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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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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帝后 作者:神经不正常

    第4节

    教自己吗?梁琼诗握住落在怀里的箫管,强制自己从自己的思虑里退出来,轻轻点点头。

    她的心似乎遗落在刚刚那曲子中了,真是首用情至深的曲子。

    改日要寻寻乐谱。

    第二十章

    许昭平离开了长平阁,梁琼诗一人在大太监的伺候下用完了膳食,之后便有宫人带着她朝着君王赐的殿去。

    一样的路,一样的心态,梁琼诗却莫名觉得走着不舒服,说不出的别扭。许是这次扶她的人走的有些快吧!梁琼诗在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除了君王这个宫里怕是没有几个敢慢下来的。由是脚下的步子便自觉的扩大了几寸。步子一大,走路就会带风。感受着风对自己的洗礼,梁琼诗多了几分坦然。

    她喜欢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被人搀着,实在是可怕。可,梁琼诗不由得又想起君王搀着她迈过的门槛,以及君王牵着她走过的路。被那人牵着似乎很安心?

    梁琼诗想得入神,却觉得脚前突然出现了东西,她条件反射的选择踩了上去,便听到一声尖叫,接着便是大太监的叱责,“怎么伺候人的!深宫不许喧哗。来人,架下去。”

    “公公!”一个女声传入了梁琼诗的耳朵,接着是叩头的声音,“饶了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是吗?”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到近。

    梁琼诗准确的辨识出了是君王的声音。真有趣,不过是一天,自己竟是已经能辨识出君王的脚步声了。君王不是去处理政务了么?怎么这么快又寻来了?便把脸朝向了君王的方向。

    瞧着梁琼诗的头转过来对着自己,许昭平顷刻好奇琼诗是如何发现自己过来了,但此时却不是她问话的时候,这个不守规矩的宫女该处置了,虽然不懂是谁的人,但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在琼诗用膳时候,她便以吩咐人去了门槛,且专门铺了一条路的锦毯供琼诗步行。有人能被琼诗踩脚便是有人越矩了。

    “寡人知你之罪,但梁妃今日入宫,寡人便看着梁妃的面上赦你无罪!”许昭平的声音和煦的如同暖阳。

    “谢圣上!”宫女一听君王赦免了她,连忙叩头谢恩躬身站到一侧。

    看着宫女退到一侧,许昭平立即冷着一张脸,朝着宫女身后立着的护卫挥挥手,护卫立刻拿布堵了宫女的嘴,抗在肩上迅速退下去了。

    见那宫女被扛了下去,一干宫人没有一个出声。

    而梁琼诗却以为刚刚被自己踩了宫女已经移到了一旁,有些尬尴。有脚出现在自己的脚前,她便暗自把那双脚的主人判断为对自己不利的人了。刚开始看不见时,她没少被人捉弄。

    见没人出声,琼诗也没发现她脚下的秘密,许昭平满意的点点头,又瞧见那人脸上的尴尬,便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可以退下了,随即大太监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见人清得差不多了,许昭平又走了几步,走到梁琼诗身侧,“回殿,牵,扶,抱或者背?”

    牵着,扶着,抱着,背着?

    梁琼诗想了片刻,一个君王背着一个妃子,或者抱着一个妃子行在宫中似乎都不大妥当。而扶着似乎压低了君王的身段,还是牵着吧。拿了主意,梁琼诗便伸出了一只手。

    却是手心朝上。她想牵着君王走一段路。

    “你想牵着寡人?”许昭平看着朝上的掌心,不觉笑意又爬到了脸上,“为什么?”

    因为宫人走了。梁琼诗张口想说,却又想起自己不能说话。只得指了指路,又指了指天。

    天怎么了?许昭平抬头望了一眼天,天黑了,又瞧了瞧路,是毯子,“因为天黑了,所以爱妃认为寡人的世界和你相同了吗?”

    是。梁琼诗迅速的点了点头。若是没了光,有没有视觉应是没有差别的,而且她的触觉似乎在失明后也越来越好了。或者说,她似乎渐渐习惯了一个没有光的世界。相较于白天,她更喜欢在黑夜里穿行,因为那样她似乎更像一个没失明的人。

    许昭平静默了片刻,瞧着伸出来的手掌,指尖尽是茧子,微微的有些动容。她心疼琼诗辨识东西的方法。可她也欣赏琼诗的傲骨,寻个不停说东西在哪的丫鬟应该不难,怕只是她不愿依靠旁人。许昭平沉了口气,伸出手落到梁琼诗掌心,叮咛道,“寝宫在这条毯子的尽头。”

    摸到君王的手掌,梁琼诗便转身拉着君王往前走。

    去寝宫的路不远,可许昭平却觉得无比的漫长的,她时刻想着直接从那人背后走到那人面前,然后抱起她直接回寝宫。直到许昭平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琼诗越来越快的步速,“琼诗,你是能看见了吗”

    嗯?梁琼诗听见君王的话,停住步子回头望了望君王,虽然她知道自己回头也不能瞧见什么。

    瞧见梁琼诗回了头,许昭平恍恍惚惚又觉得梁琼诗能看见了,便又问了遍,“琼诗,你是能看见了吗?”

    听清楚了许昭平是问她能不能看见了,梁琼诗轻笑着摇摇头。若是只是眼盲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怕,或者说知道脚下的路是什么,其实走着和正常人一样也没什么难的。要看见,有时候只是再寻一种安全感。

    见梁琼诗摇头了,许昭平也笑了,她松开梁琼诗的手,走到梁琼诗面前,又拉起梁琼诗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低笑道,“摸摸寡人的脸,要记住寡人。”

    梁琼诗顺从的把手贴在君王的脸上,感受着君王面部的轮廓。恩,君王的脸长长的,下巴有点尖,若是个姑娘家……等等,若是个姑娘家。梁琼诗觉得自己的思路出现了一点问题。若是个男人,梁琼诗试着想想,似乎有些清秀。

    清秀?不知君王有多高呢?梁琼诗知晓自己在乾国的女儿家中不算矮,便想试试君王的身高。

    见梁琼诗的手探到了自己的头顶,许昭平便将梁琼诗打横抱了起来,“可是记住了寡人长相?”

    梁琼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

    看不见,记住长相又有什么用?

    许昭平见她摇头了,便也一下会意的,改口问,“你可知寡人的名字?”

