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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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重生之暗度 作者:东方度
第3节
暗云就静静地站在东方度的房门前，看着东方度。东方度看到暗云那平静的双眸，发现自己竟看不出暗云此时在想些什么。
“云儿，你找我，有事吗？”东方度想了想，先开口问道。
“度哥哥，我能进去说话吗？”暗云双手相互扯来扯去，似乎很纠结。
东方度点了点头，侧身让暗云进了房间。暗云扫了房间一眼，普通客房就是普通客房，比上房差了好多，没有屏风，没有书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便再无其他，房间也比上房小了一半。
暗云心一疼，转身对东方度说道：“度哥哥，你去住上房吧，这普通客房，就让云儿住吧。”暗云此时想的是东方度是二皇子，自己只是臣下，又怎么可以让皇子住普通客房臣子住上好客房？
“你来就因为这件事情？”东方度不安的心稍稍放下。
暗云一愣，心中暗问：‘我刚刚为什么要来找度哥哥？’记忆稍纵即逝，此时的暗云已经忘记为何要来找东方度，想了想，应该就是为了房间的事情才来找度哥哥的吧。
暗云点了点头，说道：“嗯，怎么可以让你住这狭小的普通客房，度哥哥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话未说完，东方度便接口道：“什么皇子不皇子的，我在宫外这么多年，从未当自己是皇子过，别说普通客房了，破庙，荒山草地，全睡过。云儿就安心地睡在上房吧。”
“可是……”
“还可是什么啊？”东方度一笑，看着暗云在自己面前词穷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全然忘记自己刚刚那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是…可是……”暗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说，似乎除了能说东方度是二皇子，不应该睡普通客房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理由可说。这时，肚子咕嘟咕嘟响了两下，暗云低下头，耳根泛起了一抹红。
“云儿可是饿了？”东方度勾起唇角，一抹浅笑，笑得本只有耳根泛红的暗云红了整张脸，头又低了三分。
除了午时在茶棚小憩吃了点包子喝了点茶，后面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现已酉时末将近戌时，肚子饿也是自然。东方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止是云儿饿了，度哥哥也饿了。”
“那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暗云抬头，一张米分红的小脸，闪着一双渴望食物的双眼，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果然是我想多了，暗云还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十九岁的那个她。’东方度见此情景，确定之前就是自己想多了，低眉思索片刻，对暗云说道：“这样，我去让小二做点吃的送到你的房间，一会儿我再去跟凌梧说，到时候一起在你房间吃吧。”东方度想到那混乱人多眼杂的大堂，心想着还是在房间里用膳比较妥当。
东方度下了楼，本想叫住个小二，但见店小二忙里忙外的停不下来，便直接走到柜台前，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一会儿让人做几个店里的特色菜，直接送到楼上房间里。”说完，不待掌柜的应声，便直接转过身准备回楼上，想到自己还没说送到哪个房间，又转过头对掌柜的说道：“送到八号上房来。”这回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客栈掌柜愣愣地看着东方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处，咽了咽口水，心里吐槽‘还是第一次见脾气这么差的客人！不就是多看了眼你身边的姑娘嘛！遮着面我能看到个啥！至于对我那么冷嘛！’
客栈掌柜不爽地将笔扔在柜台上，转头对店小二喊道：“富贵！去吩咐后厨做几个店里的特色菜，给八号上房的客人送去！”
正忙着的店小二听到掌柜喊自己，停下步子转头看去，看到掌柜那突然暴怒的脸，腹诽道：‘客栈生意不挺好的吗？怎么又发脾气了！每天累死累活就那么点工钱，我都没发脾气你发什么！’，但客栈掌柜是老板，自己这个店小二，不管老板怎么发脾气，都只能一脸笑地应道：“好嘞！”
很快一桌子菜便送到了暗云的房间里，三人不分尊卑，直接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我直接叫掌柜做了几个特色菜送上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说着的同时，东方度给东方凌梧夹了菜，看到暗云坐得笔直不敢动筷，便给暗云也夹了些菜，温柔一笑，说道：“云儿，快吃吧，不用觉得拘束。”说完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三人正吃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随即又听到惨叫声，东方度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我出去看看，你们待在房里不要出去！”，说完立马放下筷子，打开房门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第十八章
东方凌梧和暗云对视一眼，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走了出去。这打架斗殴的场面，对东方凌梧来说，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此刻有机会能亲眼看看，怎么能够错过。
东方度双手放在栏杆上，双目往大堂里望去，只见一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女子，手握一柄青铜剑，正和几个青衣大汉打得难舍难分，仔细一看，地上已经躺了三个。本是热闹的大堂，只剩下那白衣女子和青衣大汉，客人早已跑光了，客栈掌柜和店小二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青衣大汉使的皆是铁剑，被青铜剑一格，顿时崩出了几道缺口，几人毫无畏惧地继续与白衣女子缠斗，白衣女子勾唇冷冷一笑，灌注内力于剑身，直接将几人的剑砍断，一个回身横扫，将几人踢翻在地，青铜剑在几人面前轻轻一划，吓得那几名青衣大汉在地上往后挪了几步。
白衣女子扫了几人一眼，冷冷说道：“已经追了我一路了，再追着不放别怪我取了你们的性命。”眸中透着寒光，显然是动了杀念。几名青衣大汉相互对视一眼，挣扎着起身，扶起地上昏过去的另外三个人，“你…你等着！”，说完跌跌撞撞地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客栈。
白衣女子收剑入鞘，扫了眼砸坏的桌子凳子和一地的碗杯碎片，扔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算是损坏东西的赔偿。转身欲走之时，却发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回头一瞥，愣住。
“师姐，别来无恙，身手越来越好了。”东方度浅浅一笑，俯视着楚觅。
一别一年有余，一时难以相信会在此地遇到东方度，楚觅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两人就这样楼上楼下相互凝望，直到，身边的东方凌梧出声提醒，“咳咳，楚姑娘，何不上来一叙？”东方凌梧听到东方度喊那白衣女子师姐，心想她定然就是水崖子的另一个徒弟楚觅了。
楚觅将目光往旁边挪了挪，赫然发现东方度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两个妙龄女子，一个眉眼带笑看着自己，另一个，冷若冰霜，一脸寒意地盯着自己，心里疑惑，‘我跟这姑娘应该没仇吧？’
听到那眉眼带笑的女子让自己上去，楚觅回过神来，双脚轻轻一点，飞身上楼。东方凌梧忍不住低声赞道：“好厉害的轻功！”。暗云扭过头去，不再看楚觅一眼，却发现东方度嘴角含笑凝视着楚觅，一直未挪开过视线，心中轻轻哼了一声，明显的不高兴了。
“小度”楚觅身子轻轻落在东方度身前，亲昵地喊了一声小度，抬手取下了覆在脸上的银色面具，对东方度温柔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暗云和东方凌梧见到面具下的那张脸，皆微微出神，没想到东方度的师姐长得这般美艳，柳眉凤眼，皮肤白皙如玉，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偏偏要用一张银色面具遮掩。东方凌梧记得楚觅的师姐比东方度大一岁，如此说来应该才十五岁，若是再过个三年，再长开些，只怕这天下间无人可与之媲美了。
“回房间再说吧。”
东方度将楚觅带到暗云的房间，扫了眼桌子上的菜，方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完就跑出去看打架了，略生尴尬，耳根微红，转头问道：“师姐，吃过晚饭了吗？”
楚觅看了眼桌子，眉毛一挑，宠溺地说道：“你呀，性子一点都没变，就喜欢看热闹！一有热闹看连饭都不吃了。”
东方度抿了抿唇，孩子气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要不我再去叫掌柜的做几个菜？”全然忘了不久前自己的师姐在大堂里跟人打了一架，早已不知道把掌柜的吓到哪里去了。
楚觅拒绝道：“不用了，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吧，这镇子上有个面摊，煮的面可好吃了！”一年多未见，楚觅与东方度之间却毫无生疏，仍旧那般亲切，在无崖山的这些年，都是楚觅照顾着东方度，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东方度去，师姐弟之情堪比亲姐弟。
‘师姐还是那般地疼我……’东方度点了点头，想到还没将自己的皇姐和暗云介绍给楚觅，忙站到东方凌梧身边，说道：“师姐，这是我皇姐，当今的凤凌公主，你若是不介意，就随我喊她一声姐姐吧。”
“见过凤凌公主”楚觅以江湖人的礼节抱拳行了一礼，转头对东方度说道：“她是你的皇姐，我怎敢喊她姐姐。”
东方凌梧听到东方度让楚觅喊自己姐姐，心中竟隐隐约约生出了几许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是难过又似乎是心酸，仿佛自己最亲近的弟弟要被人抢走了一般，如此想着，心竟然隐隐作痛起来。
“免礼，你既是度的师姐，喊我一声姐姐也在理。”东方凌梧缓缓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宫外的十年，还得谢谢你替我照顾度。”说完福了一礼，表示对楚觅的感谢。
楚觅忙扶起东方凌梧，双手收回，说道：“我是小度的师姐，照顾她是应该的。”说完朝东方度宠溺一笑。
“师姐，这是我的朋友，你喊她云儿就行了”东方度又将暗云介绍给她，想到暗云的身份不便让师姐知道，便只说了如何称呼暗云，哪知楚觅竟然问道：“不知云儿姑娘姓什么？”
“她姓孙”东方度替暗云回道，说完侧头看了眼暗云，朝她暖暖一笑。
暗云听到东方度说自己姓孙，眼神复杂地看着东方度，‘孙，不就是贤妃娘娘的姓吗？’见她朝自己暖暖一笑，暗云心中不禁温暖起来，没想到东方度竟然会用她母妃的姓。
东方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暗云姓孙，为什么会想着瞒师姐暗云的身份，更不明白为什么在见到暗云满眼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会对她暖暖一笑，让她心安。
“走吧，我带你出去吃面。”楚觅对东方度说道，想到东方度身边还有两人，又跟上了一句：“姐姐和云儿也一起去吧。”
东方凌梧摇了摇头，“不了，我已经吃饱了，就不跟你们出去了。”说完跟东方度等人告别，回了自己的房间。看到东方度对楚觅那么亲昵，楚觅对东方度那么宠爱，心里便不由得难受起来，‘我这个姐姐，真的一点都不称职，这么多年了，都没照顾过你……’
见东方凌梧走了，楚觅和东方度一同看向暗云，暗云低下了头，‘跟去，好像会打扰度哥哥跟她师姐叙旧，可是不跟去的话……’一时竟两难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十九章
东方度见暗云犹豫，体贴地说道：“不想去也无妨，直接拒绝就好。”说完转头对楚觅说道：“师姐，我们俩出去吧，云儿她……”
“度哥哥，我也想去吃面。”东方度正想了个理由说暗云不喜欢吃面，便听到暗云出声说想要吃面，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她，似乎不带她去就要哭出来了。
“呃”东方度一时反应不过来，明明记得暗云前世不喜欢跟外人接触的，怎么今日竟然主动想要跟着一起去。愣了片刻，东方度才回过神来，暗云都说了想去，她便也只能点头说道：“那就一起去吧。”
“师姐，你出去还要戴面具吗？”东方度转身看着楚觅，“你这样戴着面具会不会太招摇了？”说完，想到她师姐这张脸，绝色倾城惹人垂涎，不戴面具似乎更招摇显眼，想了想还是说道：“不戴面具也太招摇，还是戴着吧，你这容貌，可只能给我看！”
楚觅轻轻一笑，“你啊，还跟以前一样，生怕别人把我抢走了，就整天粘着我，出门也让我戴斗笠遮面！”说完将银色面具重新戴上。
暗云看了眼楚觅，又悄悄瞥了眼东方度，看着她们两人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以前的事情，胸口闷疼，自己仿佛就是个外人，一句话也插|不了，不对，不是仿佛，自己的的确确就是个外人。
三人下了楼，客栈掌柜和店小二正清理着凌乱的大堂，见到银色面具的白衣女子又出现了，吓得扔了扫帚抹布又全跑了。
东方度见此，哈哈大笑，“师姐，你现在可跟个罗刹似得，人见人怕啊！”楚觅侧头眯了眯眼睛，“一年不见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敢打趣你师姐！”说着狠狠地掐了一把东方度的腰，“再胡说把你扔到湖里去！”
“师姐你还好意思提！我那时候才八岁啊！你非要我学什么游泳，我不学，你就直接把我踹到了湖里！游泳没学会，倒落下了个惧水的后遗症！”东方度笑着埋怨。
“我哪知道你一下水就直接往下沉了啊！看你往下沉，当时可吓坏我了，差点没反应过来！”楚觅想起东方度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嘴角浅笑，也就是那个时候，知道了东方度的女子身份。
“幸亏你最后反应过来把我捞上来了！也亏得我命大，不然你现在可就没有我这么俊朗的小师弟了！”东方度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凑到楚觅的眼前，挑了挑眉，说道：“师姐是不是当时就看上了我这个俊俏小师弟，所以才把我踹到湖里，想看看我脱了衣服的样子？”
“不害臊！”楚觅嗔道，推了东方度一把，直接往前走去。东方度笑着跟了上去，瞥见楚觅羞红的脸颊，又戏谑道：“怎么，师姐竟然也会脸红？”
楚觅抬起青铜剑，剑鞘抵着东方度的胸口，“你再胡说小心我打你！”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东方度竟突然怔在了原地不说话。
东方度低头看到胸口前的剑鞘，一时愣住，笑容褪去，傻傻地看着剑鞘不说话不动弹，一滴泪无声滑落。
楚觅忙放下剑，一步走到东方度跟前，“怎么了这是？”，见到东方度眼角的泪痕，“小度，怎么了？师姐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舍得打你！”抬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痕，“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得？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楚觅像以前那样哄着东方度，似乎没什么事情是不能用吃的哄好的。
东方度摇了摇头，“师姐”，叫得缠|绵|悱恻，不顾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直接抱住了楚觅的腰，将脑袋埋在楚觅的脖颈处。楚觅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湿意，抬起手拍了拍东方度的后背，不管东方度是因为自己刚刚的举动还是因为其他，楚觅都将东方度搂在自己的怀里安抚着她。
