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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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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空 作者:林子律

    第14节

    “毕业了!”赵荼黎理所当然地说,“我高兴!”

    他本来想表现一下刚才事故的计较,可此时却被赵荼黎莫名其妙难得一见的兴奋传染了,跟着他在狭窄的厨房里两厢对视。

    良久,赵荼黎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说:“我们一年了,好快啊。”

    大概是想说这句的,怕突兀地讲出来太肉麻于是藏在了毕业后面。沈谣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只觉得这人是越来越懂半截的浪漫,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他兀自盘算着以后,赵荼黎兴高采烈地抱住他,冰箱上隐约有他俩的影子。他和从前如出一辙地掐了把沈谣的脸,深情地说:“我爱你。”

    沈谣从没想过会听他不合时宜地说出这三个字。电影里他们彩排过无数次,平日偶尔交换一句喜欢或者陪伴,“爱”这个字眼钻出来时,沈谣立刻死机了。

    赵荼黎期待地看着他,沈谣目光往旁边心虚地一扫,正好落在他的手环上。这人非常小心眼地要鱼与熊掌兼得,左手表右手环,好不热闹。

    沈谣顿时不知道眼神往哪儿放了,于是垂下,专心凝视自己的脚尖。

    他是该回一句的,他没说过这句话,被胶水黏了嘴似的分外困难起来。赵荼黎暗示般揉他的耳垂,那儿迅速地红了。

    沈谣:“……我也……我……什么味儿?”

    赵荼黎愣了,他看见对方的表情从不胜凉风的娇羞突兀到充满问号,最后定格在一个愁容满面上。

    沈谣眉间紧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管未竟的告白,转身走到灶台边,然后用力地关了火。他的新菜被彻底遗忘,此时正无声地抗议,沈谣对着一锅黑不溜秋的失败品,再次哀怨地递过来一个小眼神。

    不用他说半个字,衰神附体的厨房灾难赵荼黎立刻自觉地滚出了这一亩三分田。

    有了前一次在东京的经验,这一次出国前往戛纳轻车熟路起来。

    沈钧算是戛纳的嫡系,第一部当摄影的作品就是在戛纳得的奖,后来又屡次参展,金棕榈有两座。他的名气经由电影节捧出来,和组委会之间有某种默契,互相得益。

    所以《春日绿闪》在戛纳的战绩势必不会太差,不仅进入了主竞赛单元,还得以下档后仍然在电影节期间展映。

    他一意孤行的决定让国内诸多业内人士颇有微词,照理来说,这种国外获奖再国内上映的作品不会再次出国参展。而此前沈钧的一个采访里非常明确地指出了对于此次金橄榄虽然大获全胜但并不觉得备受重视的尴尬,并直言不讳:“好没意思。”

    他是没在怕的,因为展映之后迅速一边倒的好评了。

    戛纳持续时间长,赵荼黎他们去时已经过了一半。这一次没有太多媒体跟他们,谢川的新作品也来了,两队人马有天在大街上狭路相逢,不免都有些宿敌见面的咬牙切齿。

    谢川和沈钧是老对头,表面一团和气地寒暄,背过身就能骂街的那种。

    他们彼此口不对心地满脸堆笑,各自谦虚了几句,并假惺惺地祝对方取得好成绩,然后擦肩而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沈谣第一次见这场面,没心没肺地说:“你们大人真好玩儿。”

    闲暇时间多半是在外面游荡。赵荼黎在某个下午从酒店租了车,一辆sart foro,钻进去都嫌憋屈。可沈谣却自得其乐,缩在座位上把车窗打开,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点灿烂夏天的热情,仿佛一个迟到的欢迎。

    赵荼黎掌方向盘,车内自动播放着法语民谣,来来回回只有三首,不一会儿赵荼黎就会哼了,跟着旋律吹口哨。

    逗留戛纳的最后一天,他们在街头买冰淇淋,路过奇怪的建筑时停下观摩,互相拍照,像两个千里迢迢赶来的游客,却十分悠闲。沈谣坐在绿地长凳上发微博,照片里赵荼黎的一只胳膊入镜,两个一样的手环在炽热阳光下格外昭彰。

    cp粉终于后知后觉地吃到了这颗同款糖,一边大骂自己没眼力劲一边嘤嘤地感谢爸爸。各种言论赵荼黎哭笑不得地说:“你是故意的吧?”

    沈谣高深莫测地冲他笑。

    在外面玩到沈钧和楼陌都心急如焚地找他们,这才悠悠地开着车回酒店。一边挨训一边做造型,被楼陌数落“有空发微博没空接电话”,沈谣闭着眼耸耸肩。

    当夜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类重量级的电影节上,作为并不十分占分量的电影出产国,主竞赛单元入围两部已经很足够。

    大约许多事都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哭笑不得,总在绝望的时候露出希望的一角,然后继续被迫像一只面前吊着胡萝卜的驴,永无止境地追寻。

    想法过分消极,沈谣却觉得挺贴切的。

    因为胡萝卜是驴的真心所求,即使一直被逗着玩,也会觉得花在上面的时间不是辜负。更何况是人呢,他盼了一个认可太久,再来一次提名还是一如既往的痴迷。

    比如最佳男演员。

    当陌生的语言念出他的名字时,沈谣浑身颤抖地僵硬在座位上。光芒万丈的颁奖台上,那位年迈的影帝正朝他慈爱地笑着,四周都是陌生人的掌声,而赵荼黎把他拉起来,搂过他的脖子,把沈谣按在了自己胸口。

    “我爱你。”

    他重复地说了三次,然后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在沈谣脸颊落下一个吻。

    沈谣同手同脚地走出两步,差点被台阶绊倒,不认识的人对他说小心。他深呼吸,整理正装下摆,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赵荼黎一眼,对方的目光一直追随他。

    走上颁奖台的那一刻,沈谣突然有点鼻子酸楚眼眶发热,好在迅速地控制住了表情。沈谣英语不错,可这会儿只能够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讲完感言,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谢谢,结束后就全忘了。他眨眼频繁,握着奖杯下台的第一个动作是擦了擦眼睛,手指上一片湿润。

    坐回位置上,沈谣下意识地把手里的金棕榈给赵荼黎。

    赵荼黎吐舌头:“怎么?刚刚忘记感谢我,现在拿奖杯当补偿啊?”

