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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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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帝后 作者:神经不正常

    第16节

    耳边又一声轻呼,让胜券在握的许昭平心彻底乱了。

    琼诗怎会跟来?

    许昭平隐下心头的疑惑,慢慢吞了口气。

    “琼诗”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后,许昭平便挪到了跪在拐角的梁琼诗身侧,扶住她的双臂,“地上凉,且起来。”

    话罢,正欲扶地上之人起身,却听到一声嗔笑,“已是七八月的光景,如何说得凉?”

    “嗯?”许昭平闻身侧佳人以笑,随之微微的勾了勾唇角,“是吗?那便是还稀得再跪上些时日。”

    “嘻,那要圣上您舍得才是!”

    许昭平端详着慢慢附上自己手肘的玉指,心头微动,正欲反手辅之起身,却瞧见了一汪清潭似的眸子正定定的对着她,似怨,似怒,又似笑。

    “你——”许昭平迎着那双眸子仔仔细细的看着,看着自己离那眸中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那眸子的主人似乎也发觉了她的视线,初看有些黯然的眸光,渐渐的散开温情。

    梁琼诗定定的维持着笑容,与君王对视着,直到那双秋水为媒的眸子开始泛起水雾,她才起身环住已是定了半晌的君王。

    发觉自己被人环住,许昭平的视线便模糊了,待到她伸手揽住怀中人的背,才彻底安下了心。

    可纵使安下了心,许昭平却被怀中人眼底的眸光撼动了。

    只见那眸子光影潋滟,柔柔的荡着她的影子。

    “圣上,臣妾能看到了。”梁琼诗微微一笑,便把一只手伸到君王的侧脸,轻轻的抚动,她等这个日子,已经等的太久了。

    “是吗?”许昭平跟着笑了笑,千般话都咽回了腹中,些许事,只是她知,便已是足了。

    许昭平把目光放柔,又趁着怀中人不察将她带到榻上坐着,而后双目对视。

    待着车辇外传来“圣上,起风了”,许昭平才不动声色的从一侧取来一件披风落到身侧人的肩头,“看来是真的好了。”

    “嗯?”梁琼诗弯弯眉,含笑望着替她整衣领的君王,“既是好了,臣妾是不是可以陪着圣上巡视了?”

    “巡视是国之要事,梓童有伴寡人之心便已是足了。”许昭平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含笑的佳人,却将唇角的笑尽数隐下,反是一面认真的打理着衣领,一面正色道,“明日,明日待天明了,寡人便派亲兵送梓童回乾宫。”

    “若是臣妾想留下来呢?”梁琼诗微微的朝着君王靠了靠,伸手捏住君王正在将飘带打结的手腕,面上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嗔。

    “为何?”许昭平随着梁琼诗的动作松手,随后含笑挑眉,“莫不是舍不得寡人?”

    “嗯……”梁琼诗笑着转了转眼睛,将四周打探了一番。待确信了车辇外有人,便忽得朝着君王的方向一扑,将君王压到榻上,而后抬手拉了自己头上的玉簪,呵气如兰,“圣上可知庭院深深,春寒难耐呀……”

    “哦?”许昭平仰视着跨坐在眼前的女子,听着她口中说这些违者圣人训的浪语,眼睛微微的眯了眯,“梓童说笑了,这还是在夏……”

    虽是想笑着将那女子置于身下,许昭平却也知眼前的女子志不在此。

    待听着那女子口中道出了“虽夏实冬,宫中缺些人气儿”,许昭平便眸光一动,与那话语中有几分怨恨的女子换了位置。

    “那寡人便当仁不让了。”许昭平听着耳侧的马蹄声,伸手灭了车辇内的灯。

    灯光一灭,便有一只箭从许昭平的头上飞过。

    “圣上,有刺客!”梁琼诗搂着许昭平的肩头,低低的笑语。

    “那寡人是该遇刺?”许昭平听着车辇外兵刃相接,半天未动。

    “圣上明鉴!”

    “你……”许昭平听着梁琼诗雀跃的嗓音,低头轻啄她的唇瓣。

    只是蜻蜓一点,待挪开,许昭平随即笑语,“真是个蠢丫头!”