    君王的名字?梁琼诗摇摇头,她不记得君王的,君王名讳是不能随意提起的。

    见梁琼诗摇头了,许昭平便低头贴近梁琼诗的耳侧低语,“那寡人告诉你寡人的名字,你给寡人一个爱慕你的机会可好?”

    许昭平的话一出口,梁琼诗的表情变了变,立刻摇了摇头。她不知君王是寻了些她儿时的话来与她逗乐子,还是认真的。这话曾是她说的,她向两个人说过,第一个是一个少年,第二个许昭靖。而这两个人的答案是一致的——没兴趣。

    见梁琼诗摇了摇头,许昭平也不着急,敛起几分眸子中的失落,“那寡人直接告诉你好了。寡人的名字是许昭平。”

    许昭平么?梁琼诗点点头向君王表示她记住了,不过是个代号。然而君主下面的话却让她吃了一惊。

    “你还要记得,许昭平这个人是君主,是你的天,是你的夫,她此生定是不会辜负你的……”

    第二十一章

    君王说了什么?他是说他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夫?抱着自己的君王是做了和自己白头到老的打算?梁琼诗在心头默念了两遍君王的名字,莫名的悸动。想着一个君王告诉了自己他的名讳,一个叫许昭平的人愿意成为自己依靠的肩膀,愿意做自己的天,她不由得对‘许昭平’这个名字多了几分好感。

    可一想着抱着她的人是君王,梁琼诗便瞬间冷静了下来,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心道,这个时代定是嫁了便会变成责任吧!君王待自己的好说不定只是习俗使然。甚至是君王与自己爹爹的承诺,也可以成为他这么待自己的理由。至于辜负,若是没有交予如何说得起辜负?

    梁琼诗在心头又默念了两遍‘许昭平’,想不透君王如此待自己是在求何物。她与君王相比,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可这一日之内,君王待自己……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吧,可她并不喜欢他。

    梁琼诗把心神收回来,认真的辨识着一声又一声鞋底落到地面的声音,左脚,右脚,左脚,右脚……虽然不停的在移动,她却觉君王的怀中莫名的安稳。可安稳却不能止住她的思绪,那稳稳的步伐全都踩到了她的心上,让她的思绪泛滥成灾。

    她觉得她与君王两人此时在一条没有旁人,也没有尽头的路上。虽然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在去哪的路上,她却莫名的心安。她知君王抱着她是走在高高的宫墙的里,她的眼前却是苹满溪,柳绕堤,红杏开时,双燕南回,甚至是陌上花开缓缓而归。

    而此时许昭平已是踏着月光走了半天。待她穿过最后一个长廊,月光恰好透过了松枝洒到了梁琼诗的脸上。

    许昭平看了一眼梁琼诗在月下的面庞,顿了顿,低笑道,“松际露微月。”便瞧见怀中人的眼睛对着自己,不由自主的做了几个口型。

    “清光犹为君。”许昭平替着怀中人发出了几个音节,然后斜抱着她进了乾宫。

    乾宫的宫众似乎早早的退下来。

    偌大的宫殿里静悄悄的,梁琼诗的耳朵里只有许昭平的脚步以及细细的风声,全然不知她身边站满了人。

    许昭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梁琼诗放到自己的榻上,道,“更衣后且好生歇着,寡人今夜还有政务。”

    梁琼诗以为到了自己的寝宫,便点了点头,还起身准备跪送君王。

    瞧出梁琼诗的动作,许昭平立刻把她按回到榻上,率先道,“梁妃身子不方便,寡人便特许梁妃面见寡人无须跪礼。”

    然后转身离开。

    听着君王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梁琼诗心道,这么晚了还念着政务,君王似乎颇为勤勉。与平日听的传闻全然不像。世人皆是传当今的君主不管政事,还杀人如麻,可依她所闻,君王似乎还颇为和气。想着君王的和气,梁琼诗莫名的想起君王留在自己这处的箫管,他似乎还与她言说了要教她。

    许昭平转身出了殿阁,立即挥手命人来伺候着梁琼诗沐浴更衣,又命人去将她的奏折挪到她的寝宫之中。而后在庭中站了片刻,待着提水的宫女退出来,她便转身又折了回寝宫。当她折回到寝宫的时候,发现内殿沐浴用的物件皆是备好了,而外殿的榻前已是围起了一圈纱织的屏风。

    隔着屏风,许昭平隐隐约约能瞧清屏风里两个宫妇正在伺候梁琼诗宽衣。本着非礼勿视,许昭平理应是避嫌让开的。搁在明面上,她还是个男子,可她却硬生生的背离了礼数,愣是站在屏风外半天没挪步。

    是时,伺候梁琼诗的宫女也注意到君王正隔着屏风瞧自己伺候的人,一时不敢动作,等着君王的指示。

    梁琼诗察觉了伺候自己沐浴的宫人手滞住了,便准备放下平举的双臂询问发生了什么。可未等她的动作,那宫人却已在许昭平的示意下继续动起来了。先是腰带,而后是下襦,上襦……

    在腰带被取下之后,梁琼诗发觉身上越来越轻,直到身上最后一块肚兜被取下来,她方有些涩然,不觉想用手护住,一旁的宫人却笑道,“娘娘莫羞,妃嫔皆是如是。且这四周皆是女儿家。”

    听着宫人笑,梁琼诗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她知晓会被如此侍奉,可她终究是习惯不了被人服侍到如此程度。只是如今衣已是宽了,她纠结也无大用,梁琼诗定了定心神,心道,既然无法避开众人的视线,那便就如此吧。梁琼诗慢慢挺直了腰板。

    瞧到梁琼诗站好了,宫人立即回望了许昭平了一眼,询问君王是否要一起挪步到内殿。许昭平微微的摆摆手,便转过身,坐到一旁去批阅奏折。

    见君王转过了身,宫人立刻扶着梁琼诗的手臂,轻声道,“娘娘这边走。”

    梁琼诗便顺着宫人去了内殿沐浴。

    待梁琼诗入了桶,便有宫人过来帮她清洗头发。当头上的钗被取下,青丝便散开了,宫人不敢迟疑,立刻小心翼翼的用着另一个桶帮着梁琼诗盛起那长四尺余的青丝,再用上木槿叶调制的发膏清洗。

