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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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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夏有清风 作者:扁舟安在

    第12节

    夏逸群记起在救护车上产生的幻觉。他在病房中见到了闻秋,和以往所有的梦境不同,这一次,窗外的阳光是有温度的,连闻秋握着自己的双手都是温暖的。所有的感觉都那么真实,以至于夏逸群一度以为自己濒临死亡。

    可是现在夏逸群没死,他还能躺在病床上,回味闻秋对自己说的那句“生日快乐”,以及闻秋嘴角那抹温情脉脉的笑容。

    闻秋为什么会笑?

    他明明已经好久都没有对我笑过了。

    他是不是原谅我了?

    还是说,他在以这种方式,向我道别呢?

    夏逸群这样想着,连闻秋重生于林长清身上的事情都仿佛若大梦一场。

    没错,人死不能复生。

    闻秋早就已经离开了,此刻在病房里的这个人,这个毕恭毕敬喊着“夏老师”的人,只不过是那个叫林长清的学生罢了。

    夏逸群垂着眸子,轻呼了一声,闻秋。

    随后,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第40章

    众人皆没听清夏逸群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夏逸群好端端的又吐了血。骆扬赶紧按了护士铃,夏含章则交待夏逾辉直接去找医生过来。叶景凝放下手中的电话,将二老搀扶到沙发上坐下,避免影响医生的工作。

    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夏逸群身上。林长清看见夏逸群吐血,早就着了慌,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翻身下床就扑到夏逸群床边,连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被扯了下来都浑然不觉。

    骆扬防备不及,只能隔着那边的病床,无奈地看着这两个遍体鳞伤的小孩互相折磨。

    夏逸群看见林长清,呐呐地说:“闻秋……”

    林长清听清那两个字,立刻读懂了夏逸群所有的情绪,他紧紧地握着夏逸群的手,凑近了些,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回应他:“夏逸群。”

    林长清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话,“夏逸群”三个字经由他的口中说出,仿佛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让夏逸群受到了巨大的安抚,眼神立刻就被点亮,整个人顿时回了魂。

    林长清伸手去床头抽了点纸,帮夏逸群将下巴上的血渍一点点拭去。

    夏逸群满眼都只有林长清一个,被如此照料着,令他更加笃定,这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林长清。

    夏逸群终于能踏踏实实地靠回去,将上半身的重量全部放到病床上,任凭林长清帮他清理血迹。他的眼睛半眯着,显然是受用极了。

    不多时,夏逸群感觉到被林长清握住的手有些湿哒哒的,垂眸去看时,发现林长清刚才扎针的手背上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珠子,一时又急了,抓起林长清的手:“你在……流血……”

    夏逸群动作过大,立刻便引发了腹部痛疼,当即就龇牙咧嘴起来。

    林长清随手又抽了一张纸,将手背上的血草率地抹去,赶忙扶着夏逸群躺好,故作生气状:“我没事!你刚做完手术,不要乱动了!别让你的家人担心!”

    夏逸群握住林长清行将松开的手。他的伤口还是疼,连嘴唇都是惨白的,居然还有心思戏弄林长清,但是毕竟英雄气短,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那你……担心……我吗……”

    林长清说到“家人”,想起身后夏逸群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看着,这才反应过来他俩刚才一系列的行为有多出格。

    手还被夏逸群握着,林长清简直窘迫到极点。他挣了挣,低声对夏逸群说:“快放开!”

    夏逸群却回了一个“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不放”的狡黠眼神。他努力了大半年,才得以正儿八经地牵一回林长清的手,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反正林长清知道他受了伤,肯定不会贸然使力甩开他。

    夏逸群自以为得计,拿过林长清手中的纸,细致地去擦林长清的手背上残留的血污。

    擦了两下,抬眼去看林长清时,发现林长清变了脸,这回是真生气了。

    夏逸群这才连忙撒手,赶紧用眼神无声地向林长清告饶。

    “陆医生,你赶紧帮我弟弟看一下。”

    夏逾辉打开门,发现林长清正闷闷不乐地坐在夏逸群的床边。弟弟脸上和脖颈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过,脸色也好些了。

    跟着夏逾辉一起进来的这陆姓医生,便是为夏逸群做手术的主刀医生。他走上前替夏逸群检查,林长清立刻乖乖地闪到一边。

    夏逾辉将目光从林长清身上移开,却没法不去注意在场的其他人:无论是自己的长辈,还是站在窗边的骆扬,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夏逾辉若无其事地晃到叶景凝身边,凑在母亲耳边问道:“怎么啦?气氛这么诡异。”

    “下次夏逸群回江北,估计不会再挨你爷爷的揍了。”叶景凝故弄玄虚地说道。

    “啊?”夏逾辉不太明白叶景凝的意思。

    林长清现在正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在骆扬的监督下请护士帮忙处理手背上的伤。叶景凝看向他时,他正被护士手中的棉签戳中痛点,嘶嘶地直抽冷气。