    “嗯?”梁琼诗听着君王的笑语,咬了咬下唇,似是回甘了片刻之前的温存,“圣上若是被刺,靖太子定会自乱阵脚……”

    “若是寡人遇刺,靖太子登基不就是名正言顺了么?再者,寡人若是遇刺,梓童一妇道人家,该如何自处?”许昭平伸手把梁琼诗环住,翻了个身。她们落处虽软,但被人压着,却总归有些不适。

    被君王换到上方,梁琼诗低头看着君王轻轻抖动的睫毛,不禁有些痴了,遂微微一笑,于其唇上落下一吻。

    待瞧清君王面上并无怒色,才朝着君王身上近了近,“那依圣上的意思?”

    “自是梓童被刺,棺椁回京。寡人痛不欲生,突患重疾。”许昭平嗅着入鼻的女儿香,冲着梁琼诗耳语。

    “棺椁?臣妾不想回去呢!”闻着君王又道回京,梁琼诗心底闷闷的,“京途遥遥……”

    许昭平含笑看着身上的美人皱眉,“那便装个男儿便是。”

    “男儿?”见君王这般说话,梁琼诗面上浮出喜色,“圣上此言做真?”

    “嗯。”许昭平瞥着车辇口渐近的火光,便顺势起身,将梁琼诗揽入怀中,“祈合?”

    “是,圣上。臣正在车辇外。”车辇外传来一个男声。

    “那便不要进来了。”许昭平微微换了一个姿势。

    车辇外的人似乎没想过车辇内的人会拒绝他面见,“圣上?”

    “命人发丧,言帝后微服,命丧于途。”许昭平低头看着怀里的梁琼诗,冷冷地下达着命令。

    “这……”闻着君王道了发丧,车辇外的人一瞬竟是不知该如何答话。虽想问明明是君王一人出京,何处来得帝后,却也不敢出声,“是。”

    许昭平以为车辇外的人低低的应了声,便会退下去,却又听到一句,“圣上可需人掌灯?”

    “掌灯?”遇刺之后,先将车辇驾至城府才是正事。

    许昭平看着黑漆漆的一片,正欲开口言不必。却听到了脚上车辇的声音。

    “圣上,臣来给您掌灯了!”

    不请自来,好个乱臣贼子!

    “好。”许昭平盯着伸到帘幕上的手指,本能的握紧在身侧备着的长剑,“且慢半步,待寡人替梓童理好遗容。”

    “圣上!”许昭平听着刀刃被丢落在车辇外的声响,眼睛眯了眯,往前挪了几寸,将怀中人平放到自己身后。

    “圣上?”梁琼诗发觉君王这般动作,顿时也知车辇外之人居心不纯。

    “嗯……”许昭平轻轻的摇了摇头,发了个单音,示意琼诗不要乱动,而后轻步侧立到车辇的一旁,慢慢抽出剑。

    她的剑没有剑鞘,上面只是裹了一层布。

    “圣上?”祈合唤了声。

    “嗯。”许昭平目测好距离,确信入出确离自己只有一剑时,微微一笑,“祈爱卿进来吧。”

    “是。圣上。”

    许昭平看着微微掀起的门帘映在橘黄的烛光,双眸含笑。

    待确信祈合已经要踩进来了,许昭平抬袖掩住面,朝前一刺,而后迅速落到祈合身后,将他推到车辇内,灭了烛台。

    漆黑的夜总能藏很多的故事。

    当君王将祈合的尸体拖到车辇内的时候,梁琼诗也从一旁坐了起来。

    “圣上?”梁琼诗惊诧的看着刺了臣子的君王,一脸不可思议。

    “一个卧底而已。”见琼诗脸上尽是不解,许昭平轻笑着拉着她的起身,“辛苦梓童,恐怕你我需步行一段山路了。”

    “嗯?”梁琼诗抬头望了君王一眼,更是困惑。

    “刚刚既是能听到兵戈声,没道理没有卫兵的呼喊。”许昭平拉着梁琼诗从祈合的尸体旁绕了过去,掀开帘幕。

    “所以这是刚刚那位大人自编自演的一出……”梁琼诗若有所思地跟在君王身后出了车辇。

    “不错。”许昭平从车辇上跳下,而后转身将梁琼诗从车上抱下来,“寡人本是筹划着以身为饵,诱敌以……”

    “那不是太蠢了么?君王怎可以自身为诱?”梁琼诗看着遍地山贼打扮的尸体,不由得皱皱眉。

    “蠢么?或许吧。”许昭平低头轻笑了片刻,却也未言若是她一人,自不会在这种地段被刺。

    她选得遇刺地点在下一个地点。

    刺杀君王的贼子刺杀未遂,反被抓受辱,不是对那群人极大的震慑么?

