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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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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0节

    “你……”赵臻难以开口,一句话在嘴边憋了几秒,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小如。”宁玉很满意这效果,自己跟没事人似的拍拍小如的肩,对赵臻介绍。

    赵臻看宁玉和小如的亲密模样,已经心里默认她们是一对。心想小如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宁玉也能下手,赵臻有些“刮目相看”地瞥了宁玉一眼。

    既然“熟人相见”,宁玉理所当然地邀请赵臻一起走,赵臻欣然应下让宁玉都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赵臻一本正经地推车走在宁玉斜前方带路,心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恨不得全身长满了耳朵竖起来偷听--宁玉这个女人,看起来轻轻佻佻,说话轻飘飘地搔人就跟黄龄唱着《痒》似的,竟然养了一只小萝莉?!

    宁玉和小如的推车里有一些家居日用品,买什么东西都是买颜色不同的两件,果真一副热恋情侣同居似的模样。宁玉轻声细语地逗着小如,小如听起来很害羞,时而捂着嘴轻轻笑,轻细的声音从指缝里流出来钻进赵臻耳朵,赵臻被酸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闷着头皮把车往前推,后悔自己就不该起这八卦心。

    “真……浪……”赵臻加快了步速,直想跑开。

    “赵臻?”宁玉明明低着头和小如说话,却跟多长了一双眼似的及时抓住了赵臻,“你赶时间么?”

    “是啊,有些。”赵臻讪讪答。

    “没事,那你先走吧。”宁玉仍然笑得温和,“手机,给你我手机号。”

    从嘈杂的超市出来,赵臻走进冷清的夜里,冷风吹得背后发凉,赵臻才发觉自己出了汗,一直紧绷着的心也松懈下来。

    手机握得有些发热,在掌心如同一片暖贴,源源不断输送着暖意,让人不能刻意忽视。

    赵臻深呼吸了两口气,把冷风灌进肺里再排挤出去,心中酸涩才轻了些。才有勇气闯进这片夜里。

    一个来,一个人去。和孤身又有什么区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  酷爱拆cp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司晓回到家,被巨大的喜悦感冲得晕头转向,双目圆睁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拂晓,楼下传来了大爷开着收音机听戏的声音,才勉勉强强有了些睡意。

    门铃“叮咚叮咚”响起来,司晓在床上挣扎了几下,又趴下去了。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司晓懒洋洋接起,一看来电显示,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米白儿,早上好啊。嘿嘿嘿…”话一出,司晓就暗暗鄙视自己这殷勤劲儿。

    “你在家吗?起床了吗?”米白听起来依旧很平静,想必脸上也应该是没什么表情的。

    司晓对着电话傻呵呵地笑:“早起了,天气不错。”

    “那我门铃按了十分钟你不开门?不想见我的话,我就走了。”

    “慢!”司晓从床上跳下去,箭步飞快冲到门口,拉开大门,撑着门框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早啊。”

    米白上下打量司晓一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样子,眉毛扬了扬:“真早。”

    说完,从身后拖出一个行李箱来:“今天开始我会住进来,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司晓瞪大了眼:“等等,这是梦么?”

    米白冷眼一瞥,把行李箱往里拖,轱辘刚拖进门槛,司晓一把拎过来快速抬进里屋,生怕米白后悔似的。

    米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见司晓一脸春风荡漾地走过来,起了几分警惕:“你又要干嘛?”

    司晓笑得贱兮兮的,一点点逼近米白,把米白逼到墙边,仗着手长把米白圈住,轻佻道:“你说呢?”

    看着司晓的脸一点点放大,撅起的嘴唇一点点凑近,米白冷声道:“你想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么?”