楚觅的年纪长于东方度，可身高却不及东方度，此时的东方度，身高将近一米七，楚觅比她矮了近两寸，若是楚觅偎在东方度的怀里，可说是小鸟依人，可此时的东方度一身男子装扮，偎在楚觅的怀里，身子微微颤抖，便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诶，你看那儿，怎么有个小白脸啊！还抱着个女人哭！”行人纷纷指指点点，眼中皆是鄙夷。
楚觅冷眼扫了围观百姓一眼，围观百姓看到白衣女子脸上戴着银色面具，透过面具的双眼，皆是寒意，似乎谁要敢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便会出手要了他的性命，吓得围观百姓纷纷散去。
一直跟在东方度身后的暗云，看着东方度在楚觅的怀里哭泣，不知所措，似乎应该走上去安慰她，又似乎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眼中含着的痛，无人看见。
过了许久，东方度才松开楚觅，双眼通红，低头对楚觅说道：“师姐，刚刚我……”东方度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
“没事了就好，师姐带你去吃面。”楚觅温柔地对东方度说道，“其他事情，等以后再说。”侧头瞥了眼自己那湿了一大片的肩膀，随即抬头看着东方度。
东方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身后的暗云，忙转头望去，只见暗云低着头，双手紧握着，并没有看着自己。
东方度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绪，走到暗云跟前，“云儿”轻轻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能说什么？前世暗云来杀自己，只是因为听从了东方席的命令，可自己终究死在了她的剑下。恨吗？当然恨，恨自己痴心错付，可是再怎么恨，也只是那片刻的时间。不恨了吗？是不恨了，可也不敢爱了，不敢再靠近，可谁知暗云会跟来？
“云儿，我对你，近不得远不得，好累。”东方度轻声说了出来，声音中带着疲惫，似乎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暗云抬头，眼中满是不解和疼痛，“为什么？”
看着东方度那不舍却又决绝的双眸，暗云知道，她的度哥哥一定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东方度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就对自己奇奇怪怪的。
“云儿，权位和爱情，你会选择哪个？”东方度凑到暗云的耳边，轻轻问道。刚刚在楚觅的怀里，东方度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情，前世的自己，对暗云那般疼爱，还是死在了她手里，而疼爱自己的师姐和皇姐，永远不会对自己狠心下杀手，永远都会将自己护在怀里，她不该再对暗云心软了。只有学会狠心，才能活下去，好好过完这最后一世。
‘我知道，你选择了权位，选择了听从他的命令来杀我。’东方度心中冷笑，默默替暗云回答，不待暗云开口，便转身走到楚觅身边，浅笑着说道：“师姐，云儿刚刚说不跟我们一块儿去了。”说完就拉着楚觅往前走，楚觅回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暗云，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转头对东方度说道：“小度，你知道那面摊在哪儿吗？”
东方度停住脚步，咬了咬|唇，尴尬地说道：“不…不知道……”
“唉，你啊！”楚觅抬手戳了戳东方度的额头，“走吧，师姐给你带路。”
☆、第二十章
“师姐，还是你疼我～”东方度晃了晃楚觅的衣摆，装作无意地往后瞥了一眼，看了眼依旧愣在原地的暗云，‘刚刚和师姐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云儿，离开我吧，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想着先杀了你以绝后患……’
东方度和楚觅越发的亲密，想让暗云误认为自己对师姐有不一样的感情，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也许师姐，是个不错的伴侣……’
眼中闪过一抹狠绝，随即转头孩子般地朝楚觅笑道：“师姐，你请我吃面，我来付账，你的小师弟，现在可有的是银子～”楚觅听东方度这般说，宠溺一笑，“那以后的衣食住行，就都让我家小度包了？”东方度回以温柔的一笑，“只要师姐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别说衣食住行了，吃喝玩乐也全我包了。”
两人越走越远，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云儿，权位和爱情，你会选择哪一个？”耳畔不断地回响着这句话，暗云呆愣愣地停留在原地，看到东方度嘴角的冷笑，还有那不待自己回答就决绝的转身，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开来。
‘从始至终，我选择的都是你。我在乎的，也只有你。’暗云心里默默说道，泪一滴一滴滑落，毫不在意来来往往的路人，就那么远望着东方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除了没有来生来世，可还有其他的代价可以交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不抱有任何希望。
“有”冥王清冷的声音，简短的一个有字，让暗云顿时生起了希望，她不想她的度哥哥和她没有来世，一世不过百年，她想要的是生生世世千年万年都和东方度在一起。
“是什么？”暗云眸中带着一抹亮光，凝视着冥王，心想着只要能和东方度生生世世在一起，不管是什么代价，都愿意。
“你随我来。”冥王将暗云带到忘川河边，侧头看了暗云一眼，回头双目远望着水面，抬手指着忘川河，问道：“你可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吗？”
暗云看了眼血色的河水，摇了摇头，“不知道”。眼前这条河，除了河水是恐怖吓人的血色，并没有特别之处。
“这叫忘川河。所有的魂魄，入轮回道前，都要在醧忘台上饮上一碗醧忘汤，忘记前世的一切。而有些魂魄不愿忘记所爱之人不愿意喝那一碗醧忘汤，那么，便必须跳入这忘川河，忍受千年的弱水蚀骨折磨。”
冥王转头看了眼暗云，见她怔怔地望着忘川河水不说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纵然是不喝那醧忘汤，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千年，也会忘记自己要等待什么，渴求什么，对所爱之人的记忆，也会悄然淡去，记得的，只有弱水蚀骨时的钻心之痛。”
冥王轻声叹了口气，“只要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千年，我便可以送你回到乾盛十五年，去见你的度哥哥。那时，你便可以重新做选择，是再伤一次她的心还是给她幸福。”停顿片刻，看多了生离死别冷血的冥王竟也有温情的时候，“只是，只怕那时候的你，记忆会错乱，这千年多的记忆，会时有时无。”
“只要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千年，便不用那轮回簿上的生生世世来换取一次重生了吗？”暗云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冥王，眼神坚毅，心中已有了决定。
冥王微点了点头，双眸带着戏谑，“这千年，可不是那么好度过的，弱水蚀骨，孤魂噬咬，在这忘川河弱水中的每一天，对你来说，都是煎熬。”
“度哥哥，是用轮回簿上的生生世世换得的重生？”暗云没有管冥王说的那千年煎熬，转而问道。
“嗯”冥王回想起东方度死去的那天，嘴角勾起，“她死前说，‘我只求再无来世’，我便将她轮回簿上的生生世世划去，换成了一次重生。”
“你！”暗云气急，直接骂道：“你怎么那么昏庸！！度哥哥那句话明明只是一句戏言，你怎么可以当真！”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怨念极重。”冥王冷笑，“你可知有多少孤魂野鬼留在人间不得入冥府？若是东方度死前的最后一念是留在你身边，只怕此时的她还在阳间游荡。”冥王说完，又轻叹了一句，“她的执念，太深……”
“你！”暗云想骂，可她又有什么资格骂，这一切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去刺杀东方度，东方度又何至于那般怨恨她，可当时的她，并没想过取东方度的性命，若是换了其他暗卫，定然对东方度下杀手，只有她去，东方度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可谁会想到，东方度竟然甘愿死在她的剑下，连抵抗都没有抵抗一下，直接就迎上了她手中的那把剑。
“冥王，暗云求你，将度哥哥的生生世世还给她。”暗云突然下跪，抱拳低头求道，“我甘愿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三千年，千年换取一次重生的机会，两千年换回她的轮回簿。”
“值得吗？”冥王褪去冷笑，怔怔地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暗云，“她是女子，你亦是女子，你为何，会爱她？”冥王本想着将暗云吓退，让她老老实实地喝醧忘汤入轮回道，哪知她竟然甘愿承受千年的弱水折磨换回东方度的生生世世。
“我只是爱东方度这个人，不管她是男子，还是女子，我都爱她，她永远都是我的度哥哥。”暗云不卑不亢地回答，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东方度的爱意，“况且，这本就是我欠她的。”语气中满是后悔，说到‘欠她的’三个字时声音轻如细蚊。若是自己当初直接将自己的爱告诉东方度，跟着她一起离开京城，纵然是一辈子被人追杀亡命天涯，也无怨无悔。
冥王看着她，出神片刻，世间的男男女女，说此生只爱你的有多少，能做到的有多少，为爱甘愿沉入忘川河的又有多少？“你可想好了，这三千年，并不是那么容易度过的。”冥王还想再劝一劝。
暗云咬牙，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悄然说道：‘不过是三千年，就算是三万年的折磨，我也心甘情愿。度哥哥，等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
冥王取出契约书，与暗云订下了三千年的契约，三千年一到，她的魂魄便能直接离开忘川河，回到乾盛十五年。冥王收好契约书，转身背对着暗云，“契约已定，你…你自行跳入忘川河吧。”才说完，便听到了扑通一声，回头已再看不到暗云的身影，平静的忘川河，没有一丝波澜，就连涟漪都没有泛起一个。
忘川河中的水是弱水，一切东西包括魂魄，只要一入水便直接沉入河底。冥王轻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多久没有见到这么痴情的女子了！爱的，竟然还是个女子。”转身离开了忘川河，回了他的冥王府。
醧忘台上，遥望着暗云的孟婆，见她跳入了忘川河，只能叹气，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醧忘汤，“为何世间的人，都这般想不开放不下呢，饮过醧忘汤，忘却前生事，步入轮回道，不好吗？”正感叹着，便见到有新的魂魄度过了奈何桥走上了她的醧忘台，“喝了这碗醧忘汤，入轮回道吧。”这重复了千万年的话，还是得一直重复下去。见魂魄饮下了醧忘汤，孟婆指了指东方，“顺着这条道向东方走去，便能进入轮回道了。”
弱水无时不刻不在刺痛着暗云，不仅如此，还时有魂魄会上前噬咬暗云，三千年的折磨，暗云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煎熬承受着。每当暗云撑不下去的时候，便会告诉自己，‘暗云，你说过要去找度哥哥的，你说过不会再让她伤心难过的，坚持下去！这一次，你一定要跟度哥哥在一起！’
三千年真的太久，久到暗云不再记得时间，久到最后只记得度哥哥三个字，只一声又一声重复地喊着度哥哥。三千年终于过去了，她离开了忘川河，魂魄虚弱地仿佛瞬间便会消散，可那度哥哥三个字的执念，牢牢地将她的魂魄锁住，她重生了，重生回到乾盛十五年，就在那个十三岁的她看望完生病的东方度之后，她这十九岁的魂魄便进了那十三岁的身体，开始慢慢地与那十三岁的魂魄融合在一起。
此刻，魂魄彻底融合在一起，暗云捂住自己那跳动不停的心脏，‘三千年了，度哥哥，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朝着东方度消失的方向，嘴角上扬，邪魅一笑，‘我不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暗云了，更不是那个傻愣愣地只知道听从师命皇命的暗卫了……’
这三千年，不仅承受着弱水蚀骨与水中其他魂魄噬咬的折磨，她还听了三千年的故事，三千年，除了那颗爱着的心没变，性格心思早已变了。
暗云神色一转，又恢复成那个满眼天真无邪孩子气的暗云，轻呼出一口气，‘就让度哥哥你跟你的师姐多待片刻吧……’轻轻抿了抿唇，转身回了客栈。
☆、第二十一章
“姑娘，好久没见到你来吃面了，这阵子上哪儿去了？”面摊老板娘一见楚觅，笑着迎了上去，“快坐快坐，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面去。”说完才发现楚觅身边还跟着一位少年，“哟，这次还带了个公子过来？这可是第一次见你带人来吃面，不会是心上人吧……啊哈哈哈”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楚觅和东方度坐下，丝毫没有畏惧楚觅。
“这是我师弟，什么心上人！”楚觅微红着脸解释道，“老板娘可别打趣我了，快去做面吧！不然我们可就走了！”说着的同时在凳子上坐下，将青铜剑放在了桌子上，东方度则在楚觅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老板娘侧目悄悄打量了东方度一眼，回头笑着对楚觅说道：“别别别，我这就给你们做面去！”说着给东方度和楚觅装了两碗热汤，“天气冷，先喝两碗汤暖暖身子吧，面一会儿就好。”说完就去揉面去了。
楚觅捧起碗，轻抿了一口热汤，余光瞥到东方度呆坐着，不喝汤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看那双眸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遂放下碗问道：“怎么了小度？”心想着‘一直看着我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东方度抬头扫了周围一眼，面摊生意不错，几乎桌桌坐满，老板娘正揉着面，不时侧头跟周围的客人们闲聊几句，回头问道：“师姐，你总是来这里吃面？看起来跟那老板娘挺熟的……”
“嗯，前阵子天天晚上来这吃面，连吃了七天，就跟那老板娘熟了。”楚觅解释道，心下疑惑，‘盯着我看难道就因为这个？’
“这老板娘看起来年纪挺轻的。”
“嗯，好像是二十五六吧，父母双亡，便靠这面摊为生，人大大咧咧的，直性子，人不错，听说以前有媒婆上门说亲，不过一直没同意。”楚觅侧头看了眼面摊老板娘，“一个姑娘家的，挺不容易的。”
“她为什么不同意啊？”东方度就跟好奇宝宝似得，一直问个不停，话题还都关于面摊老板娘。
楚觅眯了眯眼睛，戏谑道：“怎么，看上面摊老板娘了？要不我去给你说个媒？娶回去当你的皇子妃怎么样？”
“呃，师姐，你胡说什么呢……”东方度不再问楚觅问题，而是端起碗喝了口热汤，掩饰自己的尴尬，咽了口汤，却发现楚觅上下打量自己，眼中带着莫名其妙的笑，看得东方度心一颤一颤的，略一犹豫，放下碗，起身坐到了楚觅的身边。
东方度和楚觅本是面对面坐着，此刻东方度一挪位置，便变成了在同一条凳子上坐着。老板娘回头看到东方度竟然和楚觅坐在了一起，暧|昧一笑，‘还说不是心上人，这都坐一起了！’转头将揉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成片。
“你有话说话，坐我身边干嘛？不嫌挤啊？”楚觅见东方度坐到自己的身边，故意装作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不会还像小时候那样，要师姐喂你哄你你才肯吃吧？”
“师姐，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提啊！”东方度脸红，小声嘀咕了句，“怎么老把我当孩子！”
声音再小，楚觅还是听见了，“好好好，不把你当孩子了，你是大人了！那你坐到我身边干嘛？不会真想让我给你去向老板娘说媒吧？”楚觅侧头，手支撑着下巴，双眉挑了挑，眼中满是调戏之意。
放在桌子下的双手捏了捏衣摆，东方度咬了咬唇，轻轻地喊了句，“师姐”，将脑袋凑到楚觅的耳边，小声说道：“师姐，我发现我喜欢女孩子。”
