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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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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暧昧 作者:顾盼若睐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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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暧昧

    作者:顾盼若睐

    【文案】

    苏靖远和陆越陵的关系越来越暧昧

    从替抄笔记到霸座位帮买饭至睡一张床

    那层窗户纸薄得一戳就破

    他却没有勇气伸出手指

    直到陆越陵说:你能做我一辈子的恋人吗?

    短短的一步,他们走了十年。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靖远、陆越陵 ┃ 配角:高海洋、顾筱、白茹等等等 ┃ 其它:

    chapter1

    陆越陵一步步朝苏靖远走过来时,像电影里的慢放镜头,时间被无限的拉长。

    短短的几秒钟,苏靖远脑袋一片空白,手心湿漉漉满是汗水,书桌洞里的一双腿像经受着十二级强台风,发抖打颤,轻飘飘无处着陆。

    迎面而来的陆越陵身材峻削挺拔,像一棵笔直而充满朝气的小白杨。因为课间时和同学疯闹过,头发有些乱,他的发质偏硬,配着棱角分明的眉眼,有一股与周围青葱少年的稚嫩不同的阳刚味儿。

    苏靖远和陆越陵从初一起开始同班,两年过去,却没有说过话。

    不只和陆越陵,苏靖远从没和哪一个同学说过话。

    苏靖远成绩很好,排名从没掉过年级前十,这样的成绩本应是受追捧的,但他是极例外的存在。

    初中是疯长个子的时期,他的身高却还停在小学,别的同学都一米七几了,他只有一米六,因为瘦,更显矮小,校服捡的人家穿过的,洗得发白,又大得离谱,裤子像阔幅裙子,上衫扎根带子在腰间就成连衣裙了,很是滑稽可笑。

    天气很热时,他穿着冬天的校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天气冷时,他还是那一身校服,没穿羽绒外套,削瘦单薄。

    因为夏天也穿着厚厚的冬天校服,他的身上总有一股让人无法容忍的怪味儿。

    药水味、汗酸味还有说不明白的味道渗杂在一起。

    没人愿意跟他同桌,从初一开始,他一直坐在教室后排一角,孤单单一人占据了两个人的长书桌。

    他从没参加过课外活动,放学铃声一响,背起书包就急忙离开。

    男孩子们荷尔蒙过剩,为了在女同学面前展示自己雄性的魅力,总喜欢干点什么,打篮球长跑等运动不是人人都擅长,有人就以捉弄他彰显自己的力量。

    弄瘸坐椅一条腿,在桌洞里放毛毛虫,把他的作业书偷偷藏起来,在他的书本封面画小丑……所有孩子能想出来的恶作剧,他们都在苏靖远身上施展过。

    他们看着苏靖远狼狈不堪,快活地哈哈大笑,用充满嘲讽意味和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他。

    苏靖远从没有反抗过,被捉弄时,那张本就削瘦苍白的脸更白,眼睛更大了,黑黑的浸着润湿的水雾,沉默地瑟缩着肩膀,惊慌无力,竭力要把自己化身隐形人的样子。

    陆越陵是和苏靖远从初一开始同班后,两年里唯一没欺负过苏靖远的男同学。

    陆越陵成绩很差,班里倒数几名经常有他的名字,却不妨碍他的高傲与受追捧。

    他很大方,经常请同学吃喝,花钱如流水。

    他的篮球打得特别棒,他还是运动会上的长跑冠军。

    他长得很俊,额头光洁饱满,眼睛炯炯有神,鼻梁挺直,嘴唇线条明晰完美,才刚升初三,身高已有一米七五了,因为经常运动,身材比例匀称,充满力量感。

    陆越陵在苏靖远身边坐下,带来一股清新的,可以用甜蜜来形容的味道。

    从没有同学肯坐到自己身边,他是第一个。

    他从没欺负过自己,他们能成为朋友吗?

    朋友!很美好的字眼,孤独的苏靖远渴望朋友。

    苏靖远悄悄看陆越陵,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第一次,在课堂上开起小差。

    陆越陵有些懊恼地把书包塞进桌洞里,不明白班主任严思容让自己跟苏靖远同桌时,为什么不拒绝。

    因为回头看向苏靖远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明亮吗?