    沈谣被他一笑就回过神来,立刻不甘示弱地说:“想的美,给你摸一下而已。”

    桃花眼里溢出的神采飞扬像是回到他们最开始相识的时候,赵荼黎怀念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他有点太好满足:“开心吗?”

    那句迟来的回应在此时仿佛变得很轻易了,他眼睛亮亮的,展开一个笑颜。

    前所未有的柔和:“……我也爱你。”

    这个奖彻底把国内的舆论点燃了,对于“在此前的金橄榄失利却能够得到戛纳的认可”这件事众说纷纭,不少人都是墙头草,飞快地倒戈相向了。

    对此赵荼黎很是理解的说:“人都是这样的,对于自己不太了解的东西往往轻易盲从,巴不得融入主流里,把自己和‘异类’两个字摘开,而对错是非就没那么重要了。至于到底事实是怎样的,大家总想着‘会有人澄清的,我说的话和真相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再怎么也徒劳——这次是我们得益了,他们才发现之前颁奖的诸多猫腻,如果没有得奖,可能又要说你空有其名。”

    他很少说出这种话,沈谣点点头,承认不无道理。

    沈钧这么做的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他后来才坦言,拍摄时本身没有打算参加金橄榄,只想送到电影节。而他曾经的导师——同时也是此次戛纳评审团成员——提前看过样片后,便告诉他一定要参展。

    彼时沈谣已经很不在意金橄榄是何物,他专注于此后的事业,显出了几分不合年纪的超然物外和淡泊名利。他最终会长大,不再把奖杯当做认可,把谄媚当成友善。

    但对于当下才21岁的他来说,这个世界显然还是温柔的。

    带着奖杯回国那天,沈谣接到了殷牧垣的电话,他在那头以一种欢快的语气说:

    “资金解决了,想问问你和荼黎,《青空》还演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最近刚好是戛纳电影节呀~好巧,以及懒得想新名字了把文名拿去

    寒焰:深情古板x玩世不恭

    绿闪:犀利长情x温柔敏感

    青空:病秧子x中二病【感觉要玩坏了23333333333

    您的好友哲学家赵黎黎和发糖大手沈甜甜上线

    ☆、新片

    “聊聊二位的理想型吧。”

    赵荼黎:“那种小个子乖巧的女生,大眼睛笑起来会弯弯的很可爱。性格温柔一点,其他没关系,一定要聊得来。”

    沈谣:“我的话比较容易喜欢比自己年纪大、成熟一点的……类型。要好看。”

    两人说完后先互相嫌弃地对视一眼,再煞有介事地撇开目光,默契地想,理想型和现实的男朋友真是半个字都不沾边。

    楼陌放下采访稿无奈地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实诚,就稍微模糊一点,指向性不要这么明确,给女友粉留条活路行么?套路不会编的话我帮你们编。”

    沈谣还想挣扎,被赵荼黎一把按住从善如流地说:“那麻烦你了楼陌姐。”

    等剩下几个问题对完,楼陌又给他们当场造假了一套的标准答案,这才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把他们扔在化妆间里,起身去叫造型师了。

    楼陌前脚走,赵荼黎后脚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挪到沈谣背后,勾住他脖子往后一拉迫使他抬起头来,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对视。

    他严肃地说:“我也比你大。”

    沈谣点不了头,说话又难受,只好掰着他的胳膊支吾:“小气鬼。”

    要不是这次准备某时尚杂志的专访,赵荼黎还从没想过会从沈谣口中听到关于“理想型”的定论,然后彼此发现完全不是对方想象中完美情人的模样。

    他和自己很过不去地想,沈谣的前任比他大上好几岁,在各自领域成绩优异,符合对于“精英”的一切定义。

    沈谣还保持那个姿势,最终忍不了脖颈的酸疼,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想什么?”他机械地松开,看沈谣活动了下脖子,露出白皙的后颈,埋头时线条抻开优美的线条,脊椎最上一节的骨骼凸出。

    赵荼黎想问他自己符不符合一个好男友的标准,可又觉得幼稚。

    毕竟“理想型”只是在单身时期幻想以后的恋爱对象,根据所有喜欢的点拼凑出的一个形象。倘若真喜欢一个人,哪怕性别在内没有一点对得上号,也会不顾一切地和他相恋;也有可能配型吻合度100,仍然无法长相厮守。

    他自认有当哲学家的潜质,瞬间原谅了和沈谣喜欢类型完全不同的自己,愉快地埋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镜子里两个人竟然都因为这个简单的吻面红耳赤,化妆师推门进来时不解地问:“怎么脸都红了,这里太热吗?”