“我喜欢女孩子……喜欢女孩子……女孩子”东方度的话在楚觅脑海中回响不停，片刻才反应过来，“你喜欢女孩子？！”楚觅紧抓衣角，一脸惊恐地说道：“你你你你不会是喜欢我吧？”楚觅在东方度八岁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此前说的什么给老板娘说媒的话全是戏言，此刻见东方度凑到自己的耳边突然说喜欢女子，吓得直接大声问了出来。
本是嘈杂的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面摊客人和老板娘听到楚觅那句‘你不会是喜欢我吧’，全看向了东方度和楚觅这一桌。
“小公子，年纪轻轻就学人表白啊？”
“这表白得讲究心意啊！怎么能随随便便在面摊表白啊！”
老板娘一听就不乐意了，“面摊咋了，在老娘我的面摊表白就上不了台面了？就非得一轮圆月静谧湖边表白才有心意？”说着指了指夜空中的一轮弯月，“瞧瞧瞧瞧，一轮弯月，再配上我这一碗醉心面，多有情调！”
……
东方度听着周围百姓议论纷纷，尴尬地满脸通红，双手紧了紧，小声说道：“师姐，你误会了，我……我不是喜欢你……”
“什么？不是！！！”楚觅没想到，比东方度喜欢女子更难以接受的事情，会是东方度喜欢的女子竟然不是自己，此刻的心，就像被人捅了两刀，疼的说不出话。
见周围的人还看着自己，东方度起身坐回到对面的位置，低着头不再说话。前世自她回宫后，就甚少与楚觅见面，直到死，都没将自己喜欢女子的事情告诉她，今日，正好听到老板娘问师姐自己是不是师姐的心上人，便想着将自己喜欢女子的事情告知于她，哪曾想到她那师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在江湖上游历了那么久，不是应该对什么都不惊讶吗？
两人久久沉默，各有各的心事。直到老板娘将面送了上来，才打破两人不说话的局面，“楚姑娘，公子，你们的面好了。”说完看了眼低头的东方度，心想着定然是被楚觅拒绝了，遂如知心大姐姐般安慰道：“你现在年纪还小，再等等，等长大了再追求楚姑娘。”说完转身而去，给东方度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东方度无奈。而老板娘的话，又在楚觅的心口上捅上了一刀，这才分开一年，那个整天粘着自己的小师弟就移情别恋了？
东方度见楚觅脸色似乎不太好，咽了咽唾沫，懦懦地解释道：“师姐，我也没有喜欢别人。”这样说，师姐应该就不会不高兴了吧。
楚觅一听，心顿时就舒服了许多，似乎刚刚的刀子并没有捅伤自己那颗强大的心。拿起筷子拌了拌面，忽又抬头，问道：“小度，你刚刚说你喜欢女子，可是真的？”
“嗯”东方度略一迟疑，点了点头，眼神一黯，想到了暗云，心里不禁问道：‘是不是还喜欢她？爱，似乎没那么容易消失。杀了她，真的能做到吗？’
“师姐，是不是爱上一个人，她便会成了自己的弱点。”东方度眉心微皱，将筷子轻轻放下，看着楚觅，明明就知道这个答案，还是想问问师姐。心中的痛苦，无人可说，似乎只有这个从三岁一直陪伴着自己到十三岁的师姐，是此时此刻唯一可倾诉的对象。
楚觅拿筷子的手一顿，随即浅笑，“是啊，会是弱点。”‘小度，你就是我的弱点。’楚觅不确定自己对东方度的感情，但能确定，东方度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东方度低眉想了想，内心挣扎，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师姐，怎么样才能变得狠心。”
“狠心？”楚觅皱眉，不解地问道。心里不禁疑惑起来，为什么东方度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是想变得狠心吗？’
东方度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吃面吧师姐，都要凉了。”说完拿起筷子，低头吃起面来，不敢再看楚觅一眼。
楚觅看着埋头吃面的东方度，这十年的相伴，对东方度的性格知道的一清二楚，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才会这般反复无常，对自己欲言又止，轻摇了摇头，心想着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仔细问问，便也吃起面来，不再说话。
☆、第二十二章
“师姐，今晚你住哪儿？”吃完面的两人，慢悠悠地往客栈走去，“跟我住同一家客栈吗？还是有别的落脚之处？”
楚觅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东方度。察觉到楚觅停下了脚步，多走了两步的东方度回头，略带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师姐？是不跟我回客栈了吗？”
楚觅凝视着东方度并不答话，沉默半晌，却开口问道：“小度，你杀过人吗？”
听此问题，东方度眼神黯然，微微低下头，随即抬头看着楚觅，嘴角上扬，努力扯出一抹浅笑，“师姐，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前些年都跟你和方师兄在一起，有没有杀过人你不是一清二楚嘛！离开无崖山之后，就直接回了宫，再未有机会踏足江湖。”
“小度，等你杀了人，心就会变狠，杀得越多，心就变得越狠。”楚觅看着东方度嘴角那勉强的笑，走了两步靠近东方度，半尺的距离，看着东方度的双眼，缓缓地说道，一脸严肃，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东方度瞬间红了眼，带着深情感动，轻唤了一声“师姐”，饱含依赖。明白了师姐为何会问刚刚那个问题，为何会说刚刚这一段话，这不就是在面摊上自己问她的那个问题吗？她的师姐，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楚觅伸手摸了摸东方度的脑袋，“小度，告诉师姐，为什么想变得狠心？”看着比自己高的东方度，心中感叹，这孩子，不知不觉间就比自己高了，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了。哪像之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明明只是分开一年，为何就会变了这么多？’
“师姐，我……”声音中带着哽咽，这一刻，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眼前的师姐，可是，能说吗？
东方度握住楚觅的手，转头，带着楚觅往客栈走去，两眼直视前方，努力不让师姐看到泪目的双眼，“师姐，等回了客栈房间，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略有颤抖，楚觅用力地回握，“小度，一切都有师姐在，不管发生了什么，师姐都会陪在你身边。”一年前，悄悄跟着东方度的马车，目送着东方度进了皇宫，看着高耸的城墙，知道这一生，再见的机会都不多了。
如今，东方度突然出宫，要去无崖上，也许，这一回，可以陪着东方度一起回宫。想到东方度说喜欢女子，勾了勾唇角，似乎更有理由让自己跟着东方度回宫了。一路上，楚觅都在想着该如何开口让东方度带自己回宫，却不知道东方度此次出宫，就是为了将她带回去保护她的母妃。
以防再吓到客栈掌柜跟店小二，进了客栈，东方度侧身搂着楚觅，将众人的视线遮住，悄然上了楼。客栈掌柜看了眼搂在一起的两人，眼冒狼光，舔了舔|唇角，“看来得去花月楼玩玩了……”
上了楼的两人，直接回了东方度的普通客房，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桌边低头看书的东方凌梧和把玩茶杯的暗云两人。
“你们……你们怎么在我房间？”东方度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两人，心叹还好上了楼就放开了楚觅，不然，让皇姐看到自己搂着师姐，不知该做何感想了。
“总算肯回来了？”东方凌梧瞥了眼抢了自己皇弟的楚觅，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着东方度，“不是带着暗云出去的吗？怎么把她一个人扔下了？”
暗云一个人回了客栈，上了楼，遇到正好要下楼去喊店小二送热水的东方凌梧。东方凌梧看到暗云明显是哭过的微红双眼，以为东方度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探头往她身后看去，却不见东方度和楚觅的身影，焦急地问道：“云儿，怎么了，度呢？”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东方度出了什么意外。
“她跟她师姐吃面去了。”微红的双眼又泛红，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不是带你一起去的吗？怎么又丢下你一个人了？”东方凌梧一听东方度抛下暗云跟楚觅吃面去了，气得咬牙，‘师姐还能比皇姐亲？一见师姐皇姐都不要了！我说不想吃了就真的不再挽留下？带我出去逛逛街也好啊！’一想到东方度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直接看着自己回房间，心里就颇不爽。
“度哥哥没有把我丢下，是我自己突然不想吃了的。”暗云替东方度辩解道，哪知暗云一说完，东方凌梧对楚觅的不满就更甚了。
“别替她辩解了，她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一见那什么楚师姐，就乐得跟耗子见了大米似得，不粘着她师姐才怪呢！”东方凌梧本想心平气和地看待楚觅，可谁能想到这个楚觅竟然会抢了自己的皇弟？
东方凌梧澡也不洗了，想到东方度一会儿回来肯定不会去找自己，便直接带着暗云去了东方度的房间，看看东方度跟她师姐会玩到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无聊得只能去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凌梧，我跟师姐，在外面吃了面，就回来了……”言下之意是没有在外面贪玩。
这明明是自己的皇弟，不就是让那个师姐照顾了几年，怎么就变成了别人的皇弟了？出宫前还说过带自己出宫玩的，一见师姐，怎么就抛下自己跟师姐玩去了？还说吃了个面就回来了，这吃面能吃一个多时辰？
东方凌梧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意，想到天色已黑已是入睡之时，似关心地问道：“度，你把师姐带回来，是打算……”‘打算睡一块儿吗？！小时候你可都是睡在我怀里的！小小软软的……’
“今晚师姐跟我睡一块儿。”东方度神色自若地答道，似乎跟师姐睡在一起是一件很习以为常的事情。
“不行！”一直未开口只偷偷看着东方度的暗云，一听到东方度说要和楚觅睡在一起，忙抬头喊道。
东方凌梧也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不行，说完转头看了眼情绪激动的暗云，回头看着东方度，“你怎么可以让你师姐跟你睡在一起？”顿了顿，侧头看了眼楚觅，继续说道：“不如让楚师姐跟我睡一个房间吧。我与她皆是女子，你不便和她睡一个房间。”
“凌梧，没事的，我以前常和师姐睡一块儿。”东方度神色自然地解释道。每年的冬天，东方度都会偷偷摸去楚觅的房间，跟楚觅睡一块儿。大冬天的，两个人睡一块儿，暖和，反正楚觅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根本不会在意，更何况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东方凌梧冷着脸问道，言语中满满的怒意，再也忍不下去了。
☆、第二十三章
看着隐隐动怒的东方凌梧，东方度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害怕地挪着小碎步躲到了楚觅的身后，眨巴眨巴眼睛，小狗般的眼神看着东方凌梧，手偷偷拉扯楚觅的衣服，示意楚觅给自己说说话。
楚觅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凌梧，“小度从小就跟我一块儿睡，我拿她当亲人，不碍事。”反手握住东方度那还在乱动的手。
‘从小，亲人’东方凌梧默默重复，心受到了一丝伤害，明明是自己的皇弟，却从小就跟自己分别，好不容易上次生病的时候两人恢复了亲近，却又突然冒出个师姐，直接将自己的皇弟拐走了。如今竟然有事就往楚觅的身后躲，再瞧瞧楚觅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心酸得更是厉害。
“云儿，我们走。”东方凌梧起身，“不要打扰她们师姐弟亲近了。”说完走向门口，路过东方度的身边时，却看到了她那饱含歉意的双眸，想再说些什么，余光却看到了她那跟楚觅紧握的手，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只是，刚踏出门口，手臂就被人拉扯住了，低头看了眼那手指纤长的手，便知道是自己的皇弟了，转头对上东方度那带着笑意的双眸，听见东方度柔着声音说道：“凌梧，我跟师姐真的有事情要谈，不是你想的那样。”倾身，双唇贴近呆愣愣的东方凌梧的耳边，“你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
只这么一句话，便换来了东方凌梧的笑容。东方凌梧浅浅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跟师姐好好叙叙旧。”说完朝楚觅扬了一下下巴，转身潇洒而去。
屋内除了东方度和楚觅两人，还有一个暗云。刚刚那个情绪激动的暗云，此时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
“云儿，还不回去休息吗？”东方度看着低头不语的暗云，心有不忍，但终究还是委婉地出言赶人了。
“度，你真的要跟你师姐……跟你师姐睡一块儿？”暗云抬头，看着离自己一米之远的东方度，缓缓地问出口，双手紧紧握着拳，指甲似要掐进了肉里。
听到暗云喊自己度，咯噔一下，心跳漏了一拍，别样的情绪在心中蔓延，这跟东方凌梧喊自己度的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怎么不喊哥哥了？”没有回答暗云的问题，而是这样反问了一句。
暗云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见暗云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东方度皱了皱眉，慢慢走到暗云跟前，轻呼出口气，“那你早点回自己的房间吧，我和师姐，要睡了。”
暗云听到东方度直白地赶自己走，含着泪，低着头，默默地一步一步走出了东方度的房间。东方度回身看着暗云失魂落魄地样子，心隐隐作痛，却也无可奈何，‘总是要慢慢地学会狠心的。’
“唉，那个云儿，是喜欢你的吧。”楚觅关上房门，转身看到还站在原地不动的东方度，叹了口气，缓缓问道。
‘喜欢吗？’东方度心中暗问，一直都是喊自己哥哥的暗云，突然不再喊自己哥哥了，而是跟东方凌梧一样，喊自己度。东方度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失落地回答道：“不喜欢”
“那她怎么……”楚觅还想再说什么，东方度却直接打断说道：“师姐，你要一直再问跟她有关的事情，我去把她叫回来如何？”看到东方度那似乎真的不高兴了的脸色，楚觅只好闭上了嘴。
两人熄了灯，上了床，楚觅睡在里侧，东方度睡在外侧。安静的夜晚，时有风啸声起，便再无其他。沉默的两人，醒着却都未开口说话，各怀心事，最后还是东方度先开了口。
东方度转过身子，面对着楚觅，带着丝犹豫不决，“师姐，我能把事情告诉你吗？”
楚觅也跟着转过了身子，黑夜中睁着眼睛看着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的东方度，“什么事情？”
东方度想了想，最后只是说道：“师姐，我这次出宫，是为了你。”
夜晚太过安静，楚觅那突然加速的心跳声，格外明显，“为……为了我？你不是要去无崖山找师父吗？”
“师姐，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宫，替我保护我的母妃？”
“保护你的母妃？”楚觅那悸动的心，被刺痛了下，‘原来是为了保护母妃才找我，我还以为……’
“师姐，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只有你了。”说着，往楚觅的怀里缩去，像小时候那样，撒娇般糯糯地喊了句“师姐～”
楚觅抱住东方度，左手绕过东方度的脖子，轻轻抚摸着东方度的脑袋，右手轻轻地扣着她的后腰。庆幸现在是黑夜，楚觅那泛红的脸颊，才不至于被东方度看到，可是那不同往常的心跳声，还是被东方度察觉了。
“师姐，你喜欢我吗？”埋在楚觅怀里的东方度轻声问道。
“小度，你刚刚说什么？”东方度的声音太轻，几不可闻，楚觅根本没有听清东方度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东方度在楚觅的怀里蹭了蹭，“师姐，有你在真好。”为什么前世的自己，没有喜欢上师姐呢？明明师姐对自己那么好，一直照顾自己，有吃的玩的都会带上自己。
东方度越来越疑惑，自己前世为何会喜欢上暗云，似乎都记不清自己为何会对暗云心动，记不清为何会爱到付出了性命。东方度设想，如果此刻暗云再来刺杀自己，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而不是将自己的性命白白送上。