    也许是才上第一节课,苏靖远的身上汗酸味儿不重,只有一股药水味,虽然有些呛人,却不是很难闻。

    从侧面看去,苏靖远清瘦得厉害,脸颊不见肉,脸色像冬天里的雪,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机,眼窝有些青黑,透着同龄人没有的憔悴,他的头发很软很黑,留海软软地垂下来,遮住了额头和眉毛,校服衫虽然很旧,可是洗得很干净。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罩了一圈淡雅柔和的光晕,陆越陵盯着苏靖远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苏靖远也没那么讨人厌。

    当然,也不觉得可爱。

    还是惨绿少年的陆越陵,没有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何况,苏靖远既不是香,也不是玉。

    陆越陵没欺负过苏靖远,不是同情他或对他有好感,而是不屑。

    欺负弱者的是懦夫,陆越陵情愿和老虎撕打输了,也不想在兔子身上找面子。

    陆越陵果断地掏出钢笔,在书桌中间划了一条三八线。

    苏靖远侧头看了那条三八线一眼,飞快地把本来搁在书桌中间的课本移到另一头,身体往窗边移了移。

    这么识相,就不用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

    陆越陵从书包里抽出课本。

    讲台上严思容看到陆越陵和苏靖远坐到一起后没有闹嚷,满意地打开书本讲课。

    这节课前排的同学频频往后面看,陆越陵的前同桌高海洋眼睛瞪得最大,气势汹汹想在苏靖远身上凿一个洞出来。

    下课铃一响,高海洋几步冲了过来,一拳打在陆越陵肩膀上。

    “你干嘛要答应和怪味鸡同桌,赶紧去跟花想容说你不干,调回来,咱俩还是同桌。”

    花想容就是严思容,苏靖远绰号怪味鸡。

    对这个绰号,苏靖远知道的,瑟缩了一下,肩膀更塌,头垂得更低。

    陆越陵看他,明明什么也没有,他却似乎听到苏靖远在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跟我同桌害你在同学面前没面子。

    怎么说也是他同桌,同桌被人当面羞辱喊怪味鸡,自己也没面子,陆越陵横了高海洋一眼,说:“没听见花想容说按成绩正数和倒数凑同桌吗?咱俩的成绩难兄难弟怎么同桌?我倒数第二,苏靖远正数第二,不跟他同桌跟谁同桌?”

    苏靖远三个字加重了口气,无声地表明,他不喜欢高海洋喊苏靖远怪味鸡这个绰号。

    平时大家都是喊苏靖远怪味鸡,也没听他反对过,高海洋伸手摸陆越陵额头:“你发烧了?烧糊涂了?”

    “你才发烧呢。”陆越陵拔开他的手,大踏步走出教室。

    走廊很热闹,才刚开学,少男少女的思维还停留在暑假的疯狂中,打闹起来特别凶,吆喝声此起彼落,陆越陵以往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这时却觉得咶噪得慌。

    陆越陵没跟严思容提出换同桌,和苏靖远在全班的讶异目光中相安无事处着。

    不过,别的新同桌在经过不情不愿的初期磨合后,很快打成一片,勾肩搭背,他们这一对,始终楚河汉界经纬分明。

    一个月下来,两个人只偶尔眼神交流,从没说过话。

    陆越陵觉得苏靖远身上的味道没有以前没同桌时偶尔离得近那么难闻,天气渐渐转凉,没有汗臭味了,虽然药水的味道还很浓,闻得多了,也没那么嗝应。

    苏靖远又很安静,从来不吵到他。

    有一次两人眼神碰上,苏靖远局促地急忙侧回头,陆越陵发现,他苍白的脸庞浮起奇异的嫣红,他的眼睛黑得纯粹,那瞬间羞涩的火苗在眼底闪烁,整个人居然生动得不可思议。

    害羞呢!原来他这么容易害羞!