    梁琼诗闭上眼睛,感受着宫人的手指在自己的发丝间穿梭,精神有些紧张。许是自己没穿衣服?又想着哪曾有人沐浴时候穿衣服,便有些释然了。微微的往身上撩了些水就没再动作。纵使在撩水的时候她就知晓水面上浮着些花瓣,可她还是觉得只要她动了,身体便定会暴露在宫人的眼底。

    沐浴的时间过得格外慢。不过是洗个头发,梁琼诗便觉得似乎已经洗了一个时辰。直到头发洗好,一干宫人请示她是否要服侍她洒身,梁琼诗连忙摇摇头,顺带着在木桶中站起来,示意宫人扶她出来。

    一出浴桶,梁琼诗便觉得冷,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抬高双臂等着宫人帮她擦干身子。尽管擦身子的布格外绵软,梁琼诗却觉得格外别扭。她强忍着宫人的手在身上移动,着实难受的紧。待除了身上的水,宫人便给梁琼诗着了肚兜,中衣,而后扶着她朝着床榻的放走走。

    不知过了多久,梁琼诗终于被扶回了榻侧。而后一件一件的衣服又开始压到她的身上。梁琼诗忍不住蹙眉,她已是打算歇息了,何必非要再着上一身宫装。于是在有宫人试图帮她打理发髻的时候,梁琼诗立刻轻轻的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下去了。

    看着梁琼诗摆手,宫人面面相觑,她们记得公公交代过,梁妃娘娘面前离不得人,一时又是有些静默。

    一个胆大的宫人朝着许昭平方向,用关切的声音道,“娘娘,奴们担心娘娘夜里需人。”

    梁琼诗听出宫人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关切,脸上浮起了笑意,指了指身后的榻,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她预备着睡了,她们可以退下了。

    宫人的话把许昭平从奏折里拖了出来,她瞧了一眼在摆手的梁琼诗,随即冲着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又指了指自己案上的烛火。

    宫人立刻会意,道,“梁妃娘娘,奴们便灭烛退下了。”

    梁琼诗闻声,笑着点了点头。

    宫人立刻齐齐的倒着退出了殿阁,在故意做出灭灯盏的声音,轻轻的合上了门。

    刹那,空空的殿阁中便只余下坐在榻上的梁琼诗与坐在案前的许昭平。

    见宫人都退下,许昭平一时没敢动作。

    而听闻宫人都退下了,梁琼诗便站起来,神态自若的开始脱身上那套穿起来异常繁琐的宫装。

    既然沐浴结束了,那屏风自然就撤了,许昭平目不转睛的瞧着宫装一件一件的被梁琼诗从身上脱下,脑海中不禁闪过她隔着纱瞧见的梁府的衣服一件又一件被从她的身上换下,许昭平勾了勾唇角,却没做声。只是心道,活色生香。

    待在梁琼诗自己躺到了榻上,摸索了半天窸窸窣窣盖好了锦被,没了声响,许昭平便把注意力又挪到那堆了一条案的奏章上,开始处理她今日一天耽搁的事。

    约是过了三个时辰,许昭平终是处理完了最后一本奏折。虽甚是疲惫,还是起身,轻轻的端起烛台,挪到榻边,瞧了瞧梁琼诗的睡颜。

    只见她的眉间平稳,应是睡得安稳。许昭平把烛台放到一侧,帮着梁琼诗把放在锦被外的手臂挪到被里,转身用碗碟扣灭了烛火。然后慢慢走到殿外,寻了个守门的宫人轻轻的搬出了那一摞奏折,待奏折搬出来,便转身上了早已命人备的车辇。已是过了四更天,上朝的时间快到了。

    而此刻,一轮圆月还挂在天上,月色正好。

    第二十二章

    当梁琼诗醒了的时候,她不知道是在黑夜还是在白天。因为她眼中的世界还是黑的。想着睡前已是让宫人都退下来,梁琼诗便不得不自己摸索着起身,谁知她的手掌刚刚挨到榻上,便有宫人的扶住了她的后背,帮着她起了身。

    “娘娘现在可是要洗漱了?”宫人清清脆脆的声音让梁琼诗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这个声音实在是好听。可念到自己在睡前已是让宫人退下,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瞧见坐在床榻上的娘娘皱眉,宫人立刻想起大公公提点的,娘娘不喜生人,便连忙道,“奴们是圣上派来伺候娘娘的,圣上说了,若是过了午时娘娘还无动静,奴们便需得进殿来伺候。”

    听到是君王派来的,梁琼诗的脸立马又换回到了笑。

    见娘娘笑了,宫人偷偷的瞄了几眼站在自己对面的君王,道,“娘娘可是要洗漱?”

    待梁琼诗点了头,立刻又一群宫人鱼贯而出,端着用于洗漱的物件在榻前排好。待排好后,宫人便看向君王许昭平。

    许昭平见已是备好了,便点头示意可以动了。宫人便娴熟的帮着梁琼诗漱口,净面。待宫人做好了这些,梁琼诗便冲着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表了谢意,顺带着微微转身,轻轻的朝着榻下探了探脚,预备着下地。既是过了午时便该起身。

    谁知脚还没落地,梁琼诗便觉的有手握住了她的脚。从脚心传来的凉意让她不禁想把脚往回缩。可没等她把腿提上来,一只罗袜已是套到了她的脚上。

    接着又是一只罗袜。

    梁琼诗保持的落地的动作直到鞋子套到了脚上,方才轻轻的把脚到地面。

    而许昭平则是待梁琼诗的脚落到地上方起了身。那人的足生得小巧,虽已是起了身,她还是不由得想起再用手掌丈量一番。纵是‘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纤妙也不过如斯。

    见君王起了身,宫人便道,“娘娘可要更衣?”

    梁琼诗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太高了双臂,随即便有宫人在她的身前身后忙活,而后又有宫人扶她至妆镜台前,帮其梳妆。

    看着垂到地上的青丝在宫人的手间交织,最后环成一妇人髻,许昭平便觉得她的珍宝已经放妥了。有时候不需要言语,仅是看着,便已是足以心安。

    而梁琼诗坐在妆镜前,感受着阳光穿过朱户布在她的脸上,有片刻的晃神。她是不是应该去拜见宫中的皇后,或是其他的妃嫔?如若是皇后听闻了昨日君王那般待她,会不会给她几分颜色,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只是这宫中有几位娘娘,她着实不清楚。依着君王的旨意,她的封号该是贵妃。不知这深宫之中有几人在她之上,几人在她之下?想想君王的后宫之中还有其他妃嫔,梁琼诗又蓦然觉得君王的弱水三千一瓢饮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虽早些年听闻乾国的奇谈便是君王没有纳妃,但那怕早是老黄历了,不然自己如何能被抬进来?

