,还能强颜欢笑,程英早已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见李莫愁貌若桃李,婀娜多姿,却有这般骇人的性子,不禁暗问“到底是何物使个好女子变作了这般模样”,蓦地想起幼时李莫愁欲杀她之前说的那句“你这等模样,他日长大了,不是让别人伤心,便是自己伤心,不如及早死了,世界上少了好些烦恼”,心中先道:你自己生得美貌,却给人负尽,便当世上所有好女子命运都是一般。转念又想她暗中属意杨过,杨过却与小龙女相谈最欢,又与陆无双有说有笑,唯独与自己客客气气,可不是中了她那句“让自己伤心”么?

    她幼时偶听人言李莫愁为陆展元所负,以致性情大变,对此事自然深信不疑,生死关头之际,忍不住埋怨起陆无双这位素未谋面的大伯为何要招惹这样一个女人。

    小龙女仍在树梢,面色淡漠,一言不发,只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不停滚落,滴到她手中素白的手帕上。黄药师再叹一口气,塞给她另一方手帕,低声道:“我可再没啦……”

    三名少年人均初晓情爱,各有所感。陆无双纵然心肠刚硬,此时也不禁动容,暗恋杨过而不得的失落与小龙女对她的毫不在意随着那“问世间情为何物”一一结绕心头,她望向李莫愁,却不料她一双眼睛也望着自己。

    她从未敢直视李莫愁的眼睛,今日乃是头一糟,竟不知这常常吓得她肝胆俱裂的师父生着一双欲说还休的桃花眼,看一眼便不禁深陷其中,心中那份酸楚愈演愈烈,痛得她脑袋发懵,直欲起身与李莫愁同歌,方能抒发心中悲愤。

    她霍地起身,双刀随即出鞘,朝着身旁程英与杨过砍去,好在二人均全神贯注防着李莫愁偷袭,听见刀风便举起武器格挡,见是陆无双,杨过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媳妇儿”,程英亦失声叫道:“表妹!你怎地了?”

    李莫愁微微冷笑,柳腰微摆,陆无双亦是一折腰肢,手中双刀朝着杨过连珠价似地攻去。

    第 79 章

    杨过忙伸手拆解,幸而两人平日练得熟了,杨过早有应对之法,当下稳住心神,专心拆解。不料此时的陆无双比平日里难对付得多,双刀在她手中犹似活物,伸缩间比小龙女所使那贴身肉搏之术更显刁钻毒辣,他几次避之不及,都为刀锋所伤。他连连呼喊陆无双,见她或笑或怒,无不眼神空洞,心中渐明此乃中了李莫愁的邪法,或许就是她曾在英雄大会上施与达尔巴的“移魂大法”。

    移魂大法其根源在施术者身上,与陆无双相斗实是徒耗力气,杨过转身反攻李莫愁,不料她拂尘一摆,便将他长剑荡开,所指之处正是陆无双攻来处,杨过头一个反应是怕伤到她,可便是这么一迟疑,陆无双的双刀就已架在他长剑之上,直压他面门。

    这一下力道甚大,转眼间已压到他喉头,他匆忙间也顾不得许多,丹田之气爆发,“咯”地一声将陆无双连人带刀一起推出去。

    内力激荡,杨过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原是他恐伤着陆无双,在最后关头收了一部分劲力,以至于自己反为其所伤,陆无双除了双刀飞了出去,却无甚大事。

    李莫愁瞧着杨过,冷笑一声,并不落井下石,似乎是铁了心肠要控制陆无双。

    程英慌忙跑过去扶住陆无双,她双目迷离,看见程英便唤了一声“表姐”,然而她转头呢喃道“师父”,目光捉到李莫愁的目光,蓦地身躯一僵,程英心知不妙,将她推出怀中,使出兰花拂穴手便要拂中她的手腕。

    只见李莫愁手掌微晃,脚下错步,陆无双跟着她的动作,不知怎地绕到了程英身后,一拳朝她的背心打去。程英向前纵跃,堪堪躲过,立时回身,架住她跟来的一掌。

    她心道好险,若不是她自己架不住陆无双哀求而去和小龙女拆招,也不会在今时今日捡回一条命来。好在李莫愁为求速胜,用的都是些陆无双知晓的招式,叫她拆解起来也不是十分费力。

    可她明知症结在李莫愁处,现如今杨过伤势不明,她自己又脱不开身去攻击李莫愁,虽然性命一时无虞,她心中却一筹莫展,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他们。

    又拆数十招,为李莫愁所操控的陆无双终因二人协调度不够而被程英寻得破绽,一举砍在脖颈处而晕倒在地,程英气喘吁吁,全神贯注地戒备着,深恐李莫愁用妖法也控制了自己,使得她与杨过二人相互攻伐。

    李莫愁冷笑一声,道:“你们三人同生共死?快快活活?”