    陆越陵偷笑,发现苏靖远这个秘密后,他就特别喜欢看苏靖远。

    看苏靖远尴尬紧张面红耳赤,他心中有一股变态的快感。

    陆越陵有些明白那些同学为什么捉弄苏靖远了。

    他本来就不爱听课,上课时,苏靖远看黑板,他就趴在桌面上装睡,脸对着苏靖远,明目张胆看着。

    陈思容愁得白头发又增加了好几根。

    带这个班两年了,真心希望孩子们在最后的一年里能发奋图强,每个人都能考上高中。

    陆越陵这孩子很聪明,只要用心读书,成绩肯定能提高的。

    把他跟苏靖远调成同桌,可不是想看他趴在苏靖远身边睡觉的。

    她希望陆越陵在好学的苏靖远的帮助下,成为中考黑马。

    既然能和睦相处,想必课余时间多交流就能要好起来,进而互相影响,苏靖远变得开朗些,陆越陵变得爱学习。

    周二下午放学,苏靖远与以往一样,下课铃一响就背起书包走了,陆越陵被陈思容喊去办公室。

    “苏靖远的作文本我忘记发给他了,今晚有作文作业,你给他送过去。”

    陈思容拿给陆越陵一个作文本,还有一张写着从学籍上抄下来的地址的纸条。

    陆越陵和高海洋约好放学后打篮球的。

    “我跟你一起去。”高海洋说,把篮球扔给另一个同学彭焱。

    “拉倒吧,送个作业本还要你陪,我有那么没用吗?”陆越陵嗤笑,走进车棚推出自行车,无视嘴唇蠕动欲言又止的高海洋,潇洒地挥了挥手:“明天去找你玩。”

    “我怎么觉得,陆越陵只是想自己去苏靖远家才不让你陪的。”彭焱看着陆越陵的背景嘀咕。

    “胡说什么,陆越陵才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呢。”高海洋高声道,说完了,自己也笑了,拍拍彭焱肩膀,说:“苏靖远也不是色,你多虑了。”

    其实他心中就是彭焱那么想的,还想偷偷跟着陆越陵看个究竟,彭焱这么一打岔,不好意思跟了。

    陆越陵确实不想让高海洋跟着。

    苏靖远那样子,家境想必很不好,他不想苏靖远在怪味鸡这个绰号之后,又增加什么难听的外号。

    chapter2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越陵不相信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居然有这么破旧的住房。

    狭窄的巷子还没有他家小区的通道的三分之一宽,巷子子两旁的五层楼房不知哪一年建的,墙壁是沉暗的土灰色,染满斑驳的沧桑印记,才刚秋天,这里却提前进了冬天,风吹过带起刺骨的凉意。

    陆越陵照着纸上的地址找到六号楼,看着窄得两个人照面还得侧身才能通行的楼梯皱眉。

    楼上不知哪一家的人在发疯,砰砰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夹杂着粗浑的骂人的声音。

    肮脏的字眼让人听了都想吐。

    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看了陆越陵一眼往楼上走。

    “阿姨,请问苏靖远是住这里吗?”陆越陵喊住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点头,手指朝上指了指,说:“二楼现在正在闹的就是他家。”

    闹嚷着的是苏靖远家?

    想起苏靖远连被人看一眼都脸红的性子,陆越陵握着作业本的手紧了紧:“这动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他爸又在揍他呗。”中年妇女叹气,见陆越陵一副见鬼的表情,压低了嗓子,悄声道:“你是苏靖远的同学吧?你不知道吗……”

    苏靖远的妈妈嫌他父亲苏春江没出息,在苏靖远六岁时抛夫弃子走了。

    苏春江在老婆走后失魂落魄没心思上班被工厂开除了,这些年只能做些苦力散工赚钱,脾气越来越暴躁,嗜酒成性,喝醉了就打苏靖远出气。

    回家迟到一分钟要挨揍,买学习资料跟他爸拿钱要挨揍,做饭不好吃要挨揍,不管什么都是挨揍的理由。

    中年妇女的话像刺耳的嘈音刺激陆越陵的耳膜,陆越陵直愣愣瞪着楼洞,楼洞黑漆漆,墙壁白漆年月久远变成暗黄色,星星点点的霉斑,有的地方漆面脱落,露出灰黑的水泥面,像一块块狗皮膏药。

    砰砰摔打东西的声音里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

    那是苏靖远的声音。

    陆越陵倏地往楼上冲。

    “小同学,你别上去。”中年妇女拉住他胳膊,“苏春江发起疯来横的很,不讲道理也听不进劝,连劝架的人都打,你打不过他,别上去了。”

    所以,他们就眼睁睁年年月月熟视无睹,看着苏靖远挨打!