    虽然七月的气温确实高,但室内无论如何都要舒适一些。在这样全程弥漫着淡淡尴尬的场景里做好造型,沈谣留了几个月的头发扎成小辫子,在陈如瑾女士指桑骂槐的嫌弃中仍然坚强地我行我素着。

    在习惯了有个小辫儿的造型后粉丝也从最初的“略娘”评价过度到“很久没有见过这样中性的好看了”——

    赵荼黎点评:“说白了还是‘略娘’。”

    沈谣心安理得地接受,毕竟赵荼黎还挺喜欢,每次帮他吹头发都爱不释手,即使真相是赵荼黎始终图谋不轨地想给他梳个双马尾,习惯了也还好。

    新片《青空》拍摄过半,殷牧垣给他们接了个采访,五大之一的封面群像还有专访赚足了面子。女主角是从同校毕业生中海选,最终确定了韩烨,而女配落到了萧明卉头上,无心插柳地促成了寒焰三人组的再次合作。

    采访内容无非是对剧本的理解,以及其他的八卦。他们如今大学毕业,整天奔波于通告现场和片场之间,一时无所适从,却又被逼着去习惯忙碌。

    沈谣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不是一个人,否则这种落差非疯掉不可。”

    背后快疯掉的人在镜头前举手投足镇定自若,这一天也不例外。两男两女四个主演和记者侃侃而谈,不时抖几个包袱,险些成了相声现场。

    《青空》的故事有些复杂,一个平凡却中二的少女喜欢学校里最叛逆的地下乐队主唱,而暗恋她的病弱优等生却被阴郁的富家女追求着,指向明确的四角关系在学校里发生过的一桩自杀案之后出现了扭曲。

    电影改编自,只选取了其中最后发生在三天内的场景,即补习班外女主角被霸凌,随后目不暇接地走马观花了其他三个世界的冲突。

    这部电影四个主角,韩烨饰演倒霉催的讲述者莫小玟,赵荼黎是病秧子萧逸,沈谣这个中规中矩的好儿童要当反骨长到全身的季淙,而他们当中最话唠的萧明卉居然被分配的是随时一副憎恨社会脸的叶青鱼。

    当初宣布开拍时一听说有感情戏,而且还错综复杂的能够随便拉来配对——即使感情戏不是重点,整个微博还是炸了个青天白日满地红,桃花朵朵开,到现在为止爆出几张路透和花絮,大家都缄默不语地认怂了。

    因为韩烨同学说了大实话:“……看来看去,还是两个男主最有cp感。”

    采访之后继续顶着烈日拍戏。

    前半段拍的都是校园戏,几个年轻人穿着社会主义特色麻袋风校服,在写作怀旧读作破烂的中学里追逐打闹,夕阳下的奔跑,怀缅逝去的青春。

    后半段要挪到社会中,沈谣饰演的季淙是个地下摇滚乐队主唱,虽然歌可以后期再录,他只需要装模作样地吼几嗓子,无奈造型要做到位。

    百无聊赖等主演造型的殷牧垣一见沈谣就笑,一边夸“非常还原”一边说“好不适合你”,对方满头黑线地说:“你这样会被打的。”

    等赵荼黎化完他的病鬼妆一脸惨白地出来,立刻毫不客气地加入了殷牧垣嘲笑沈谣的大军,头一次和导演同个鼻孔出气。

    他们之所以笑,纯粹是不习惯这样的沈谣。

    此前的叛逆少年顶多是校服里黑色背心紧身了些,衬衫不整齐了些,发型狂狷邪魅了些,这会儿换了私服,和他气质格格不入,显得无比跳戏——

    那个小辫儿仿佛成了放|浪不羁的符号,额前细碎的刘海被一个发箍固定,黑色眼线把一双桃花眼画得更加上挑,修长的脖颈上挂了两串意味不明的金属吊饰,他的手环被摘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铆钉手链,黑色大领口t恤露出精致锁骨和一片白皙皮肤,破洞牛仔裤,厚底中筒靴,怎么看都太有攻击性。

    而沈谣的气质其实并不像角色那样张扬,故而所有人都觉得不自然。

    殷牧垣笑够了,捂着肚子打量他后说:“不行,还是差点东西……”片刻后灵光乍现地跟造型师补充:“给他做纹身,脖子胳膊各一个……还有,打个耳洞。”

    沈谣如临大敌地捂住耳朵:“我不!”

    殷牧垣:“是怕家里人说?不至于吧,拍戏需要而已,拍完等它愈合就好。”

    赵荼黎幸灾乐祸地说:“他就是怕痛。”

    殷牧垣:“……”

    当宁死不屈的沈谣碰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殷牧垣,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一番折腾后,沈谣捂着左耳上那个新鲜出炉的耳洞,红着眼圈瞪他。

    回忆了刚才被按住时的鬼哭狼嚎,殷牧垣不可思议地说:“真这么怕痛,我还以为是荼黎夸张了来着,好了,给你糖吃。”

    沈谣默默地把那颗糖接过,然后顺手塞给韩烨,用剧本挡住自己的脸,决定在接下来一天里非必要都不和殷牧垣说话了。

    事实上,这套造型的定妆照公布后却大受好评,究其原因是大家都变得陌生,而刚好看腻了习惯了的粉丝们意外的吃这一套。

    和此前的唐韶齐沈钧都不一样,殷牧垣当监制时,尚看不出他的本性,等掌握了片场大权,狼子野心才暴露出来。业内说他是鬼才,不仅因为拍戏路子和剪辑风格难以捉摸,而且在宣传方面无师自通的八面玲珑也十分不好揣测。