    旁边枝头之上,黄药师对小龙女道:“我瞧你师姐杀意甚重,不像是会绕过他们的模样。我曾亲眼见她因为那两块锦帕放过那两个女娃娃,今日却毁啦。”

    小龙女缓缓道:“我将掌门信物给了杨过,叫他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拿出来。她这人说话最是算话,看到我的东西,必会想起当日誓言。天亮了,我不能再留了。”

    她微微一动,跳上了头顶的树枝,借着枝头弹力跳到了远处,像一片叶子一样盘旋着落到了地上,黄药师摇摇头,继续观战。

    李莫愁已与程英打起来,她自持身份,单打独斗时并不与小辈使用武器,只一双肉掌与程英斗起来。知陆无双伤得不重,欲拖到她醒来时,再行用移魂大法控制她,由她亲手将杨、程二人相杀,报他二人嘲讽自己孤家寡人之仇。

    也因存了这个心思,她如今所用招式皆是陆无双所会招式,不料程英进退之间极有章法,单招自不必说,就连几个常用套路也拆解得有模有样,李莫愁大感惊奇,初时以为是她姐妹二人常常一起拆招所致,可她用的那些套路并未教给陆无双过,心下便暗中责怪洪凌波私下里乱教师妹武功。却不知真正教会几人的并非洪凌波的师妹,而是她自己的师妹。

    她后退两步,双掌交握。

    这本是在掌中涂毒的起手式,倘若陆无双醒着,定要招呼表姐快跑。只是李莫愁既然发下重誓不再滥杀无辜,□□就并未随身携带。此招一出,程英如临大敌,抽出腰间玉箫,朝她掌心处点了过去。

    赤练神掌以飘忽吊诡、掌中带毒而闻名江湖,其中飘忽诡谲他们三人早已在小龙女处领教过了,然而其中剧毒却不曾领教,倘若挨上一掌必然不得善了。程英当下使出“落英神剑”与李莫愁相斗,而不用平日里与小龙女拆招时用的“落英神剑掌”。

    这剑法乃是从掌法中化出,与其掌法一般得落英缤纷之意。斗得几招,并未明显落到下风,程英才稍稍放松,心道:龙姑娘前日里一直用赤练神掌与我们过招,莫非正是猜到李莫愁要来,而她二人之间必有龃龉,她不便出面,才用这等方法助我们,表妹实是误会了龙姑娘。

    李莫愁天生奇才,二十四五岁时已凭着这套毒掌独步江湖,此书便是那时写成。她对自己这套掌法甚是得意,自觉天下无双,已能与古墓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分庭抗礼,写下来自是存了开宗立派的心思,是以其中心得用法、套路杀招无所不包。她以前出手狠辣,要攻击强敌之前又极是细心周到,务求一击必杀,不中则远遁。是以江湖上竟还没有一个人能完整地看过这一套掌法。

    今日她内力不吐,纯以招式取胜,本是存了猫玩耗子的心思,孰料这么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凭了这样一套花巧的掌法,竟能与她斗个旗鼓相当,渐渐灰心丧气,暗道:我本以为我这掌法总可与江湖一流武功一拼,没料到今日却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孩童所克,我可小瞧了天下英雄啦……

    她腾挪之间却触到怀中的小册子,霎时明了:这些小孩儿为了防我,早已将我的书研究透彻,若是□□和解药的制法流传出去可不妙,若是有人借着□□冒充我赤练仙子行骗,弄坏了我的名声,麻烦可就应接不暇了。

    她早起了杀心,这三人性命必不能留,手上也渐渐加力,程英压力渐大,已知形势不能持久。可她从开始就伺机寻找破她赤练神掌的方法,却都因李莫愁招式比小龙女更加飘渺难测而屡失良机。

    第 80 章

    程英压力渐大,正寻解脱良机,却见一旁盘膝而坐的杨过朝她微微挥手,她以眼角瞧过去,杨过的意思却是叫她往他那边去。程英反而摇头,手在背后暗指晕倒的陆无双,意思是叫杨过带了陆无双快走,杨过亦是不应,只叫她将李莫愁带到这边来。

    忽地李莫愁一掌朝她肩头拍过来,她沉肩避过,李莫愁却不若小龙女一般收掌出拳,竟然手腕一沉,以鱼际击在她颈侧。她颈中血脉受冲击,脑袋一阵晕眩,危急之中出剑指向她喉头,李莫愁一式“虚步倒悬”,脱出她所指范围。

    此围虽解,程英却知她一人绝难与李莫愁抗衡,杨过鬼主意甚多,在武关道上她就已见识过许多次,说不定他此番又有什么退敌良策,当下也不作多想,往杨过那边退过去。

    李莫愁仍想看看程英奇招迭起的掌法,故而一时未下杀手,眼角瞥见杨过姿态诡异,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却见他双颊一鼓一鼓,似在哪见过,又一时记不起是何招式。她亦知杨过诡计多端,只道不能让他使出妖法来,忽地一掌探出,半路化作了几十道残影。

    杨过情知不能再等,口中“格”地一声,双掌齐推,竟是要与李莫愁硬碰硬。

    古墓武功素来不与人硬碰,李莫愁此刻变招却已有些来不及。她仗着内力深厚,一掌推向杨过,两人结结实实对上一掌,她只觉得这力道大的异乎寻常,不但震得她手臂酸麻,更震得她胸口隐隐作痛,是以急忙向后连退数步,化解他一推之力,可胸口烦恶之感未退,她不由得咳了两下。

    杨过却是退了几步,又蹲了下来,脸颊鼓胀不止。程英见时机正好,舞做漫天剑雨朝着李莫愁处攻过去。

    落英神剑虽然厉害,仍不过是虚实相化的路子,李莫愁自己浸淫其中数十载,暗道这等招数虽然好看,可要取我性命还差了些,当下拔出腰后拂尘,千根银丝倒卷,朝着程英脑门打去。杨过亦不示弱,跑过去拾起地上长剑朝着她背心处点来。