    许昭平拉着梁琼诗慢慢走在只有尸体的小道上,想着祈合许是打了一个主意,即殉主。

    为何执意要来掌灯了?

    臣子给君王掌灯,即可洗脱了他刺杀君王的嫌疑,又可为他祈家世代忠良再添上一笔。

    “嗯……”许昭平轻叹了一声,拉着身后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她倒是不曾想过琼诗会跟着来。

    “圣上在叹什么?”试到手上的力重了,梁琼诗抬眼瞧了瞧眼前有几分瘦弱的肩膀,心底忍不住沉了沉。

    “嗯?”听到身后人问自己在叹何物,许昭平恍惚间觉得心底一轻,“没什么。寡人只是想到,梓童似乎怕鬼。”

    “怕鬼?”梁琼诗抬头环了环,确实看到了不少的坟茔。

    “有圣上伴着,琼诗便不怕这些。”回头看了眼散落着尸体的小径,梁琼诗抿唇笑了笑,绕到许昭平身前,“听说鬼多是从身后来,昭平让琼诗走在前面好不好?”

    第七十一章

    “前面?”许昭平闻声驻足欲与身后之人对视了一眼,却发觉身后只有小径,便知身后人已先斩后奏,挪到了自己身前。

    见琼诗挪到自己身前,还攥着自己的手,许昭平随即舒开眉头,笑道,“琼诗执意走前面么?”

    梁琼诗瞧了瞧君王的眸子,见其间无愠色,随即抿了抿唇,扭头看了看身后有些崎岖的小道。

    小道的尽头,隔着夜色显得有些是一片看上去有些模糊的树林。

    夜路不好走。

    “嗯。”梁琼诗轻和了声,低头欲前行,却又闻君王道,“快些与寡人行便是了。”

    许昭平话罢,便不动声色的绕回梁琼诗身前,握住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前处那林子,似乎不太太平。

    但卫军就在林子的那头。

    “圣上——”梁琼诗见君王拽着她走得快了些,心底一梗,知晓前处那片林子似她料得那般危机重重。

    但,既是知晓了林中有变,君王为何还要执意进这片林子呢?

    梁琼诗睁着眼,看着雾气在树干之间萦绕。

    “圣上……”梁琼诗握着君王渗着些薄汗的手,低低的唤了声。

    “嗯……”随着君王的应语,梁琼诗发觉君王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不断的模糊。

    “可是寻不着路了?”梁琼诗听着脚下沙沙的声响,知晓她与君王已经偏离了林子的小道。

    “未曾。”许昭平一边听着枝叶被自己踩踏的声响,一边在树林里寻觅着记号。

    这片林子,她曾派过士卒打探行程。

    许昭平细细的在树干上寻觅着刀刻的痕迹,直到发觉不远处有细微的火光。

    “圣……”许昭平发现火光的刹那,梁琼诗亦看见了不远处的光。当梁琼诗张口发出单音,欲问君王是否靠近时,却听到耳侧响起了一声,“不要慌”。

    梁琼诗未来及问发语者何意,便发觉自己被君王环住,朝后方倒。

    与此同时,梁琼诗听到一声“寡人在此”,而后发觉自己被捂住了嘴。

    君王这是何意?

    梁琼诗困惑的迎着君王的眸子,却发觉君王眼角含笑。

    接着,一只凌空的箭堪堪从他们二人的头顶飞过。

    “待会儿等他们退了,朝来得方向走。”许昭平松开梁琼诗的手,含笑叮嘱了片刻。

    “……”梁琼诗看了君王片刻,待看清楚君王笑意用裹着的不舍,便也明了眼前的状况。

    “有奸臣?”梁琼诗挑眉扯住许昭平的袖口。

    “或许……”许昭平的视线落到梁琼诗的手上。

    梁琼诗率先站了起来,“我带了银子。”

    “那怕是没什么用……”许昭平瞧着梁琼诗站起身,拧拧眉,却也未阻止。但不是因为不能,只是因为没必要罢了。

    许昭平抬头看着眼前女子的下颚,任着耳侧骂骂咧咧的声响,淡淡的笑了笑。

    “明权告诉过我一个秘密。”梁琼诗微微的低头,看着君王的玉冠,轻轻一笑。

    “什么秘密?”许昭平静静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女子在阵前与自己谈笑风生。

    是的,是在阵前。

    虽然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告诉许昭平,身后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是杂牌军,既比不得她的禁军,亦比不得她的铁骑。