“小度，你为什么要学会狠心？做那个无忧无虑的东方度不好吗？”楚觅想了想，还是开口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师姐，我真想离开皇宫，跟你逍遥于江湖山水之间。”东方度轻叹了口气。
“那就离开皇宫吧，何必要将自己困于那座牢笼之中”楚觅想的很简单，既然不喜欢那里，就离开。
“哪有那么简单，说离开就离开，母妃在那里，我又怎么可以丢下她。”东方度无奈地说道，想到前世母妃死后，自己孤苦幸有暗云相伴，无依幸得皇姐照顾。如今回想，没有离开京城，便是因为暗云和皇姐两人的原因吧。
‘带上母妃和皇姐，随师姐回无崖山吗？’东方度想到了离开皇宫的理由，只要带上母妃和皇姐，便再无依恋，只是，暗云呢？想到暗云，就会想到她那心狠手辣表里不一的太子皇兄东方席，‘不行，东方席非死不可！’
“说得也是”楚觅拍了拍东方度的后背，安抚她那无奈的心。
沉默半晌，东方度清冷地开口说道：“皇姐，我想要皇位。”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满是坚毅，似下了决心要踏上那夺皇位之路誓不回头。
“想要皇位？”楚觅听此，便明白了东方度为何想要变得狠心了，“只要是你想要的，师姐都帮你拿到。”就算你是女子，师姐也愿倾尽一切助你当上女帝。
隐藏在屋外偷偷关注屋内动静的暗云，听到东方度那句想要皇位，眸心闪过狠厉，‘度，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帮你拿到，既然想要皇位，我便替你杀了东方席。’
“师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东方度从楚觅的怀中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师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眸。
“因为你是我的小度。”楚觅在东方度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快睡吧，明天早起赶路，带你回无崖山。”想到东方度出宫的目的就是找自己，又问道：“小度，你还要回无崖山吗？”
想到自己对东方凌梧说的是回无崖山让师父替自己看病，还有身后那跟着的一群侍卫，便微微点了点头，“嗯，必须回无崖山一趟。”被楚觅轻吻的额头微微发烫，明明是像小时候一样，为何此时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
一夜无眠，暗云静静地在东方度的屋外守了一夜，直到天际泛白，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冬夜，夜凉如水，虽有内力抵御寒冷，整个身子却仍旧是冰冷如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未脱，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哪知躺下不过片刻，就响起了敲门声。
“云儿，醒了吗？”在楚觅怀里一夜无梦好眠的东方度，早早就起来了。先是敲响了东方凌梧的房门，将东方凌梧叫醒，随后便来敲暗云的房门。
暗云一听是东方凌梧，强撑起疲惫的身子，打开了房门。在房门外等着的东方度，未听到屋内的暗云有任何应答声，以为暗云还睡着，正纠结着是让暗云继续睡着还是继续敲门叫醒她，便听到了开门声。
看着暗云两眼无神一脸的疲惫之意，东方度心有不忍，压下那一抹心疼，“昨天赶路累了吧？要不你再睡会儿吧。”说完转身欲走。
“度”，暗云看着不愿与自己多待片刻的东方度，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出言叫住东方度，看着东方度的背影，问出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东方度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答，最后回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睡得很好。”
‘那抹温柔的笑，是因为你师姐吗？’东方度的笑刺痛着暗云的心，暗云愣愣地看着，出了神。
“云儿还有什么要问吗？”看着愣神的暗云，东方度按捺下胸口的疼意，“如果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就回床上再睡会儿吧。我去让店小二做些吃的，一会儿给你送上来。”
分明是温柔的浅笑关心的话语，暗云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摇了摇头，“没有了”说完，转身缓缓走到了屏风后面，躺倒在了床上，连门都没有关上。
看着暗云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床上，东方度脸上的浅笑瞬间褪去，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暗云的房门合上。
时辰尚早，大堂里只有店小二无聊地擦着桌子，没有一个客人。下了楼的东方度，扫了眼大堂，最后视线落在了店小二的身上，埋头擦着桌子的店小二压根没有察觉到有客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干活。
“小二，客栈有早点吗？”东方度见店小二一直没有转身，便问道。
“客官，怎么起得这么早？”店小二听到背后的声音，忙回身，看到是东方度，一脸笑意地迎了上去，“客官想吃点什么？”
东方度想到暗云素喜清淡，早膳多是喝粥，便问道：“有粥吗？”
“有有有”店小二点头，“后厨正好熬好了一锅小米粥”
东方度让店小二盛了四碗小米粥，四碟小菜，便亲自端上了楼。站在暗云房门前的东方度，愣愣地凝视着暗云的房门半晌，低头看了眼托盘上的粥，最后转身向东方凌梧的房间走去。
东方度没有敲门便直接推门进了东方凌梧的房间，见她已经起床正在梳洗，便说道：“凌梧，我将粥和小菜放在了桌子上了，等你洗好了就可以吃了。”
双手正拧着脸帕的东方凌梧转头看到东方度手上的托盘，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干起这店小二的活了？这是打算给我们一一送早膳？”
东方度羞赧一笑，“我先给师姐送去，你快吃吧，等粥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转身出了门。
看到东方度的托盘上有三碗粥，“怎么不先给暗云送去，她的房间不是最近吗？”东方凌梧疑惑地喃喃自语，随即嘴角上扬，“看来还是我最重要，知道先把粥送到我的房间。”将拧干的脸帕挂到架子上，走到桌边坐下，满脸笑容地喝起粥来。
东方度转头看了眼隔壁暗云的房间，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托盘轻轻放在桌子上，转头看到还睡在床上的楚觅，走到床边，弯下腰，凑到楚觅的眼前，轻轻说道：“师姐，起来吃早饭了。我给你把早饭端到了房间里。”
楚觅微微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东方度，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多久，没有在早晨被东方度唤醒？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楚觅都是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闯荡。自从东方度回宫后，楚觅便再也没有和师兄方会廷在一起了，三个人，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人。‘似乎离开无崖山已经很久了，真想快点回去。’
楚觅抬手摸了摸东方度的脸颊，真实的触感，“真好，真好。”微微一笑，这样的日子，便是自己最想|要的。
东方度将脸挪开，直起身子，笑着说道：“师姐，快起床吧。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儿喝粥。”说完走到桌子边，将两碗小米粥和小菜端到桌子上，“还有一碗粥，我给云儿送去，一会儿就回来。”
双手端着托盘，一步一步走向暗云的房间，此时的托盘中只剩下一碗小米粥，一碟小菜。在暗云的房门前停住，深呼吸一口气，东方度抬手轻轻扣了两声，推门走了进去，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未发出一丝声响。
屏风后面没有半点响动传来，隔着屏风，看不到暗云此时在床上的样子。往日，似乎都是暗云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就那样孩子般地蹲在自己的床前看着自己。
东方度紧了紧双手，一步一步往屏风走去。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选择绕过屏风，走到了暗云的床前。
暗云侧身朝里抱着被子，脸掩埋在被子里，衣服未脱，没有转头看向东方度，说明正安然沉睡着，不然也不至于连东方度在她床前都没反应。东方度学着暗云往日的样子，蹲下，双手搭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床上之人。
“云儿”轻轻唤了一声，床上之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原来蹲着看心爱之人睡觉，是这样的感觉。”这是东方度第一次学暗云的样子蹲在床头前，“原来，双手抓着床沿，是因为想靠近却又不能靠近。”
多少次，暗云都是双手抓着床沿看着东方度的睡颜，多少次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悄然离去。数不清的次数，东方度自己都不知道，暗云有多少次会偷偷看着已入梦乡的自己。
静静地看着暗云的背影许久，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地缓缓说道：“云儿，我好矛盾。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暗云安然睡着，东方度双眉轻皱，眼中是纠结是不舍是痛苦，似在问暗云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又是安静沉默，片刻之后，东方度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眷恋不舍地看了眼床上的暗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却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暗云回头，眼中满是泪水。
“我知道你对前世的事耿耿于怀，可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你，你为何不愿信我？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愿意要了你的性命。”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你是皇子，我是暗卫，我想与你在一起，却又觉得配不上你。我想一辈子都安静地守护着你，却未想到，最后，你却死在我的手中。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你可知我当初心里的矛盾纠结，比你更甚。”
“你是不是从未相信，我是爱你的？”闭上双眼，“是啊，七年，我只说喜欢度哥哥，却从未告诉过你我爱你，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是爱你的，又如何会知道我去杀你只是为了保护你让你有逃命的机会……”
暗云想把这些话说给东方度听，却又怕她知道自己追随而至，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便会对自己置之不理。若是解释，只怕才说了一句，东方度就会转身离去，与自己此生不再见。
几人各自用完了早膳，结了账，离开客栈，赶往无崖山。两日后，终于到了雍州和豫州交界处的无崖山脚下。
无崖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只是上山的路，只一条，而无崖子在唯一的路口处，设下了九个环环相扣的八卦迷阵，唯有师徒四人，知道过阵的方法。
“凌梧，下马吧，上山只能步行。”翻身跃下马背的东方度，抬头对东方凌梧说道，说完转头看了眼已经下马的楚觅和暗云，回头将东方凌梧扶下了马。
☆、第二十五章
无崖山，高约一千两百米，通往山顶之路曲折，几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顶。开阔之处，建有七座木屋，屋与屋之间铺青石相连，呈北斗七星状，斗柄指向东方，意为春。
“到了。”几人在三十米远处驻足，东方度转头对几人说道，回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木屋，心中感慨万千。自从离开了无崖山，竟再未回来过。阔别七年，如今再见，恍若隔世，也不知道师父过得好不好，身体是否无恙。
东方凌梧看着不远处的几间小木屋，好奇地问道：“咦，度，这是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建造的吗？”看到那铺着的青石小路，心中更是确定，眼前的几座小木屋就是北斗七星格局。
“是北斗九星。”楚觅侧头对东方凌梧说道，见她疑惑不解，莞尔一笑，解释道：“北斗九星，七见二隐。”眼前能看见的七间小木屋，加上两间肉眼无法看见的屋子，便是北斗九星了，只是星不见可解，屋不见，那不就是没有吗？
“那不就是北斗七星嘛！说什么北斗九星！”东方凌梧真想翻个白眼给楚觅，明明就是七间小木屋，非说什么北斗九星。
东方度指了指天权星位置，“那是师父的屋子，天权星主延寿”说完又指了指玉衡开阳摇光三个位置说道：“玉衡是大师兄的屋子，开阳是我的屋子，摇光是……”话音未落，只听楚觅接口道：“是我的屋子。”
“嗯”东方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天枢天璇天玑那三间木屋，天玑是厨房和用餐的地方，天枢和天璇一直都空着，未有人住。今日你们来，大约就是住那两间了。”
几人走到天权木屋前，东方度亲切地喊了声“师父”，却未听到任何回应，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应答，“师父难道不在？”转头看向楚觅，“师姐，师父是不是出去了？”
楚觅面露羞愧，“我……我也很久没回来了。”自从一年前悄悄跟着东方度的马车去了京城，目送着东方度进了皇宫，就再未回过无崖山，执一青铜剑面覆一银色面具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闯荡。四处寻找，却再未寻找到心安的地方。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方会廷也没有回应，想来刚刚在天权前叫喊师父的时候，就没见任何人出来，就应该想到师父无崖子和大师兄都不在。
东方度将几人带至自己的开阳木屋前，“这是我的屋子，你们先进我的屋子休息吧。师姐，你就回你自己的摇光吧。”楚觅瞥了眼东方凌梧和暗云，再看东方度的眼神，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推门进了屋子，太久没人居住，竟显得毫无生气，地上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所幸没有蜘蛛网结着，不然真会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居住了十年的地方。看着眼前的景象，东方度心叹：‘看来师姐真的很久没回过无崖山了。’若是师姐常在无崖山，自己的屋子也不至于满是灰尘。
“要不你们先去外面等等？我先打扫打扫。”说着将两人推出了屋子，将背上的包袱给了东方凌梧，转身进屋粗粗地打扫了一番。
“好了，你们进来坐吧。”拿过东方凌梧手上的包袱，放置在桌上。东方凌梧直接就坐下了，而暗云则站在一边微低着头。
“云儿，你也坐吧。”东方度看了眼站着的暗云，温柔说道，似乎又是那个没有嫌隙的度哥哥了。
“嗯”暗云轻轻应了一声，坐下。
见两人都坐下了，东方度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下，清了清嗓子，看了暗云一眼，转头看着东方凌梧，缓缓说道：“我来无崖山，本是为了让师父给我看病的，如今师父不在，我的病也已好了，便也没什么必要在这里多待了，明日我们就可启程回宫。”