    这一招围魏救赵,李莫愁不得不救,她冷哼一声,拂尘绕着周身转了一圈,银丝根根如铁,引得一萧一剑歪歪斜斜,刺向了空处。李莫愁脚下错步,与二人拉开距离,拂尘在身上扫了扫,浅笑道:“两个小娃娃武功不赖,只可惜以后没机会用啦。”

    她忽地高歌起来,唱得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手中拂尘却扫向两人。歌声激荡不止,听得人心中烦恶,手中招式招招取人性命,两人一时给震得东倒西歪,杨过更是欲呕出血来。程英后退两步,手中玉箫连晃,自远处拉进,箫声嗡嗡,一时间冲淡了李莫愁的歌声。李莫愁手中拂尘铁柄向后一送,画了个弯打向她手腕欲去之地,她若不变招,只怕腕骨也要被击碎。

    程英手中玉箫微倾,险险搭在头柄之上。李莫愁忽觉一股粘力传来,就像是写字之时有个小孩儿捉着你的手肘总害你写得歪斜一般,她这一招便因程英而使得不圆满。

    李莫愁大怒,正欲发难,忽听远处一阵歌声,由远及近,忽左忽右,转瞬即至,唱的却是“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那声音听着已不太年轻,歌词却充满童趣,李莫愁欲以歌声相抗,不料那声音却似毫不受她悲歌影响,李莫愁还欲提气,门口蓦地进来一个女子,看模样三十许,却梳着个小孩儿发型,手中拿着一柄火叉。见院中情景,忽尔拍手笑道:“你们在玩什么?带我一个好不好?”

    程英却如蒙大赦,叫道:“师姐!她要杀我!”

    此人名叫曲傻姑,是黄药师“陈梅曲陆”四大弟子中曲灵风的女儿。算来还比程英矮上一辈,只是程英见她年纪大自己许多,是以还是唤她作“师姐”。

    当年黄药师后悔一时意气用事,迁怒无辜,累得弟子曲灵风命丧敌手,因此收养曲灵风这个女儿傻姑,发愿要把一身本事倾囊以授。可惜曲灵风死时,傻姑大受惊吓而坏了脑子,不论黄药师花了多少心血来循循善诱,总是难以回天,别说要傻姑学到他文事武功的半成,便要她多识几个子,学会几套粗浅武功,却也是万万不能。

    黄药师岂会就此认输?他既知傻姑什么变化都记不住,于是穷智竭虑,创出了三招掌法、三招叉法,日日督导傻姑练习,也叫她练了个精熟。这六招呆呆板板,并无变化后着,威力全在功劲之上。常人练武,少则数十招,多则变化逾千,傻姑只练六招,日久自然精纯,招数虽少,却也非同小可。

    这女子一听程英呼唤,加急奔了两步过来。李莫愁见她能毫无阻碍地穿过门口的五行阵,自然当她是个高人,又听程英唤她“师姐”,欲先声夺人,不准场面上再多敌手,一出手便是一招“无所不至”,拂尘银丝笔直挺立,朝着曲傻姑周身要穴打过去。

    傻姑见她拂尘袭来,当即火叉平胸刺出。这一招破风之声甚急,速度奇快,她方提起手来,叉尖便已习到胸前。这般距离便是再妙的变招也使不出来了,李莫愁当下一个“倒转七星步”,跃出门外,才躲过这雷霆一击。

    她略略思索,已有计较,跃上墙头,拂尘自上而下,不料傻姑仍是原原本本一招平刺,这回她跃得高,是以指向她小腹。李莫愁身在半空,便用拂尘一挡,借力跃回了墙头。

    李莫愁暗暗心惊,能她这一招之下活命的,到今日也只得三人:一是师妹小龙女,眼力顶尖又熟知她武功家数,乃是以快对快,以多对多;一是杨过这小贼,危急之中头脚颠倒而尽数躲开了要害。而这两人都不过是能抵挡这一招,仍是叫她把招式都使完了,均不若这女子,只要一叉便能将她后面跟着的九般变化与十二个后招消于无形。

    她心想这女子武功深不可测,桃花岛的武功,到底不可小觑,只怕尽数杀了已不可能,事到如今不若先将陆无双除去,免得次次找人,次次都碰上她。

    当她扭头寻找陆无双之际,却见陆无双身边原本空着的瑶琴旁已坐了一个人。此人青袍长须,双目湛湛,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已自弹唱起来。

    李莫愁一愣,立在原地,只听悲歌渐起,他唱得仍是那首“问世间情为何物”。

    那瑶琴上的弦几乎已断尽,他在一根断弦上却仍能奏出五音,而琴声哀切,更胜李莫愁一筹。

    黄药师早年丧妻,后来更做胶船欲独自出海自尽,“直教生死相许”之意,比之李莫愁体会更深,这等哀切之意如今尽数化在了悲歌之中,以雄浑的内力远远送了出去。

    这首歌是李莫愁唱得熟了的,个中体会,比之杨过等懵懂少年深切十倍。黄药师一曲之中忽而悲痛,忽而欢喜,忽而愤怒,引得李莫愁也忽喜忽背,前尘往事尽皆浮现眼前,从与陆展元相识相处之欢,到他不见不理之悲,又从与小龙女同困古墓之怒、与她同处之欢,到现如今求索而不见之痛。