    比如拍摄还未结束,他就放了一支二十秒的片花,里面只有几个镜头。

    坐在窗边凝思的韩烨,病房里目光空洞注视天花板的赵荼黎,缩在房间角落里直勾勾地看向地上一小片光斑的萧明卉,和车库中被围在门口进退不得的沈谣。

    主题似乎只有一个,就是封闭和禁锢。

    他们分处在四个毫不相干的空间和世界,直到有个人终于好奇地迈出第一步,于是平行线变成了交汇的河流,泾渭分明却撞到了一起。

    之前的合作和同窗的默契让他们四个人磨合起来很顺利,后半程更是行云流水,所有的歇斯底里都不必顾忌丢脸。赵荼黎和沈谣的关系,萧明卉一清二楚,韩烨虽然蒙在鼓里,却也跟着萧明卉开他们二人的玩笑,经常被赵荼黎追杀。

    在这样的气氛里,工作变得忘乎所以,杀青之后,才有了一刻喘息。

    江久跳槽后就退了一起租住的房子,而赵荼黎和沈谣现如今毕业了也用不着,索性搬到公司所在地,经由唐韶齐介绍,租了套两室一厅,并计划拍完手头这部就准备看看楼盘,正式定居。

    七月流火,气温在快要入秋的时候开始收敛了张牙舞爪的喧嚣。无比惬意的小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没有工作又不用学习,几乎能化成两条米虫。

    赵荼黎切好西瓜端出去,沈谣正聚精会神地打游戏,他张嘴,立刻就有水果送过来。

    他操控着屏幕上的小人跳来跳去,赵荼黎弯腰含住沈谣耳垂,就着手抓住椅子扶手把他圈在怀中的姿势,舌尖挑逗他的耳洞。

    那里最开始不能沾水,每天洗澡都不方便,期间还因为天气热发炎了一次,本想着拍完戏就任它重新愈合,可后来居然奇迹般地有了感情。赵荼黎送了他一个耳钉,沈谣出门都戴着,好在粉丝已经懒得管他“略娘”的打扮,甚至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在家时不用那么隆重,只用塑料耳棒,赵荼黎含住他耳垂舔得湿漉漉的,轻巧地把那根塑料推出来。沈谣觉得脸上发热,立刻手忙脚乱地退出游戏,熟稔地一拉窗帘,转身和他接吻。

    年轻的身体贴在一起,情到浓时突然被电话打断了。

    赵荼黎立刻黑脸,看了一眼来电提示,不好意思直接挂断,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起来。唐韶齐这人名义上是他们的直属老板,但是一直有自己的事忙,非特殊情况不会直接找他们。在赵荼黎打了个招呼后,对方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得罪程溪了?”

    赵荼黎:“什么?”

    那边叹了口气说:“有人拍了一段你和小沈两个……看时间应该是年后你们出去玩的视频,还有照片,都很清晰。那个,有接吻……”

    赵荼黎:“什么?!”

    唐韶齐的纠结隔着电话都表达得淋漓尽致:“然后我动用了一点关系,把这段视频拦了下来,其他有没有备份不清楚。顺藤摸瓜地查了一下,程溪是买家——对了,之前金橄榄,绿闪除了男主角全都得奖这个事,后来听说是评委里有几个老前辈说,沈谣个人作风不正,八成也指的这件事。”

    赵荼黎:“……这女人是疯了吗?”

    起先他觉得程溪只是心里不平衡地对选角意见很大,但此时《青空》都拍完,她应该不会再有牵扯,可谁能想到这人动机不纯地做出这些事?

    他怒从心头起地想,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笑抚沈甜甜的狗头

    为什么之前你老拿不到最佳男主

    因为作者恶趣味呀(被黎哥拉黑

    ☆、旧人

    赶到唐韶齐工作室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沈诀也在。

    他从去年末开始休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开工的迹象。不等他们发问,沈诀自行解释道:“和韶齐谈合作,他刚好看到那件事。”

    而现在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不太关心他们要合作的内容,楼陌把视频给沈谣和赵荼黎看。不同于上次闹出的“绯闻”,这次堪称有准备而来,压了快半年。里面两个人从旅游大巴上下来,都戴着墨镜十分低调,闪身进入一条小巷,青瓦白墙的狭窄天地,然后赵荼黎搭住沈谣的肩膀,他摘下墨镜,埋头吻上去。

    沈谣糟心地捂脸,坐到旁边去数蚂蚁了。而另一位当事人眉梢一挑:“程小姐指使人跟踪我们?”

    “应该不会那么早。”唐韶齐咬着指甲盖说,“推断那会儿是二月底,而金橄榄的入围名单是三月中旬出来、四月初颁奖,你们在颁奖前接到了《青空》的片约。”

    “很合理。”赵荼黎稍加揣测,说道,“如果真的是程小姐,她作为编剧和投资方的代言人,能够洞悉制片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也知道最开始殷老师就想把片约给我们谈,于是她先入为主地开始了‘调查’。”

    唐韶齐不明所以:“调查什么?”

    一直沉默的沈诀插嘴了:“四年前我第一次和程小姐合作了部电影,她背后应该有人撑腰,每一次她编剧的电影中权限都超出了本职。”

    唐韶齐吓到了:“她不是第一次调查演员?”