    梁琼诗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伸手摸了个妆镜台上的物件把玩。

    似乎是个玉镯?

    梁琼诗摸摸摩挲着镯壁,不完全平滑,似乎还有花纹。

    许是金镶玉。

    念着君王应是一时半会儿不回来看自己,着实无聊的紧,梁琼诗便随手拉住了附近的一只手。然后往下拉,待到指尖的时候,便将那镯子套了上去。

    当那镯子套上去的刹那,梁琼诗听到了梳子落到地面的声音。

    接着是宫人跪地求饶,“娘娘,娘娘,奴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求娘娘恕罪!”

    梁琼诗皱皱眉,却没松开握着的手。为何给她梳头的宫人会被惊掉了梳子,而她握着的人却没有动?莫不是她拉了个胆大的,或者品阶高的?梁琼诗不自觉地顺着那人的手腕又往上摸了摸,这个衣服的花纹莫名的熟悉。难道整个皇宫中的服饰都用了一种花纹么?

    “继续梳着!伺候娘娘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大太监的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

    梁琼诗立刻明了,定是大公公在门口站着,自己私下给宫人套镯子被他瞧见了,顷刻脸又有些烫,大公公定是又以为她要贿赂宫人了。

    梁琼诗不敢迟疑,连忙又试着从那宫人的腕上往下脱。谁知那宫人竟是将手握了拳,不像给她套时那般合着指尖。

    梁琼诗听着大太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也愈发的虚,可那宫人似乎也是过于紧张,无论她如何使力,竟也未必把头指伸直。

    “娘娘莫慌,宫人来之前,圣上已是说了,台上的东西凡是娘娘给出去的,都是赏赐,宫人不得推辞。刚刚那宫人,许是被娘娘的阔绰给惊到了,毕竟是国库里上好的物件。”大太监瞧着那梳发的宫人插完最后一根发簪,便挥手示意,让周围的宫人一同下去了。

    梁琼诗听了大太监了话,脸愈发的红,一时竟是忘了松开握着的宫人的手。

    而那宫人却突然跪到了地上,道了句,“求娘娘收下奴。”

    一个镯子便打动了一个宫人?梁琼诗的心头飘过了一朵疑云。若是得如此便收个宫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若是别人派来的眼线,那定然是不能收的。若是不收,似乎又错过了培养心腹的机会。

    当着梁琼诗犹豫不决,大太监却低低的说了句,“娘娘行在宫里确实需个体己的人。”

    听到大太监的提点,梁琼诗便点了点头。

    而她头刚点过,大太监又说了句,“娘娘,这宫人也是需要小休的,所以此人每日最多能伴在您身侧四个时辰。”

    最多只能伴在自己身侧四个时辰?梁琼诗觉得这规矩好生奇怪,宫中的宫人不应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如何会有这般的奴仆?

    大太监瞧出了梁琼诗的困惑,解释道,“是圣上担心娘娘被宫人蒙蔽,特意定的规矩。”

    为了自己?特意定的?梁琼诗顿时觉得说不出的违和。却又挑不出差错,只得点了点头。

    见梁琼诗点了头,宫人立刻起身扶着梁琼诗去用膳。

    梁琼诗被新收的宫人扶着,又觉得心安。

    莫不是这宫中满是让自己心安之人?

    梁琼诗忍不住笑了笑,上天还真是待她不薄。竟是这般容易便找了个能让她心安的宫人。

    不过,她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待到用膳的地方落了座,她就不幸的发现她又遇到了一个用不来筷子的主。

    论一个用不来筷子的主如何在深宫活下去没被饿死?梁琼诗只得暗暗告诉自己,许是宫人都习惯用勺子吧。

    可不会用筷子,似乎格外招人疼。梁琼诗莫名的有些心疼把碟子弄的‘叮叮’响的宫人。君王不会用筷子不是什么大事,他有人伺候,宫人不会用可真是麻烦了。梁琼诗不由得回想着君王在她面前用膳的声音。

    “叮叮叮”

    待着大太监布好的碟递到她手上,梁琼诗不自觉的想到了刚刚那个不会用筷子的宫人,许是待会退下就要挨骂了。挨过骂,或许就会误了饭食。

    梁琼诗思忖了片刻,便将手中的碟儿递到了宫人手上。然后放下筷子,端坐着,双手合放在腿上。

    接着她又听到‘叮’的声音,然后便有菜到了自己嘴边。

    梁琼诗猜那宫人定是以为自己等她喂饭,便含笑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宫人,示意宫人用膳。

    待看懂了梁琼诗的动作,大太监与坐在梁琼诗身侧的许昭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许昭平手中的碟。最后还是大太监开了口,“娘娘,这不合规矩!”

    听到大太监说不合规矩,梁琼诗一愣,她竟是忘了规矩,不过既然已是给了出去……梁琼诗冲着大太监指了指自己的口,又指了指天,指了指地,指了指自己,示意,只要他们不说,便是天不知,地不知,只有她知,以及他知。

    大太监看懂了梁琼诗的手势,便磕了个头道,“娘娘心善。”

    而后待起了身,大太监又抬手再布了一次菜,预备着先伺候着给梁琼诗吃。

    而梁琼诗却轻轻的摇摇头,婉拒了大太监的侍奉,甚至大胆的试着从大太监手中摸索过碟子,又慢慢摸起筷子,随后小心翼翼的把筷子探到碟中,夹起一小筷移到自己的口里,轻轻的咀嚼。

    观摩了梁琼诗虽然瞧不见,却能精准的夹着菜,喂到自己的嘴里,且不慌不忙,姿势还甚是典雅端庄,大太监突然对君王此次迎进来的娘娘颇为满意。

    而许昭平端着碟子,心中百味杂陈,自己作为一个君王,怎得连筷子都使不好,菜都夹不得?