见两人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师父和师兄不在，按理应该由师姐做主，不过师姐都听我的，所以，今晚你们就睡我的房间吧。我房间有两张床榻，里间的……”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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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暗云就静静地站在东方度的房门前，看着东方度。东方度看到暗云那平静的双眸，发现自己竟看不出暗云此时在想些什么。
“云儿，你找我，有事吗？”东方度想了想，先开口问道。
“度哥哥，我能进去说话吗？”暗云双手相互扯来扯去，似乎很纠结。
东方度点了点头，侧身让暗云进了房间。暗云扫了房间一眼，普通客房就是普通客房，比上房差了好多，没有屏风，没有书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便再无其他，房间也比上房小了一半。
暗云心一疼，转身对东方度说道：“度哥哥，你去住上房吧，这普通客房，就让云儿住吧。”暗云此时想的是东方度是二皇子，自己只是臣下，又怎么可以让皇子住普通客房臣子住上好客房？
“你来就因为这件事情？”东方度不安的心稍稍放下。
暗云一愣，心中暗问：‘我刚刚为什么要来找度哥哥？’记忆稍纵即逝，此时的暗云已经忘记为何要来找东方度，想了想，应该就是为了房间的事情才来找度哥哥的吧。
暗云点了点头，说道：“嗯，怎么可以让你住这狭小的普通客房，度哥哥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话未说完，东方度便接口道：“什么皇子不皇子的，我在宫外这么多年，从未当自己是皇子过，别说普通客房了，破庙，荒山草地，全睡过。云儿就安心地睡在上房吧。”
“可是……”
“还可是什么啊？”东方度一笑，看着暗云在自己面前词穷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全然忘记自己刚刚那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是…可是……”暗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说，似乎除了能说东方度是二皇子，不应该睡普通客房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理由可说。这时，肚子咕嘟咕嘟响了两下，暗云低下头，耳根泛起了一抹红。
“云儿可是饿了？”东方度勾起唇角，一抹浅笑，笑得本只有耳根泛红的暗云红了整张脸，头又低了三分。
除了午时在茶棚小憩吃了点包子喝了点茶，后面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现已酉时末将近戌时，肚子饿也是自然。东方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止是云儿饿了，度哥哥也饿了。”
“那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暗云抬头，一张米分红的小脸，闪着一双渴望食物的双眼，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果然是我想多了，暗云还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十九岁的那个她。’东方度见此情景，确定之前就是自己想多了，低眉思索片刻，对暗云说道：“这样，我去让小二做点吃的送到你的房间，一会儿我再去跟凌梧说，到时候一起在你房间吃吧。”东方度想到那混乱人多眼杂的大堂，心想着还是在房间里用膳比较妥当。
东方度下了楼，本想叫住个小二，但见店小二忙里忙外的停不下来，便直接走到柜台前，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一会儿让人做几个店里的特色菜，直接送到楼上房间里。”说完，不待掌柜的应声，便直接转过身准备回楼上，想到自己还没说送到哪个房间，又转过头对掌柜的说道：“送到八号上房来。”这回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客栈掌柜愣愣地看着东方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处，咽了咽口水，心里吐槽‘还是第一次见脾气这么差的客人！不就是多看了眼你身边的姑娘嘛！遮着面我能看到个啥！至于对我那么冷嘛！’
客栈掌柜不爽地将笔扔在柜台上，转头对店小二喊道：“富贵！去吩咐后厨做几个店里的特色菜，给八号上房的客人送去！”
正忙着的店小二听到掌柜喊自己，停下步子转头看去，看到掌柜那突然暴怒的脸，腹诽道：‘客栈生意不挺好的吗？怎么又发脾气了！每天累死累活就那么点工钱，我都没发脾气你发什么！’，但客栈掌柜是老板，自己这个店小二，不管老板怎么发脾气，都只能一脸笑地应道：“好嘞！”
很快一桌子菜便送到了暗云的房间里，三人不分尊卑，直接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我直接叫掌柜做了几个特色菜送上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说着的同时，东方度给东方凌梧夹了菜，看到暗云坐得笔直不敢动筷，便给暗云也夹了些菜，温柔一笑，说道：“云儿，快吃吧，不用觉得拘束。”说完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三人正吃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随即又听到惨叫声，东方度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我出去看看，你们待在房里不要出去！”，说完立马放下筷子，打开房门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第十八章
东方凌梧和暗云对视一眼，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走了出去。这打架斗殴的场面，对东方凌梧来说，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此刻有机会能亲眼看看，怎么能够错过。
东方度双手放在栏杆上，双目往大堂里望去，只见一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女子，手握一柄青铜剑，正和几个青衣大汉打得难舍难分，仔细一看，地上已经躺了三个。本是热闹的大堂，只剩下那白衣女子和青衣大汉，客人早已跑光了，客栈掌柜和店小二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青衣大汉使的皆是铁剑，被青铜剑一格，顿时崩出了几道缺口，几人毫无畏惧地继续与白衣女子缠斗，白衣女子勾唇冷冷一笑，灌注内力于剑身，直接将几人的剑砍断，一个回身横扫，将几人踢翻在地，青铜剑在几人面前轻轻一划，吓得那几名青衣大汉在地上往后挪了几步。
白衣女子扫了几人一眼，冷冷说道：“已经追了我一路了，再追着不放别怪我取了你们的性命。”眸中透着寒光，显然是动了杀念。几名青衣大汉相互对视一眼，挣扎着起身，扶起地上昏过去的另外三个人，“你…你等着！”，说完跌跌撞撞地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客栈。
白衣女子收剑入鞘，扫了眼砸坏的桌子凳子和一地的碗杯碎片，扔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算是损坏东西的赔偿。转身欲走之时，却发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回头一瞥，愣住。
“师姐，别来无恙，身手越来越好了。”东方度浅浅一笑，俯视着楚觅。
一别一年有余，一时难以相信会在此地遇到东方度，楚觅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两人就这样楼上楼下相互凝望，直到，身边的东方凌梧出声提醒，“咳咳，楚姑娘，何不上来一叙？”东方凌梧听到东方度喊那白衣女子师姐，心想她定然就是水崖子的另一个徒弟楚觅了。
楚觅将目光往旁边挪了挪，赫然发现东方度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两个妙龄女子，一个眉眼带笑看着自己，另一个，冷若冰霜，一脸寒意地盯着自己，心里疑惑，‘我跟这姑娘应该没仇吧？’
听到那眉眼带笑的女子让自己上去，楚觅回过神来，双脚轻轻一点，飞身上楼。东方凌梧忍不住低声赞道：“好厉害的轻功！”。暗云扭过头去，不再看楚觅一眼，却发现东方度嘴角含笑凝视着楚觅，一直未挪开过视线，心中轻轻哼了一声，明显的不高兴了。
“小度”楚觅身子轻轻落在东方度身前，亲昵地喊了一声小度，抬手取下了覆在脸上的银色面具，对东方度温柔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暗云和东方凌梧见到面具下的那张脸，皆微微出神，没想到东方度的师姐长得这般美艳，柳眉凤眼，皮肤白皙如玉，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偏偏要用一张银色面具遮掩。东方凌梧记得楚觅的师姐比东方度大一岁，如此说来应该才十五岁，若是再过个三年，再长开些，只怕这天下间无人可与之媲美了。
“回房间再说吧。”
东方度将楚觅带到暗云的房间，扫了眼桌子上的菜，方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完就跑出去看打架了，略生尴尬，耳根微红，转头问道：“师姐，吃过晚饭了吗？”
楚觅看了眼桌子，眉毛一挑，宠溺地说道：“你呀，性子一点都没变，就喜欢看热闹！一有热闹看连饭都不吃了。”
东方度抿了抿唇，孩子气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要不我再去叫掌柜的做几个菜？”全然忘了不久前自己的师姐在大堂里跟人打了一架，早已不知道把掌柜的吓到哪里去了。
楚觅拒绝道：“不用了，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吧，这镇子上有个面摊，煮的面可好吃了！”一年多未见，楚觅与东方度之间却毫无生疏，仍旧那般亲切，在无崖山的这些年，都是楚觅照顾着东方度，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东方度去，师姐弟之情堪比亲姐弟。
‘师姐还是那般地疼我……’东方度点了点头，想到还没将自己的皇姐和暗云介绍给楚觅，忙站到东方凌梧身边，说道：“师姐，这是我皇姐，当今的凤凌公主，你若是不介意，就随我喊她一声姐姐吧。”
“见过凤凌公主”楚觅以江湖人的礼节抱拳行了一礼，转头对东方度说道：“她是你的皇姐，我怎敢喊她姐姐。”
东方凌梧听到东方度让楚觅喊自己姐姐，心中竟隐隐约约生出了几许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是难过又似乎是心酸，仿佛自己最亲近的弟弟要被人抢走了一般，如此想着，心竟然隐隐作痛起来。
“免礼，你既是度的师姐，喊我一声姐姐也在理。”东方凌梧缓缓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宫外的十年，还得谢谢你替我照顾度。”说完福了一礼，表示对楚觅的感谢。
楚觅忙扶起东方凌梧，双手收回，说道：“我是小度的师姐，照顾她是应该的。”说完朝东方度宠溺一笑。
“师姐，这是我的朋友，你喊她云儿就行了”东方度又将暗云介绍给她，想到暗云的身份不便让师姐知道，便只说了如何称呼暗云，哪知楚觅竟然问道：“不知云儿姑娘姓什么？”
“她姓孙”东方度替暗云回道，说完侧头看了眼暗云，朝她暖暖一笑。
暗云听到东方度说自己姓孙，眼神复杂地看着东方度，‘孙，不就是贤妃娘娘的姓吗？’见她朝自己暖暖一笑，暗云心中不禁温暖起来，没想到东方度竟然会用她母妃的姓。
东方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暗云姓孙，为什么会想着瞒师姐暗云的身份，更不明白为什么在见到暗云满眼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会对她暖暖一笑，让她心安。
“走吧，我带你出去吃面。”楚觅对东方度说道，想到东方度身边还有两人，又跟上了一句：“姐姐和云儿也一起去吧。”
东方凌梧摇了摇头，“不了，我已经吃饱了，就不跟你们出去了。”说完跟东方度等人告别，回了自己的房间。看到东方度对楚觅那么亲昵，楚觅对东方度那么宠爱，心里便不由得难受起来，‘我这个姐姐，真的一点都不称职，这么多年了，都没照顾过你……’
见东方凌梧走了，楚觅和东方度一同看向暗云，暗云低下了头，‘跟去，好像会打扰度哥哥跟她师姐叙旧，可是不跟去的话……’一时竟两难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十九章
东方度见暗云犹豫，体贴地说道：“不想去也无妨，直接拒绝就好。”说完转头对楚觅说道：“师姐，我们俩出去吧，云儿她……”
“度哥哥，我也想去吃面。”东方度正想了个理由说暗云不喜欢吃面，便听到暗云出声说想要吃面，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她，似乎不带她去就要哭出来了。
“呃”东方度一时反应不过来，明明记得暗云前世不喜欢跟外人接触的，怎么今日竟然主动想要跟着一起去。愣了片刻，东方度才回过神来，暗云都说了想去，她便也只能点头说道：“那就一起去吧。”
“师姐，你出去还要戴面具吗？”东方度转身看着楚觅，“你这样戴着面具会不会太招摇了？”说完，想到她师姐这张脸，绝色倾城惹人垂涎，不戴面具似乎更招摇显眼，想了想还是说道：“不戴面具也太招摇，还是戴着吧，你这容貌，可只能给我看！”
楚觅轻轻一笑，“你啊，还跟以前一样，生怕别人把我抢走了，就整天粘着我，出门也让我戴斗笠遮面！”说完将银色面具重新戴上。
暗云看了眼楚觅，又悄悄瞥了眼东方度，看着她们两人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以前的事情，胸口闷疼，自己仿佛就是个外人，一句话也插|不了，不对，不是仿佛，自己的的确确就是个外人。
三人下了楼，客栈掌柜和店小二正清理着凌乱的大堂，见到银色面具的白衣女子又出现了，吓得扔了扫帚抹布又全跑了。
东方度见此，哈哈大笑，“师姐，你现在可跟个罗刹似得，人见人怕啊！”楚觅侧头眯了眯眼睛，“一年不见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敢打趣你师姐！”说着狠狠地掐了一把东方度的腰，“再胡说把你扔到湖里去！”
“师姐你还好意思提！我那时候才八岁啊！你非要我学什么游泳，我不学，你就直接把我踹到了湖里！游泳没学会，倒落下了个惧水的后遗症！”东方度笑着埋怨。
“我哪知道你一下水就直接往下沉了啊！看你往下沉，当时可吓坏我了，差点没反应过来！”楚觅想起东方度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嘴角浅笑，也就是那个时候，知道了东方度的女子身份。
“幸亏你最后反应过来把我捞上来了！也亏得我命大，不然你现在可就没有我这么俊朗的小师弟了！”东方度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凑到楚觅的眼前，挑了挑眉，说道：“师姐是不是当时就看上了我这个俊俏小师弟，所以才把我踹到湖里，想看看我脱了衣服的样子？”
“不害臊！”楚觅嗔道，推了东方度一把，直接往前走去。东方度笑着跟了上去，瞥见楚觅羞红的脸颊，又戏谑道：“怎么，师姐竟然也会脸红？”
楚觅抬起青铜剑，剑鞘抵着东方度的胸口，“你再胡说小心我打你！”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东方度竟突然怔在了原地不说话。
东方度低头看到胸口前的剑鞘，一时愣住，笑容褪去，傻傻地看着剑鞘不说话不动弹，一滴泪无声滑落。
楚觅忙放下剑，一步走到东方度跟前，“怎么了这是？”，见到东方度眼角的泪痕，“小度，怎么了？师姐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舍得打你！”抬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痕，“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得？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楚觅像以前那样哄着东方度，似乎没什么事情是不能用吃的哄好的。
东方度摇了摇头，“师姐”，叫得缠|绵|悱恻，不顾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直接抱住了楚觅的腰，将脑袋埋在楚觅的脖颈处。楚觅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湿意，抬起手拍了拍东方度的后背，不管东方度是因为自己刚刚的举动还是因为其他，楚觅都将东方度搂在自己的怀里安抚着她。
