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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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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暧昧 作者:顾盼若睐

    第5节

    以前几乎每周都会跑陆家,太久没来了,感觉陌生了,尤其想到屋里还有个苏靖远,几乎不想进去。

    “里面有老虎啊?”程雯略迟得一迟就来了,尖锐的目光上下打量高海洋:“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高海洋冷笑。

    他确定,程雯知道自己捉弄过苏靖远了。

    知道又怎么了,还不是和苏靖远一样不敢告诉陆越陵。

    “苏靖远很重情,没说,不是害怕,你知道的,谁敢欺负苏靖远,陆越陵都不会轻饶,他只是不想陆越陵难做,他觉得,你是陆越陵的朋友,他就要跟你好好相处。”程雯缓缓说,抬手敲门,“陆越陵喜欢的他也要喜欢,你能做到他那样吗?”

    这一天开心的只有陆越陵,其他三人都是各怀心事,温雅丽和陆达庚在家,四人在客厅玩了会儿就去了陆越陵的房间。

    进了房间,不自觉就分成两拔人马,陆越陵拿他那些珍藏和高海洋分享,苏靖远和程雯坐到书桌前讨论习题。

    两个人之间如果分享了秘密,眼神交流、说话,都会变得不一样。

    自从厕所事件后,苏靖远和程雯就走得近了。

    chapter15

    程雯眼睛很大,双眼皮,水灵灵的,挺翘的鼻子,小嘴像红樱桃,脸庞圆嘟嘟带着婴儿肥,娃娃脸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加上个子娇小,初三了仍像一个小学生。

    用男生的话来说,就是跟她谈恋爱会有猥亵幼儿的犯罪感,再加上她成绩太好了,班里的男生除了苏靖远,其他人基本是望尘兴叹,大家不想被女朋友骑在头上,也就没人追求她了。

    程雯的目标是本市的重点中学一中,苏靖远也是。

    模拟考一模二模是区通考,三模是全市通考,二模基本就确定下能考上哪个学校了。

    程雯翻了翻苏靖远给陆越陵手写出的模拟考题,笑问道:“你觉得陆越陵考上一中的可能性大不大?”

    “我叔跟我姨那么聪明,生的孩子也聪明,陆越陵只要加把劲,肯定能考上。”苏靖远自信地笑。

    “我什么”是排他的语言,亲密的关系昭然若揭,程雯看了看书桌两侧的书本习题,再看看挂着的两个书包,若有所思。

    温雅丽端着水果盘在门外站着,也听到那句话,进门闲话了几句,笑着离开。

    “前几天我还觉得越陵和小远感情太好有点担心,真糊涂。”温雅丽对丈夫说。

    “独生子女大多有感情饥渴症,越陵虽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毕竟没兄弟,小远的身世又是那么个样,他把小远当亲弟弟看了,所以格外多疼一些。”陆达庚没说自己也怀疑担心过,想起那天跟在苏靖远后面看到的情形,心中愤怒的情绪又上来了,“那个混蛋真不配做小远的父亲。”

    “可不是,儿子那么久没回家,见面竟然拿凳子迎头就砸,难怪越陵叫嚷着不给小远回去,幸亏你跟在后面拦住了,不然,那一砸,只怕脑袋得开瓢。”温雅丽叹道。

    他们不知道,那天苏春江其实喝酒喝得醉朦朦的,没有抬手打人的力气,苏靖远背着他们,低垂着嘴唇,用轻鄙而嘲弄的目光看苏春江,把苏春江激起一腔怒火才抓起凳子的。

    初三下学期,高海洋渐渐的不再找陆越陵玩耍,程雯的话在他心中掀起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自惭形秽,陆越陵成绩越来越好,而他的成绩始终在倒数几名中,两人的差距在拉大。

    道不同不相为谋,社会上如此,校园里也这样,高海洋和另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学在校园里,勾肩搭背,山地车踩得飞快,又酷又拽。