    她也是活了二十余载的人了……

    第二十三章

    用过了膳,梁琼诗被大太监伺候着净过手,就被许昭平冒充的宫人扶着预备回殿内。

    走在路上梁琼诗暗暗记着到底在何处转了弯,转弯之后又是挪了几步。失明了这么久,她别的没连练成,步长倒是能控制的差不多大。前次用膳因与君王同行,并未注意走了多久,这次稍稍的分了点神,便发现她的寝宫似乎与长平阁距离颇近。

    她的寝宫?梁琼诗忽地想起自己进宫时候到的第一个殿阁似乎就是君王的寝宫。而君王的寝宫似乎离用膳的长平阁颇近。自己的寝宫莫不是在君王的附近这个念头一起,梁琼诗便在心底嗤笑了自己异想天开。她不过刚刚进宫的新人,如何会被安排的君王的寝宫附近?且今日去用膳似乎并无人伺候,也无人迎接。许是皇宫中各个宫都有自己用膳的地方吧。

    梁琼诗也未多想,跟着许昭平便回到了殿内。

    进了殿,似乎又静了下来。梁琼诗无事可做,只得静静的坐在榻上。想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等着时间慢慢往过走。

    见梁琼诗静静坐着,许昭平便立在一旁看着。看着那人在她的面前她便极为满足,她并不在意那人是否知道自己就在她的面前,自己正在默默的注视着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许昭平忽然想起,那人坐在床榻边可能早已是有些乏味了。她许昭平本是喜静的,故而她静坐在这看那人一天,甚是赏心悦目,可琼诗她在印象中似乎是喜动的,或者说在她未失明之前是喜动的。

    琼诗那般坐着会不会无趣?许昭平突然想张口问问坐在榻旁的人,可话还没出口又觉得这似乎不合一个宫人的身份,一时间也有些无措。待到许昭平恍惚间想起密折中所言的,琼诗颇喜欢看志怪,顷刻喜上眉梢,随即冲着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便低头退了出去。

    大太监退出去的时候,梁琼诗正巧似乎轻轻的蹙了眉。许昭平以为大太监退出去时惊扰了到了榻上之人,忙学着宫人的模样,告知梁琼诗大太监已退出殿外。

    “娘娘,大公公走了!”

    梁琼诗听着宫人的称呼,不由得一愣神,她倒是不曾留意过侍奉她的太监总是一个公公。‘大公公’,这应是个什么地位?梁琼诗轻轻的紧了紧手,开始胡思乱想,她会不会是在冷宫呢,然后受着一个大公公的监视?尽然她身侧常有宫人侍奉,但似乎从未见过比有品阶的妃嫔来见探望自己。而且,君王自昨日一别,似乎还并未来寻过自己。

    梁琼诗越想越觉得不对,最后竟是有些焦虑,她身边真真的连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若是秋禾在自己身侧也是极好的,可偏偏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对,她身边是有人的!梁琼诗突然想起大太监给她留的那个宫人。她着急的伸出手,去探那个让她心安的宫人!

    许昭平见梁琼诗的手在空中试探,连忙伸出了手握住,顺带着将梁琼诗稳到床边,“娘娘您怎么了?”

    梁琼诗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心便没有开始那般慌乱了。可她还是惶恐着,忧心自己是不是刚刚进宫就被嫌恶了。明明是不该在意君王的。可……梁琼诗有些不想承认,入宫之后心态似乎与之前不同了。她似乎有些期望着君王来看她的?想着自己期待着圣宠,她的表情不由得古怪起来。

    而许昭平瞧着梁琼诗的神情越发古怪,也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觉得宫人的身份似乎比君王更加不便,便预备着先告退离去,待会再以君王的身份进来。

    “娘娘,四个时辰到了,奴该告退了。”

    这话落到梁琼诗耳里,似乎又是另一层意思了,这个宫人也要离开她了。梁琼诗瞬时间心中满是躁动,自暴自弃,想到一入宫便失宠,梁琼诗突然想见见君王。可这个念头一起,她又觉得不合时宜,君王是整个乾国的君主,不是她一个人的君主,他不可能整日围着自己转。等等?自己期待着君王围着自己转?

    梁琼诗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不过才刚刚进宫自己便期待着君王绕着自己转?她怎能软弱如斯呢?一时间,梁琼诗的思绪烦乱了起来,起先不过是怀疑这君王,最后竟是怀疑到自己身上。难道昨日用膳惹到了君王吗?所以君王派着公公来监视自己?

    许昭平没料到不过一个动作竟会引起梁琼诗诸多揣测,待她告退后,便预备着出门。谁知还没转身,梁琼诗竟是突然环住了她的腰。

    “娘娘您这是?”许昭平不敢动,她担心梁琼诗摸到自己腰间的佩玉猜到自己的身份。

    听到宫人的问话,梁琼诗又微微清醒了些,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惊慌过度了,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又缩回了榻上。自从失了明,她便变得更容易疑神疑鬼了,她刚刚定是惹了乱子。

    见梁琼诗缩回去,许昭平便知梁琼诗是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密折里也提过琼诗似乎容易失魂。只是,她为何会失魂?许昭平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道了句公公走了,又道了句自己要退下了。莫不是琼诗以为这殿里只有她一人了?昨日她不是一个人呆的好好的吗?

    许昭平一时也理不清源头,只知这宫人还得扮下去,随即转身去桌上倒了一杯茶,准备端给梁琼诗压压惊。可桌上的两个茶壶又让她犯难。一热一冷。倒哪一壶呢?应是热的吧!许昭平用手指试了试壶壁,选了热的。

    当着许昭平把茶杯递到梁琼诗的手上,梁琼诗手不住还在不住的抖,最后竟是拿不稳茶杯,一下全泼到了许昭平身上。

    而这时,大太监恰好走进了大殿,瞧见梁琼诗坐在榻上,将茶杯朝着君王泼了过去,连忙道,“娘娘,您可慢着点!”

    许昭平听着大太监说话,便瞧了他一眼,轻轻的摇摇头,又捏住了梁琼诗的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大碍,便舒了口气,“娘娘可是要小心点!手指似乎有些红了。”

    梁琼诗听到宫人说自己的手被烫红了,一时间有些过意不去,她刚刚那杯茶似乎全泼到了宫人的手上。

    许昭平一边安抚梁琼诗,一边冲着大太监示意请太医。

    大太监瞧了瞧君王,又回头看了眼搁在桌案上的茶壶,便知晓是君王斟茶出了差错。可他却不能责备君王什么。两个茶壶是用着兑温茶的。

    大太监抬笑着躬了躬身,“娘娘可许老奴去寻个太医来?”