楚觅的年纪长于东方度，可身高却不及东方度，此时的东方度，身高将近一米七，楚觅比她矮了近两寸，若是楚觅偎在东方度的怀里，可说是小鸟依人，可此时的东方度一身男子装扮，偎在楚觅的怀里，身子微微颤抖，便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诶，你看那儿，怎么有个小白脸啊！还抱着个女人哭！”行人纷纷指指点点，眼中皆是鄙夷。
楚觅冷眼扫了围观百姓一眼，围观百姓看到白衣女子脸上戴着银色面具，透过面具的双眼，皆是寒意，似乎谁要敢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便会出手要了他的性命，吓得围观百姓纷纷散去。
一直跟在东方度身后的暗云，看着东方度在楚觅的怀里哭泣，不知所措，似乎应该走上去安慰她，又似乎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眼中含着的痛，无人看见。
过了许久，东方度才松开楚觅，双眼通红，低头对楚觅说道：“师姐，刚刚我……”东方度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
“没事了就好，师姐带你去吃面。”楚觅温柔地对东方度说道，“其他事情，等以后再说。”侧头瞥了眼自己那湿了一大片的肩膀，随即抬头看着东方度。
东方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身后的暗云，忙转头望去，只见暗云低着头，双手紧握着，并没有看着自己。
东方度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绪，走到暗云跟前，“云儿”轻轻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能说什么？前世暗云来杀自己，只是因为听从了东方席的命令，可自己终究死在了她的剑下。恨吗？当然恨，恨自己痴心错付，可是再怎么恨，也只是那片刻的时间。不恨了吗？是不恨了，可也不敢爱了，不敢再靠近，可谁知暗云会跟来？
“云儿，我对你，近不得远不得，好累。”东方度轻声说了出来，声音中带着疲惫，似乎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暗云抬头，眼中满是不解和疼痛，“为什么？”
看着东方度那不舍却又决绝的双眸，暗云知道，她的度哥哥一定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东方度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就对自己奇奇怪怪的。
“云儿，权位和爱情，你会选择哪个？”东方度凑到暗云的耳边，轻轻问道。刚刚在楚觅的怀里，东方度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情，前世的自己，对暗云那般疼爱，还是死在了她手里，而疼爱自己的师姐和皇姐，永远不会对自己狠心下杀手，永远都会将自己护在怀里，她不该再对暗云心软了。只有学会狠心，才能活下去，好好过完这最后一世。
‘我知道，你选择了权位，选择了听从他的命令来杀我。’东方度心中冷笑，默默替暗云回答，不待暗云开口，便转身走到楚觅身边，浅笑着说道：“师姐，云儿刚刚说不跟我们一块儿去了。”说完就拉着楚觅往前走，楚觅回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暗云，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转头对东方度说道：“小度，你知道那面摊在哪儿吗？”
东方度停住脚步，咬了咬|唇，尴尬地说道：“不…不知道……”
“唉，你啊！”楚觅抬手戳了戳东方度的额头，“走吧，师姐给你带路。”
☆、第二十章
“师姐，还是你疼我～”东方度晃了晃楚觅的衣摆，装作无意地往后瞥了一眼，看了眼依旧愣在原地的暗云，‘刚刚和师姐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云儿，离开我吧，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想着先杀了你以绝后患……’
东方度和楚觅越发的亲密，想让暗云误认为自己对师姐有不一样的感情，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也许师姐，是个不错的伴侣……’
眼中闪过一抹狠绝，随即转头孩子般地朝楚觅笑道：“师姐，你请我吃面，我来付账，你的小师弟，现在可有的是银子～”楚觅听东方度这般说，宠溺一笑，“那以后的衣食住行，就都让我家小度包了？”东方度回以温柔的一笑，“只要师姐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别说衣食住行了，吃喝玩乐也全我包了。”
两人越走越远，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云儿，权位和爱情，你会选择哪一个？”耳畔不断地回响着这句话，暗云呆愣愣地停留在原地，看到东方度嘴角的冷笑，还有那不待自己回答就决绝的转身，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开来。
‘从始至终，我选择的都是你。我在乎的，也只有你。’暗云心里默默说道，泪一滴一滴滑落，毫不在意来来往往的路人，就那么远望着东方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除了没有来生来世，可还有其他的代价可以交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不抱有任何希望。
“有”冥王清冷的声音，简短的一个有字，让暗云顿时生起了希望，她不想她的度哥哥和她没有来世，一世不过百年，她想要的是生生世世千年万年都和东方度在一起。
“是什么？”暗云眸中带着一抹亮光，凝视着冥王，心想着只要能和东方度生生世世在一起，不管是什么代价，都愿意。
“你随我来。”冥王将暗云带到忘川河边，侧头看了暗云一眼，回头双目远望着水面，抬手指着忘川河，问道：“你可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吗？”
暗云看了眼血色的河水，摇了摇头，“不知道”。眼前这条河，除了河水是恐怖吓人的血色，并没有特别之处。
“这叫忘川河。所有的魂魄，入轮回道前，都要在醧忘台上饮上一碗醧忘汤，忘记前世的一切。而有些魂魄不愿忘记所爱之人不愿意喝那一碗醧忘汤，那么，便必须跳入这忘川河，忍受千年的弱水蚀骨折磨。”
冥王转头看了眼暗云，见她怔怔地望着忘川河水不说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纵然是不喝那醧忘汤，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千年，也会忘记自己要等待什么，渴求什么，对所爱之人的记忆，也会悄然淡去，记得的，只有弱水蚀骨时的钻心之痛。”
冥王轻声叹了口气，“只要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千年，我便可以送你回到乾盛十五年，去见你的度哥哥。那时，你便可以重新做选择，是再伤一次她的心还是给她幸福。”停顿片刻，看多了生离死别冷血的冥王竟也有温情的时候，“只是，只怕那时候的你，记忆会错乱，这千年多的记忆，会时有时无。”
“只要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千年，便不用那轮回簿上的生生世世来换取一次重生了吗？”暗云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冥王，眼神坚毅，心中已有了决定。
冥王微点了点头，双眸带着戏谑，“这千年，可不是那么好度过的，弱水蚀骨，孤魂噬咬，在这忘川河弱水中的每一天，对你来说，都是煎熬。”
“度哥哥，是用轮回簿上的生生世世换得的重生？”暗云没有管冥王说的那千年煎熬，转而问道。
“嗯”冥王回想起东方度死去的那天，嘴角勾起，“她死前说，‘我只求再无来世’，我便将她轮回簿上的生生世世划去，换成了一次重生。”
“你！”暗云气急，直接骂道：“你怎么那么昏庸！！度哥哥那句话明明只是一句戏言，你怎么可以当真！”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怨念极重。”冥王冷笑，“你可知有多少孤魂野鬼留在人间不得入冥府？若是东方度死前的最后一念是留在你身边，只怕此时的她还在阳间游荡。”冥王说完，又轻叹了一句，“她的执念，太深……”
“你！”暗云想骂，可她又有什么资格骂，这一切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去刺杀东方度，东方度又何至于那般怨恨她，可当时的她，并没想过取东方度的性命，若是换了其他暗卫，定然对东方度下杀手，只有她去，东方度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可谁会想到，东方度竟然甘愿死在她的剑下，连抵抗都没有抵抗一下，直接就迎上了她手中的那把剑。
“冥王，暗云求你，将度哥哥的生生世世还给她。”暗云突然下跪，抱拳低头求道，“我甘愿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三千年，千年换取一次重生的机会，两千年换回她的轮回簿。”
“值得吗？”冥王褪去冷笑，怔怔地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暗云，“她是女子，你亦是女子，你为何，会爱她？”冥王本想着将暗云吓退，让她老老实实地喝醧忘汤入轮回道，哪知她竟然甘愿承受千年的弱水折磨换回东方度的生生世世。
“我只是爱东方度这个人，不管她是男子，还是女子，我都爱她，她永远都是我的度哥哥。”暗云不卑不亢地回答，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东方度的爱意，“况且，这本就是我欠她的。”语气中满是后悔，说到‘欠她的’三个字时声音轻如细蚊。若是自己当初直接将自己的爱告诉东方度，跟着她一起离开京城，纵然是一辈子被人追杀亡命天涯，也无怨无悔。
冥王看着她，出神片刻，世间的男男女女，说此生只爱你的有多少，能做到的有多少，为爱甘愿沉入忘川河的又有多少？“你可想好了，这三千年，并不是那么容易度过的。”冥王还想再劝一劝。
暗云咬牙，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悄然说道：‘不过是三千年，就算是三万年的折磨，我也心甘情愿。度哥哥，等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
冥王取出契约书，与暗云订下了三千年的契约，三千年一到，她的魂魄便能直接离开忘川河，回到乾盛十五年。冥王收好契约书，转身背对着暗云，“契约已定，你…你自行跳入忘川河吧。”才说完，便听到了扑通一声，回头已再看不到暗云的身影，平静的忘川河，没有一丝波澜，就连涟漪都没有泛起一个。
忘川河中的水是弱水，一切东西包括魂魄，只要一入水便直接沉入河底。冥王轻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多久没有见到这么痴情的女子了！爱的，竟然还是个女子。”转身离开了忘川河，回了他的冥王府。
醧忘台上，遥望着暗云的孟婆，见她跳入了忘川河，只能叹气，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醧忘汤，“为何世间的人，都这般想不开放不下呢，饮过醧忘汤，忘却前生事，步入轮回道，不好吗？”正感叹着，便见到有新的魂魄度过了奈何桥走上了她的醧忘台，“喝了这碗醧忘汤，入轮回道吧。”这重复了千万年的话，还是得一直重复下去。见魂魄饮下了醧忘汤，孟婆指了指东方，“顺着这条道向东方走去，便能进入轮回道了。”
弱水无时不刻不在刺痛着暗云，不仅如此，还时有魂魄会上前噬咬暗云，三千年的折磨，暗云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煎熬承受着。每当暗云撑不下去的时候，便会告诉自己，‘暗云，你说过要去找度哥哥的，你说过不会再让她伤心难过的，坚持下去！这一次，你一定要跟度哥哥在一起！’
三千年真的太久，久到暗云不再记得时间，久到最后只记得度哥哥三个字，只一声又一声重复地喊着度哥哥。三千年终于过去了，她离开了忘川河，魂魄虚弱地仿佛瞬间便会消散，可那度哥哥三个字的执念，牢牢地将她的魂魄锁住，她重生了，重生回到乾盛十五年，就在那个十三岁的她看望完生病的东方度之后，她这十九岁的魂魄便进了那十三岁的身体，开始慢慢地与那十三岁的魂魄融合在一起。
此刻，魂魄彻底融合在一起，暗云捂住自己那跳动不停的心脏，‘三千年了，度哥哥，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朝着东方度消失的方向，嘴角上扬，邪魅一笑，‘我不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暗云了，更不是那个傻愣愣地只知道听从师命皇命的暗卫了……’
这三千年，不仅承受着弱水蚀骨与水中其他魂魄噬咬的折磨，她还听了三千年的故事，三千年，除了那颗爱着的心没变，性格心思早已变了。
暗云神色一转，又恢复成那个满眼天真无邪孩子气的暗云，轻呼出一口气，‘就让度哥哥你跟你的师姐多待片刻吧……’轻轻抿了抿唇，转身回了客栈。
☆、第二十一章
“姑娘，好久没见到你来吃面了，这阵子上哪儿去了？”面摊老板娘一见楚觅，笑着迎了上去，“快坐快坐，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面去。”说完才发现楚觅身边还跟着一位少年，“哟，这次还带了个公子过来？这可是第一次见你带人来吃面，不会是心上人吧……啊哈哈哈”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楚觅和东方度坐下，丝毫没有畏惧楚觅。
“这是我师弟，什么心上人！”楚觅微红着脸解释道，“老板娘可别打趣我了，快去做面吧！不然我们可就走了！”说着的同时在凳子上坐下，将青铜剑放在了桌子上，东方度则在楚觅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老板娘侧目悄悄打量了东方度一眼，回头笑着对楚觅说道：“别别别，我这就给你们做面去！”说着给东方度和楚觅装了两碗热汤，“天气冷，先喝两碗汤暖暖身子吧，面一会儿就好。”说完就去揉面去了。
楚觅捧起碗，轻抿了一口热汤，余光瞥到东方度呆坐着，不喝汤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看那双眸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遂放下碗问道：“怎么了小度？”心想着‘一直看着我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东方度抬头扫了周围一眼，面摊生意不错，几乎桌桌坐满，老板娘正揉着面，不时侧头跟周围的客人们闲聊几句，回头问道：“师姐，你总是来这里吃面？看起来跟那老板娘挺熟的……”
“嗯，前阵子天天晚上来这吃面，连吃了七天，就跟那老板娘熟了。”楚觅解释道，心下疑惑，‘盯着我看难道就因为这个？’
“这老板娘看起来年纪挺轻的。”
“嗯，好像是二十五六吧，父母双亡，便靠这面摊为生，人大大咧咧的，直性子，人不错，听说以前有媒婆上门说亲，不过一直没同意。”楚觅侧头看了眼面摊老板娘，“一个姑娘家的，挺不容易的。”
“她为什么不同意啊？”东方度就跟好奇宝宝似得，一直问个不停，话题还都关于面摊老板娘。
楚觅眯了眯眼睛，戏谑道：“怎么，看上面摊老板娘了？要不我去给你说个媒？娶回去当你的皇子妃怎么样？”
“呃，师姐，你胡说什么呢……”东方度不再问楚觅问题，而是端起碗喝了口热汤，掩饰自己的尴尬，咽了口汤，却发现楚觅上下打量自己，眼中带着莫名其妙的笑，看得东方度心一颤一颤的，略一犹豫，放下碗，起身坐到了楚觅的身边。
东方度和楚觅本是面对面坐着，此刻东方度一挪位置，便变成了在同一条凳子上坐着。老板娘回头看到东方度竟然和楚觅坐在了一起，暧|昧一笑，‘还说不是心上人，这都坐一起了！’转头将揉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成片。
“你有话说话，坐我身边干嘛？不嫌挤啊？”楚觅见东方度坐到自己的身边，故意装作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不会还像小时候那样，要师姐喂你哄你你才肯吃吧？”
“师姐，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提啊！”东方度脸红，小声嘀咕了句，“怎么老把我当孩子！”
声音再小，楚觅还是听见了，“好好好，不把你当孩子了，你是大人了！那你坐到我身边干嘛？不会真想让我给你去向老板娘说媒吧？”楚觅侧头，手支撑着下巴，双眉挑了挑，眼中满是调戏之意。
放在桌子下的双手捏了捏衣摆，东方度咬了咬唇，轻轻地喊了句，“师姐”，将脑袋凑到楚觅的耳边，小声说道：“师姐，我发现我喜欢女孩子。”
“我喜欢女孩子……喜欢女孩子……女孩子”东方度的话在楚觅脑海中回响不停，片刻才反应过来，“你喜欢女孩子？！”楚觅紧抓衣角，一脸惊恐地说道：“你你你你不会是喜欢我吧？”楚觅在东方度八岁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此前说的什么给老板娘说媒的话全是戏言，此刻见东方度凑到自己的耳边突然说喜欢女子，吓得直接大声问了出来。