    陆越陵甩开中年妇女的手,冷冷道:“打不过也得打。”

    推开门的瞬间,陆越陵就明白苏靖远上学时为什么夏天也要穿着冬天的长袖校服了。

    苏靖远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瘦削而脆弱的后背满是青紫暗红,胳膊和大腿一圈圈的掐痕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新旧伤疤,手肘部位甚至在流血,点点滴滴的鲜红,触目惊心。

    他捧着头,蹲在墙角,一双手护着头,呜咽着哭求:“爸,别打我脸和脖子,我还要上学。”

    卑微的愿望,只要脸庞没受伤,只要不被同学发现,身体受再重的伤也忍受。

    苏春江长什么样子陆越陵没看,也不想看。

    本就高涨的怒火像火山爆发,五脏六腑充斥着暴戾撕杀情绪,他冲进门,抓起地上散了架的一只椅子腿,朝苏春江背部狠狠砸去。

    “老子教训儿子你们少管闲事。”苏春江大吼,转身看到是个少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更红了,“毛都没长齐了的小子竟敢打老子。”拳头朝陆越陵撩去。

    “陆越陵,你怎么来了?”苏靖远抬头,惊叫,朝陆越陵扑去。

    苏春江朝陆越陵撩去的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后背上。

    苏靖远闷哼了一声。

    “我操,你扑过来干什么!”陆越陵大骂,把苏靖远推开,抬腿扫向苏春江。

    起势慢了,苏春江打出一拳后抓过一个啤酒瓶朝他砸来。

    眼前火星直冒,额头疼得抽搐,温热的一股液体淌了下来,眼前变得模糊,陆越陵伸手一抹,朝苏春江扑过去,死死掐住他脖子把他往墙壁撞。

    咚咚一声接一声,两人扭成一团,有时是苏春江被撞墙,有时是陆越陵。

    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气力毕竟有差距,陆越陵被撞得更多,拳头挨了无数,肚子里五脏六腑移位,后脑勺的大包越来越大,窒息的痛苦越来越重,掐着苏春江脖子的手越来越无力。

    “爸,你放开陆越陵。”苏靖远尖叫。

    苏春江的拳头朝陆越陵脸庞撩去时,苏靖远做了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反抗,他扑过去,抓住苏春江头发死命往外拽。

    “陆越陵,你快走。”

    走!怎么可能!

    陆越陵啐了一口口水,拳头凶狠地击向苏春江面部。

    一击得中,局势逆转。

    “没用的只会打自己儿子的男人,别留在世上丢人现眼了。”他把苏春江踹倒地上,拳打脚踢。

    天黑了,视觉不清,听觉也跟着模糊,挥动的拳头的影子和击打声都变得不真切,

    楼下不知谁家开车回来,急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磨擦,发出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刺得陆越陵激凌了一下,拳头高举着没有再落下。

    “小兔崽子你等着。”苏春江爬起来,骂骂咧咧,跌跌撞撞往外奔。

    凉拖鞋在地面拖动发出零乱的声响。

    苏春江想走得更为有气势些,然后背后的少年让他感觉到胆寒寒,那个唇边还只有一圈柔软的胡须样子的男孩,跟那些曾试图阻止他打苏靖远又放弃了的邻居不一样。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了,暗淡的桔色光芒照进屋里,陆越陵满脸鲜血,苏靖远扑过去捂住他冒血的额头,泪水无声地一滴一滴往下掉。