    沈诀耸耸肩:“把她认为潜在的具有威胁的人都换成自己公司接洽的——程溪和殷牧垣的关系,有点尴尬,你知道的。”

    “可我听说沈谣上次金橄榄败北,有原因是几个老师认为他‘私生活作风不正’。”

    沈诀皱眉,还不等他说什么,赵荼黎补充:“今次新晋影帝的作品是程小姐担任编剧,同时也由她签约的落林文化传媒公司投资。”

    唐韶齐恍然大悟:“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她不知从哪个渠道晓得了你和沈谣的事,然后买了这段视频,趁机捅到老前辈那里,借由‘沈谣是同性恋’这个幌子让他没办法得奖。接着她就有理由挑殷牧垣的刺,劝他不用沈谣和你来演戏,哪知殷牧垣和沈谣早就相识,所以完全没用……更何况之前赵荼黎的《入阵》和殷牧垣合作并不愉快,算是直接想把你们俩开出去。”

    旁边沈谣围观着听了全程,彻底被程溪此人的城府心机弄得目瞪口呆。

    他问:“可、可她不是很爱牧垣哥吗?”

    唐韶齐笑抚沈谣的狗头:“好孩子,你真的太单纯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恨左右的利益,从来都是利益去左右爱恨。”

    沈谣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他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些理论似的,显得非常不适应。或者是彻底被阴了一把,却因为这些险恶的深渊没办法生气,只觉得无奈。

    他最终又问:“……她为什么针对我?”

    “这就不得而知了。”沈诀说,“大概是嫉妒你,大概只是为了本公司的利益,又或许单纯的害怕——后来牧垣虽然还是用程溪当编剧,但实际上已经架空了她,落林此次对《青空》的投资也都被小谢买了过来……不用担心。”

    沈诀言尽于此,没有言明。这件事牵扯的不是只有沈谣,而是针对沈谣。靶子之二的赵荼黎围观全程,心惊胆战,这其中的纠葛远非他能够理解的,他终于承认和眼前这些人比起来,自己的阅历始终有限。

    他帮不上忙,没有比这更无力的。

    好似看出了赵荼黎的心思,唐韶齐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原本就该我和楼陌姐来处理——但是也别因此就觉得都是坏人,总还是有人真诚对待,要随机应变才对啊。”

    沈诀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唐韶齐立刻倒转枪口:“说起来你新交的那小男朋友可以的啊,说买就买了,也难为落林这么好说话。”

    被揶揄了的人无所谓地说:“他爸是谢和嵘。”

    福布斯中国榜前五的富豪,文化产业大鳄,烁天影业的股东之一,而此次小儿子宣布成立电影投资公司,简直如虎添翼。

    他的名头报出来,再联想沈诀在一起刚几天的小男友确实姓谢,唐韶齐旋即不怀好意地笑道:“大哥,你身价千万还傍大款啊?”沈诀一巴掌扇在他脑后,动作表情无一不嫌弃地说:“神经病。”

    一时间属于他们的社交圈子展开,赵荼黎便蹭到了沈谣身边,和他一起蹲在落地窗旁,目不转睛地凝视楼下车水马龙,繁华喧嚣。

    手肘碰了碰赵荼黎的:“心情不好?”

    赵荼黎在他面前也懒得装大度,直接说:“因为觉得自己很没用。”

    沈谣理解地点头:“每次看他们游刃有余地处理事情,或者比我做的好的时候,我也会这样觉得。不过后来一想,他们都是这个年纪过去的。”

    他的安慰从来都直来直往,很没有实际作用。赵荼黎静静地蹲了一会儿,站起来时小腿有些麻,大概是数汽车有效地排解了不舒服,他觉得好似没有刚才那么纠结了。他站在原地俯视沈谣的发旋儿:“以后我们还是会一起的?”

    比如很多的,现在还做不到的事。

    沈谣眉眼弯弯,被赵荼黎拽着站起来:“那不然呢?”

    如果说前路尚且有太多未知和荆棘等待,那至少和一个值得全心交付的人去走,比独自的鲜血淋漓要酣畅,相依为命更多时候并不可怜。

    不知是不是时来运转,《青空》的后期剪辑制作依照殷牧垣的一贯速度,要等到第二年的秋天。而在这等待里,沈钧宣布作为监制指导新片,导演赫然是最近几年备受瞩目的新人许穆,也是沈钧的学生。

    沈谣接了这部戏,与之同期接下的还有他人生的第一个代言,某g字头奢侈品牌最新推出的一系列香水,因其独特的东方韵味,调香师推荐了沈谣,合同也很快签订了。

    该系列命名为“古韵”,一共五瓶,分别根据英文名和基调起了中国的古诗词噱头作为介绍,翻译得天花乱坠,应和近年来欧美文化圈里复兴的神秘东方风。

    “沧海啊。”赵荼黎笑着翻过合同,“你和它真的很有缘。”

    男朋友事业顺利,赵荼黎调侃是当年转的锦鲤和桃子们给的好运,连带自己也受益——楼陌给赵荼黎谈下了d牌西服的亚洲区代言,新一季的广告硬照拍摄完毕,到了秋天便接替上一任代言人。

    沈谣从剧组回来那天显得很兴奋,他顾不上拖鞋,一路小跑扑到沙发上闭目养神的赵荼黎身上:“宝贝儿,你的广告我看到了!好帅啊!天啊!好帅!”

    赵荼黎本就是在装睡,被他一压立刻醒过来,却还故作迷茫地说:“啊?”

    沈谣激动地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市中心的一块led屏幕今天下午刚放过的广告被他全程录下来,一边给赵荼黎看一边喋喋不休地说:“我拍完戏路过,本来想去买块蛋糕的,然后就看到了,好帅啊!——然后就等了一波,终于拍到了。”

    说完后意犹未尽似的,抱住赵荼黎的脖颈在他唇上深吻,然后再次长吁短叹:“哎,我男朋友太好看了……”

    赵荼黎忍俊不禁,搂过他的腰让他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沈谣撑着沙发说:“不重啊?”