    黄药师早列天下“五绝”之一,昔日在桃花岛曾以一枝玉箫与欧阳锋的铁筝、洪七公的啸声相抗,斗成平手,此时内力雄浑,更胜以往,李莫愁不过三十许,纵然天生奇才,又因寒玉床而比旁人内功深厚,但怎能与黄药师这等绝顶高手相比?悲歌引得她心中几道疑问不住回荡,何为情、何为爱、何人可生死相许,到最后她已分不清自己为何要去想陆展元,为何又要去想小龙女,只觉头痛欲裂,几近癫狂。

    而她耳中琴音阵阵,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

    黄药师定定看着她,也着实想知道这个恶名远扬的女子为何一边不吝性命救她的女儿孙女,又能一边对几个孩子痛下杀手。

    忽听傻姑惊声尖叫,指着杨过大声道:“鬼……鬼……爷爷,是杨兄弟的鬼魂!”

    黄药师不提防她这么横加扰乱,铮的一声,最后一根琴弦竟也断了,李莫愁心头重压忽去,得一口喘息,立刻遁去。远远还听到背后傻姑尖叫:“爷爷,打鬼!打鬼!”

    她跌跌撞撞奔出数里,寻得一破败的木屋稍作修整,坐下之际仍觉心神不定,心头浮现的情景已不辨是真是幻,又或只是她臆想。心中悲苦之意不减,想起小龙女现在仍不知在何方风餐露宿,忍不住地担心起来。转念一想今日情景皆因陆无双喜穿白衣所致,又不由得怒从心起。

    黄药师出手却无法置她于死地,他自持身份,必不能再向她出手,李莫愁思及此处,仍决定先杀杨过与陆无双二人,而留程英一条性命,以免桃花岛主又有理由干涉。

    第 81 章

    下午时分洪凌波已然赶来,开门见李莫愁正打坐练气,愣了一愣,问道:“师父寻到师叔了么?”

    李莫愁哼了一声,眼睛未睁,道:“不曾寻到。又是陆无双这小崽子。”

    洪凌波一喜,“师妹在?”见李莫愁微露不悦之色,忙改口道:“那师父是寻到《赤炼神掌》的书了?”

    李莫愁微微点头,睁眼瞧着她,“凌波,明日你离开此地,继续去寻你师叔下落,记得同人说清你欲寻之人脚上没有毛病,莫要找来找去,仍是找到这阴魂不散的小贱人头上来。”

    洪凌波只得应道:“徒儿领命,凌晨便走。”

    师徒二人便在这破屋中间休息,李莫愁自己悬绳而睡,洪凌波自知尚无这等功力,摆了几个破蒲团将就了一晚,天将亮时辞别了李莫愁,却先行绕了个远路,去找陆无双。

    陆无双晕得早起得也早,洪凌波站在她窗口时她正坐在桌前,望着洪凌波低声道:“师姐,你来杀我么?”

    洪凌波本面无表情,听她此言,哈哈一笑,道:“我说师父为何留你性命到现在,原是你已寻得靠山。”

    她并不知外面那青衫老者是何人,只觉武功深不可测,因此认定陆无双已找到帮手。

    程英听到声响,冲进屋中,见洪凌波在窗口,已拔剑冲了过去,被陆无双拉住,她低呼一声“表妹”,再转头时,洪凌波已不见了。

    “她来做什么?”

    陆无双道:“她来告诉我,师父仍在附近。”

    程英一惊,忙走出去告诉黄药师。外间黄药师与杨过都在,听闻程英所言,他点头道:“我们看看去。”

    有他走在前面,众少年有恃无恐,行不到一里路,转过一个山坳,便在路边不远处瞧见一座荒弃的小茅屋,天色渐亮,晨光照在门板上,众人见那门板上盯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四行十六个大字。定睛望去,写的乃是“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

    黄药师哈哈一笑,从地上捡起两颗小石子,放在拇指与中指间弹出,两颗石子嗤嗤疾飞,撞在门板上,竟将十余步外的两扇门板撞开。

    几人于这“弹指神通”的神技皆是听说,今日一见,各自震惊。

    李莫愁正在室中打坐,晨光照了她满头满脸。有人前来,她并未惊慌,拂尘靠身,神光内敛,妙相庄严,瞧来真像个得道之士。

    陆无双慑于李莫愁积威,不敢上前。杨过愣道:“她不怕吗?”

    程英摇摇头,一边安慰陆无双一边道:“李莫愁知他是大宗师的身分。那晚既在茅舍中有心要制她死命而未能,一击不中,就耻于二次再行出手。”

    陆无双恨道:“她讥讽黄岛主弟子众多,说咱们以众凌寡,连我师姐也支开了,黄岛主便不能出手。何须黄岛主出手?表姐,傻蛋,咱们三个就能结果了她!”

    傻姑摩拳擦掌,道:“还有我呢!”

    李莫愁睁开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嗤笑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黄药师叹了口气,道:“你们回去罢!”

    陆无双双眼通红,却知自己绝难与这女魔头抗衡,程英拉着她走回了家,三人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有傻姑在旁,一会儿掐一棵白茅叼在嘴里,一会儿摘一片树叶吹得呜呜有声。

    黄药师见几人远走,遂转头问道:“你既要做恶人,又为何要在英雄大宴上替我女儿女婿解围?”