    模拟考时,除了陆越陵一直在进步,班里没再出现其他黑马,原来成绩好的更加努力,基本上,中考的成绩已决定了。

    从模拟考的成绩看,程雯和苏靖远肯定能上一中,陆越陵则得靠临场发挥,考试前不能有半点分心。

    六月十四号中考,中考前,学校放三天假给学生放松。

    苏靖远没有放松,这三天查漏补缺,拉着陆越陵检查,怕试题出得偏,有陆越陵不懂的知识盲点。

    六月十二号下午两点,程雯突然打电话到陆家找苏靖远。

    “苏靖远,我想见你。”她的声音很低,含含糊糊听不清,苏靖远把听筒紧贴住耳朵,连猜带蒙才弄懂。

    “只有两天的时间可以拼了,我要给陆越陵补习。”他犹豫着说。

    程雯捂着嘴,泪水滑出眼眶往下淌,流过指缝,滴落在电话线上。

    “我有事,想见你。”她说,作着最后的无力的挣扎。

    这一句话声音大了很多,夹杂着嘶哑的哽咽。

    空中霹雳一声忽然炸响闷雷,闪电从窗前划过,夏天的雷阵雨没有半丝预兆汹涌而来,晦暗笼罩了大地。

    苏靖远紧紧握着听筒,犹豫着,迟迟做不出决定。

    程雯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苏靖远敏感地觉得,跟她见面意味着负起某种责任。

    他看向楼梯,陆越陵底子差,不到一年强补出来的成绩,有些儿风吹草动就会影响他中考的状态,进而考不了好成绩。

    听筒里哽咽的低泣变成绝望凄凉的嚎啕大哭,哭声中的心灰意冷情绪刺痛了苏靖远。

    “好,你等我,咱们在哪里见面?”他低声说。

    听筒传来嘟嘟挂机的声音,程雯挂了电话,不知是没听到他那句话,还是听到了,却不想借助他稚拙的肩膀。

    窗外雨停了,天空湛蓝如洗,空气里飘拂着大雨过后清新的草木清香,苏靖远握着手,身体绷得很紧。

    “说些什么啊?程雯肯定跟你一起考进一中的,日子长着呢,还怕没时间说吗?”陆越陵从楼上下来,搓着脸颊,打着哈欠,还不忘打趣苏靖远。

    “我们说正事。”苏靖远强挤出一丝笑容,脑子里飞快转动,走到冰箱前拿出一个苹果给陆越陵现榨了一杯鲜果汁,“喝了果汁接着学习,我要出去一趟,严老师要整理学生档案,让我和程雯过去帮忙。”

    “都要考试了老师还抓你们做壮丁,太不地道了,好吧,你去吧,我保证不偷懒。”陆越陵笑道。

    平静地出了门后,远离陆家别墅了,苏靖远狂奔起来。

    他不知道程雯家在哪里,高海洋知道。

    高海洋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拍篮球。

    中考前的这三天,大部分学生在拼命冲刺,对于他这种明知只是走过场的人,却一点压力没有。

    “哪能有什么事,她的成绩那么好,稳进一中的。”高海洋咚咚拍着篮球,瞟都不瞟苏靖远一眼。

    “你带我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苏靖远本就很白,跑了很远的路,脸色更是白里透着青,满头的汗,水珠挂在睫毛上,眼睛更黑,里面浸满忧急和惶恐。

    “看来你真的和程雯成一对儿了。”高海洋冷笑了一声,扔了篮球,说:“好吧,我舍命陪君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后来,苏靖远不只一次想,如果他早点儿跟程雯说“好”,然后和程雯见面,没去找高海洋,结局是不是能改变。

    他又庆幸,幸亏他担心影响陆越陵高考,没跟他说自己要去找程雯,而是去找高海洋带路,不然,陆越陵跟他一起去,进少教所的,就是陆越陵了。

    程雯家的家境看起来不错,虽然不是陆家和高家那样豪华的独栋别墅,楼房也很新,小区里植满树木花草,才刚下过雨,树叶小草绿油油的,小区入门有一座假山,山脚水池里的水清澈明净,金鱼在里面快乐的追逐着。

    苏靖远微微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以为家里有钱,日子就不难过?”高海洋看出他的心事,嗤笑了一声,说:“有钱并不能代表幸福,程雯她爸死的早,她妈改嫁了,继父对她很刻薄。”

    程雯家里是继父!

    苏靖远想起电话里嘶哑惨切的嚎哭,身体颤抖,嘴唇哆嗦,抓住高海洋肩膀,好半晌才说出话来:“高海洋,程雯好像出什么事了,她刚才打电话给我时,哭得很伤心,我们……我们走快点。”

    他说走快点,腿却软得抬不起来。

    高海洋皱了皱眉,往前方一栋楼指去,说:“那一栋楼一单元101室,我先过去看。”

    他比苏靖远快了几步,苏靖远看到他敲门,听到门里面男人大声骂道:“回来做什么?有骨气走了就不要回来,回来了,再被老子操可别说老子强暴你……”

    后来发生的事,苏靖远每次想起,脑子里都乱哄哄的,痛得难受。

    程雯家乱糟糟的,地上凌乱地扔着撕裂成碎片的校服,洁白的胸罩,小内裤。

    门廊不远处地上红白相间的一滩污渍触目惊心。

    苏靖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高海洋已厉声喝问:“你对程雯做了什么 ?”