    他摇摇头,刮过沈谣高挺的鼻梁:“想你了。”

    “我明天还得回剧组。”提到这个沈谣就愁眉苦脸,“许穆虽然年轻但真的太不好应付,整个是沈钧第二,叔叔那儿我还能讲条件,他完全就黑山老妖,大独|裁者!今天去请假,他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同意……”

    赵荼黎撑起身子,让他靠在自己颈窝:“既然不好请假,那你还不让我去探班。”

    非常在意外表的沈谣很是纠结地说:“因为造型……真的太丑了。”

    这部戏里他把偶像包袱抛到了千里之外,演一个流浪汉。大体剧情是他孑然一身,养着一条小狗,整天无所事事,机缘巧合加上一时心软,捡了个被人贩子抛弃的五岁小姑娘,把她送回家时的五天四夜。

    流浪汉的样子能好到哪里去?他就是不想让赵荼黎看。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沈谣瞥了一眼赵荼黎开着的笔记本电脑,随意地问:“你又在玩pr啊,剪出什么东西了?”

    对方摇头如拨浪鼓,摆明了心虚,就差没把“来问我啊”写在脸上。沈谣眉梢一挑:“你那个小号,还没被发现啊?”

    赵荼黎笑得狡黠如狐狸:“她们不会觉得是我的,我又没把不能用的素材安上去。”

    此前知道认为是“大手”剪的视频是赵荼黎时,沈谣十分挫败了一阵子,没等他回过神来,又得知了被称为“黎谣扛把子”的一个剪刀手其实是江久的小号,顿时更加觉得身边都是豺狼虎豹,没一个好东西。

    然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江久这人的坏水全用在打趣他们上了。

    思及这层,沈谣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路奔波劳碌回来,看了赵荼黎的广告仿佛一针鸡血,这会儿兴奋劲一过,立刻疲倦了。

    赵荼黎喝了口水回来,沙发上趴着的人显然已经要睡着了。他把沈谣抱起来,朝卧室挪了两步,觉得仿佛哪里差了点儿什么,于是埋头,把一个吻印在他额头上。

    他大概也需要工作了,不能落在沈谣后面。

    楼陌那儿的片约和广告一直像雪片似的积压着,赵荼黎在沈谣回剧组的几天后,终于起了复工的意思,在一大堆片约里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了个武侠片。

    他还记得最开始演《寒焰》的时候,问过沈谣最喜欢什么,对方那会儿张牙舞爪地提起想要御剑而行。之后又陆陆续续地见过几次他看武侠,大约心里是装着这样一个世界的,暂且还没实现的时候,赵荼黎想,先给他看看。

    一准又要说:“啊你好帅!”

    赵荼黎嗤笑他肤浅的颜狗,沈谣却每次都理直气壮:“我就是先喜欢你的脸啊。”

    选定之后,便是试镜。拿奖众多,赵荼黎现如今红得如日中天却坚持参加公开试镜,折让对方监制说感觉被重视了,对赵荼黎的印象于是撇开那些流言蜚语,先入为主地好了起来。

    只是到了时间,赵荼黎走进试镜的房间,却看到导演旁边坐了个年轻人。

    他皱了皱眉:“陆学长?”

    两年前的一面之缘后再也没见过,他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陆之远。对方显然记得他,朝他笑了笑:“好巧。”

    这并没有影响到赵荼黎的发挥,导演殷切地握着他的手恭喜他时,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陆之远身上。对方两年不见,气质越发沉稳,当年宿舍楼下他倨傲地对沈谣说“不要就扔了”的时候,赵荼黎就在旁边,瞥见了沈谣一瞬间的无措。

    他走出房间时,陆之远正好赶上来:“一起喝一杯?”

    赵荼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时他对任何人都好脾气地笑,让旁人误以为他真的温文尔雅:“不用了学长,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陆之远却好整以暇:“那倒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心眼”说到底只是暂时说服不了自己,还有一点点缺乏安全感的猜疑。

    恋爱中的人很容易想太多【揉黎哥

    ☆、心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陆之远说服和他坐到了一家小茶馆里,对方看上去对这里很熟悉,要了一盏竹叶青后打发了服务生。

    陆之远托腮道:“你面试沈谣没陪你过来?”

    赵荼黎奇怪地皱眉:“他为什么要陪我试镜?”

    对方是沈谣正儿八经交往过好几个月的前男友,赵荼黎想到这一层就很不舒服。他倒不是有什么情结,而是总觉得差那么一点圆满,这也成为了他的心症,不敢问沈谣,明知对方不会想太多,可还是怕知道答案。

    比如,“你为什么当时和他交往?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面前坐着的青年喝了口茶,赵荼黎暗自揣测,再加上之前的“理想型”风波作祟,越看越像沈谣会喜欢的人:精英气场,举手投足很有风度,年轻有为,重点是看上去就成熟稳重,长相也不差。

    陆之远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沈谣在交往?”

    赵荼黎稍微喝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的嗓子,悠闲地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和他已经分手了,难道还要管他下一任是谁?”

    “你猜他当时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陆之远直视他,“他告诉过你原因吗?”