    可,此处却是两个人与一群人的战场。

    刀剑无眼,君王死于野,那群人要得不过是自己的性命。

    许与那贼人道清了琼诗的身份,昭靖会给琼诗一条生路。既是昭靖会留琼诗一条生路,那应是没什么值得忧心。

    琼诗应能活得好好的。待三五年头过去,许是还能寻一好夫郎。而后,再过个九十载,添上二三儿孙,享天伦之乐……

    至于自己,应是会被埋进皇陵,享受供奉吧。

    想清了余路,许昭平微微的一笑,不带半点惶恐,“寡人与琼诗之间,并无秘密。”

    “‘寡人’这个词,琼诗不喜欢,夫君还是改名做‘思平’吧。”梁琼诗低头把手指落到君王的面上,口中泄着铃铃的笑语,“思平护了琼诗这般久,今日换琼诗护思平可好?”

    闻琼诗唤了她‘思平’,许昭平的眸底浮起了几分异色,“琼诗,琼诗已是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梁琼诗挑眉看了看提着利刃,离自己不过十步的士卒,笑意深了几分,“知道思平与琼诗要葬身于此?”

    “嗯……”许昭平低头笑着应了声,待抬头,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并不是那般。”

    “那是哪般?”梁琼诗的余光瞥着君王,手指逡巡到君王的头上。

    “不过是思平一人……”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许昭平端好君王的威仪,等着最后一刻。

    身为帝,即生为帝,死亦为帝,断不可因宵小而坏了王气。

    且琼诗尚在身前,何惧?

    思及此,许昭平单手撑地,欲站起来。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话还未落,便被堵住了嘴。而后是头上一轻,转眼,便被身前人压到了芳丛里。

    “思平……”

    当所爱的重量落到自己身上,许昭平本能但想推开,时辰不对,地点似乎也不对……

    可人似乎……

    许昭平未来得及多想,腰带却已被身上那人解了。

    “琼诗……”

    “不要唤我琼诗,要唤我三娘……”梁琼诗伸手遮住许昭平的眼睛,狡黠地瞥了一眼慢慢朝着她们聚拢的贼兵,娇笑道,“你个讨债,莫不是随着大官瞎霍霍上瘾了?”

    “嗯?”许昭平看着梁琼诗身后渐渐泛白的天,有些不明她在讲些什么。

    “你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学什么道台!”梁琼诗装模作样的伸着手指,指着君王的额头瞎骂一通。

    待骂罢,随即俯身又俯到君王的唇上,堵住君王要开口的话。

    听着耳边的风,许昭平知晓她先亮明身份,省着误伤的计划已落空。

    投鼠忌器,她需要想对策来防着那群士卒……

    但……

    柔柔的细声,唇上的温软,许昭平隔着琼诗的手,静静的思索了片刻。待想清利弊,她眸中的浑沌便不再,转而伸手环住身上人的后脑,闭眼佯装与身上之人沉溺在最后的欢愉之中。

    “何人在此?”暴烈的悍气,让许昭平本能手臂下滑环住梁琼诗的腰,迅速转身。

    “思平?”梁琼诗一语未尽,便被嵌入君王身后的长戟惊得失声。

    “无碍……无碍……”发觉怀中人被惊得失了血色,许昭平轻挑着伸手把梁琼环到怀中,“若是寡人去了,你可不许哭!”

    梁琼诗僵着身子,看着君王身上淌下的血坠到自己指尖,半天发不出声。

    但她把求助的视线投向四野时,发觉四周的士卒除了呆愣还是呆愣。

    “没看见她要死了么?”梁琼诗伏在君王肩头时,终于哭着喊出了一声。

    “咦,不过是死个娘们,有什么好嚎的!”为首的将领横了梁琼诗一眼,“你们俩娘们有看到一个男子路过吗?”

    “歹人!你没看到她……”梁琼诗喃喃自语,她的眼中,除了君王再也容不下半个人。

    眼前人顾不得旁人,她许昭平却不得不顾,“瞎说什么,怎么能把军爷唤歹人!”