    “做什么?你不是看懂了吗?我强暴了她,怎么样?你要管啊?不自量力,告诉你,就算她妈知道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男人冷笑。

    苏靖远脑门轰隆隆响,眼前发黑。

    高海洋大吼:“狗杂碎,你还是人吗?”

    他的拳头朝男人面部击去,男人一个趔趄跌倒地上,他扑了过去,地上有玻璃杯碎片,他抓起一块碎片,朝男人脖颈插去。

    鲜血像开闸的水喷涌,苏靖远呆住,片刻后冲过去,慌乱地按住男人颈部,尖声叫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人被扎中颈动脉,救护车到来时已停了呼吸。

    苏靖远第一次目睹生命消失,第一次接触到,除了挨打之外更残忍的事。

    在警察到来之前,他颤抖着拔打了陆达庚的手机。

    “叔,我惹上麻烦了……”简短,明晰,他让陆达庚想法隐瞒,不要告诉陆越陵,别影响陆越陵参加中考。

    挂了电话,他和回过神来已傻了的高海洋一起捧着头,静静等着命运的宣判。

    问话录口供,一个警察问过了,又来了一个,苏靖远机械地说着话,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问完话后,他被关进一个小房间。

    四壁雪白,空荡荡的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密闭的大铁门上只有一个十公分见方的小窗口。

    盛夏天气,闷热和酷暑没有到达这个暗房。

    苏靖远很冷,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夜里十点,一个警察打开了小房间的铁门,对苏靖远说:“你可以走了。”

    “我同学呢?”苏靖远痴傻傻问。

    “关着,等候提交法院审判。”警察摇头,“这才多大的孩子呢,怎么就那么狠敢杀人了。”

    陆达庚在派出所的接待室里坐着,跟他一起坐着的,有陈思容,以及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中年男女穿得很体面,只是佝偻着背,面色憔悴。

    没见过,可是此时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高海洋的父母还有谁?

    苏靖远走过去,低着头,把发生的事又讲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拉我儿子去那个女同学家?如果你不拉他去,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凭什么你安然无恙,我儿子却要做牢。”高母嘶声喊,揪住苏靖远拳打脚踢。

    “高海洋妈妈,你冷静点。”陈思容叫,过去扯高母。

    陆达庚把苏靖远拉开,护到身后。

    “如果你不喊高海洋去,他不会有事,你毁了他。”高父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程雯家住哪里,所以才找高海洋带路。”苏靖远无力地为自己辩解。

    如果事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会找高海洋。

    他甚至想过要顶罪,第一次录口供时,他说是他刺死程雯继父的。

    然而,他毕竟没有经验,没有做好准备,轻易就被揭穿了。

    高海洋抓着玻璃碎片扎程雯继父时,自己的掌心也被玻璃碎片划了很深的血口子。

    而他的手完好无缺。

    “陆越陵也知道程雯家住哪里,你当时如果找陆越陵带路,陆越陵性格没那么暴躁,兴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陈思容叹道。

    陆达庚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定了定神,打断陈思容的话,说:“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已经发生了,咱们想想怎么善后吧。”

    chapter16

    警察没有找到程雯。

    程雯失踪了,像是人间蒸发了。

    根据苏靖远和高海洋的口供,警察认真勘察了现场,得出结论,程雯的继父确实□□了她。

    提取了现场的污物进行化验,结果也证实了这一推测。

    高海洋和程雯继父无冤无仇,他的行为属于应激过失杀人,主观上,他没有想杀人,凶器是随手从地上捡的一块碎玻璃,只扎了程雯继父一下。

    他自己的手掌心也被玻璃碎片扎了很深一道血口子,流了很多血。

    程雯的继父不是当场死亡,而是在等救护车的时间里失血过多而死,高海洋和苏靖远主动打电话喊的救护车,也主动报了警。

    如果不是死了人,高海洋的行为就是见义勇为抱打不平了。

    “我儿子不是杀人犯。”最初的愤怒后,高母失神无措,眼巴巴看陆达庚。

    “老陆,这事还得请你帮帮忙。”高父眼眶也红了。

    “小远住在我家,就跟我亲生儿子一样,这件事既然跟他有关,我不会坐视不理。“陆达庚看了苏靖远一眼,说:“小远还是个孩子,今天的打击对他也很大,这样吧,我先带他回家,明天我们见个面,慢慢商议。”