    听到回来的公公要去寻太医,梁琼诗连忙点了点头。

    见梁琼诗点了头,大太监立即恭恭敬敬的把一卷书递到君王,而后转身快速挪到门口,寻了个小太监谴他去寻太医。许昭平拿着大太监帮她寻来的书卷,翻开瞧了瞧,大概讲得是个抓鬼故事。半夜给一姑娘家讲抓鬼似乎不大好。但琼诗以前似乎是真喜欢。

    思忖半天,许昭平还是决定读了这个故事,“娘娘,奴为您念书听可好?”

    听着有些绵软的女声,梁琼诗的心刹那也镇定了下来,她往床榻的内侧坐了坐,又冲着许昭平招了招,示意她可以坐到自己身侧。许昭平见梁琼诗招呼她坐到她身侧,本是心悦至极,可身上的衣袍却让她望而却步。她是下朝匆匆赶来的,服饰与发饰皆与宫人差异极大。她扮宫人本是随性而已,谁能料,琼诗竟是更愿与宫人亲近,思忖再三,许昭平还是道,“娘娘,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么?梁琼诗微微的晃神,她本就是极喜欢人念书。可惜这个时代识字的女子并不多,盲了之后,自家的爹爹算不得心细,便也记不得给自己寻个识字的丫头。粗粗算算,她似乎已离了书卷六载了。

    “娘娘,奴还是在此处站着读吧!”

    梁琼诗听着宫人的声音,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么久没听人读书,莫名的有些期待。

    “乾佑四年,孙堂有一书生因……那鬼竟是……”

    待许昭平读完了,她已是困极,这故事着实沉闷至极。而带她抬头看了一眼听书之人,却发现那人竟是抱住了锦被,瑟瑟发抖。

    “娘娘这是怎么了?”许昭平连忙走到跟前,她以为这故事读完琼诗早该睡了。

    梁琼诗轻轻的摇摇头,却不敢动作。宫人刚刚读的是她小时极喜的志怪,应是合她心意的。可自从眼前全是黑的了,她便有些怕鬼神。她怕,她怕睡着了,便会梦到或者摸到不该摸到的东西。她甚至觉得一合眼,到处都是鬼!

    见梁琼诗只是轻轻的摇头,许昭平也只得继续弯腰朝着梁琼诗身边靠,“娘娘,您怎么了?”

    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呼吸,梁琼诗突然从榻上起身,猛地抱住了许昭平,缩在她怀里不愿意出去。

    这个怀抱让她心安。

    许昭平试着拍了拍梁琼诗的肩膀,梁琼诗却还是紧闭着眼睛。

    怕是被吓到了,许昭平莫名的心情极好。打量着蜷在自己怀中的人,眼色迷蒙,娇喘微微,许昭平喟叹了一声,伸出了双臂环住了怀中之人,而后又在她耳边用女声低低的问道,“娘娘莫不是希望奴陪着您就寝?”

    第二十四章

    陪着自己就寝?抱着她的宫人是担心自己受惊所以才想着陪自己睡的吗?藏着许昭平怀中梁琼诗心底一暖,刚想答应,又觉得不对。这宫人对着自己的耳朵说话,是不是太暧昧了些?

    回想着宫人说话时呼气到自己耳边,梁琼诗一下又想起那个抱住自己的君王。似乎他的怀抱裕这宫人的有点像。这宫人是君主扮的吗?可君王明明是个男子!

    想着宫人的出现的场合着实诡异,至今她都不知宫人的名字,而自己与她相处时总是只有大公公在场……梁琼诗疑窦丛生,宫人莫不是奸人?可奸人为何待自己这般好呢?难不成,只是因着那个镯子?瞬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宫人究竟是谁?她在图谋什么?陪自己就寝是什么意思?

    心思百转,梁琼诗最终给出来一个判断,抱住自己的宫人举止不规矩!梁琼诗稍稍定了定神,决定从抱着自己的人的怀中退出去。

    谁曾想她还没开始伸手去推,身子竟是被那宫人的手臂紧紧锢住。那人的手越来越紧,最后竟是勒得她喘不过气。

    这头梁琼诗喘不过气不敢轻举妄动,那头许昭平瞧着梁琼诗想要推她,更不敢松手,一是担心琼诗一使力会伤了她自己,二是担心琼诗一推,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两人胶着,突然阁外传来的声音惊让两人不约而同的松口气。

    “哎,您怎么还没下去呀!圣上已是来了!您这么晚了在这儿可是不妥的。”

    许昭平一听大太监的声音,立即道,“是公公!”而后松开了手,稳稳的让梁琼诗倒在锦被上,再佯装慌乱的退了几步,匆匆从殿内退了出去。

    听着宫人慌乱的脚步声,梁琼诗暗暗心惊,她已是猜出那宫人的是人假扮的!刚刚大公公明里暗里都在提点自己那不是个普通的宫人,试想想,哪有大公公会称呼一个普通的女婢为‘您’呢?再者,刚刚用膳时,那宫人不会用筷子似乎没有受到责备,以及烫伤请太医,公公纵容着那宫人念志怪……

    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事后想来似乎都是有意为之。至少她可是知晓志怪在本朝隶属禁书,依着她的感觉,大公公似乎一直都在关注着她,所以依理,大公公定是知晓那宫人刚刚给自己念的是□□!一个公公知道宫人给主子念禁书却不阻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公公要害她的主子,二是那宫人并不是宫人!甚至是个地位极高之人!

    地位极高之人?梁琼诗的脑子乱成一团麻。她的心中满是疑问,她想知道那宫人是谁?她为何而来?是为她吗?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傅之女呀!如何能招到什么金凤凰?

    这头梁琼诗纠结宫人的身份,那头许昭平正在往殿外挪。她一出殿门,便瞧见一列的宫人已经在殿门口立好。而打头的太监瞧见君主已经到了殿门,立即依着大太监吩咐的朗声通告三次,“圣上夜巡琼宫!请梁妃娘娘迎驾!”

    听到尖细的“圣上夜巡琼宫”,陷在思绪里的梁琼诗又被扯了回来。君王怎会在这个时候到了?刚刚那搂住自己的宫人怎么又恰好这个时候跑了?若是君王来了,恭迎圣驾不就好了,何必急着走呢?

    等等,她走是不是因为她不能见君王?不能见君王?梁琼诗被这个论断又吓了一跳。后宫中,地位高又不能见君王,还能往出跑,不被人发现,除了鬼还有其它的可能吗?