    夏逾辉顺着母亲的眼神也看了一眼林长清,随即又转向母亲这边。

    叶景凝努努嘴:“小辉,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谁啊?林长清啊?”夏逾辉想起骆扬的嘱托,便尽量装出一副特别漫不经心的样子,“挺好。看着挺乖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叶景凝歪着脑袋看了看林长清,又看了看夏逸群,说道,“我就知道,能让小群真心喜欢的孩子,也不会离谱到哪儿去。”

    得了吧,光是性别就够离谱了。

    夏逾辉腹诽了一句。

    不过他心中更多的是感慨:之前夏逸群出柜的事在家里闹得那么大,这次车祸虽然极是凶险,但是弟弟能死里逃生,甚至能让家人对林长清的态度有所改观,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胃里还有些淤血,刚才情绪又过于激动,所以才会吐出来。”陆医生将夏逸群的病号服小心地放下来,再替他把被子盖好,下了定论。

    “陆大夫,他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啊?”林长清问道。

    陆医生刚才在查看缝合口时,眼角的余光就发现,林长清正瞪大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夏逸群身上的伤,表情看上去仿佛那一刀是划在他自己身上似的。

    陆医生还没回答,夏逸群倒先哭笑不得地开了口:“你这个……小吃货……怎么……尽想着……吃……”

    林长清白了夏逸群一眼,又殷殷地看向陆医生。

    林长清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小动物,陆医生笑开了:“先观察两天,等拔除了胃管,如果情况好的话,就可以开始喝些清淡的汤汤水水,然后逐步吃些软烂的食物,过个一到两周,就能恢复正常饮食了。如果有什么具体的问题,你可以随时来问我,高间的护士也会协助你的,别太担心。”

    病房的门轻轻地响了三下,一个护士进来对陆医生说:“陆医生,外面有个赵警官,说是要找车祸当事人了解情况。”

    陆医生刚才明明还是满面春风,听到护士的话,勃然变色:“这个姓赵的!我的病人需要休息,他是听不懂吗?”

    小护士赶忙说:“那我让他过两天再来……”

    没等护士说完,陆医生摆摆手:“算了,我亲自去跟他说吧。”

    说完,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骆扬向夏家长辈道一声叨扰,又特意和夏逾辉打了个招呼,打算离开医院。林长清见状,马上就屁颠屁颠地跟过去,想随骆扬一道离开。

    夏爷爷制止道:“你别走。”

    “夏爷爷,我……”林长清本想说他已经没事了,但是看到夏逾辉适时地指了指自己身后,便转头去看,这才发现夏逸群被胸带固定住了,动弹不得,只能巴巴地望着自己,其状十分地可怜。

    “你走了,床上这位又该吐血了。”夏逾辉无奈地调侃道。

    林长清看了看夏家长辈,仿佛想得到允许似的。见众人神色如常,这才放心回过身,走到夏逸群的床边,微微俯下身,对夏逸群说:“我先去姑父那里帮你请个病假,然后去你家替你收拾两件常穿的衣服,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夏逸群平时没别的毛病,唯独对贴身的衣物异常挑剔,总爱穿那几件穿惯了的旧衣服。因此,林长清这两句话显然熨帖极了。夏逸群点点头,难免还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你……快去……快回……”

    但是转念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补充说:“算了……不……不着急……先去……吃点……东西……你别……饿坏了……”

    林长清笑了,信誓旦旦地安慰夏逸群:“知道啦,我先吃东西,然后去帮你请假,之后拿到衣服马上就来。你呢,就好好睡上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大概就回来啦。”

    夏逸群得了林长清的保证,终于安静下来,还特意闭上眼睛,用实际行动告诉林长清,自己会乖乖睡觉。

    等林长清转过头,他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打算在林长清离开之前再偷看一会儿。

    林长清向夏逾辉讨了夏逸群家的钥匙,说明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又向夏逸群的长辈一一道了别,这才跟着骆扬离开。

    骆扬问他:“要跑好几个地方呢,用不用我开车送你?”

    林长清摇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你还是快回报社吧,我都看到你刚才按掉静怡姐的电话了,她非宰了你不可……”

    林长清和骆扬小声地说着话,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这孩子啊……”夏爷爷看着林长清的背影,不免有些感叹,但是话只说了半截,又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夏奶奶不乐意了:“这孩子是哪里惹到你了?你又要说什么怪话?我看着挺好的。”

    “爸,妈……”夏含章见父母又有开吵的迹象,赶紧站出来当和事佬。

    “哎,小群的事……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大不了不管了。”夏爷爷能这样讲,已经是做出极大的让步了。

    爷爷的表态被夏逸群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

    谁都没发现,躺在病床上的夏逸群正在假寐。不过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便能出卖他。