    从六岁他妈离家出走开始,九年来,他生活在噩梦里,没有朋友,得不到关爱,每天浸在苦水里,在暴力的阴影下怯懦地生活,他不敢反抗,幻想着有人帮助他,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让他得以离开噩梦。

    年复年月复月,邻居的无情将他的渴盼希翼一点一点冲走,同龄孩子的跳脱跟他无关,他像一具枯尸毫无生气地活着。

    突然间,他渴盼的那个人来了,是跟他一样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他用稚拙的尚不结实的身躯保护他,无所畏惧。

    “哭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陆越陵笑了笑,周身散了架似的,额头伤口阵阵抽搐,“把灯打开,拿止血药水给我擦擦包扎一下。”

    头皮裂开了,擦药水时带起一簇头发,陆越陵疼得嘶了一声。

    “温柔点不行吗?毛手毛脚的。”

    苏靖远眼泪流得更凶了,牙齿狠命咬着嘴唇,咬出了血也不自觉。

    “算了重就重,说你两句还掉金豆豆呢。”陆越陵打趣,在苏靖远腰上掐了一把。

    触手一片滑腻,陆越陵愣了愣,这么久才想起苏靖远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大裤衩。

    “这么冷的天气穿这么少,你显摆给谁看呢,快把衣服穿上。”口中说着,看到校服在一边,急忙扯过来。

    “别,弄脏了不好洗。”苏靖远小声道,瑟索了一下,“我习惯了,不觉得冷。”

    原来怕挨打时怕弄脏校服,进门就把衣服脱了。

    风钻进楼道,房门啪一声关上,陆越陵抹了一把脸,湿湿热热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额头流淌的鲜血。

    除了校服,苏靖远其他几件衣服都是别人送的,老旧的小区,大家日子都紧巴巴的,那几件衣服都是洗得褪色了,破旧且不说,穿在苏靖远身上不是太小就是太大。

    帮陆越陵包扎好额角伤口,苏靖远又帮他在身上的伤处擦药水。

    陆越陵和同学打过架,打篮球时争抢凶猛时,一个拐子肘,一个绊脚也没少挨过,可从没伤得这么重。

    后脑勺的大包更是揉了许久还没散。

    苏靖远的泪水像拧开开头的水龙头没停过。

    “哭什么,不疼,这是男人的勋章。”陆越陵想起不知从哪本闲书上看到的话,得意地挺了挺胸膛,“转过去,我给你擦药水。”

    挨打太多,后背手又伸不到,苏靖远自己找了一块木头削成长条,做了个挠手,末端缠了棉纱做成的小滚筒,平时自己沾了药水擦背。

    陆越陵不让他自己擦。

    他的一只手按住苏靖远肩膀,一只手抚着他后背的伤,他们离得很近,他说话时热热的吐息喷在苏靖远后颈上,苏靖远微微一愣,颈部像通了电流似忽然一阵麻痒。

    苏靖远侧头往后看。

    只有二十五瓦的灯泡有些暗,陆越陵的侧脸在暗淡的桔色灯光下有些刚硬,紧抿的嘴唇削薄尖锐,看起来无情冷血,可他分明很有人情味,他意志坚定,热情正直,果敢不服输。

    在他面前,自己那么软弱无能,纤细敏感,他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苏靖远看着他,慢慢低垂下头。

    “怎么啦?我手劲大了,很疼?”陆越陵问,给苏靖远擦药水的手顿住。

    “不是。”苏靖远摇头,抓着大腿,小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以前是觉得他没用,被同学欺负不敢回手,娘们兮兮。

    看到他的生活环境,不这么想了。

    才六岁的就没有母亲的孩子,一直被暴力打骂,积威之下,哪里还敢反抗。

    久而,逆来顺受,同龄同学的挑衅也不敢反抗了。

    他能够坚持刻苦学习,成绩那么好,好多人,包括自己都比不上他。

    陆越陵周身热血沸腾,十五岁的少年在这一个黄昏的几个小时里,以非常诡异的状态成熟起来——理智而冷静,没了中二少年的青涩和莽撞。

    “你很棒。”他说,扳过苏靖远,揽着他的肩膀抱住,用自己尚有些单薄的胸膛传递给他温暖。

    苏靖远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的肩膀不停抽搐,喉咙里闷闷的呜咽,他竭力控制着不肯哭出声来。