    坐进汽车里,苏靖远回头看看派出所的大门,迟疑了一下,说:“叔,这件事别告诉陆越陵行吗?我怕影响他考试,而且,他跟高海洋那么要好,我怕他不开心。”

    他脸上的神态还算平静,只是颤抖的双腿,还有发白的嘴唇,泄露了此刻心中的极度不安和惶恐。

    “叔知道。”陆达庚伸手摸了摸苏靖远的头,说:“这件事不会传出去,越陵永远不会知道,连你温姨都不会知道。”

    苏靖远长吁出一口气。

    这一天发生的事大大超出十六岁的年龄所能承受的范围,汽车开出没多远,苏靖远就沉沉睡了过去。

    夜深了,街道上行人车辆很少,路灯的光亮在夜色里萧索清冷,陆达庚开得很慢,不时侧头看苏靖远。

    沉睡中的苏靖远眉头紧拧着,环臂抱胸,胆怯、脆弱、压抑,很难想像,在极度受惊后,他竟然能那么冷静地给自己打电话,条理清晰,简短明白地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而那么镇静的原因仅仅只是,怕影响儿子中考,怕儿子的前程被误。

    这个孩子重情重义得让人心疼。

    十三号,苏靖远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督促陆越陵学习。

    陆达庚一早出去,一整天没有回家,晚上回家后,苏靖远觑着温雅丽和陆越陵没注意,在陆达庚进书房后悄悄跟了进去。

    “没事了,你安心考试吧。”陆达庚摸了摸苏靖远的脑袋,笑道:“你不是想和越陵一起上一中吗?可不能分心。”

    不错,他要和陆越陵一起上一中,他们要一直做同桌。

    然而进场考试时,看到隔了两个考位的程雯的位子空着,想到程雯本来也应是考生中的一员,如今却下落不明生死难料,苏靖远仍无法避免地受了影响。

    那几场考试,为了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苏靖远狠拧自己大腿,把大腿掐得青紫一片才完成了答题。

    考试成绩七月上旬才出来,从考场回家后,苏靖远病倒了。

    低烧乏力,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吐,医生也查不出病因。

    温雅丽急坏了,大学里恰好也放假,带着苏靖远天天跑医院,后来,看看药物治疗无效,甚至到寺庙去求神拜佛。

    陆越陵也急,放假本来是疯玩的时间,不出去了,天天陪着苏靖远。

    短短几天,苏靖远急速地消瘦下去。

    高颧削颊,面色苍白如雪,眼窝深深凹了进去。

    陆达庚开始几天以为他担心程雯担心高海洋,后来才突然悟了过来,苏靖远怕是有心理障碍,得精神病了。

    他本来就是个极度敏感内向,软弱多愁的孩子,性情又极克制内敛,没有发泄的地方,那么小的年龄,哪扛得住。

    陆达庚跟温雅丽说朋友介绍了一个老中医,带苏靖远去给老中医诊脉,把苏靖远带到了心理咨询中心。

    从心理辅导室出来,苏靖远的神情完全恢复了正常,心理医生给他拿了食物吃,他没有再吐。

    “多谢!医生你太神了。”陆达庚很高兴,奉上了厚厚一迭钞票做谢礼。

    “这钱太好赚了。”心理医生数着钞票乐滋滋对合伙人说。

    “你对那孩子做了什么?”合伙人很好奇。

    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你最重视的人会崩溃的。

    然后,苏靖远摆手让他别说话,在躺椅上静静地瞪圆眼看天花板看了一个小时。

    “这是个心理意志相当坚强的孩子。”心理医生慨叹,定定看着苏靖远的病历卡许久,喃喃道:“不知这孩子最重视的人是谁?”