    第41章

    夏逸群的祖父母年事已高,在上海呆了数日,见孙子已无大碍,便在儿子和儿媳的陪同下返回了江北。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待夏逾辉要照顾好弟弟。然而夏逾辉手头正在拍的片子也进展到了关键时期,片场那边少不了他。如果任由进度拖延,来自制片方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两头奔波了几日,夏逾辉便疲态尽显。

    林长清找骆扬告了假,除了上课之外,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呆在医院。虽说也是两边跑,但是比夏逾辉要轻松一些。

    这天中午,林长清带着林文茵亲手熬的鱼汤抵达医院,刚一推门,便看见夏逸群坐在床上,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夏逾辉正蜷在另一张病床上补眠。

    林长清立刻放轻了脚步,进去之后,小心翼翼地扣上门,又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

    夏逾辉背窗而卧,脸上被笼着一层阴影,但还是明显能看出他最近精力不济,连胡须都没时间剃。

    林长清看着夏逾辉,目光便有些软。他从柜子里找出一条薄毯,轻手轻脚地盖在夏逾辉的身上。夏逾辉向来浅眠,毯子刚覆上身便立刻睁开了眼睛,反吓了林长清一跳。

    “是你啊……”夏逾辉揉着僵硬的脖子坐了起来。

    林长清站在床头柜前,给夏逸群盛出一碗汤,又转向夏逾辉:“我姑妈上午刚熬的鱼汤。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不了,谢谢。”夏逾辉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林长清在夏逸群床边坐定,将碗端过来,试了试温度,这才舀了一勺汤,送至夏逸群的嘴边,让他喝下去。

    为了让手术伤口尽快愈合,陆医生特地交代过,要夏逸群尽量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末了,又举出一大堆伤口开裂的反面例子吓唬人。夏逸群疼在身上,自是只敢小幅度地动一动。林长清则是受到了陆医生的惊吓,比夏逸群还紧张百倍,巴不得将人彻底绑在床上,一动不动才好。吃饭这种事情,更是由林长清全权代劳喂到夏逸群嘴边,几日下来,做得顺手极了。

    刚才见林长清无意间对哥哥流露出的关心与体贴,夏逸群心中是颇有些醋意的。直到林长清将勺子递到跟前,夏老爷才觉得林长清还是对自己更好一些,心中稍微舒坦了一点点,立刻张大了嘴,将勺子里的汤一口吞了下去,又故作惊叹状:“真好喝!”

    “幼稚!”夏逾辉对弟弟的行为表示极端鄙视,“你小时候生病可不这样。现在怎么这副德性?”

    “哟!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是什么德行啊?”夏逸群问。

    “作呗!”夏逾辉高度概括。

    夏逸群笑起来。

    林长清也被逗乐了,又喂夏逸群喝了一口汤,好奇地问夏逾辉:“夏老师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呀,那时候只要一发烧,叫他干嘛他就干嘛,可好玩了。”夏逾辉难免流露出怀念的神情。

    林长清咯咯地笑得更响了。

    夏逸群瞪着林长清:“你一定是想到什么坏点子了!”

    “是!等你下次发烧,就叫你去刷抽油烟机。”在所有的家务中,林长清顶恨刷抽油烟机这一项。

    夏逸群立刻抗议起来,林长清笑嘻嘻的,连忙用鱼汤堵住了他的嘴。

    夏逾辉听着弟弟和林长清互相开着玩笑,复又躺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胳膊看向窗外。他恍惚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日子。

    那个时候,闻秋还活着,在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只要有闻秋在,他和夏逸群似乎总是在热热闹闹地谈论着什么,夏逾辉站在露台上抽烟,偶尔也会加入他们的讨论。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非常年轻,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开心。

    现如今,夏逸群居然还能展现出绝类当年的笑容,夏逾辉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闻秋也一定希望夏逸群能够像现在这样,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夏逾辉觉得,这已经是他能看到的,最好的结局。

    夏逾辉的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对上了林长清的目光。

    “你是有急事吗?”林长清问道。

    夏逾辉把电话装回口袋:“有事,不算急。”

    林长清把刚洗好的保温饭盒内胆擦干,对夏逾辉说:“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呢。”

    夏逾辉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林长清也跟着站起来,打算送送夏逾辉。他跟在夏逾辉身旁,没走多远,又对夏逾辉说:“逾辉,你要是放心的话,就先安心拍戏,别两边跑了。高级病房的护士挺负责任的,我只要没课也可以一直守在这边,你不必那么辛苦的。”

    林长清说这番话的时候,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夏逾辉却停下了脚步,盯着林长清。

    林长清不自在地笑了笑:“怎……怎么啦?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病房了?”