    从来没人夸过他。

    尽管他成绩很好,可他糟糕的人际关系,连老师都不想和他多说话。

    这一刻的他,难得遇到一个喜欢他的人,就像一只被经常抛弃的幼兽,明明很惊惶,却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坚强和成熟讨好身边的人。

    chapter3

    陆越陵夜里十点才回到自己家。

    陆越陵的爸爸陆达庚是机关干部,妈妈温雅丽是大学教授,陆家住在本市一个管理极好的花园式小区里。

    路灯下小区的喷泉如烟如雾,各种颜色的花朵点缀在修葺得整整齐齐的草丛中,十步开外就有一盏路灯,一栋栋别墅房之间的间距很大,视野空旷舒适。

    独门独门,进院门是入户花园,两百四十平方的两层复式别墅分割了四室二厅三卫一厨,楼下客厅的面积就顶上苏靖远家的全部面积,客厅天花板上垂下来一盏充满西欧风情的水晶吊灯,整个屋子亮如白昼,茶几上水晶瓶里的大丽花在灯光下风姿绰约,妖娆地绽放着风情。

    陆家和苏家,截然不同两个世界。

    液晶电视里面正在播放连续剧,女主角撕心裂肺哭着,温雅丽拿纸巾堵着鼻子跟着哭,回头看到儿子,腿一软,差点晕了过去,片刻后,尖声叫喊:“老陆,快,送儿子上医院。”

    陆达庚从书房探出头,看了儿子一眼后,慌慌张张冲进卧室,眨眼工夫出来了,衬衣裤子外套都换上了,只是扣子扣错了,外套穿反了。

    “怎么弄成这样的?也不打电话让我们去接你然后赶紧上医院。”他叨念着,拉开门,朝陆越陵招手,“快走啊,爸送你上医院。”

    “不要紧,擦过止血药水包扎好了。”陆越陵说。

    “那块布脏兮兮的,哪里撕的旧衣服吧,说不定带着病菌,这样算什么包扎。”温雅丽颤着嗓子,走近前拉开陆越陵衣服,“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话说了一半卡在喉间,嘶声哭了起来:“谁打的,告诉妈,妈找他拼命去。”

    “不认识,路上碰到的小混混,要我交钱就打起来了。”陆越陵耸耸肩。

    “以后我接送你上学吧。”陆达庚想了想说。

    “我都多大了还接送。”陆越陵不想和父母倔嘴,率先走了出去,“走吧,上医院。”

    他们居住市中心,晚上十点多,经过的马路依然热闹熙攘,陆越陵看着车窗处,看着街道的繁华,耳边听着父母心痛的叨念,想起苏靖远身上的新伤旧伤,转身问道:“爸,你会打我吗?”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舍得打你?”陆达庚莫名其妙。

    “被打糊涂了,可别有什么后遗症。”温雅丽摸儿子脸颊,往后一滑,摸到后脑勺尚未消褪的大包,尖声叫起来,“脑袋也有伤,老陆,一会得照ct,不知道会不会脑震荡。”

    又看陆越陵,迭声问:“有没有头晕?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晕不晕陆越陵不知道,他开小差了,他想,明天得问一下苏靖远,苏春江到底是不是苏靖远的亲生父亲。