    “咦,这小娘子倒是挺识相?虽然嗓子硬生生的像个男人。”

    “军爷说笑了。”试到长戟从自己的背慢慢撤了出去,许昭平的唇边浮起几丝凉薄的笑意,自己的命许是保住了。

    可纵使留下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能改变她遇到了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凝望一眼泪眼朦胧的佳人,许昭平心道,此次若是能死里逃生,定是要让他们好好受受军法,手却已攀到了梁琼诗脸侧,轻轻帮着她拭去了悬在面颊上的泪珠,“莫哭,妆已是花了。”

    “妆算什么……”梁琼诗握住抚到自己面上的手,正预备着开口,却觉面前一凉,一柄带血的长戟横到了她与君王之间。

    “没听到军爷和你说话么!”耳边的暴喝没有坏了许昭平的心情,但入目的长戟却改变了许昭平的思路——待发觉兵刃横到自己眼前微微低过头后,她才却发觉满头的青丝已尽数垂到了脸侧。

    时间仿佛凝滞了。

    风轻轻的吹着许昭平的青丝,让它自由地拂过梁琼诗的面颊。

    “思平……”梁琼诗轻笑着捂住君王的嘴,“我看到太阳了!”

    “太阳有啥稀奇的!老子问你,听到军爷说话了么!”汉子暴戾的声音不曾阻隔二人的视线,许昭平忍痛转身朝着日出的地方望了望,也随着轻叹了声,“是太阳……”

    “太阳!太阳!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们的军爷!我和你们俩娘们说,我们军爷可是杀了几千个……”拿长戟的汉子被面前两个衣冠不整的女子彻底激怒了。正当他手中的长戟要朝着二人一刺时,立在一旁的军爷忽然开口了。

    “打铁!”军爷的声音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笃定,惹得打铁更是烦躁,“哎,军爷!我正收拾这俩娘们呢!您先别急……哎,你们……啊!”

    第七十二章

    打铁突然的失语让梁琼诗把注意力从日出挪到了军爷的脸上。

    “思平?”梁琼诗偷瞧了一眼军爷的眼睛,那浑浊的瞳仁里已经写上了些许惶恐。

    “余将军来了。”许昭平背对着梁琼诗稳稳地应了声。她曾命过余将军前来接应。

    “余将军?”梁琼诗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果决的转身从地上寻得刚刚从君王头上去掉的玉冠。

    “对。”许昭平睁着眼瞧了红日半晌,才眯着眼转头冲身后人笑道,“劳烦梓童为寡人正冠。”

    “‘寡人’……‘梓童’……”一侧的打铁挠挠头,浑浑噩噩的向着军爷走了几步,“军爷,您可知那两娘们在说什么?”

    “何物?”军爷颤巍巍地瞥了瞥跪坐在地上的二人,忽地面色发白,汗如雨注,“敢问刚刚受伤的小娘子……”

    “‘小娘子’是在称寡人么?”许昭平闭着双眼,感受着玉指在自己发间穿梭。

    “这……”军爷见那受伤人避重就轻的答了自己的话,顿时手足无措,心道,既是自称了‘寡人’,那……

    “打铁……”军爷的视线从四周的将士面上扫过,莫名的有几分悲壮。

    打铁不明的看了军爷一眼,又把长戟在手上挥舞了一周天,“军爷,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这小娘们儿惹您生气了?老子杀了她!”

    “放肆!”军爷看着长戟堪堪从地上二人头顶划过,双拳紧紧的握紧。

    “军爷!”打铁正欲说什么,却突然看到四周忽地升起了几面将旗。接着耳侧便是回响着阵阵男声,“乾国余知在此,前方逆贼可降?”

    “余……余将军……”军爷看着不远处的将旗,身子不住的抖,而余将军麾下的士卒却顾不得他的心思,只是专心致志的重复着既定的号子,“鸣鼓三次,若是不伏诛,休怪本将不义。”

    “这……”军爷看着四周的阵势,也转瞬懂了余将军也不知道圣上在此。

    他手下士卒原是此地押解粮草的散兵,刚刚聚而围人,不过是奉命来追寻逃犯。至于逃犯是谁……想想临行前上头交代的有人冒充天子……军爷不禁出了一头冷汗。

    “圣上……”军爷不敢迟疑,立即朝着许昭平的身前一跪,“求圣上饶我辈性命。”

    “思平……”梁琼诗见军爷跪倒在她们二人面前,眸子便止不住的转,她不知道这些人的命运会如何,刺伤了君主,无论何故,都该是死罪。

    “军爷!你咋给这俩娘们儿跪下了?”打铁见军爷跪到了许昭平面前,顿时脸阴了一片。

    “住口!打铁!”军爷猥琐的脸莫名的有了几分正气。

    “刺伤皇族可是死罪。”梁琼诗不咸不淡应了声,而后坐跪在许昭平身后,慢慢朝君王的头顶补上最后一根玉簪。

    “皇族?”打铁瞪大眼睛端着许昭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由头,“你这娘们儿莫不是还是个汉子?”