    证据确凿,陆达庚又从中使了力,高海洋的案件从立案到开庭宣判只有半个月。

    事发时,高海洋还差两个月才十六周岁,而另一涉案人程雯也是不满十六周岁,案件情况特殊,开庭时是秘密宣判,苏靖远是事件的目击证人要出庭,陆达庚带着他瞒过温雅丽和陆越陵悄悄去法庭。

    高海洋又黑又瘦,递了光头,穿着犯罪嫌疑人穿的带号码的黄马甲,苏靖远看着他,泪水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为了陆越陵,他接受了高海洋,可是心中从没把高海洋当朋友过。

    甚至在出事后,还庆幸过,幸好那天不是拽着陆越陵去程雯家,幸好出事的不是陆越陵。、高母说得对,他是间接刽子手。

    是他害了高海洋。

    程雯还是没有找到,她母亲作为受害人家属出庭了,鬓发斑白,目光呆滞,公诉人提问死者家属时,她哑着嗓子道:“这孩子只是一时义愤行为失当,我请求法庭酌情从轻处理。”

    高海洋最后被判了进少教所劳教一年。

    这一件事媒体没有报导,甚至学校里也一丝消息没有传出去。

    不知是高父花了钱,还是陆达庚动用了人脉权力。

    陆越陵自始至终不知道。

    他埋怨说找不到高海洋。

    “放假了也不来找我玩。”

    “他成绩不好,可能是去他父亲公司帮忙了吧。”苏靖远掂了掂篮球,说:“你不是说打篮球长个快吗?来,教我。”

    “好啊!”提起最爱的篮球,陆越陵整个人充满活力,“不过,先说好,你不能长个太快,一定得比我矮十公分。”

    他霸道地说,拉了苏靖远到电子身高秤上量身高。

    初三上学期刚到陆家时,因为生活水平一下子提高,营养好,苏靖远半年蹿高了十公分,身高一米七,下学期长速慢了下来,只长了三公分,这会儿是一米七三。

    很巧陆越陵长个到一米八三,还是比他高了十公分。

    “你不用再长高了也行,这样就很好看,小白脸。”陆越陵捏苏靖远脸颊,色咪咪笑道:“真滑溜真腻滑,哥以后的女朋友只要有你一半姿色,哥就心满意足了。”

    “你就贫吧。”苏靖远啐了一口。

    声音微微颤抖,脸颊泛起浅淡的红晕,他的头发始终很柔软,乌黑的额发垂了下来,衬得脸庞更加白皙,长而浓密的眼睫半睑下,那样子实在勾人。

    陆越陵愣了愣,玩儿得上了瘾,捏一下苏靖远脸颊后松开,又往耳垂摸去。

    “你的垂珠圆润白皙,不,红彤彤的,真好看。”

    不只耳垂,脖颈也很好看,这些日子瘦了些,锁骨很深,像蝶翅张开,陆越陵迷迷糊糊凑了过去。

    “快教我打球。”一个篮球堵住了他的嘴巴。

    “靠,篮球在地上拍的,你居然拿它来撞我嘴唇。”陆越陵跳起来,擦了擦嘴唇,朝苏靖远扑过去作势要打他。

    苏靖远一笑,机灵地跳开了,往大门外跑。

    不想陆越陵担心,再多的苦难也只能狠狠地压到角落里。

    苏靖远和陆越陵暑假里疯玩,过着迟来的少年人的热烈多姿的假期生活。

    陆越陵的运动能力让苏靖远自愧不如,强健的体魄,犀利的应变能力,永不疲倦的冲劲,一举一动,充满勃发的朝气和阳刚魅力。

    纤弱细致的苏靖远永远也无法拥有他的张扬,他的明亮和豁达。

    七月十号,中考成绩出来,陆越陵的成绩出乎意料的好,比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还高出二十分。

    苏靖远则考了他上学以来最惨烈的成绩,比一中录取分数低了十分。

    “怎么可能呢?不会是有人暗箱操作吧?”温雅丽皱眉,复又急忙打电话,找熟人托关系。

    从考场出来,苏靖远想过,自己考得不如意,当真的考砸了时,仍然觉得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也不差,够二中分数线了,我陪你去上二中就得了。”陆越陵很乐观,拉了苏靖远到门外小花园散心。

    年前种的那棵梅树高长得很壮了,树下安了一个秋千架,两米高的框架,白色的油漆,白色的藤椅,两个人坐进去挤在一起,阳光透过梅树枝杈洒下,苏靖远沉默着,抓住秋千索看陆越陵。

    一中是本市升学率最高师资最好的学校,他不能自私地让陆越陵陪他去二中。

    “只差十分可以交赞助费?交多少?三万块,行,我有数了,拜托你帮我定下名额,对,我要交赞助费给孩子去读……”屋里温雅丽的说话传了出来,苏靖远愣住了。

    “解决啦,不用发愁。”陆越陵也听到了,揉揉苏靖远头发,咧嘴笑,脚一蹬,秋千架高高荡了起来。

    蓝天上白云如驹,奔跑追赶,苏靖远出神看着,没有笑。

    三万块不是小事,即使温雅丽和陆达庚愿意帮他出,他也承受不起。

    父亲那边怕是没钱的,即使有,也不会给他拿。

    怎么办?