    李莫愁抬眼望着他,微觉奇怪,答道:“我进去找令嫒有事,不料那几个小番僧敢打我师妹,我便出手了,哪有许多为什么?”

    “你若有心为恶,只管做了那武林盟主,自可将天下搅得纷乱,又何须这样一个一个杀人?”

    李莫愁抬头笑道:“东邪黄药师,也要管人怎么做坏事么?莫说令嫒有的是法子不准我搅,我自己还要顾着带我师妹北上去玩,没空与那帮人聒噪。”

    “咱们见过一面,我听人说你无恶不作,我瞧也并非如此么。”

    李莫愁嗤笑一声,“黄岛主是想给我安个好人的名号,叫我不好意思再杀人了么?李莫愁做事全凭自己高兴,是恩是仇我自己负责,轮不到旁人评判。”

    黄药师听她三句话里倒有两次提到“师妹”,遂淡淡问道:“那么你与你师妹之事呢?”

    李莫愁神色一凛,道:“黄帮主和你说了?我师妹是个不谙世事的好孩子,将来自会找到如意郎君。黄岛主既然觉得黄帮主受我恩惠,还当与她一起,好好守口如瓶才是。”

    黄药师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像你方才说的,全凭自己高兴么。”

    李莫愁眉头一皱,想要反驳,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黄药师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三人忐忑不安地等待黄药师归来,只见他不一会儿就走进了院子,袖子上一尘不染。他见三人并傻姑一起都期待地望着他,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程英见他郁郁不乐,暗中拦下杨陆二人,猜测他是因为想起“陈梅曲陆”四大弟子而黯然伤心,更不忍提起今天这件事。

    晚饭时黄药师神色如常,吃得却比平日里更多,饭后将程英与杨过叫去,不言原因,只是将一路玉箫剑法与一路弹指神通原原本本向二人讲了一遍。程英此前与小龙女相斗、这次又与李莫愁相斗,自己颇多感悟,听来颇觉茅塞顿开,连番追问黄药师。

    黄药师素喜聪明人,与二人一言一语说得颇为尽兴,不禁对程英叹道:“杨过小友之智比我女儿也不逊色。倒是你……我从前只觉得你不够聪明,今日一见,却显得我不够聪明了。”

    程英急忙否认,徐徐将小龙女如何与他们相遇,又如何与三人一道练武过招的事情说了一遍。

    黄药师素喜聪明人,与二人一言一语说得颇为尽兴,不禁对程英叹道:“杨过小友之智比我女儿也不逊色,自不必说。倒是你……我从前只觉得你不够聪明,今日一见,却显得我不够聪明了。”

    程英急忙否认,徐徐将小龙女如何与他们相遇,又如何与三人一道练武过招的事情说了一遍。

    黄药师道:“如此说来,此人当真如她所说一般,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你从前不够通透,却是我教的不对了。”

    程英不明他所指何人,所说小龙女不谙世事却是不假,因而应道:“龙姑娘在武学上的见解,高出我们几个许多……”

    黄药师哈哈一笑,道:“岂止是高一点点?简直高出你们太多。我三十岁所想的事,她二十岁就想到了……古墓派这对师姐妹,真是妙得很。”

    他本担心李莫愁对程英不利,但见小龙女对李莫愁用情匪浅,又看李莫愁亦是十分将她放在心上,知晓杨过一旦拿出小龙女给的信物,众人就绝不会有事。

    传完武功,他拉着杨过彻夜畅谈,天亮大家都睡去之时,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早上程英来喊二人起床吃饭,不见了黄药师,不禁怅然,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见到他老人家。杨大哥,咱们这次能活命么?”

    杨过温声笑道:“你害怕吗?总是死不了的,打不过,咱们还不能跑吗?我还有一匹马。”

    他朝着门外招招手,道:“媳妇儿,我看见你了,快进来。”

    门外有一条黄影飘过,原是陆无双今日换了一件黄色衫子,程英出门去,不多时便从后面推着她肩膀将她推了进来,“你莫淘气,咱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李莫愁。”

    杨过道:“这有何难?我助你将四面八方都布上奇门遁甲阵,你与媳妇儿守中路,我和傻姑双傻合璧,一人守左翼,一人守右翼,李莫愁敢来,咱们就各路包抄,将她围在阵中。”

    程英笑道:“咱们武功不济,只能靠阵法补足,好像也只有这样了,我得将师姐叫回来,咱们一起演练一番。”

    杨过点点头,三人一齐出去,或唤“傻姑”,或唤“师姐”,不料就在屋后,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呼救声。

    众人奔过去一看,傻姑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程英解开她衣衫,瞧见她胸口处果然有一红色掌印,忙将她扶起来,喂以桃花岛秘制“九花玉露丸”。

    杨过问道:“昨日李莫愁领教了傻姑的火叉,怎地现在又不怕了?”

    程英道:“师姐的火叉来来去去只是那么几招,李莫愁这等人物,只需稍稍一想,就能想出破解之法。”

    杨过替傻姑把脉,忽道:“奇了,她没有中毒的症状,却是为何?”

    陆无双亦奇道:“没有中毒?果真奇了,她中的确实是赤练神掌,李莫愁的赤练神掌怎会不带毒?难道不是她?”