    “林长清,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像闻……我的一位故人。”夏逾辉说完,见林长清无甚反应,叹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医院的大楼,抬抬手算作告别,只留给林长清一个背影。

    夏逾辉接受了林长清的提议,接下来的日子里,都留在片场赶进度。林长清每天会在中午和晚间定时给夏逾辉发短信,将夏逸群的恢复情况告知于他。此举更是令夏逾辉安心了不少。

    照顾夏逸群的重任彻底落在了林长清的身上。

    夏逸群对此求之不得,明明恢复得很快,却还是在林长清面前装出无比虚弱的样子,不仅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还能趁机占点不大不小的便宜,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了。

    自从夏逸群入院以来,林长清本来每天都会往医院跑一趟。所以,当林长清主动提出由自己陪床时,觉得无非就是需要留在医院过夜而已。

    可是,在陪床的第一天,林长清就觉得他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照顾夏逸群上厕所,是林长清遇到的第一个麻烦。

    下床的时候,夏逸群的脚一沾地便开始大呼伤口疼,吓得林长清只能赶紧搀住他往洗手间走。林长清刚一近身,夏逸群的胳膊立马就环到他的肩上,这样还嫌不够,走着走着,全身上下都会贴上去,明显有吃豆腐的嫌疑。

    等夏逸群在马桶前面站定,林长清已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是夏逸群却还没完,先是装模作样地喊“你帮我脱裤子”,等林长清帮他把裤子扒了,夏逸群又大言不惭地说“林长清,你帮我扶一下嘛”。

    林长清别无他法,只能铁青着脸,帮夏逸群扶住关键部位。

    林长清根本没准备好和夏逸群迅速进入需要这般“亲密接触”的阶段,然而夏逸群不可能只上一回厕所,此后每次陪夏逸群解决内急问题,林长清都会无比别扭,念在夏逸群受伤的份上,又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在心里。

    是夜,当夏逸群再一次可怜巴巴地看向林长清时,林长清就预感到,麻烦绝没结束。

    “又想去洗手间吗?”林长清面无表情问道。

    夏逸群摇头:“我想洗澡。”

    林长清认定夏逸群这次绝对是在耍自己:“别开玩笑,你都还没拆线呢。医生交代过不准淋浴的。”

    “就是稍微擦一下,不用淋浴。”夏逸群补充说,“我哥都是这么给我洗的。”

    夏逸群一搬出夏逾辉,林长清就没辙了:总不能让夏逸群在没有哥哥陪床的头一个晚上就降低生活质量吧?

    于是他心一横,带着命令的语气对夏逸群说道:“躺好!”

    夏逸群赶紧仰躺在病床上。

    林长清留心了一下空调的温度,便去洗手间打了盆热水出来,将盆搁在旁边的小凳上,伸手去解夏逸群的衣服。

    林长清顺着解开夏逸群的上衣纽扣,夏逸群那结实的胸膛以及整齐的腹肌便渐次展现于他的眼前。林长清微微抿了抿嘴,知道夏逸群正好整以暇地观察自己的反应,但还是稳住心神,去查看伤口上的纱布和敷料是否完好。检查终了,便回身弯下腰,去将盆中浸着的毛巾扭干。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林长清的衣服非常轻软,下摆滑下一小截,微微露出一段白皙的腰线,再配合那弯腰的姿势,从夏逸群的角度看过去,极是容易浮想联翩。

    夏逸群的呼吸产生了一丝错乱。

    林长清拿起毛巾,叠了两叠,开始专心致志地替夏逸群擦拭身体。他垂着头,额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夏逸群只能看见他侧脸的下半部分,视线稍稍下移,便能欣赏到脖颈那优美而修长的弧度。

    夏逸群看着看着,不禁抬起手,用指节分明的食指去拨开林长清额角一簇柔软的发丝,眉头拧了起来:“这伤怎么还没好全?”

    林长清突然被夏逸群触碰,身形略微一僵。但是听到夏逸群的问话,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平静地答道:“天气热,伤口愈合得慢也挺正常的。”

    说完,便神色如常地握着毛巾,继续动作,圆润的指尖偶然滑过夏逸群小腹上的肌肤,夏逸群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身体的反应不能骗人。林长清帮夏逸群把上身擦遍,正要去帮他擦洗双腿时,便发现夏逸群的下身情况不妙,裤子上已经搭起了小帐篷,□□的形状在轻薄的布料之下已经难以遮掩。

    林长清假装不动声色忍了这么久,结果还是破了功,把毛巾往水里一丢,对着夏逸群叫起来:“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夏逸群本来是有些难为情的,但是看到林长清的反应,又想去逗逗他,便干脆在床上躺成个“大”字型,厚颜无耻地对林长清说:“你别这么大惊小怪,在澡堂里让搓澡工洗两下都能起反应呢。”更何况是你亲手帮我洗啊。

    搓澡工林长清气不过,重新把毛巾拧好,扯下夏逸群的裤子,随便擦了两下便匆匆了事,服务态度特别差。他红着脸帮夏逸群把衣服穿回去,端着小盆直接回了洗手间,呆了很久都没出来。

    时间长了,夏逸群有些着急,想要下床去看看,又怕被林长清识破自己伤情严重的样子是装出来的。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林长清突然出来了,还没等夏逸群看清林长清脸上作何表情,林长清已经啪地一声,把房间里的灯给灭了。

    夏逸群听着林长清躺倒隔壁床位上的声音,问他:“你今天不看书啦?”