    要不,学人家假期出去打工?

    想法刚浮起,苏靖远又否定了。

    打工半个假期也赚不到三万,而且,天天和陆越陵呆在一起,出去打工瞒不过他,他不可能同意。

    chapter17

    陆越陵的神经跟电线杆一般粗,可是在跟苏靖远有关的事上,他却能心细如发,很快地,他就发现苏靖远心情不好。

    才刚刚迈入优秀学生行列,陆越陵对成绩不是很重视,在他看来,苏靖远的成绩很好了,问题解决了,两个人都能一起上一中,继续同桌就行了。

    陆越陵挠了挠自己头上硬硬的一根根朝天竖起的头发,想不出安慰的话。

    不知怎么说,就缠着苏靖远让他没时间忧郁吧。

    “我口渴了。”他说。

    “我去给你榨果汁。”苏靖远马上说。

    自从看过健康节目,说饮料含着各种对身体有害的物质后,苏靖远就自学了榨果汁调水果汁,不让陆越陵喝饮料。

    诡计得逞,陆越陵嘿嘿贼笑。

    温雅丽联系好了学校要出门,在鞋柜前换鞋。

    “小远,别担心了,阿姨给你搞定了,跟越陵一起到一中。”

    “妈,我还要跟苏靖远同班同桌。”陆越陵说。

    问题不大,温雅丽点头应承,又问道:“你们俩要住校还是走读?”

    住校还是走读?陆越陵没考虑过,看苏靖远。

    墙上挂钟嘀嗒,苏靖远心跳在瞬间加快。

    住到学校里离开陆家,自己和陆越陵亲密些就不要紧了,不怕温雅丽和陆达庚看到动了把自己送走的念头。

    “住校吧,提早适应集体生活,你觉得呢?”他不甚在意似的说,闲淡地回望陆越陵。

    “妈,那就住校吧。”陆越陵想都不想就赞成。

    温雅丽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也好,反正有小远看着你,妈也不担心你在学校里胡混。”

    “其实我不想住校,学校没家里条件好,我以前去过住校生的宿舍,脏死了,而且那床太小了,双层铁架床,咱们没办法一个床睡觉。”温雅丽走后,陆越陵滚到沙发上扑腾。

    “勤收拾就干净了。”苏靖远心不在焉,嘴里应付着和陆越陵说话,一双手没停,从容地操作着。

    学会榨果汁和煮咖啡后,陆家客厅一角的吧台的作用就变了,成了苏靖远弄饮料的料理台。

    苏靖远熟练地将洗净的黄瓜去籽,猕猴桃去皮,切成小块,放入榨汁机后加入凉开水,启动榨汁机搅拌,搅拌好后倒出加入蜂蜜调匀。

    陆越陵嘟嚷了一会儿,得不到热烈的回应,没趣了也便不说了,转而看苏靖远榨果汁。

    身体长高了,手也越来越长,苏靖远的手很漂亮,关节匀称,颜色如玉石一般清冷腻白,皮肤很薄,青色的细细血管若隐若现,一样一样摆弄着水果时,优雅得像是在弹奏乐曲。

    陆越陵看呆了眼,苏靖远榨了果汁端过来,他接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把抓住他的手摩挲。

    榨完果汁后刚洗了手,微微的凉,残余着淡淡的果汁香,陆越陵一根一根抚过,鬼差神使,忽然抓起来含进嘴里。

    苏靖远身体激颤,惊喘了一声,急急甩开陆越陵的手。

    “陆越陵,别玩儿。”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眼角润湿,睫毛无措地眨动。

    陆越陵一愣,看着苏靖远,脑子里一片空白。

    屋里很静,两人的心跳声如雨点,开始是檐前小雨滴,后来就是倾盆大雨,敲在窗户上,嘀嗒嘀嗒作响,越来越大,密密集集、错乱纷杂。

    陆越陵张开双臂,猛一下将苏靖远抱住。

    “陆越陵,你放开我。”苏靖远惊呆了,泪水掉了下来。

    晶莹的一颗颗水珠沾在白皙的脸颊上,滚动着,迫切地诉说着什么,清峻的眉眼惊惶失措,陆越陵脑子里闪起“妩媚缠绵”四个字,轰地一声,周身血管爆裂,热切的渴望在体内冲撞,催促他,要他做点什么。