    杨过点头道:“昨日程姑娘与李莫愁过招之时,也确实几次被她打中,似乎都不带毒。是了,书中所述那种臭味,我并未闻到。”

    程英亦点头称是,三人一同沉思,也没想出什么来,只得先将傻姑带了回去。

    傻姑虽然来来去去只会六招,但内力是几人之中最强,战力也数一数二,三人一时烦乱,一同在屋中照顾傻姑。

    杨过以内力替傻姑疗伤,一刻之后她的伤势终于有好转,猛地睁眼道:“坏女人来了!我打她!她也打我!我还打她!把她打跑了!”

    程英连连称赞她,又哄她再吃了一颗药躺下休息。

    原是李莫愁黎明前来探查虚实,偶遇傻姑清晨外出,两人一打照面,便各自出手。傻姑力道虽强,招式却不懂变通,第三次终究给李莫愁使巧劲破了中路,打了一掌,不料傻姑仍不懂变招,武器虽丢,便使出掌法,打在李莫愁手臂上。李莫愁既惊且怒,不意她仍有反击之力,只当她的内功修为非同小可,浑不当自己一掌是一回事,还能使出如此雄浑的掌力,当下遁走疗伤。

    杨过坐在桌前,看着桌上小龙女留下的针线,随手拿起一根线头,以剪刀一截一截剪断。

    傻姑忽地喊道:“扫帚!剪断!剪断!”

    却是傻姑并不识得拂尘,而将拂尘唤作“扫帚”。杨过灵光一闪,道:“咱们不妨一试!”

    陆无双强笑道:“我瞧是不成的……我师父她有许多厉害的武功,就算没有拂尘,一样杀我们。”

    杨过却道:“没了拂尘,她有许多厉害的杀招使不出来,而她的掌法拳法咱们都熟悉,说不定便有胜算。”

    陆无双还待再说,程英却道:“此去七八里的镇子上,是有个铁匠铺,铁匠姓冯,手艺还不错。少了傻姑,咱们无法硬拼李莫愁,不若就去试试。”

    因傻姑受了重伤,三人便在黄马身上垫了些被褥,让傻姑躺在上面。三人离开这处茅庐,牵着马走到镇上,寻到了那铁匠铺。

    今日黄沙漫天,越往北走,空中就越有一种枯黄的颜色。那铁匠铺闭着门,杨过正要上前招呼,却隐隐听到隆隆声传来,便示意几人停住,片刻便见两蒙古兵骑马而来。

    从马上下来一汉人模样的人,唤道:“冯铁匠!冯铁匠呢?过来听取号令!”

    紧闭的门开了,里面伸出一条拐杖,这冯铁匠跛了一条腿,靠着腋下一条拐杖,一拐一拐地走出来。他驼背得厉害,两只眼睛因常年近火而眯着,被熏得通红通红。

    “你是冯铁匠?”

    “小人是冯铁匠。”

    那伍长当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那翻译点头,俄而翻译出来:“长官有令!全镇铁匠限三日内到县城集合,你明日就去吧。”

    冯铁匠道:“小人这么老了……”

    翻译说给了伍长听,那伍长一挥鞭子,皮鞭擦着冯铁匠的脑袋抽在地下,那翻译道:“违者问斩,不得有误!”

    两人纵马而去,冯铁匠叹息一声,呆呆出神,程英见他年老可怜,便放下一把银子,道:“冯师傅,你这大把年纪,况且行走不便,拨到蒙古军中,岂不枉自送了性命?你拿了这根子逃生去罢!”

    冯铁匠叹道:“多谢姑娘好心,老铁匠活了半辈子,死活都不算什么。就可叹江南千万生灵,却要遭逢大劫了。”

    众人忙问为何,冯铁匠便言蒙古人征召铁匠乃是为了打造兵器,蒙古军中军备向来充足,若再大肆添造,定是要大兴刀兵,攻打南宋江山。

    众人听他出言不俗,均觉有理,待要再问,冯铁匠却道:“三位是要打什么?”

    杨过道:“冯师傅有事在身,原本不该搅扰,但为急用,只得费神。”于是将大剪刀的样式尺寸说了。原本他就是异想天开,冯铁匠听了之后,却不露诧异之色,只点点头,鼓风生火,将两块镔铁放入炉中烧红。

    杨过道:“不知今晚打造得起么?”冯铁匠道:“小人尽快做活便是。”说着猛力拉动风箱,将炉中煤炭烧成一片血红。

    程英照顾傻姑在桌边趴好,三人各自坐着呆望铁炉。看着冯铁匠一锤一锤敲打铁胚。他年纪岁大,臂力却很强,舞动铁锤竟似并不费力。那两片铁条弯成一把大剪刀的粗坯,渐渐成形。陆无双喜道:“傻蛋,今天来得及打起了。”

    忽听背后一人冷冷道:“想用剪刀来剪我的拂尘么?”

    三人齐惊,转过头来,纷纷拔出武器。

    李莫愁的拂尘拳掌都是一绝,拳掌先有小龙女教授破法,后有黄药师传授武功,尚算可战,可拂尘一物,至柔至刚,谁也对付不了。此时利器未成,殊无胜算。

    不料她并未出手,手上拂尘随手拂了一下衣衫,背着光走进来,在门边坐下,嗤笑道:“亏你们这些娃娃想得出来。那我便在此等候,等你们剪刀打好,再交手也不迟。”

    杨过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拖过一张板凳,靠着门边坐下,瞧她举手投足之间优雅流畅,一张脸亦是艳若桃李,思及她在全真教战众道士的飒爽英姿,不禁暗中感叹:一个好女,如何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呢?