本是嘈杂的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面摊客人和老板娘听到楚觅那句‘你不会是喜欢我吧’，全看向了东方度和楚觅这一桌。
“小公子，年纪轻轻就学人表白啊？”
“这表白得讲究心意啊！怎么能随随便便在面摊表白啊！”
老板娘一听就不乐意了，“面摊咋了，在老娘我的面摊表白就上不了台面了？就非得一轮圆月静谧湖边表白才有心意？”说着指了指夜空中的一轮弯月，“瞧瞧瞧瞧，一轮弯月，再配上我这一碗醉心面，多有情调！”
……
东方度听着周围百姓议论纷纷，尴尬地满脸通红，双手紧了紧，小声说道：“师姐，你误会了，我……我不是喜欢你……”
“什么？不是！！！”楚觅没想到，比东方度喜欢女子更难以接受的事情，会是东方度喜欢的女子竟然不是自己，此刻的心，就像被人捅了两刀，疼的说不出话。
见周围的人还看着自己，东方度起身坐回到对面的位置，低着头不再说话。前世自她回宫后，就甚少与楚觅见面，直到死，都没将自己喜欢女子的事情告诉她，今日，正好听到老板娘问师姐自己是不是师姐的心上人，便想着将自己喜欢女子的事情告知于她，哪曾想到她那师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在江湖上游历了那么久，不是应该对什么都不惊讶吗？
两人久久沉默，各有各的心事。直到老板娘将面送了上来，才打破两人不说话的局面，“楚姑娘，公子，你们的面好了。”说完看了眼低头的东方度，心想着定然是被楚觅拒绝了，遂如知心大姐姐般安慰道：“你现在年纪还小，再等等，等长大了再追求楚姑娘。”说完转身而去，给东方度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东方度无奈。而老板娘的话，又在楚觅的心口上捅上了一刀，这才分开一年，那个整天粘着自己的小师弟就移情别恋了？
东方度见楚觅脸色似乎不太好，咽了咽唾沫，懦懦地解释道：“师姐，我也没有喜欢别人。”这样说，师姐应该就不会不高兴了吧。
楚觅一听，心顿时就舒服了许多，似乎刚刚的刀子并没有捅伤自己那颗强大的心。拿起筷子拌了拌面，忽又抬头，问道：“小度，你刚刚说你喜欢女子，可是真的？”
“嗯”东方度略一迟疑，点了点头，眼神一黯，想到了暗云，心里不禁问道：‘是不是还喜欢她？爱，似乎没那么容易消失。杀了她，真的能做到吗？’
“师姐，是不是爱上一个人，她便会成了自己的弱点。”东方度眉心微皱，将筷子轻轻放下，看着楚觅，明明就知道这个答案，还是想问问师姐。心中的痛苦，无人可说，似乎只有这个从三岁一直陪伴着自己到十三岁的师姐，是此时此刻唯一可倾诉的对象。
楚觅拿筷子的手一顿，随即浅笑，“是啊，会是弱点。”‘小度，你就是我的弱点。’楚觅不确定自己对东方度的感情，但能确定，东方度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东方度低眉想了想，内心挣扎，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师姐，怎么样才能变得狠心。”
“狠心？”楚觅皱眉，不解地问道。心里不禁疑惑起来，为什么东方度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是想变得狠心吗？’
东方度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吃面吧师姐，都要凉了。”说完拿起筷子，低头吃起面来，不敢再看楚觅一眼。
楚觅看着埋头吃面的东方度，这十年的相伴，对东方度的性格知道的一清二楚，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才会这般反复无常，对自己欲言又止，轻摇了摇头，心想着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仔细问问，便也吃起面来，不再说话。
☆、第二十二章
“师姐，今晚你住哪儿？”吃完面的两人，慢悠悠地往客栈走去，“跟我住同一家客栈吗？还是有别的落脚之处？”
楚觅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东方度。察觉到楚觅停下了脚步，多走了两步的东方度回头，略带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师姐？是不跟我回客栈了吗？”
楚觅凝视着东方度并不答话，沉默半晌，却开口问道：“小度，你杀过人吗？”
听此问题，东方度眼神黯然，微微低下头，随即抬头看着楚觅，嘴角上扬，努力扯出一抹浅笑，“师姐，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前些年都跟你和方师兄在一起，有没有杀过人你不是一清二楚嘛！离开无崖山之后，就直接回了宫，再未有机会踏足江湖。”
“小度，等你杀了人，心就会变狠，杀得越多，心就变得越狠。”楚觅看着东方度嘴角那勉强的笑，走了两步靠近东方度，半尺的距离，看着东方度的双眼，缓缓地说道，一脸严肃，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东方度瞬间红了眼，带着深情感动，轻唤了一声“师姐”，饱含依赖。明白了师姐为何会问刚刚那个问题，为何会说刚刚这一段话，这不就是在面摊上自己问她的那个问题吗？她的师姐，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楚觅伸手摸了摸东方度的脑袋，“小度，告诉师姐，为什么想变得狠心？”看着比自己高的东方度，心中感叹，这孩子，不知不觉间就比自己高了，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了。哪像之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明明只是分开一年，为何就会变了这么多？’
“师姐，我……”声音中带着哽咽，这一刻，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眼前的师姐，可是，能说吗？
东方度握住楚觅的手，转头，带着楚觅往客栈走去，两眼直视前方，努力不让师姐看到泪目的双眼，“师姐，等回了客栈房间，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略有颤抖，楚觅用力地回握，“小度，一切都有师姐在，不管发生了什么，师姐都会陪在你身边。”一年前，悄悄跟着东方度的马车，目送着东方度进了皇宫，看着高耸的城墙，知道这一生，再见的机会都不多了。
如今，东方度突然出宫，要去无崖上，也许，这一回，可以陪着东方度一起回宫。想到东方度说喜欢女子，勾了勾唇角，似乎更有理由让自己跟着东方度回宫了。一路上，楚觅都在想着该如何开口让东方度带自己回宫，却不知道东方度此次出宫，就是为了将她带回去保护她的母妃。
以防再吓到客栈掌柜跟店小二，进了客栈，东方度侧身搂着楚觅，将众人的视线遮住，悄然上了楼。客栈掌柜看了眼搂在一起的两人，眼冒狼光，舔了舔|唇角，“看来得去花月楼玩玩了……”
上了楼的两人，直接回了东方度的普通客房，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桌边低头看书的东方凌梧和把玩茶杯的暗云两人。
“你们……你们怎么在我房间？”东方度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两人，心叹还好上了楼就放开了楚觅，不然，让皇姐看到自己搂着师姐，不知该做何感想了。
“总算肯回来了？”东方凌梧瞥了眼抢了自己皇弟的楚觅，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着东方度，“不是带着暗云出去的吗？怎么把她一个人扔下了？”
暗云一个人回了客栈，上了楼，遇到正好要下楼去喊店小二送热水的东方凌梧。东方凌梧看到暗云明显是哭过的微红双眼，以为东方度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探头往她身后看去，却不见东方度和楚觅的身影，焦急地问道：“云儿，怎么了，度呢？”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东方度出了什么意外。
“她跟她师姐吃面去了。”微红的双眼又泛红，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不是带你一起去的吗？怎么又丢下你一个人了？”东方凌梧一听东方度抛下暗云跟楚觅吃面去了，气得咬牙，‘师姐还能比皇姐亲？一见师姐皇姐都不要了！我说不想吃了就真的不再挽留下？带我出去逛逛街也好啊！’一想到东方度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直接看着自己回房间，心里就颇不爽。
“度哥哥没有把我丢下，是我自己突然不想吃了的。”暗云替东方度辩解道，哪知暗云一说完，东方凌梧对楚觅的不满就更甚了。
“别替她辩解了，她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一见那什么楚师姐，就乐得跟耗子见了大米似得，不粘着她师姐才怪呢！”东方凌梧本想心平气和地看待楚觅，可谁能想到这个楚觅竟然会抢了自己的皇弟？
东方凌梧澡也不洗了，想到东方度一会儿回来肯定不会去找自己，便直接带着暗云去了东方度的房间，看看东方度跟她师姐会玩到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无聊得只能去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凌梧，我跟师姐，在外面吃了面，就回来了……”言下之意是没有在外面贪玩。
这明明是自己的皇弟，不就是让那个师姐照顾了几年，怎么就变成了别人的皇弟了？出宫前还说过带自己出宫玩的，一见师姐，怎么就抛下自己跟师姐玩去了？还说吃了个面就回来了，这吃面能吃一个多时辰？
东方凌梧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意，想到天色已黑已是入睡之时，似关心地问道：“度，你把师姐带回来，是打算……”‘打算睡一块儿吗？！小时候你可都是睡在我怀里的！小小软软的……’
“今晚师姐跟我睡一块儿。”东方度神色自若地答道，似乎跟师姐睡在一起是一件很习以为常的事情。
“不行！”一直未开口只偷偷看着东方度的暗云，一听到东方度说要和楚觅睡在一起，忙抬头喊道。
东方凌梧也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不行，说完转头看了眼情绪激动的暗云，回头看着东方度，“你怎么可以让你师姐跟你睡在一起？”顿了顿，侧头看了眼楚觅，继续说道：“不如让楚师姐跟我睡一个房间吧。我与她皆是女子，你不便和她睡一个房间。”
“凌梧，没事的，我以前常和师姐睡一块儿。”东方度神色自然地解释道。每年的冬天，东方度都会偷偷摸去楚觅的房间，跟楚觅睡一块儿。大冬天的，两个人睡一块儿，暖和，反正楚觅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根本不会在意，更何况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东方凌梧冷着脸问道，言语中满满的怒意，再也忍不下去了。
☆、第二十三章
看着隐隐动怒的东方凌梧，东方度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害怕地挪着小碎步躲到了楚觅的身后，眨巴眨巴眼睛，小狗般的眼神看着东方凌梧，手偷偷拉扯楚觅的衣服，示意楚觅给自己说说话。
楚觅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凌梧，“小度从小就跟我一块儿睡，我拿她当亲人，不碍事。”反手握住东方度那还在乱动的手。
‘从小，亲人’东方凌梧默默重复，心受到了一丝伤害，明明是自己的皇弟，却从小就跟自己分别，好不容易上次生病的时候两人恢复了亲近，却又突然冒出个师姐，直接将自己的皇弟拐走了。如今竟然有事就往楚觅的身后躲，再瞧瞧楚觅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心酸得更是厉害。
“云儿，我们走。”东方凌梧起身，“不要打扰她们师姐弟亲近了。”说完走向门口，路过东方度的身边时，却看到了她那饱含歉意的双眸，想再说些什么，余光却看到了她那跟楚觅紧握的手，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只是，刚踏出门口，手臂就被人拉扯住了，低头看了眼那手指纤长的手，便知道是自己的皇弟了，转头对上东方度那带着笑意的双眸，听见东方度柔着声音说道：“凌梧，我跟师姐真的有事情要谈，不是你想的那样。”倾身，双唇贴近呆愣愣的东方凌梧的耳边，“你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
只这么一句话，便换来了东方凌梧的笑容。东方凌梧浅浅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跟师姐好好叙叙旧。”说完朝楚觅扬了一下下巴，转身潇洒而去。
屋内除了东方度和楚觅两人，还有一个暗云。刚刚那个情绪激动的暗云，此时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
“云儿，还不回去休息吗？”东方度看着低头不语的暗云，心有不忍，但终究还是委婉地出言赶人了。
“度，你真的要跟你师姐……跟你师姐睡一块儿？”暗云抬头，看着离自己一米之远的东方度，缓缓地问出口，双手紧紧握着拳，指甲似要掐进了肉里。
听到暗云喊自己度，咯噔一下，心跳漏了一拍，别样的情绪在心中蔓延，这跟东方凌梧喊自己度的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怎么不喊哥哥了？”没有回答暗云的问题，而是这样反问了一句。
暗云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见暗云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东方度皱了皱眉，慢慢走到暗云跟前，轻呼出口气，“那你早点回自己的房间吧，我和师姐，要睡了。”
暗云听到东方度直白地赶自己走，含着泪，低着头，默默地一步一步走出了东方度的房间。东方度回身看着暗云失魂落魄地样子，心隐隐作痛，却也无可奈何，‘总是要慢慢地学会狠心的。’
“唉，那个云儿，是喜欢你的吧。”楚觅关上房门，转身看到还站在原地不动的东方度，叹了口气，缓缓问道。
‘喜欢吗？’东方度心中暗问，一直都是喊自己哥哥的暗云，突然不再喊自己哥哥了，而是跟东方凌梧一样，喊自己度。东方度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失落地回答道：“不喜欢”
“那她怎么……”楚觅还想再说什么，东方度却直接打断说道：“师姐，你要一直再问跟她有关的事情，我去把她叫回来如何？”看到东方度那似乎真的不高兴了的脸色，楚觅只好闭上了嘴。
两人熄了灯，上了床，楚觅睡在里侧，东方度睡在外侧。安静的夜晚，时有风啸声起，便再无其他。沉默的两人，醒着却都未开口说话，各怀心事，最后还是东方度先开了口。
东方度转过身子，面对着楚觅，带着丝犹豫不决，“师姐，我能把事情告诉你吗？”
楚觅也跟着转过了身子，黑夜中睁着眼睛看着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的东方度，“什么事情？”
东方度想了想，最后只是说道：“师姐，我这次出宫，是为了你。”
夜晚太过安静，楚觅那突然加速的心跳声，格外明显，“为……为了我？你不是要去无崖山找师父吗？”
“师姐，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宫，替我保护我的母妃？”
“保护你的母妃？”楚觅那悸动的心，被刺痛了下，‘原来是为了保护母妃才找我，我还以为……’
“师姐，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只有你了。”说着，往楚觅的怀里缩去，像小时候那样，撒娇般糯糯地喊了句“师姐～”
楚觅抱住东方度，左手绕过东方度的脖子，轻轻抚摸着东方度的脑袋，右手轻轻地扣着她的后腰。庆幸现在是黑夜，楚觅那泛红的脸颊，才不至于被东方度看到，可是那不同往常的心跳声，还是被东方度察觉了。
“师姐，你喜欢我吗？”埋在楚觅怀里的东方度轻声问道。
“小度，你刚刚说什么？”东方度的声音太轻，几不可闻，楚觅根本没有听清东方度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东方度在楚觅的怀里蹭了蹭，“师姐，有你在真好。”为什么前世的自己，没有喜欢上师姐呢？明明师姐对自己那么好，一直照顾自己，有吃的玩的都会带上自己。
东方度越来越疑惑，自己前世为何会喜欢上暗云，似乎都记不清自己为何会对暗云心动，记不清为何会爱到付出了性命。东方度设想，如果此刻暗云再来刺杀自己，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而不是将自己的性命白白送上。