    亲生的父母亲对儿子,应该是跟他爸妈对他这么个样的吧。

    陆越陵这一晚被父母强制住院。

    他自己从没挨打过不懂,苏靖远被挨打惯了没意识到严重性。

    额头的伤缝了三针,脑部拍ct后得出轻微脑震荡的结论,身上的伤也挺重的,胃部被打得轻微出血了。

    医生说,很难想像他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居然能挺住。

    陆达庚和温雅丽心疼得叨念个不停,非要揪出打陆越陵的那个人送派出所。

    陆越陵说了好几次别人比他伤得还重,好不容易才压下父母的怒气。

    苏春江这晚没回家,他经常这样,喝醉了打苏靖远,然后又出去,不知上哪鬼混,苏靖远暂时得了清静。

    跟陆越陵坐同桌后,怕陆越陵嫌弃自己身上的怪味,苏靖远每天晚上都洗校服,这天晚上洗得迟了,怕第二天干不了,拿着葵扇不停扇风,人工吹干。

    他家没有电风扇,没有电吹风,更加不会有洗衣机脱水机烘干机。

    苏靖远带着满心喜悦去上学。

    直到上课铃响,陆越陵的座位都是空的。

    老师课堂上讲了什么他一个字没听进去。

    高海洋也在频频回头瞪他。

    苏靖远以往一直低着头,从不敢和哪个同学对视。

    这一节课,同学惊奇地发现,苏靖远和高海洋两人“眉来眼去”,恨不能把目光粘对方身上。

    下课铃响后,苏靖远迫不及待朝高海洋的座位走去。

    “你知道陆越陵为什么没来上课吗?”

    他在教室里几乎就是哑巴,被欺负狠了也只是埋头低声呜咽,这一开口,全班同学都愣了愣。

    低沉清透的嗓音,微带变声期的沙哑,却不影响美感,像蒙着一层薄雾,因为不甚分明,所以格外诱人,好听得一塌糊涂。

    高海洋的同桌女生程雯捂住胸口,低声叫道:“天啊!真糟蹋。”

    这么好听的声音,为什么由怪味鸡口中传出来,众人表示同感。

    高海洋本来紧绷着的脸倏地放松,唇畔挑起轻蔑而鄙夷的笑容。

    “陆越陵也是你能问的吗?怪味鸡,不自量力。”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同学怪笑。

    这比喻虽然性别不对,可是似乎很贴切,很快得到其他人的响应,众人一起哄堂大笑。

    高海洋大乐,拿起铁皮笔盒,像弹吉他一样锉锵锉锵弹起来,一边唱:“有一只癞蛤蟆,想呀想吃天鹅肉呀想呀么想呀……”

    “高海洋你太有才了……”笑声更响了,有人拍着桌子合唱,很快地,就成了全班苏靖远之外所有人的男女声合唱。

    苏靖远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泄了。

    回到座位上,到脸深埋进胸膛,敏感脆弱且胆怯,拼尽全力想把自己化身隐形人。

    苏春江也许是被陆越陵打怕了,也许是去哪里鬼混了,连着好几天没有回家。

    以往,他没有回家的时间就是苏靖远的天堂,简单平静,这几天,他的心却一直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没有任何知觉,苏春江有没有回来会不会打他,他不在意了,他每天早早到学校,最迟一个离开,只是想能碰到陆越陵。

    他的明目张胆引起了同学,特别是高海洋的强烈不满。

    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捉弄起来人越来越狠,花招也不再停留在捉毛毛虫划课本封皮等小儿科上,有一天,课间苏靖远去厕所时,他的椅子被人用橡皮和胶带固定了一个圆规竖着。

    少年的心残忍得理直气壮,无所顾忌。

    众人乐呵呵笑着,等着看苏靖远被爆菊。

    爆菊,这个词不知谁先说出来的,立即得到大家的喜爱。

    苏靖远回来时看到那个圆规了,他低着头,紧盯着那个圆规很久。

    众人为图谋失败忿忿不平。

    在他们一口气叹了一半时,苏靖远沉默着,没有拿开圆规,直直地坐了下去。

    瞬间,他的眉头痛苦地皱起来,长板凳底下,细细的血珠一点一点滴下。

    “他疯了不成?”程雯惊叫。

    众人一齐眼直了。

    火苗烧得很旺,点的却是一堆湿柴,凑了过去,不止没点燃,还很快自身也熄灭了。

    苏靖远望着隔了两张书桌的高海洋,轻声问:“陆越陵怎么还不来上学?”

    他明明看到那个圆规却坐了下去,就是为了问陆越陵的消息!