    “打铁,跪下!”军爷听着打铁在一旁乱语,心急如焚,索性直接拿着自己的刀鞘朝着打铁的膝盖一敲。

    而打铁刚刚跪下,便看到了四周的士卒皆是跪倒在了地上,“他奶奶的,都是软蛋,那姓余的一到,这般腌臜的都丢了魂!”

    听着身侧的打铁骂骂咧咧,梁琼诗皱皱眉,却附身绕到许昭平身前,帮她打理好上袍。

    待梁琼诗打好腰带上最后一结,许昭平却忽地握住在她腰间忙碌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待站稳了,许昭平举目环顾,发觉她们离出树林一个隐蔽的出口只有几步路,便命梁琼诗躬身往出口走。

    梁琼诗诧异地看着君王冰冷的面容,想不透,为何援军来了她却需要逃走。

    可两军相立,她除了依着君王的意思,似乎没有更好的路。

    瞧着梁琼诗一步一步朝着出口的地方靠近,许昭平的面上悄悄划过几丝笑意。

    应该没几人知晓那处便是出口。

    “余将军。”待琼诗到了自己心中所念的安全之处,许昭平面上的笑意便彻底撤去了。

    缓缓挪上几步,她的目光深邃且冰冷地看着不远处。

    不远处有一匹马。

    马上便是众人口中的余将军。

    “圣上!”仿佛心有灵犀,骑在马上的人顷刻也发现了远方熟悉的身影,纵然身侧引弓之声以响,余知却仍是不敢托大,只是堪堪挥臂止弓,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君王站立的地方走。

    “圣上可还安好?”听着耳畔来自重臣的问候,许昭平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眼前这高了她半个头的大汉,毕竟是昭靖麾下最得力的干将。

    不过是一载前为施反间计,与此人通过书,告之了昭靖的罪行,命他诛逆。谁曾想,竟是识了一名忠臣。

    许昭平瞧着单膝跪地行礼的余知,心中感慨万千,却不得语。直到那坦荡的视线迎到她眸底,才极其冷淡道,“尚可。”

    “那这批人?”得了君王的回应,余知才敢微微打量四周的情况。待瞧见身侧一堆乱七八糟的鞋面,余知便已对这群散兵游勇有了大致的掌握。

    “留着。”发觉余知恭顺如初,许昭平随即头也不回的朝着梁琼诗的方向走去,她的军队就在树林一里外的地方。

    可为什么走不动了呢?

    许昭平强忍着头晕目眩,努力朝着前方伸了伸手。

    此时,梁琼诗也发觉了君王的不妥,连忙朝着君王的方向跑去。

    只是,没等她跑到君王面前,便听到了两声惊呼。

    “圣上——”

    “军医——”

    不懂身子骨出了何样的差错,亦或许她本就是福薄。坐在挂着铜铃的车辇上,梁琼诗静静的合着双目,想着她从光明坠入黑暗只用了一秒。

    这应是通往何处的车辇呢

    梁琼诗摸摸腕上的玉镯,慢慢地回忆着几个时辰前余将军所言的眼疾之药在东。

    可东又在何处呢?

    梁琼诗百无聊赖地听着铜铃的声响,直到她忽地发觉有人在朝着她靠近。

    “思平?”虽明知君王不会在身侧,梁琼诗在漆黑中还是本能地唤出了君王的名字。

    “不过几日不见,你便是把那人挂到心尖上了!真是寡廉鲜耻!”黑暗中的人似乎格外不满意眼前人的答复,渗着寒意的手转瞬便掐到了梁琼诗的脖子上,“你说,江山与美人,皇兄更喜欢哪一个?”

    “那……那便是看靖太子您……您的意思了……”心知既是能在车辇上躺那般久,许昭靖自然不会伤她性命,梁琼诗的面上便不由得浮动着几丝笑意。

    “呵呵呵……看本太子的意思,那本太子让他两者俱失可好?”许昭靖看着手下人满脸的笑意,脸上顿时愈发的冷。

    “那……便只能是靖太子您乐意了。”梁琼诗伸手握住靖太子掐在她脖子上的双手,“太子殿下,您的手累了。”

    “是吗?”许昭靖见身前的女子面上浮出了痛苦的神色,顿时加大了几分力,“你可知你为何会落到本殿手中?”