    “不看!”林长清斩钉截铁地说,“睡觉!”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林长清渐渐地习惯了起来。面对夏逸群的各式骚扰,林长清都能摆出一副老僧入定的表情,修为是大大地长进了。

    这天,林长清的课被临时取消,是以他抵达医院的时间比平时早得多。当他像平常那样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夏老爷正一边系裤带一边身姿矫健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马桶还发出刚刚冲过水的声音时,终于憋不下去了。

    高级病房里爆出一声大吼:“夏逸群!你果然是装的!”

    夏逸群一着慌,赶忙蹿回床上卧倒,结果乐极生悲,这次是真蹭到伤口了,疼得他将脸埋在枕头里闷哼了一声。

    林长清把书包往门边的衣架上一挂,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说:“够了!别装蒜了!”

    夏逸群只顾趴在那儿吸气,一句话也不说。

    林长清过去掰他的脸,发现夏逸群的额头上沁了不少汗出来,这才意识到夏逸群是真疼了。他赶紧扶着夏逸群躺平,又去掀他的衣服,骂道:“你这个笨蛋!跑个什么劲啊!”

    “我怕你生气嘛……”夏逸群气喘吁吁地望着林长清。

    林长清看他脸都白了,心一软,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他一面将纱布小心地揭开半边,一面对夏逸群说:“别再装病了,多幼稚啊。你本来就是病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说出来就好了,我还是会帮你的啊。来,让我看看碰到哪儿了,要不要紧……”

    莫静怡此刻正站在护士站前面,询问夏逸群的病房号,还没等护士告诉她,她就听到不远处的那间病房里发出的喊叫声。

    值班的小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静怡也忍俊不禁:“谢谢你啊,护士小姐。我已经知道是哪一间了。”

    莫静怡将登记册填好,便提着一兜水果向病房走去。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夏逸群在里面应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进了病房,映入莫静怡眼帘的是这样一幅画面:夏逸群正躺在床上,上衣被撩到胸口,露出大片的肌肤;林长清则坐在床沿,倾下身,不知在对夏逸群说些什么,表情温柔之至,手还抚在夏逸群的腹部,浑不顾有人进来了。

    二人的姿势非常旖旎,连带着房间里的气氛都变得十分暧昧。莫静怡感受到了极大的视觉冲击,直到林长清抬起头来招呼她过去坐时,莫静怡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瞠目结舌地问:“你……你们在干嘛呢?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你怎么会来得不是时候?”林长清确定已经将纱布重新贴好了,便帮夏逸群把衣服拉回去,又对莫静怡说,“静怡姐,他根本就不把手术伤口当回事,成天上蹿下跳的,快过来帮我教育他两句!”

    莫静怡已经听骆扬讲了事故的经过,要不是前几天在跟一个大新闻,又听说夏逸群脱离了危险,她大概早就到医院来探病了。

    林长清从莫静怡手里接过水果,挑了几个夏逸群能吃的,到一旁的小吧台上去打果汁。又将其余的果子各选了一些,切得清爽利落,用来招待莫静怡。

    林长清一边切水果一边听莫静怡和夏逸群聊天,只听得莫静怡寒暄了一会儿,突然提了一句:“小航明天就从南方回来了,他说到时候会来看你。”

    “哦。”夏逸群随意地答了一句。

    林长清手中的刀一顿,将左手食指划了开了一道口子,伤处立刻就冒出一排小血珠。他将手指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将剩下的水果继续切完,把榨汁机里的果汁倒在玻璃杯里,又将杯子和果盘端过去,分别递给夏逸群和莫静怡,默不作声地出了病房。

    不多时,林长清便返回了。见夏逸群和莫静怡盯着自己,他面色如常地抬了抬自己的左手:“我去找护士要创可贴了。”

    “切到手了?”夏逸群立刻从床上直起身,“严重吗?让我看看。”

    “没事,小伤而已。你躺着吧。”林长清阻止了夏逸群想要下床的意向,又去清理吧台上散落的果皮。

    夏逸群发现林长清的情绪似乎不似刚才那么高了,但是当着莫静怡,也不好细问,只能自我安慰是他的错觉所致。

    第42章

    送莫静怡出门之后,林长清一直在外游荡,直到饭点才带着晚餐回到病房。

    “去哪儿啦?这么久才回来。”夏逸群问,他见林长清手里提的东西不过是从医院食堂买来的饭菜,便知林长清并没有特意跑到什么很远的地方去。

    “哦,和静怡姐聊了一会儿,就耽误了。”林长清将饭盒里的饭菜移至瓷碗瓷盘中,将夏逸群病床的小桌板上摆得满满当当,自己则去书包里翻了本书出来,坐在沙发里,就着落地灯的光看了起来。