    想着大公公的态度,会不会是因为大公公认识那去世的人,所以大公公也能看到那个鬼……传说君王阳气重,所以那鬼便逃了?

    可自己明明也和那宫人接触了呀?莫不是自己的幻觉?

    再想想去世的人,梁琼诗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想起乾国似乎在前几年有一公主离世了……前几年……公公是不是恰好认识那个公主……他也恰好能看到熟悉的鬼……刚刚那女子……

    梁琼诗手脚顷刻变得冰凉……她莫不是一入宫就开始撞鬼了?

    “圣上驾到!”太监的声音在半夜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勾着梁琼诗不由自主幻想着刚刚来的是鬼。因为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而她奔出去,却没受到任何阻拦。想着自己可能是撞鬼了,梁琼诗愈发毛骨悚然,想躲进锦被中蒙住头,可太监的声音又催着自己必须去迎驾。

    无可奈何,梁琼诗颤抖着冲大太监伸了伸手,示意他扶自己起身,出阁门去迎接。

    大太监见梁琼诗伸出了手,连忙把她扶了起来,道了声,“娘娘莫慌,殿门到殿里远着呢!”话罢扶着梁琼诗慢慢往门外走。

    有大太监扶着,梁琼诗的心稍稍的安了些,可刚一出门,就是一阵冷风迎面,接着院落里又有一只乌鸦‘哇哇’的从她头顶飞了过去。

    想着刚刚那本志怪中藏着黑夜里的厉鬼,梁琼诗她的身子开始止不住的抖。她想叫,却不敢,她感觉她心底的恐惧已经发芽,开始变成一颗参天大树。她知道没有人见过鬼,但,没人见过就不存在吗?梁琼诗慢慢的走着,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越来越凉,越来越凉……有东西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

    梁琼诗彻底不敢动了。她不懂为什么大太监没有说话……大太监不说话……那是不是意味着……鬼缠上自己……她……要死了?

    想到死,梁琼诗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了,她支撑不住了……这个世上竟是真的有鬼!

    就在她要崩溃的刹那,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爱妃,你怎么了?”

    爱妃?一只脚已经踏入恐惧之中的梁琼诗听出了君王的声音,仿佛是寻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遇到活人了!她终是遇到活人了!梁琼诗不及细想,本能的攥紧了许昭平的手。

    感觉到梁琼诗的手劲和往常不同,许昭平不由得皱皱眉,从面上看,琼诗似乎没什么不妥呀。她刚刚读的那个志怪似乎也很是稀松平常。许昭平的视线从梁琼诗的肩头穿过,定定的落在大太监的眼底。

    大太监受到君王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娘娘是怎么了。

    见大太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昭平只得用另一只手帮着梁琼诗把垂在脸侧的碎发撩上去,“爱妃,你怎么了?”

    手中攥着君王的手,感受着他的体温,又听着君王关切的问话,梁琼诗的心慢慢开始平静了。她微微的松了手,小心翼翼的往着君王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而这是恰逢一旁的宫人受命递了披风过来,沙沙的步行声让梁琼诗又是一惊,她记得这宫中人走步都是没声的!怎么会有人的步行?难道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吗?梁琼诗睁大了眼睛,她想看见了!她真的想看见了!太可怕!黑夜太可怕!那声音又越来越近了!她想出声了!

    啊!梁琼诗在心中无声的喊着。恍惚间想起君王刚刚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她迫不及待又握住了君王的手!

    温的。梁琼诗在心底缓缓的输了一口气,稍稍的放松。

    而君王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心惊了!君王竟是在把手往出撤!不,她不要松手!可,君王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心声,梁琼诗敏锐的察觉到温暖正在抛弃自己!

    啊!君王怎么会突然要抽出手!他是要离开了吗?

    不,不要丢她一个人!

    梁琼诗刚刚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乱了。那鬼又要来了吗?又要来了吗?她感觉背后又有阵阵的凉意袭来,可浑身已是汗涔涔。

    看不见的世界竟是这么可怕吗?

    梁琼诗突然委屈至极,为何偏偏是自己!为何自己没有聋?只是瞎了!要是五官尽毁是不是便不会惧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着刚刚离自己而去的温暖。梁琼诗屏住呼吸,她冥冥中觉得君王应还是在自己身边的!既然君王在身边……那自己是不是可以靠近?那是不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呢?

    梁琼诗强打精神,竭尽全力分辨着风声中沙沙的脚步声!那脚步到自己背后了!啊!梁琼诗闭紧眼睛,猛地往前一扑。

    熟悉的花纹!

    自己是扑到君王的怀里了?得救了了?梁琼诗搂紧君王的脖子,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不在意自己扑的是什么!梁琼诗手上的力又重了几分!她今晚突然怕了!她怕一个人!她怕死得不明不白!她怕鬼!她本就是穿越而来!既然她能穿越,这世上有鬼便没有什么稀奇的!可那鬼为什么要缠着她?为什么?

    而许昭平不明所以的看着扑到自己怀中的无声哭泣的梁琼诗,有些心疼了。她读的志怪是吓到她了吗?她不过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怎就哭了?许昭平稳了稳心神,搂紧怀中的人,低声道,“琼诗不哭了……不哭了……都是寡人的过错……都是寡人……”

    梁琼诗却没回应,只是不住的往许昭平的怀中躲。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爬到了许昭平的脖颈,满满的凉意。

    她怎么又让她哭了呢?许昭平一面后悔自己夜里不该读志怪,一面后悔刚刚不该在榻边放下怀中人离开,苦涩难言,最后只得紧紧的把梁琼诗搂在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抵着梁琼诗的额头,低声安慰,“爱妃莫要哭了……寡人就在此……在此……”

    两人就在夜风中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梁琼诗的泪水终是止住了。感受着脖颈的力越来越小,许昭平松了一口气,稍稍拉开了一点她与梁琼诗的距离,转而抚了抚她的面庞。瞧着上面的泪痕,许昭平不觉心头一紧,不禁又紧紧的搂住梁琼诗,低声道,“莫哭……莫哭……哭得寡人都心疼了……琼诗……寡人命你日后不许哭……”

    感受着君王身体的温度,梁琼诗也渐渐的静了下来,只是低低的呼吸。她不明白君王‘不许哭’的意思,但她却突然觉得君王是可依靠的!甚至是可信赖的!