    “为……为何?”被人掐着脖子着实难受,梁琼诗勉勉强强分出几分精力与许昭靖周旋。她能落到这般田地自然是有原因的,但她却并不想从靖太子口中知晓。

    见梁琼诗兴致缺缺,许昭靖空余了一肚子怒气,但想到他那薄情寡恩的哥哥就在后面的车辇上,他的心情莫名的舒畅。想着他昔日的妃子还不晓得她攀的高枝已是折了,许昭靖恶意的松开捏在梁琼诗脖子上的手,转而去抚她的脸,“属地十七郡,有九郡以投昭平!余下八郡,三者臣本殿,五者作壁上观,琼诗你向来聪明,你猜猜看为何你会落到本殿手中?”

    “嗯?”一个轻音让许昭靖遏制了许久的怒火奔涌出来,“你个该死的女人,你是瞧不起本殿么?是,本殿是被许昭平逼得东躲西藏,是被他搞得求生无门,可那又怎样?谁让你又瞎了呢!呵呵呵呵!谁让你又瞎了呢!”

    “又瞎了?”靖太子一股子醋味的话让梁琼诗的心紧了紧,“靖太子何意?”

    “就是乾帝为了美人弃了江山呀!我的老太子妃,你还没明白过来么?”许昭靖面上闪过几分癫狂,“可他弃了江山又如何?美人自然也不会是他的!江山美人,本殿都要!”

    “嗯?我?美人?江山?靖太子您说笑了。”梁琼诗抑住骂‘疯子’的冲动,柔柔的冲着许昭靖一笑,“圣上胸有沟壑,怎会为了琼诗弃了江山……”

    “呵呵呵。不用他弃。他要做的,不过是游玩途中,遭遇悍匪,身负重伤,不治而亡。”许昭靖一字一顿的朝着梁琼诗的耳侧低喃。

    “那不知太子至琼诗于何地?琼诗可是……”梁琼诗皱眉,不动声色的朝着一旁挪了几步。

    “呵呵呵。”许昭靖低笑着阻住眼前的女子逃遁的动作,“琼诗呀!琼诗!枉你聪明一世,你怕是还不知,本殿那好兄长已经替你发过丧了吧?”

    第七十三章

    “发过丧?”梁琼诗随即想到君王之前下过的令。君王是早已料到了今时她会落到靖太子手中么?如果是早已料到,那君王的意图又在何处?梁琼诗抬手朝着身前微微一推,便听到耳畔又是一声冷笑,“皇兄怕是从未想过让你的眼睛好起来!”

    “何意?”说到视力,梁琼诗心头闪过几番思量,她的眼睛时好时坏已是不争的事实,莫不是眼前人知道什么?他若是知道什么……

    “呵呵呵。事到如今,您竟还能问出何意!”许昭靖拽住梁琼诗朝车辇门的方向走了几步,“看来皇兄从未与你读过本殿写与他的密折。”

    “既是密折,如何会读与琼诗?殿下高看琼诗了。”梁琼诗云淡风轻。

    “你不在意?”

    “为何要在意?”

    “密折上可是有治眼疾的良方呀!”许昭靖见身后人一脸无谓,愈发不甘。

    “若是圣上不愿琼诗病好,瞎着便是。这么多年,早已是习惯了。”梁琼诗不为所动。

    圣上既是未念与自己听,那必是有她的思量,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呵。也罢。反正皇兄如今也不过是一具尸首。”许昭靖忽地揽过梁琼诗的腰,朝她口中塞入了一颗药丸,“琼诗注定还是要与本殿厮守的。”

    “何意?”梁琼诗没有挣扎,只是困惑,她记得君王只是晕了过去,还有余将军在侧。

    “余将军是本殿的眼线呀!”许昭靖有几分得意,“待过几日本殿与皇兄发过丧,你便与本殿还朝。本殿可是应过茗执,绝不亏待你们梁家。”

    “茗执……”梁琼诗刻意忽略掉‘发丧’这类字眼,有过‘癔症’的经历,她已不再那般轻信君王会败在靖太子手上,“姐姐到底……”

    “七年前,茗执大义毒……”

    “哦。那琼诗的腕骨?”

    “本殿不过是想从茗执手底为琼诗你谋一线生机罢了。”许昭靖握住身侧人的手,翻来覆去的瞧了瞧,见已瞧不出变故,随即笑道,“你看,不过七载,便已是好了。”

    “是么?那是不是得再废一次?”梁琼诗瞧着眼前渐渐清晰的车幕,知晓自己的眼睛算了彻底好了。可瞧着车幕上超规的绣制,她瞬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一旦登基便不会放过自己。

    “是呀!或许这双手腕得再次废掉呢!”许昭靖无不惋惜,“可惜了,谁让你知晓了那般多不该知晓的。”

    “不该知晓的,是指殿下您弑了君么?”梁琼诗一时想不透眼前这疯子为何要治好她的眼睛。莫不是想让她看着自己再受一次苦?