    林长清说了谎,莫静怡下午出病房之后,很快就离开了医院,他并没有同莫静怡多聊。和莫静怡道别之后,他一直坐在住院部大楼外的长椅上发呆。关于最近发生的事,他想了很多,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就与夏逸群如此亲近了。

    他们现在的关系,虚无缥缈得如同空中楼阁一般。车祸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并非一个充分的理由,中间似乎少了很多重要的步骤。

    林长清想起那天吴榛说过的话,夏逸群喜欢闻秋。毫无疑问,他听完之后相当动摇,而这句话,也成了他敢于再度接近夏逸群的发端。

    可是事后想想,这句话本身就站不住脚。

    要不是夕阳西下,周身感到了一丝凉意,林长清大概还会继续在外面待下去。他突然不想面对夏逸群,可是现在的局面又让他不得不返回病房去。

    林长清坐在橘色的灯光下,继续思考他和夏逸群之间的关系。

    这段时间近乎亲密无间的相处,林长清固然有些贪恋,但是错觉终有尽头,再美的梦境也总有醒来的时候。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已是太越界了。莫静怡带来的消息点醒了林长清,顾之航就快回来了,他和夏逸群,还是各归各位比较好。

    总之,从现在起,开始疏远夏逸群吧。林长清拿定了主意,注意力也渐渐回到书上,总算能看进去一点内容。

    “嗯?你不吃吗?”夏逸群发现林长清自进房间以后,始终都在避免和自己有目光接触,他这才觉得下午那会儿并非是错觉,林长清确实有心事。

    二人的关系这几日进展得太过顺利,可谓突飞猛进,然而夏逸群心里却老是不踏实,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原本不该忽略的事。但林长清不说,他又没办法硬逼着林长清开口。

    他们两个人,都朝着对方迈了一大步,迈完这一步之后,却又开始止步不前。

    他们之间,仍然横亘着一条无形的鸿沟,彼此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跨越。

    这天下课之后,林长清照例提着姑妈煲的鸡汤去了医院。从电梯里出来,还没走到病房,只见门开着,房间里传出热烈的交谈声。

    只听得夏逸群说:“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多玩两天?假期还那么长呢。”

    “前天我给静怡姐打电话的时候,她说你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我哪里还有心思玩,订了机票就直接飞回来了。”另一个声音传出来。

    是顾之航。

    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长清始料未及,立刻就在距病房一步之遥的地方收住了脚步,扭头便往反方向走。他不想亲眼看见夏逸群和顾之航是如何融洽相处的,于是本能地想要从此地逃离。

    谁知闷着头刚行了两步路,就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的反应奇快,力气又足,迅速出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林长清的双肩。

    林长清抬起头,发现对方是个金发碧眼的魁梧男子。他并没有和外国人打过任何交道,立刻就结巴起来:“对……对不起啊!哦不对……i’……sorry……”

    那人眼睛一亮,磕磕巴巴地用中文跟林长清攀谈起来:“堆不起!泥好!窝叫,大卫!泥叫,身么名字?”

    被这位热情的外国友人紧紧抓着不放,还被对方当成练习中文的对象,林长清大窘:“你好、你好……我叫……林长清。”

    david扶着林长清的肩往前走,林长清则被迫连连后退。直至两人都出现在夏逸群的病房门口,david才停住脚步,扭头冲着里面的人求表扬:“john,我的中文说得有进步吧?这家伙听懂了,他还回答我了呢!”

    david口中的这家伙,现正一脸菜色,手足无措,干脆对这个老外讲起中文:“你……你放开、放开……”

    “长清?”顾之航看见林长清,立刻走过来责备男友道,“david,你太没礼貌了。”

    “我没对他做什么啊。”david一脸无辜。

    “这位是eric的……”顾之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林长清,迟疑了一下。

    david听顾之航说过一些关于夏逸群的事,立刻抖机灵:“这个人是eric的孪生哥哥吗?”

    他盯着林长清左看右看,又望望夏逸群,满腹狐疑地问顾之航:“虽然我有点分不清亚洲人的脸,但是他们真的是孪生兄弟吗?我觉得eric和他哥哥长得真的不太像。”

    顾之航和david全程都在用英文交谈,语速又快,林长清哪里听得明白,只觉得晕头转向。

    夏逸群对林长清的占有欲已经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看到david的手还握着林长清的上臂不放,顿时有点不悦:“david,你先放开他。”

    夏逸群的语气令david恍然大悟,他立马松开双手作投降状,以示清白:“抱歉,eric!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男朋友!”

    林长清心知脱不了身,只能走进病房,去吧台那边将保温饭盒里的汤盛出来。

    顾之航回夏逸群的床边坐下,david则早就被林长清手里的东西吸引了,像个小尾巴似的,蹦蹦跳跳地追着林长清不放。

    林长清刚扭开保温饭盒的盖子,好奇心旺盛的david就禁不住“wow”了一声。

    林长清本来是不想搭理夏逸群的,但是实在被david缠不过,只好越过david厚实的肩膀,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夏逸群,问:“这是你朋友吗?”