    怀里苏靖远的身体越来越软,脸颊越来越红,耳朵红通通的,脖颈也红了,夏天穿着短袖t恤,清浅的湖蓝色,就像碧蓝的湖水里绽放开皎洁的一朵粉色莲花,风情摇曳,陆越陵想摘下那朵花,揉碎,看他眼波潋滟,看他失神地颤栗,甚至大声地呻吟。

    当当当……墙上挂钟整点报时。

    陆越陵猛一下推开苏靖远,力道大得苏靖远整个人后仰,砰一声跌倒茶几上。

    腰椎发麻酸痛,苏靖远扶着腰,疼得站不起来。

    “苏靖远,你怎么样?”陆越陵手忙脚乱扯苏靖远,撩起他的t恤检查。

    白皙的后腰青紫的一圈。

    “疼吗?”陆越陵声音都颤了,额头大滴大滴汗水滑落。

    “疼不疼你被我推一下试试。”苏靖远怒骂,抬腿一脚踹去。

    真的踹,陆越陵哎哟一声跌坐沙发上。

    “救命啊!谋杀啊!”陆越陵高声喊叫,一手捧腿,一手抹眼睛,唱作俱佳。

    闹嚷之间,方才无声的缠绵消失,陆越陵心中,又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跟你玩了,闹了我一身汗,我去洗个澡。”苏靖远骂,撇下陆越陵上楼。

    热水兜头淋下,滚烫的水流像藏着剧毒的火苗,舔舐过肌肤,又将癫狂渗进骨髓,苏靖远呆呆站着,想着刚才的悸动,想着跟陆越陵一起看过的那种碟片里,男女迭合在一处滚动的身体。

    “我是不是不正常了?”他轻声问自己。

    水蒸汽在浴室里弥漫,墙上浮起淡薄的白雾,苏靖远捧着头蹲了下去。

    温雅丽出去走了一趟,把苏靖远上一中的事落实了,回家路上,又顺便给两个孩子买了很多东西。

    床单褥子被子,还有脸盆水桶喝水杯漱口杯保温瓶等等。

    后备箱堆满了,汽车第二排还搁了不少。

    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式两份,一模一样。

    又花了不少钱,苏靖远看着那些东西,眼眶不由自主红了。

    “帮忙往屋里提啊。”温雅丽侧头看,揉了揉苏靖远脑袋,“马上是高中生了,不能动不动就想掉泪哦。”

    “阿姨,我……”陆达庚和温雅丽对他的好,谢谢两个字太轻,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感激,苏靖远憋了半晌,说:“阿姨,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你和我叔。”

    我姨我叔,不经意间,孩子就把他们当亲人,当自家人,温雅丽噙着泪,笑道:“好好读书,快快乐乐生活,就是对我们的报答。”

    打工的事苏靖远最终提都没跟陆家人提。

    以陆达庚和温雅丽的社会地位,他们未成年的孩子外出打工赚学费,那是在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虽然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可他盼着自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且他们显然已把他当亲生儿子。

    苏靖远只能在夜深人静时,一遍一遍发誓,长大了工作了,一定好好报答温雅丽和陆达庚。

    玩闹中,开学了。

    学校就在本市,又有苏靖远在一旁,温雅丽和陆达庚把他们送到校门外就离开了,苏靖远和陆越陵自己拎着行李进学校。

    一中学生宿舍有八人一间的,也有四人一间的,温雅丽给他们办的是四人一间的,即使是四人间也不干净,跟陆越陵说的那样,又脏又乱。

    入门靠左边墙壁两张双层铁架床,长二米,宽只有一米三,碰一下,嘎吱嘎吱响,地面是廉价的磁砖,砖与砖之间缝隙很大,砖面像老树皮,布满斑驳的痕迹。墙壁连刷漆都没有,刮的仿瓷,年代久了,泛着污浊的暗黄,右边墙壁紧挨着放了两张书桌,两人合用一张书桌,书桌桌面沾满类似牛皮癣似的污渍。

    进宿舍门两侧各有两个橱柜,一人一个,尽头是阳台,宿舍里没有浴室没有卫生间。

    他们是最后到校的,另两个人已住了进去,地上零乱地搁着鞋子,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没拧干,水珠滴滴答答,空里中潮湿的霉味令人几欲作呕。