    梁琼诗默念着许昭平这个名字,任着自己在这个名叫许昭平的君王怀中软弱。现在她需要一个肩膀,她累了……

    感觉着渐渐朝自己身上压过来的力量,许昭平保持着揽着梁琼诗的动作,慢慢的探出双手,接过刚刚挪到梁琼诗背后的宫人手中的斗篷,而后轻轻的把它披到了梁琼诗的肩上,“夜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第二十五章

    熬着几日几夜不睡,这般日子许昭平从前是不会想的。可自从纳了妃,熬着不睡似乎成了常态。

    许昭平坐在大殿里打着哈欠,盯着下面的一干文武嘴巴不断的张合,越来越困,越来越困。官员调任找吏部便是,何必非要牵扯到朝堂上来说,征兵需银两,寻户部便是,何必又要牵扯到礼部。瞧着眼下一群官员互相推诿扯皮,许昭平第一次觉得烦乱。她稍稍的瞥了一瞥右侧空着的许昭靖的站位,叹了口气,她也想像着太子那般有病便告假,便不朝!可惜她不是太子!她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她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许昭平趁着吏部尚书与礼部尚书对峙,瞄了一眼站在丞相后面的梁宇明,他的精神似乎也不太好。想着待散朝了与太傅一叙,许昭平决定结束这场早朝。

    许昭平环了一眼文武,叩了叩龙椅的扶手,“众卿今日所论,深得寡人之心,奈何黎民之事皆需从长计议,故终决需待寡人退朝后思虑。众爱卿还有无要事,若无,便散朝吧!”

    “是圣上!”见君王要退朝,吏部尚书与礼部尚书识相的退下,众大臣也一并告退。梁宇明跟着告退的人往出走,未走几步,便被一小公公拦住,知晓是君王寻自己。梁宇明没有迟疑,立刻跟着小公公去了许昭平小憩的偏殿。

    “圣上!”瞧着梁宇明朝着自己行礼,许昭平便起身虚扶了一下,“太傅无须多礼。”

    “不知圣上今日找微臣前来?”梁宇明低头问君王寻他的意图,他既念着和女儿有关,又是念着与女儿无关。念着有关,是丢着琼诗在宫里,他着实不安心,他想知道琼诗的近况,念着无关是君王若是寻他,那必是琼诗出了大乱子。

    “寡人只是想告诉太傅,琼诗在宫中过得尚可。”许昭平喝着密贡的甜汤,随意的回了梁宇明。

    “谢圣上体恤!”

    梁宇明低着头等着君王接下来的话,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君王的重点在后面。果然未过一会儿,君王便开了口,“只是,寡人不知琼诗在失明后可以特别畏惧之物?”

    “畏惧?”琢磨着君王的话,梁宇明面露难色,琼诗畏惧什么,他似乎从未注意过,只得勉强答道,“这……微臣不知……”

    不知吗?许昭平听着梁宇明的话,眼底划过失落。似乎从来没人发现过琼诗怕什么?怎会有人什么都不怕呢?许昭平不由得有想到了昨晚琼诗那不断掉下来的眼泪。

    她知晓那时琼诗定然是在怕的,可她到底是在怕什么?是怕一个人,还是怕自己扮的宫人走了?

    许昭平琢磨了片刻,灵光一闪,琼诗莫不是怕鬼?

    若是怕鬼,那便是好办了!

    许昭平想了想近几日似乎无要事,便寻了个太监去安排微服去佛寺的事宜。

    待到这些都吩咐妥了,许昭平躺在偏殿闭目养神,她已是几日几夜都未休了,需要稍稍修整,以便有足够的精力去照看琼诗。若是不能让她在宫中过好,自己又何必接她进宫呢?

    许昭平轻轻的叹了口气,纵使她与琼诗都是女子,她也舍不得放下了,真的舍不得。有些东西没有走近的时候,远远看着便能满足,待到走近了,便再也舍不得移开眼睛。甚至是,希望着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

    想着待会要陪着琼诗用膳,许昭平闭着眼道,“小溪子,过三个时辰唤寡人起。”

    “可圣上您平日都是……”想着君王几日未眠,小溪子欲言又止。

    听出了太监的不认同,许昭平喃喃道,“今时不同往日……”

    “是,圣上……”

    含糊的听了小溪子的话,许昭平的意识已经沉了,可她一闭眼,似乎又睡不着了,因为一合眼,眼前全都是那人的影儿。

    她脑子中似乎只剩下那人了,许昭平无奈的睁开眼睛,瞧着立满宫人的偏殿,记得她从乾殿走得时候,那人还是睡着的,现在该是醒了吧?

    不对!她上朝前是许了大太监去寻乐府给琼诗奏曲解闷的,许昭平翻了个身,她现在应是在听曲儿吧。

    想着那人是在听曲儿,许昭平稍稍心安,虽不知琼诗到底怕什么,但听曲儿应是吓不到人的。许昭平侧卧着透过偏殿的窗户,瞧了眼殿外的桃树,那偏殿外的桃树已经隐约开始打苞了。

    注视着那点点桃色,许昭平叹了口气,缓缓合上双目,解释春光无限好,奈何伊人未偶,她着实意难平。可意难平又如何?只得是先入梦,聊慰疏狂。

    这头许昭平在偏殿入了梦,那头梁琼诗刚刚醒。其实也说不上刚刚,她今日已是醒过了一次,恰好是君王预备着走的时候,听着君王低声吩咐着宫人为自己备早膳,梁琼诗心底满是愧疚。

    她是知晓君王没用早膳的,因为她醒时,君王还搂着她。从后来君王临行前放她的动作堪,君王该是倚在榻旁搂了她一夜,他的肩肘应都是酸麻了。

    想着君王搂了她一夜,梁琼诗便不敢在君王走之后动作了,她不记得昨晚是如何熬过的那一夜,或许是君王揽着她回了寝宫,或许是君王抱着她离开了院落,她只记得在她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她扑到了君王的怀里,当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君王还在她的身旁。

    她不知为何君王没有揽着她躺在榻上,只是倚在榻侧,她不过是这个妃子,不是吗?

    君王夜里来妃嫔的宫殿是做什么,世人不都是心知肚明吗?不过一个盲女,君王何必那般怜惜于她呢?

    想着君王昨日的软语,梁琼诗咬着贝齿,攥着锦被低低的哭。

    瞧着梁琼诗又开始哭了,大太监连忙使了个宫人去扶梁琼诗起身,又命另一个宫人用帕子帮着梁琼诗沾泪。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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