    “哈哈哈。琼诗,祸从口出。圣上是意外身亡,与本殿何干?”许昭靖撩开车幕,带着梁琼诗看了一眼车辇外的殿宇,“本殿直接带你到了祭祀之地,可开心?”

    “嗯?”梁琼诗眯着眼,看金灿灿的琉璃瓦与朱墙交映,“殿下这是何意?”

    “琼诗七年来第一次见光,想必也是……”

    “殿下多虑了!”梁琼诗转头看了眼曾经熟悉无比的男子,虽是下巴已有了胡茬,却无半分颓气,“琼诗自七年前那夜起,便对光没什么兴趣……”

    “呵呵呵。”许昭靖对着梁琼诗的眸子,僵了僵,“本殿知道自己早年对不住你……”

    “如今依旧对不住。”梁琼诗不欲与许昭靖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落在晨辉中的庙宇。

    ……

    顶撞太子是个什么概念,梁琼诗不懂,但许昭靖突然给予她的礼遇让她芒刺在背。

    攥紧手中的佛珠,梁琼诗打量着许昭靖布置的灵堂。从庙宇处归来,她便是被移送到了这么个地方。

    “明日你只消跪在一侧恸哭便是。”许昭靖趁着月色与梁琼诗叮嘱道。

    “为何?”

    “因为皇兄驾崩了。”

    “琼诗不也是被发过丧的人么?”

    “你这个时候死……”许昭靖的脚步顿了顿,“不是时候。”

    “哦?”梁琼诗转了转手中的珠子,不置可否。

    “你该在皇兄下葬之后,悲痛而死。这样方可令天下信服。”

    “何必?”想透了许昭靖的野心,梁琼诗的眼睛眨了眨,“区区一个琼诗堵不住悠悠众口。”

    “总比没有好,不是么?”许昭靖的手紧了紧,“况且本殿还有先帝的遗旨。”

    “嗯。”梁琼诗发了个轻音,便转过身,静静的候着天明。

    而许昭靖也未退去,跟着在屋内候着。

    当着清晨的光散入灵堂,一声太监的提点,一群披麻戴孝的官员便鱼贯而入。

    “帝后梁氏于此。诸位贤良可先拜之。”

    不明靖太子的意图,梁琼诗皱眉向着朝她见礼的人回礼。

    见帝后与他们见了礼,跪了一地的‘贤臣’不知是谁起了头,高呼“圣上已逝,帝后节哀。”

    听闻众人皆唤‘节哀’,梁琼诗斜睨了一眼满堂的‘忠良’,抿了抿唇,却也没张口,只是依着许昭靖的意思进屋内换了一身孝服,跪在首位,假惺惺的啼哭。

    为未亡人布置灵堂,恐怕也只有靖太子能干得出。……

    天子西巡遇险,弃民于乾。

    瞧着散落在地上的香灰,梁琼诗对着白烛,不由得也有几分心慌。灵堂已设了七日,过了明日,便该扶棺回乾都了,圣上却还未出现,着实不妙。

    可心慌却也不大能解决问题。

    听着一旁伺候的丫头唤着她起身,梁琼诗的眉头皱了皱,“何事?”

    “回娘娘,太子要奴婢邀您上车辇。”一旁的侍婢恭顺的冲着梁琼诗见礼。

    “去何处?”梁琼诗并不打算给予这丫鬟好脸色。

    “回娘娘,回乾都。”侍婢懦懦的应了声,按说太子去乾都是好事情,她不懂为何眼前这位娘娘不开心。

    “回乾都何干?”梁琼诗朝着面前的火盆中添了几张纸钱。

    “自是登基了!”突然插入的声音让梁琼诗的身子一抖,“靖太子此言怕是……”

    “过了么?”许昭靖弯腰将梁琼诗从地上扶起来,“想来也是,皇兄毕竟尸骨未寒。你便要更姓了。”

    “太子说笑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许’。”梁琼诗躬身朝着许昭靖身后退了退。

    “琼诗既是知道写不出,那便走吧。”许昭靖的眉头凝了凝,“毕竟出了封地,诸位守将也只认你的手书。”

    “手书?靖太子怕是说笑了,琼诗多年未写过字。”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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