    “这么脏,又没有卫浴间。”陆越陵捏鼻子,皱眉看向苏靖远,“要不,咱们回家住。”

    在陆家住了那么久,猛一下又回到跟以前的家差不多的环境,苏靖远也有些不习惯,可是,住在陆家,和陆越陵太亲密会被赶出陆家,从此再也不能和陆越陵在一起的恐惧掩去心头的不适。

    “你回去住吧,我不回了,我断奶了。”苏靖远一本正经说,走进去把行李搁到空着的那张书桌上。

    “哈哈,兄弟,回家吃奶去吧。”倒在上铺看书的同学听了苏靖远的话,乐得拍床板大笑起来。

    另一个人也跟着笑,看猴子一样看陆越陵。

    陆越陵俊朗的帅脸红成猴子屁股。

    “哥们,大男人就是这样的,没那么多讲究,快进来吧。”下铺的小个子男生跳下床,走过去把陆越陵拉进屋里,“这环境,刚来谁都不习惯,睡一天你就喜欢了,不用听妈妈唠叨,没人追着要你把臭袜子扔洗衣机,逼着你把床铺收拾整齐,自由自在的很,多舒服。”

    陆越陵泪奔。

    他在家也没人叨念好不好!

    什么都有苏靖远收拾妥当,根本用不着他发愁。

    苏靖远搁下行李,提起水桶往外走。

    “要提水是吧?我去。”一看他拿水桶,陆越陵立即进入大哥状态。

    重活不能让苏靖远干。

    苏靖远抹拭橱柜床板,陆越陵提水,提完冷水倒苏靖远洗了抹布的脏水,两人配合默契,同宿舍的两个男生眼珠子都要掉下地了。

    chapter18

    一个小时后,苏靖远收拾妥当。

    他和陆越陵两人的东西不少,归置得却整整齐齐。

    两人的两个衣柜,一个上层放被子,下层放衣服。一个上层放课本文具学习资料,下层放水果零食杯盆碗筷牙膏牙刷。

    书桌抽屉四面用胶纸贴了日历油纸,桌面铺了一块草绿色桌布,上面罩一张pvc透明玻璃,原来的脏污不见了,临时又出去捡来一个大雪碧瓶子,剪掉瓶口部份,上半部剪成枝条,挑了四条交叉贴在一起做提手,其余的反插到瓶子底部,用胶带沾住固定,一个美观的花篮做成,校园里随处可见鲜花,宿舍楼下绿化带剪了几枝上来□□去,胶带粘着花篮提手固定在书桌上方的墙壁上,霎时间,浪漫和温馨在简陋的宿舍里流淌。

    “靠,陆越陵,苏靖远是你弟还是你媳妇,你俩怎么那么像小俩口?”睡上铺的大个子姚信元问。

    苏靖远整理床铺衣物的工夫,大家已混熟了,上铺的大个子,就是笑陆越陵没断奶的名姚信元,下铺的小个子名王宁。

    “可不是,苏靖远,你是陆越陵的媳妇儿吧?”王宁表示赞同,定定看苏靖远。

    “我说你才是我媳妇呢,媳妇,来,爷疼疼你。”苏靖远朝王宁扑去。

    他皮肤白,王宁也很白,他个子不高,刚一米七三,王宁更矮,目测只有一米六五,而且王宁长着一张锥子脸,小小的,看起来脆嫩的很。

    “爷,饶命啊。”王宁被压得咯咯笑个不停。

    “爷是小媳妇还是你是小媳妇?”苏靖远阴森森笑,挑起王宁下巴。

    “我还是觉得我更像爷们,不信,咱比比。”王宁猛一下推开苏靖远跳下地,得意地叉着腰抖了抖胯。

    他穿着短t恤七分马裤,马裤挺紧,裤裆高高的一包,苏靖远一愣,脸颊通红。

    “哇,王宁,没想到你个子这么小却这么有料。”姚信元从上铺跳了下来,伸手朝王宁摸去。

    这样也可以,苏靖远脸更红了,眼神闪烁,不自觉朝陆越陵望去。

    陆越陵没有笑,沉着脸,眼神凌厉看他。

    苏靖远一愣,忽然有些心虚,像出墙的妻子被丈夫当场逮住似。

    “洗澡去。”陆越陵狠狠推苏靖远。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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