    高海洋觉得愤怒,他拿起一个圆规,如法泡制,而后,重重地坐了下去。

    我就是跟你一样受伤也不会告诉你。

    “啊!”尖叫声直冲云宵,整栋教学楼都震颤了一下。

    陈思容急匆匆奔了来,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得大发雷霆,骂高海洋:“陆越陵请病假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又骂苏靖远:“你就不能来问我吗?我是班主任老师,还有比我更清楚的吗?告诉你,陆越陵跟社会上的混蛋打架,重伤住院,学校给他记了一个大过,就这么回事。”

    重伤住院!

    原来那晚他伤得很重,自己太大意了。

    陆越陵是见义勇为,学校不能记他大过。

    “老师,不是这样的……”

    “闭嘴,马上给我躺下。”陈思容厉声喝,打电话喊救护车。

    苏靖远和高海洋一起被抬上救护车送进医院。

    苏靖远只是皮外伤,铅笔扎的是屁股边沿,擦擦消毒水,止了血,包扎一下就行。

    高海洋真真切切被爆菊了,圆规头的细尖还断在□□里面,动手术才能取出来。

    班级里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陈思容头晕眼花,苏靖远从诊疗室出来,缠着她问陆越陵的情况时,陈思容没好气地说:“这栋楼的十楼36号病房。”

    也许还是把陆越陵跟苏靖远调开的好。

    他们同桌后,陆越陵就受伤了,而那天,他是去苏靖远家送作业本的,也不知跟苏靖远有没有关系。

    高海洋的受伤虽然咎由自取,可是,归根结底,也和苏靖远脱不了干系。

    电梯迟迟没有停下,苏靖远转身朝步梯冲去。

    担心陆越陵的伤势,也担心,陆越陵和高海洋那么要好,听说高海洋因为和自己斗气受伤了,会不会不要自己这个朋友了。

    站在病房门口,苏靖远的手在颤抖,就在他怯懦地打算转身离开时,房门从里面拉开了。

    “我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可是半天却没听到敲门声。”陆越陵咧着嘴笑。

    苏靖远第一次看到他穿校服以外的衣服,天蓝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休闲羊绒薄衫,下身是紧窄的牛仔裤,双腿显得特别长,年轻而充满活力。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苏靖远呼出一口气,爬了十层楼,这会儿反应过来,腿软得站不住。

    chapter4

    “你比我更像病号,怎么啦?你爸又打你了?”陆越陵原来快活地笑着,突然变了色,猛一下撩起苏靖远的衣服检查。

    七天过去,后背的青紫消退了,破皮受伤的地方也结了痂脱落,只留下白色的浅淡的痕迹。

    “不错,恢复的挺好。”陆越陵摸了一下,苏靖远激凌凌颤了颤,好在,陆越陵很快收回手,把他的衣服拉下。

    “我爸妈买了很多水果零食,快过来吃。”陆越陵笑着往病房里走。

    很干净的单人病房,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大果盘,果盘里有苹果、梨、葡萄,窗帘拉开了,阳光充沛,陆越陵脸上带着笑容,亲昵而温和地朝他招手,苏靖远熏熏然如坠梦境。

    “你的伤怎么样?”许久,他才憋出了哽在喉间的问话,这句话说出来后,忽然间,这几日的担忧和委屈上涌,眼睛瞬间红了。

    “没多大关系,你看我这不壮得像头牛吗?”陆越陵做了个扩胸的动作,满不在乎挥手臂。

    “我很担心你。”苏靖远说,目不转睛看着陆越陵。

    “我知道,所以才让高海洋告诉你说我被我爸妈强迫住院了。”陆越陵拿起一个苹果,水果刀转动,眨眼工夫,薄薄地苹果皮整个脱落,把苹果递给苏靖远。

    他是第一个给自己削水果皮的人,苏靖远咬住苹果,很辛苦才压下涌到眼眶的泪水。

    “你怎么这么多天才来看我?”陆越陵在病床上坐下,倒靠到床头上,眼睛炯炯有神盯苏靖远:“我以为,凭咱俩的生死交情,第一天你就会来看我的。”

    高海洋那混蛋没有把他住院的消息告诉自己!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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