    李莫愁发现杨过在看她,笑道:“怎么,小贼,想到怎么胜我的拂尘了么?”

    杨过别过头去,李莫愁也顺势望向傻姑,见她肩头微微起伏,瞧来并无性命之忧,暗道这人好生了得,心口中了一掌,还能坐着,内功约莫比师妹还要强一些。

    她一边想着“若是有师妹在旁,可以让她来练练手”又想若有师妹在侧,何须与一班小孩计较得失,想着便顺口问道:“黄药师呢?”

    那冯铁匠抬头望了她一眼,李莫愁冷冷盯回去,他又继续低头打铁。

    程英道:“你明知我师父不在此处,还问什么?他若在此,你还有胆来么?”

    李莫愁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顺手一挥,以冰魄银针钉在柱子上,冷笑道:“黄药师就靠多收弟子,以多为胜,哼……他这些弟子里,又有哪一个是真正有用的了?我又为什么不敢来?”

    第 82 章

    “留此为证,他日黄老邪回转,好知他这两个宝贝徒儿是谁杀的。”她见冯铁匠又看过来,转头向他喝道:“快些打,我可不耐烦多等。”

    那纸上正是“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十六个字。冯铁匠眯眼瞧了一会儿,忽地伸出铁钳,连针带纸夹起投入了火中。

    白纸一焚而尽,李莫愁怒而起身,随即想起掌门令,又坐了下来,忖道:荒镇铁匠如此大胆,难道有什么来头么?便问道:“阁下何人?”

    冯铁匠道:“你不见么?我是个铁匠。”

    “你干什么烧我的纸?”

    “写的不对,最好别钉在我这铺子里。”

    李莫愁厉声道:“什么不对了?”

    冯铁匠道:“桃花岛主有通天彻地之能,他的弟子只要学得他老人家的一艺,便足以横行天下。他大弟子名叫陈玄风,周身铜筋铁骨,刀枪不入,你听说过么?”他说话之时,仍是一锤一锤的打着,当当巨响,更增言语声势。

    他一提到陈玄风,李莫愁固然惊奇,杨过等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万想不到穷乡僻坏中的一个老年铁匠竟也知道这些江湖人物。

    李莫愁道:“铜尸陈玄风怎地了?听说他给一个小儿一刀刺死,刀枪不入,哼,只怕吹牛!”

    铜尸陈玄风正是给幼年时的郭靖拿着一把短剑刺死的,江南七怪的徒弟这么长进,七怪之首“飞天蝙蝠”柯镇恶自然是逢人便讲,陆展元是嘉兴人,这等掌故,李莫愁却是在太湖边游玩时偶然听陆展元讲起的。此时虽无一人、无一字提到陆展元,她仍觉心中一痛。想到小龙女并不在侧,都是因为陆无双这小崽子混淆视听,心中怒意更盛。

    冯铁匠道:“嗯,嗯。桃花岛主的二弟子叫做梅超风,来去如风,出手迅捷无比。”李莫愁嘿嘿一笑,说道:“是啊,这女人出手太快了,因此先给江南七怪打瞎了眼珠,再给西毒欧阳锋震碎了心肺。”

    冯铁匠呆了半晌,凄然道:“有这等事么?我却不知。桃花岛主三弟子曲灵风轻功神妙,劈空掌凄厉绝伦。”

    李莫愁笑道:“他轻功绝妙,便去皇宫大内偷盗宝物,给御前侍卫打死了,哼哼,掌掌劈空,掌掌落空,这便是桃花岛的劈空掌。”

    冯铁匠低下头来,嗤嗤两声,两滴水珠落在烧红的铁上,化作两道水气而逝。陆无双坐得和他最近,瞧清楚是他眼中落下的泪水,不由得暗暗纳罕。只见他铁锤举得更高,落下时声音也更响了。

    过了一会,冯铁匠又道:“桃花岛门下有陈梅曲陆四大弟子。四弟子陆乘风不但武术精湛,兼擅奇门遁甲异术,你若是遇到,定然讨不了好去。”

    李莫愁冷笑道:“奇门遁甲就没法破么?他本在太湖边上造了一座归云庄,江湖上传得玄妙无比,给人一把火烧成了白地,他自己从此也下落不明,多半就是给这把火烧死了。”

    冯铁匠厉声道:“你胡说八道,桃花岛主的弟子各个武艺精湛,焉能尽皆为人所害?你欺我乡下人不知道世事么?”

    李莫愁道:“你问这几个小娃娃啊。”

    冯铁匠转头望向程英,程英黯然道:“我师门不幸,人才凋零。晚辈入门日浅,不能为师父争一口气,实是惭愧。”

    冯铁匠上下打量着她,温声问道:“桃花岛主晚年又收了弟子么?”

    程英道:“晚辈随侍家师左右,但迄今无缘踏上桃花岛一步,实不敢自称桃花岛弟子。”

    桃花岛主黄药师早年收了好几个弟子,除了陈梅曲陆四大弟子外,还有武眠风与冯默风二人。铜尸陈玄风与铁尸梅超风偷了九阴真经叛出桃花岛后,黄药师迁怒其他人,打折了所有弟子的腿,又将他们一口气逐出师门。这等陈年旧事虽然知晓的人不多,但李莫愁行走江湖多年,亦是有所耳闻。瞧这冯铁匠对桃花岛主出言回护,又对当年的事情了如指掌,兼且断了一条腿,李莫愁已猜到了□□分。冯默风是众弟子中最小的一个,又听说是黄药师从仇家手中救下来的,想他对黄药师一片忠心,却给人弃若蔽履,几乎也替他掉下泪来,俄而狠下心肠,暗道:他这幅模样,又济得什么事呢?