    “是啊,是我去美国交流的时候认识的。”夏逸群笑道。

    顾之航也在一旁补充说:“准确地说,他叫david,是我的男朋友。”

    david听见顾之航叫自己的名字,又听懂了“男朋友”三个字,——那是他刚刚学会的中文词汇之一,——于是他也对林长清说:“我是john的男朋友,我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

    林长清听到david叽里咕噜蹦出一串英文就头疼,好在这一次他倒是听明白了,便点点头。

    david看出林长清能听懂自己的话,立刻兴奋地指着保温饭盒:“这个闻起来超级香的!我能尝尝吗?”

    “啊?”林长清猝不及防,他知道david是在跟自己说话,但是这一次又没听懂。

    david向顾之航求助:“john,这个小可爱好像有点害羞,你来帮帮我跟他解释啦。说起来,他真的有点像你!我在高中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这么害羞,哈哈哈。”

    “david,你不能什么都吃。”顾之航上前劝说david,“这个是给eric的,他刚刚做完手术,需要补充营养。”

    “可是它闻起来就很好吃啊。”david拉着顾之航的手轻轻晃了晃,“中国菜都好香。你能不能帮我问他一下,我能尝尝吗?就一口!”

    顾之航问林长清:“长清,你能让david尝尝这个汤吗?一点点就行。”

    林长清的注意力本来是放在david和顾之航交握的手上,他有点担心地偷瞄了夏逸群一眼,然而夏逸群却完全不为所动,倒是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听见顾之航发问,林长清愣了两秒才回神,他赶紧点点头,将手中刚舀好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到david手里。

    david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用蹩脚的中文对林长清说了声“谢谢泥”,迫不及待地就往嘴里灌,立刻就被烫到了舌头,嗷嗷叫了起来。

    顾之航赶紧去看david的状况,谁知david刚被烫了个半死,却还不忘恬不知耻地搂住顾之航,向他撒娇:“宝贝!我好痛!你亲我一下嘛!”

    顾之航一看david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就知道自己要是不照办,他这个诡计多端的男朋友指不定会当着旁人的面做出什么没下限的事。最后,顾之航只好露出一个丧权辱国的表情,凑到david跟前,捏了捏他的下巴,然后蜻蜓点水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david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喝碗里剩下的汤。

    这对情侣只不过是来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林长清就已经被搞得目瞪口呆了。夏逸群则哈哈大笑,对顾之航说:“这鸡汤明明是我的,你们居然谁都不来问问我的意见?活该被烫到嘴。真是现世报!”

    “长清都同意了,你的意见重要吗?”顾之航奇了,“反正你还不是全听他的?”

    顾之航和david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林长清站在水池边洗洗刷刷,迟疑地开了口:“顾之航的那个男朋友……”

    “哦,那是他在美国的高中同学。顾之航刚去那边入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个人后来申请进入了同一所大学,听说一直相处得不错,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夏逸群的语气,仿佛是在讲一则陌生人的八卦。

    这下林长清更讶异了:“你和顾之航不是……”

    “都说过是你误会了嘛。我和顾之航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夏逸群说道。

    林长清不明白:“可是你不是喜欢他吗?”

    夏逸群笑笑:“我喜欢的是你啊,傻瓜。”

    林长清觉得他们的对话又进入了死循环,便陷入了沉默。

    夏逸群则以为是自己的直白令林长清有些难为情,所以他才不说话。

    两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同时开了口。

    “你……”“我……”

    林长清笑了:“你先说。”

    “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我今天下午刚喝过鸡汤,你妈妈送来的。”夏逸群拍着肚皮,“我现在撑死了。”

    “怎么不早说?”林长清嗔道,“突然吃下去这么多东西,你的胃受得了吗?”

    “应该没事了吧,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了,过半个月再来复查。”夏逸群从床上站起来,“不行,我得走动走动。太饱了。”

    “你真是命好,这么多人来看你,连我妈都给你带好吃的。”林长清把刚洗完的碗摆放整齐,边擦手边说道,“你不知道,我当初住院的时候,没什么人来看我。除了我爸妈,大概就你哥来得多一些。大部分时间啊,病房里都静悄悄的……”

    林长清刚起了个头,夏逸群早就从后面将他拥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长清,你别说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夏逸群将头埋在林长清的肩上,林长清突然提起闻秋死前不久的事,让他感到非常恐惧,一双胳膊都在发抖。

    林长清只好任凭夏逸群这样抱着,他抬手揉了揉夏逸群的头发:“好啦,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这些事的。”

    林长清话音刚落,转眼便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刚刚酝酿起来的一点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夏逸群感到林长清有些僵硬,便从林长清肩上把头抬起来,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才艰涩地对来人喊了一声:

    “哥。”

    第43章

    夏逾辉今天只有两场夜戏要拍,白天无事,便去探望弟弟。他到达医院时,闻丽萍正要离开,夏逾辉便开着从剧组借来的车送闻丽萍回去,这才又返回医院。

    夏逾辉走到病房门口,见门虚掩着,手刚刚搭上门把,就听见弟弟的声音:“其实我今天下午刚喝过鸡汤,你妈妈送来的。我现在撑死了。”

    下午送鸡汤过来的人,应当是自己刚刚送回家的闻丽萍吧?能称闻丽萍为妈妈的,除了那个正呆在家里的淘气鬼李知秋,应该就只有顾文冬了。

    夏逾辉正想推门进去,问问顾大明星什么时间回上海的,另一个声音传至他的耳朵里:“怎么不早说?突然吃下去这么多东西,你的胃受得了吗?”