“小度，你为什么要学会狠心？做那个无忧无虑的东方度不好吗？”楚觅想了想，还是开口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师姐，我真想离开皇宫，跟你逍遥于江湖山水之间。”东方度轻叹了口气。
“那就离开皇宫吧，何必要将自己困于那座牢笼之中”楚觅想的很简单，既然不喜欢那里，就离开。
“哪有那么简单，说离开就离开，母妃在那里，我又怎么可以丢下她。”东方度无奈地说道，想到前世母妃死后，自己孤苦幸有暗云相伴，无依幸得皇姐照顾。如今回想，没有离开京城，便是因为暗云和皇姐两人的原因吧。
‘带上母妃和皇姐，随师姐回无崖山吗？’东方度想到了离开皇宫的理由，只要带上母妃和皇姐，便再无依恋，只是，暗云呢？想到暗云，就会想到她那心狠手辣表里不一的太子皇兄东方席，‘不行，东方席非死不可！’
“说得也是”楚觅拍了拍东方度的后背，安抚她那无奈的心。
沉默半晌，东方度清冷地开口说道：“皇姐，我想要皇位。”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满是坚毅，似下了决心要踏上那夺皇位之路誓不回头。
“想要皇位？”楚觅听此，便明白了东方度为何想要变得狠心了，“只要是你想要的，师姐都帮你拿到。”就算你是女子，师姐也愿倾尽一切助你当上女帝。
隐藏在屋外偷偷关注屋内动静的暗云，听到东方度那句想要皇位，眸心闪过狠厉，‘度，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帮你拿到，既然想要皇位，我便替你杀了东方席。’
“师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东方度从楚觅的怀中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师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眸。
“因为你是我的小度。”楚觅在东方度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快睡吧，明天早起赶路，带你回无崖山。”想到东方度出宫的目的就是找自己，又问道：“小度，你还要回无崖山吗？”
想到自己对东方凌梧说的是回无崖山让师父替自己看病，还有身后那跟着的一群侍卫，便微微点了点头，“嗯，必须回无崖山一趟。”被楚觅轻吻的额头微微发烫，明明是像小时候一样，为何此时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
一夜无眠，暗云静静地在东方度的屋外守了一夜，直到天际泛白，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冬夜，夜凉如水，虽有内力抵御寒冷，整个身子却仍旧是冰冷如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未脱，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哪知躺下不过片刻，就响起了敲门声。
“云儿，醒了吗？”在楚觅怀里一夜无梦好眠的东方度，早早就起来了。先是敲响了东方凌梧的房门，将东方凌梧叫醒，随后便来敲暗云的房门。
暗云一听是东方凌梧，强撑起疲惫的身子，打开了房门。在房门外等着的东方度，未听到屋内的暗云有任何应答声，以为暗云还睡着，正纠结着是让暗云继续睡着还是继续敲门叫醒她，便听到了开门声。
看着暗云两眼无神一脸的疲惫之意，东方度心有不忍，压下那一抹心疼，“昨天赶路累了吧？要不你再睡会儿吧。”说完转身欲走。
“度”，暗云看着不愿与自己多待片刻的东方度，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出言叫住东方度，看着东方度的背影，问出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东方度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答，最后回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睡得很好。”
‘那抹温柔的笑，是因为你师姐吗？’东方度的笑刺痛着暗云的心，暗云愣愣地看着，出了神。
“云儿还有什么要问吗？”看着愣神的暗云，东方度按捺下胸口的疼意，“如果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就回床上再睡会儿吧。我去让店小二做些吃的，一会儿给你送上来。”
分明是温柔的浅笑关心的话语，暗云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摇了摇头，“没有了”说完，转身缓缓走到了屏风后面，躺倒在了床上，连门都没有关上。
看着暗云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床上，东方度脸上的浅笑瞬间褪去，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暗云的房门合上。
时辰尚早，大堂里只有店小二无聊地擦着桌子，没有一个客人。下了楼的东方度，扫了眼大堂，最后视线落在了店小二的身上，埋头擦着桌子的店小二压根没有察觉到有客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干活。
“小二，客栈有早点吗？”东方度见店小二一直没有转身，便问道。
“客官，怎么起得这么早？”店小二听到背后的声音，忙回身，看到是东方度，一脸笑意地迎了上去，“客官想吃点什么？”
东方度想到暗云素喜清淡，早膳多是喝粥，便问道：“有粥吗？”
“有有有”店小二点头，“后厨正好熬好了一锅小米粥”
东方度让店小二盛了四碗小米粥，四碟小菜，便亲自端上了楼。站在暗云房门前的东方度，愣愣地凝视着暗云的房门半晌，低头看了眼托盘上的粥，最后转身向东方凌梧的房间走去。
东方度没有敲门便直接推门进了东方凌梧的房间，见她已经起床正在梳洗，便说道：“凌梧，我将粥和小菜放在了桌子上了，等你洗好了就可以吃了。”
双手正拧着脸帕的东方凌梧转头看到东方度手上的托盘，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干起这店小二的活了？这是打算给我们一一送早膳？”
东方度羞赧一笑，“我先给师姐送去，你快吃吧，等粥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转身出了门。
看到东方度的托盘上有三碗粥，“怎么不先给暗云送去，她的房间不是最近吗？”东方凌梧疑惑地喃喃自语，随即嘴角上扬，“看来还是我最重要，知道先把粥送到我的房间。”将拧干的脸帕挂到架子上，走到桌边坐下，满脸笑容地喝起粥来。
东方度转头看了眼隔壁暗云的房间，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托盘轻轻放在桌子上，转头看到还睡在床上的楚觅，走到床边，弯下腰，凑到楚觅的眼前，轻轻说道：“师姐，起来吃早饭了。我给你把早饭端到了房间里。”
楚觅微微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东方度，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多久，没有在早晨被东方度唤醒？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楚觅都是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闯荡。自从东方度回宫后，楚觅便再也没有和师兄方会廷在一起了，三个人，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人。‘似乎离开无崖山已经很久了，真想快点回去。’
楚觅抬手摸了摸东方度的脸颊，真实的触感，“真好，真好。”微微一笑，这样的日子，便是自己最想|要的。
东方度将脸挪开，直起身子，笑着说道：“师姐，快起床吧。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儿喝粥。”说完走到桌子边，将两碗小米粥和小菜端到桌子上，“还有一碗粥，我给云儿送去，一会儿就回来。”
双手端着托盘，一步一步走向暗云的房间，此时的托盘中只剩下一碗小米粥，一碟小菜。在暗云的房门前停住，深呼吸一口气，东方度抬手轻轻扣了两声，推门走了进去，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未发出一丝声响。
屏风后面没有半点响动传来，隔着屏风，看不到暗云此时在床上的样子。往日，似乎都是暗云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就那样孩子般地蹲在自己的床前看着自己。
东方度紧了紧双手，一步一步往屏风走去。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选择绕过屏风，走到了暗云的床前。
暗云侧身朝里抱着被子，脸掩埋在被子里，衣服未脱，没有转头看向东方度，说明正安然沉睡着，不然也不至于连东方度在她床前都没反应。东方度学着暗云往日的样子，蹲下，双手搭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床上之人。
“云儿”轻轻唤了一声，床上之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原来蹲着看心爱之人睡觉，是这样的感觉。”这是东方度第一次学暗云的样子蹲在床头前，“原来，双手抓着床沿，是因为想靠近却又不能靠近。”
多少次，暗云都是双手抓着床沿看着东方度的睡颜，多少次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悄然离去。数不清的次数，东方度自己都不知道，暗云有多少次会偷偷看着已入梦乡的自己。
静静地看着暗云的背影许久，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地缓缓说道：“云儿，我好矛盾。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暗云安然睡着，东方度双眉轻皱，眼中是纠结是不舍是痛苦，似在问暗云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又是安静沉默，片刻之后，东方度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眷恋不舍地看了眼床上的暗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却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暗云回头，眼中满是泪水。
“我知道你对前世的事耿耿于怀，可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你，你为何不愿信我？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愿意要了你的性命。”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你是皇子，我是暗卫，我想与你在一起，却又觉得配不上你。我想一辈子都安静地守护着你，却未想到，最后，你却死在我的手中。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你可知我当初心里的矛盾纠结，比你更甚。”
“你是不是从未相信，我是爱你的？”闭上双眼，“是啊，七年，我只说喜欢度哥哥，却从未告诉过你我爱你，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是爱你的，又如何会知道我去杀你只是为了保护你让你有逃命的机会……”
暗云想把这些话说给东方度听，却又怕她知道自己追随而至，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便会对自己置之不理。若是解释，只怕才说了一句，东方度就会转身离去，与自己此生不再见。
几人各自用完了早膳，结了账，离开客栈，赶往无崖山。两日后，终于到了雍州和豫州交界处的无崖山脚下。
无崖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只是上山的路，只一条，而无崖子在唯一的路口处，设下了九个环环相扣的八卦迷阵，唯有师徒四人，知道过阵的方法。
“凌梧，下马吧，上山只能步行。”翻身跃下马背的东方度，抬头对东方凌梧说道，说完转头看了眼已经下马的楚觅和暗云，回头将东方凌梧扶下了马。
☆、第二十五章
无崖山，高约一千两百米，通往山顶之路曲折，几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顶。开阔之处，建有七座木屋，屋与屋之间铺青石相连，呈北斗七星状，斗柄指向东方，意为春。
“到了。”几人在三十米远处驻足，东方度转头对几人说道，回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木屋，心中感慨万千。自从离开了无崖山，竟再未回来过。阔别七年，如今再见，恍若隔世，也不知道师父过得好不好，身体是否无恙。
东方凌梧看着不远处的几间小木屋，好奇地问道：“咦，度，这是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建造的吗？”看到那铺着的青石小路，心中更是确定，眼前的几座小木屋就是北斗七星格局。
“是北斗九星。”楚觅侧头对东方凌梧说道，见她疑惑不解，莞尔一笑，解释道：“北斗九星，七见二隐。”眼前能看见的七间小木屋，加上两间肉眼无法看见的屋子，便是北斗九星了，只是星不见可解，屋不见，那不就是没有吗？
“那不就是北斗七星嘛！说什么北斗九星！”东方凌梧真想翻个白眼给楚觅，明明就是七间小木屋，非说什么北斗九星。
东方度指了指天权星位置，“那是师父的屋子，天权星主延寿”说完又指了指玉衡开阳摇光三个位置说道：“玉衡是大师兄的屋子，开阳是我的屋子，摇光是……”话音未落，只听楚觅接口道：“是我的屋子。”
“嗯”东方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天枢天璇天玑那三间木屋，天玑是厨房和用餐的地方，天枢和天璇一直都空着，未有人住。今日你们来，大约就是住那两间了。”
几人走到天权木屋前，东方度亲切地喊了声“师父”，却未听到任何回应，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应答，“师父难道不在？”转头看向楚觅，“师姐，师父是不是出去了？”
楚觅面露羞愧，“我……我也很久没回来了。”自从一年前悄悄跟着东方度的马车去了京城，目送着东方度进了皇宫，就再未回过无崖山，执一青铜剑面覆一银色面具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闯荡。四处寻找，却再未寻找到心安的地方。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方会廷也没有回应，想来刚刚在天权前叫喊师父的时候，就没见任何人出来，就应该想到师父无崖子和大师兄都不在。
东方度将几人带至自己的开阳木屋前，“这是我的屋子，你们先进我的屋子休息吧。师姐，你就回你自己的摇光吧。”楚觅瞥了眼东方凌梧和暗云，再看东方度的眼神，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推门进了屋子，太久没人居住，竟显得毫无生气，地上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所幸没有蜘蛛网结着，不然真会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居住了十年的地方。看着眼前的景象，东方度心叹：‘看来师姐真的很久没回过无崖山了。’若是师姐常在无崖山，自己的屋子也不至于满是灰尘。
“要不你们先去外面等等？我先打扫打扫。”说着将两人推出了屋子，将背上的包袱给了东方凌梧，转身进屋粗粗地打扫了一番。
“好了，你们进来坐吧。”拿过东方凌梧手上的包袱，放置在桌上。东方凌梧直接就坐下了，而暗云则站在一边微低着头。
“云儿，你也坐吧。”东方度看了眼站着的暗云，温柔说道，似乎又是那个没有嫌隙的度哥哥了。
“嗯”暗云轻轻应了一声，坐下。
见两人都坐下了，东方度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下，清了清嗓子，看了暗云一眼，转头看着东方凌梧，缓缓说道：“我来无崖山，本是为了让师父给我看病的，如今师父不在，我的病也已好了，便也没什么必要在这里多待了，明日我们就可启程回宫。”
见两人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师父和师兄不在，按理应该由师姐做主，不过师姐都听我的，所以，今晚你们就睡我的房间吧。我房间有两张床榻，里间的……”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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