    李莫愁哼笑一声,道:“冯默风,那是黄药师收的关门小弟子,恭喜你们兄妹二人相认啊。”

    冯默风道:“仙姑,我只是个老铁匠,在这乡下地方住了三十年,学了武功也从未与人动过手,还望你手下留情。”

    李莫愁一愣,还道他要来出头,没料到却是当先求饶,嗤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为难。”

    “那是我的小师妹,你也不要与她为难吧。”

    李莫愁道:“好啊,我也不与她为难,但我要杀剩下两个娃娃,你也不要拦着我。”

    “他们是我师妹的朋友,你也别与他们为难的好。”

    李莫愁冷笑道:“你师妹的朋友,又不是我师妹的朋友,我凭什么要饶过他们?”

    冯默风已拿起磨刀石一下一下地磨着剪刀,慢慢道:“仙姑若不饶他们,老铁匠只好看在师妹的份上帮帮她了。”

    “你要管我的闲事?”

    “我只叫仙姑饶过他们性命。”

    李莫愁道:“那你便来试试有没有这样的本事罢。”

    她话音刚落人就已向陆无□□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她一巴掌轻轻巧巧饶过杨过和程英的阻拦落在了陆无双脸上。

    按她的身份,本不该出手偷袭后辈,是以这一掌上并无力道,只不过是警示众人,她要动手了。

    杨过急忙去抢铁炉上的剪刀,见李莫愁站在门口,喝道:“李莫愁,有本事便堂堂正正在外面比过。”

    冯默风这时又道:“仙姑既然定要打,不若与我先打。但我三十多年没有练武,功夫都忘得差不多啦,我得先想一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大铁锤与拐杖伸进铁炉里面,杨过见他这个样子,愣了一愣,陆无双干脆叫道:“喂!那是拐杖呀!”

    谁知冯默风似是没听见一般,慢慢压着鼓风机,炭火炽盛,铁锤与拐杖也渐渐烧得通红,他握着铁杖铁锤一端,竟似并不觉得烫手。

    李莫愁心下好奇,不知他有什么样的手段,又想不知凌波找到师妹没有,我可不能再耽搁啦。便道:“你慢慢想罢!”

    她纵身而起,拂尘一卷,卷住了房梁,越过杨过头顶,蹬着柱子朝陆无双后背心拍出一掌,杨过全神戒备,虽来不及阻拦李莫愁,但仍有余力一把扯着陆无双奔到室外。

    寻常人定然以为在室中方能保陆无双平安,杨过却知在这斗室之中,只有李莫愁的轻功能来去自如,他们几个只能相互掣肘。

    杨过拿着剪刀,全副注意力都在李莫愁那一柄白色拂尘上,见李莫愁拂尘一抖,立刻朝她要击之处剪过去。

    李莫愁轻轻咦了一声,拂尘又是一抖,白尾甚有灵性,一晃而险险躲过剪刀一击,反而朝他面门卷过来。杨过丝毫不慌,按照方才想出来的剪法,一招一招拆将下去。李莫愁的拂尘不论往何处卷,总要往相反方向晃,与小龙女所说出招之“征兆”,确系一脉相承。

    李莫愁暗暗心惊,忖道:世上难道当真有这等剪法专门克制我的拂尘?忽地笑自己给这表象迷惑,见杨过进退之间仍是全真轻功,当下脚下步伐连转,轻易绕过了他,白尾银丝根根直竖,朝着陆无双卷去。

    众人皆呼“使不得!”杨过伸长手臂去剪她的拂尘,眼见便要赶不及时,她颈后却感觉到一股热浪,当下侧身避开,拂尘朝身侧甩了过去。她只觉手中一紧,便即拉动铁柄,不料手中忽然一松,紧接着闻到一股焦臭味,她急急向侧边滑出几步,扭头看去,却见冯铁匠手中拐杖微微发红,她刚才卷中的正是这根炽热的拐杖,塵尾根根卷曲焚毁,一丝灰烬也随风抖落。

    李莫愁失了武器而大怒,倒持铁柄以做短剑,刺向冯默风足下。冯默风以铁拐隔开,又当剑刺出,灼热之气险些烧着了她的头发。李莫愁低头避开,滑向一旁,又去刺他足踝,冯默风转身不及,只得又用铁拐横扫,李莫愁仍是避走,绕着他寻那铁拐来不及到达之处,仍是看准了他的足踝打来。

    可冯默风双手持武器,又自行散发热力,不必及体便能造成伤害,李莫愁的衣衫上已有一两处焦痕,她屡击不中,又要防备铁锤铁拐在她身上烧个窟窿,难免缚手缚脚,打了一阵子,竟尔回过头来,又取陆无双眉心。

    三人本在一旁观战,李莫愁猝尔出手,杨过当先反应过来,提起剪刀便打,李莫愁怎会怕他一身全真功夫?瞧也不多瞧他一眼,手中铁柄连打两下,杨过眼睁睁瞧着那两下攻来,打停了剪刀,自己却毫无招架之功,转眼间已被人越过。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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