    这显然不是顾文冬,而是……林长清?

    夏逾辉的脚步猛然顿住,他没再往里走,反而将门往回拉了一点,自己则站在门口继续听里面的人讲话。

    不知道夏逸群又说了点什么,只听林长清说:“你真是命好,这么多人来看你,连我妈都给你带好吃的。”

    这句话令夏逾辉心脏突突直跳,他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弟弟和林长清究竟在说什么,他只能强行理解为除了闻丽萍以外,林长清的妈妈下午也来过。

    “你不知道,我当初住院的时候,没什么人来看我。除了我爸妈,大概就你哥来得多一些。大部分时间啊,病房里都静悄悄的……”林长清继续说道。

    林长清所说的“你哥”,分明指的是夏逾辉。

    而夏逾辉历数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去医院探望过的,就只有闻秋。

    在医院里陪闻秋度过的最后那段时光,如潮水般扑面涌来。

    林长清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逾辉放在门把上的手剧烈地震颤起来:不管此事究竟有多荒谬,这道门的背后,除了自己的弟弟之外,另一个人,一定是闻秋。

    一定是闻秋!

    夏逾辉闭上双目,强忍心内的五味杂陈,再睁开眼睛,果断地推开门。他站在门口,只见夏逸群正微微弓着背,从后面将林长清牢牢地圈在怀中,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林长清则将手伸到肩头,抚摸着夏逸群的一头乱发,喁喁地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

    那两个人起初完全沉浸在他们的一方小天地里,根本没注意夏逾辉的到来。

    直至林长清转过头,与夏逾辉目光交接的那个瞬间为止。

    夏逸群以为哥哥送完闻丽萍之后会直接去片场,何曾料到夏逾辉还会返来,因此刚才和林长清聊天时才敢口无遮拦。

    陡然看见立在门口的夏逾辉时,夏逸群脑内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不知道他和林长清的对话,被哥哥听到了多少。

    然而当他看清夏逾辉脸上写满震惊时,就知道他俩的谈话肯定全部被夏逾辉听见了。

    林长清看见夏逾辉时,先是怔了一下,但是眼神马上就缓和下来。温暖如初夏的阳光,沉静似无波的湖水。那是夏逾辉最留恋的眼神,是闻秋的眼神。

    夏逸群不知该如何向夏逾辉解释,他刚一放开林长清,下一秒,他的哥哥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林长清。

    夏逾辉将林长清抱得紧紧的,力气大得仿佛想把人揉进自己的灵魂似的,说话都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小秋!小秋!真是你吗?”

    林长清陷在夏逾辉的怀里,两条胳膊都被箍得动弹不得。他只能屈起小臂,小幅抚摩夏逾辉的背,轻声说道:“逾辉,是我。”

    夏逾辉稍微放松了些,低下头,宽厚的手掌捧着林长清的脸,细细地去看他的眉眼、鼻梁、嘴唇。

    林长清被他看得耳根都泛红了,笑道:“吓到你了吧?是不是完全不敢相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夏逾辉重新将林长清搂住,摇头说:“不,你什么都不必说。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太好了!你还活着!你知道吗?我想你!我好想你!”

    “逾辉,我、我要喘不过气了。”林长清闷声说道。

    夏逾辉双手捉着林长清的肩,稍微离开了一点点,这才看到夏逸群站在林长清身后,面色不悦地看着他。

    夏逸群已经快要被夏逾辉给气昏头了。从小时候起,夏逸群就非常羡慕哥哥能活得如此恣意,因为他永远都敢于随心所欲地表达心中那些热烈的感情。现在,他仍然羡慕夏逾辉,明明才刚知晓林长清实际上是闻秋,却抢在前面,将自己至今都没能说出口的思念之情一股脑地全说与林长清听了。

    夏逸群心中千回百转,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三个字:“放开他。”

    夏逾辉根本不在乎弟弟的感受,对林长清开口道:“小秋……”

    林长清却打断了夏逾辉的话:“逾辉,你别这么叫我了。今天被你发现,实在是个意外。你要这么叫我,肯定会让更多人起疑的。你还是叫我林长清吧,过了这么久,我都已经习惯这个名字了。”

    夏逾辉连连称是,立刻又说:“长清,我就叫你长清,好不好?”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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