    而赵荼黎只是警惕地看着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一根刺突兀地扎了他一下,痛得尤其过分。他有个太过荒唐的答案,如果不是沈谣亲自说,他根本不会去相信。

    陆之远轻描淡写道:“因为他觉得我像沈诀。”

    他满以为这句话能够让赵荼黎失魂落魄,可这人只是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点惊讶,随后镇定自若、甚至带点玩味地问: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但也不是全没影响,江久说“其实陆学长有点渣,撩了又不负责”,陆之远又说“他觉得我像沈诀”,还有沈谣的“我也爱你”,在脑子里搅得乱成了一锅粥,只剩下一点清明的神志让他能够维持风度。

    那天赵荼黎是怎么回到家中的他记不太清了。和陆之远告别后他买了一箱啤酒,自己赌气似的扛回去,在夜凉如水的秋天出了一身汗,再冲了个澡,出来后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一瓶一瓶地灌。

    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电视墙上他和沈谣的照片,几张拍立地穿成一串挂在墙壁,不用说是沈谣当初的杰作。两个人互相拍,然后再凑到一起,脸贴得很近,沈谣笑得太好看了,似雾非雾的眼里竟有星光璀璨。

    赵荼黎不会三杯倒,他清醒地走过去,手指拂过拍立得,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不要把他们撕碎。

    这眼神不会作假。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他自暴自弃地想,“参与不了从前,造不出时光机去让你等一等我,所以现在只能生闷气。”

    他喝了酒睡了一晚,要亲自确认什么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剧烈。第二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立刻找楼陌借了辆车,然后不由分说地从唐韶齐口中打探出情报,接着仿佛疯了一般开了三个小时到他们拍摄的外景地。

    在片场见到赵荼黎时,沈谣差点吓得魂飞天外。

    他下意识地拿了张纸擦脸——年轻漂亮的流浪汉这个形象实在太糟糕,然后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满腔怨气在见到沈谣时消下去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心疼。赵荼黎很气这样的自己,身体却先于心的不管不顾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这么狼狈啊。”

    沈谣不好意思地擦了把脸,露出他清秀的眉眼:“角色就是这样的啊。”

    赵荼黎配合地笑了笑,然后找了把椅子坐在许穆旁边看沈谣拍接下来的戏。他一句台词也没听进去,心猿意马地想,“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因为家属来了,本身进度不太着急,沈钧又在旁边吹风,许穆大发慈悲给沈谣放了一晚上的假。

    起先赵荼黎没来过这边,沈谣立刻热情地带他四处转悠,全然忘记了自己也不过待了一个多月而已。被他领着转了几家好吃的糕点和零食,两只手都提满了沈谣说的“你带回去慢慢吃”的美食,赵荼黎无奈地叹气。

    可是要怎么开口。

    等终于逛舒服了,两个人找了家江边的咖啡厅坐下,赵荼黎看他还精神百倍的样子,忍不住问:“拍了一天戏,又转了一晚上,你不累啊?”

    沈谣:“累啊,可是你第一次来探我班,带你多玩玩——什么时候回?”

    赵荼黎:“后天吧,周末没事。”

    沈谣突然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问他:“我听楼陌姐说你之前去试镜了,什么电影,还顺利吗?如果合格了,几月份进组啊?——哎,我们俩是不是又得异地。”

    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深呼吸后尽量平静地说:“对……是个武侠片,说起来,staff里还有熟人,我去的时候,遇到陆之远了。”

    以为这个名字沈谣会如雷贯耳地愣住,哪知他却蹙眉回忆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

    “陆之远是谁啊?”

    赵荼黎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翻白眼,他简直要去x涯上发帖控诉了。

    男朋友忘记了前任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在线等,不太急。

    沈谣有个小毛病,名字和人对不上号。故而在赵荼黎没好气地说出“你前男友”之后,他恍然大悟地拖长声音说:“哦……他啊,他找你麻烦了?”

    赵荼黎下意识地摇头,抿抿嘴唇后还是按捺不住:“我有点事想问你。”

    大概是他表情太过严肃了,一夜轻松愉快的气氛突然间分崩离析,沈谣见他认真,便收敛了神情,洗耳恭听:“你说。”

    “你当时和他在一起,到底是怎么回事?”觉得这么说太笼统片面,赵荼黎一咬牙补充道,“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说分就分?”

    他还清晰地记得和沈谣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人吃了一碗麻辣烫,形容狼狈,眼圈和鼻尖都红了,凄凄惨惨还带哭腔,跟江久控诉完毕后就差没有上学校的bbs去818负心汉,可第二天就神奇地治愈情伤——怎么看都太诡异。

    沈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纠结地说:“你很在意这段感情吗?”

    赵荼黎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遇见你,这样你就能早一点和我在一起,不用和他,还有——”

    他说不下去,被某种肮脏的心思弄得筋疲力尽。

    沈谣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握在手里捂了一会儿,静静地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没关系,本来也打算告诉你……一直觉得不到时候,今天你问了,我就说呗。”

    “我和我哥确实在一起过,但什么都没发生。我那会儿还在上学,准备高考。就名存实亡的,不像兄弟也不像情侣,他只有周末才在,辅导我功课,最越界的无非是晚上睡一张床,他没动我。只是我后来走不出来,觉得不正常……其实我们彼此都后悔得不行。

    “沈诀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完美的人,因为一直住在一起,互相都十分了解,惟独忽略了这种界限。他对我很好,说能不能在一起,我没办法拒绝。但是真的太不对劲了,反倒感觉没有以前自然,我一直没想透原因,直到后来和你在一起了才知道——说起来真的很荒谬,因为我不喜欢他。

    “我崇拜他,羡慕他,甚至想赢过他,可是不爱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谣抬眼飞快地瞥了赵荼黎一眼,他的情绪毫无波动,只是单纯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一般。

    他揉揉太阳穴:“所以高考之后,我跟沈诀说……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于是就分开了。后来遇到了陆之远,他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也没把他当成沈诀……他是不是这么跟你说的?因为我有次说‘你眼睛有点像我哥哥’,是开玩笑。”

    “所以……”

    “陆之远请我当他短片的主角,我同意了。后来次数多了,两个人还算默契,他偶尔说些类似‘要不我们俩试试’的话,我就——我很容易把这些玩笑话当真——于是在一起,和他同居,做情侣做的事,当时我觉得这样不错,爱不爱的……谈不上。有次他翻旧账,说我一定是找他身上找安慰。

    “于是吵了一架,从那以后就开始频繁的吵架。他怪我把他带坏了。”沈谣皱着眉说,“潜意识里因为之前的事有负罪感,每次他只要拿沈诀说事,我就没法反驳了,我能说什么呢?反正别人眼里那就是不对的,谁管到底有没有实质关系。

    “最后一次他说分手,我就同意了。”

    赵荼黎听他低声的回忆,断断续续的话,头一次从沈谣那里接收到了绝望。

    相识以来,对方好像永远都像个赤子,心思单纯,偶尔狡黠,但从不会放弃什么。他对很多事都充满自信,是骄傲的小王子,可赵荼黎没想到在感情上他竟然和自己一样卑微。

    他握住沈谣的手,对方抬眼,旋即露出个苍白的笑。

    “后来还好遇到你了。”沈谣说,“帮你挑剧本,和你拌嘴吐槽互掐,慢慢的就觉得,好像陆之远也不是那么令人深刻——你看,我扔了他送戒指,现在真的把他忘了。”

    江风拂面,不远的地方一盏灯笼明灭摇晃几下,忽然灭了。

    赵荼黎垂着头,被无尽的自责淹没,他握住沈谣的手,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不是要你……”

    不是要你难堪,这些事我听了会更难过。

    沈谣却好像意料到了似的,笑了一下:“换成是我的话,如果你有一个好姐姐好妹妹,也会这样不高兴的。之前你一直不问,我还特别忐忑,觉得你哪天说不定直接和我吵起来——荼黎,我不怕跟你解释,就怕你闷在心里。”

    他瓮声瓮气地说:“为什么不怕解释,你就不担心我也生气吗?”

    “担心啊。”沈谣轻声说话的时候其实很能安慰他的心,“不过你不一样,如果生气了,我就哄回来,反正你那么容易心软。”

    赵荼黎的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一下,他憋了很久,愣头愣脑地跟宣誓一样认真地说:“我那时说过会对你更好的。”

    闻声而动,沈谣突然袭击,不管这是在外面,在他额头上飞快地吻了一下,随后缩回桌对面的位置。

    赵荼黎觉得耳朵很热,他在这样的手足无措里听到沈谣的声音。

    “都跟你坦白完毕,以后不许拿这些来气我啊。”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一点小心思十分的不堪入目,可是沈谣偏偏把一颗心都捧到跟前,盛着他的过去,他的爱。

    在“好像不是喜欢”和“爱不爱的也谈不上”之后,他想起笑弯了眼的沈谣,仿佛此生无憾似的对自己说的那句:“我也爱你。”

    赵荼黎心有戚戚地想,他真是何德何能。

    或许是因为从小爹不疼娘不爱,于是逢年过节都去寺庙烧香,祈求在未来能够过得开心一些,于是神明把他所有的不幸都化作了磨砺,让他经历漫长而无望的等待,阴郁沉闷和多疑敏感都在某个时刻晴空万里,在特定的时候迎接一场甘霖。

    那个时刻,他拿了第一个影帝,事业起步,春风得意,然后猝不及防遇到了沈谣。

    作者有话要说:  松口气,终于可以专注秀恩爱了【不

    ☆、认证

    日复一日,寒来暑往的十二月。

    许穆导演的处女作《盛夏的一缕破晓》上映,收获高口碑。与此同时一部武侠电影经过多方筹备也开机,主演一栏赫然写着赵荼黎。

    “嗯,这件好看……这件也好看……”沈谣陷入无穷的选择恐惧里,他转身问后面沙发上靠着玩手机的青年,“谢安闲,你觉得哪个好?”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了抬眼皮:“都好看,一起吧。”

    他的土豪做派让沈谣震惊了片刻,随后站在原地思量后,掐着算了算自己刚拿到的片酬,衡量了一遍房贷房租还有之前的开销,下定决心两件都要,说完后很是心痛了一阵。

    谢安闲是自告奋勇地陪他逛街。沈谣不让他给钱,再三警告“你离我远点”后,对方才领悟他不是讨厌自己,只担心被拍。

    自从上一次和赵荼黎在外景地的江边长谈过一次,两个人仿佛都不再有罅隙似的。最后的心结解开,赵荼黎回去时都比平常更恋恋不舍。

    此前他们总是合作,没有体会过异地的辛苦。这回一个拍戏一个赶通告,只有在录制真人秀时才会遇到一两次,好在过了热恋期,也不会要死不活地嘤嘤嘤了。沈谣想这大概才会是此后岁月里的常态,聚少离多,便不再怨念。

    刚好圣诞,他放假,准备买了礼物去赵荼黎剧组探班。被在家混吃等死的谢安闲听说后,连忙没事给自己找事,非要给他当参谋。

    第1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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