    “呃…”司晓有种冷场的尴尬,她的米白儿怎么越来越冰雪女王了。

    “我只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不提供其他服务。在此期间内,你,不许碰我。”米白教育道。

    司晓看米白这么正经,有些忍俊不禁:“好好好,我们来日方长。”

    米白给了司晓一记眼刀,进屋子收拾。司晓在背后看着米白,依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样子,默默地弯起了唇。

    回来就好。

    赵臻赖了个床,时近中午,赵臻拖着行李,打算吃个饭然后回父母家。最近发生的一切纠缠在脑海,她有太多怀疑,林逸人为什么出尔反尔又为什么突然翻案,构陷赵凯的到底是谁?赵凯入狱后,她追着这些问题跑了很久,可是却一事无成。

    或许哥哥说得对,的确该多陪陪父母。这些日子,连家都不曾回过。是忙于追求答案,怕父母看见自己的疲惫,也是怕父母问起哥哥。

    碰巧是个太阳天,赵臻拖着箱子刚出宾馆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太阳晒得有些闷,让人懒洋洋的。回家的路途还是有些远的,赵臻有些懒得开车,在路边张望着想拦一辆出租车,然后在出租车上稍稍打个盹,大概睁眼就能抵达那个安静的小村子,傍晚的余晖会洒在那条村口唯一的公路上,正好让她乘着暖意走回家。箱子的轮子咕噜噜地滚着,这地脚并不繁华,赵臻戴着墨镜左顾右盼,也没见几辆出租车经过。正午刚过,正是平日里赵臻吃饭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走到宾馆周围的一家饭店。

    一瞥眼,赵臻的步子缓了下来。赵臻不是个脸盲的人,此刻却为自己太好的记忆力头疼。不远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饭店里走出来,娇小的身影窝在身边西装男人的臂弯里,好似一只让人见怜的雀儿倚着树。赵臻为这莫名其妙地缘分叹了口气,那人也好似看着了赵臻,头微微一地撇了过去。

    “大设计师,怎么有空找我?”可能因为展厅原本不许接电话,宁玉故意压低了声音,轻飘飘不着调的语气倒是丝毫没变,乍听起来……有点好听。

    赵臻有点高兴,一方面想必宁玉是存了她的电话的,另一方面宁玉对女朋友跟男人约会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赵臻抱了几分坏心眼的好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赵臻坐在了行李箱上,不急不缓:“我刚刚看到小如了,在一家饭店门口……”

    后面的话给赵臻故意吃进去了,语气像钩儿一样想把宁玉的胃口吊起来,脸上笑意满满地等着电话那头宁玉跳脚炸毛的追问。

    “大设计师什么时候爱管我的闲事了?”出乎意料地,电话那头的宁玉一点都不急,仿佛笑眯眯地问着。

    赵臻惊讶地张了嘴,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就像嘴里被塞了个软绵绵的包子似的都被堵回了肚子:“喂,你都不担心么,小如和一个男人……”

    “既然设计师这么挂怀,就好人做到底吧,替我把小如带回去,别让她乱跑,怎么样?我下班之后就回去。”

    赵臻挂了电话,心想,这真是一个差得不得了的提议。

    可是转眼,却跟小如面面相觑地坐在了宁玉家。小如紧张地红着脸,全身都紧绷着,好像一靠近就会像只惊弓之鸟似的跑走。赵臻叹了口气,体贴地走开,也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不礼貌地在不大的房子里溜达起来。银白色的竖条纹墙纸,不显眼的地方有些气泡,大抵是自己动手贴上去的,应该花了不小的功夫。墙上挂着一些镜框,多是些黑白几何状风格的画,颇为艺术感地排列着,这在设计师眼里还勉强算得上赏心悦目。化妆桌上的化妆品比赵臻预想的少很多,床头是一本张爱玲,床位是一件藏蓝色的bra。还挺大,赵臻多看了一眼。

    没多大的地方,一会儿就参观完了。赵臻不得已再回到小如面前,却见着小如身后的柜子上一套排放整齐的日式茶具,还有几个形状别致铁盒,看起来是装茶叶的。这,赵臻可不相信是属于宁玉的。由于父母的影响,赵臻对茶有特别的爱好,茶叶在小如身后,赵臻不好意思要来看,只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努力翘着,想钻研出那是什么茶来。大概以为赵臻在盯着自己,小如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赵臻才觉得自己失礼,无奈地收回视线。

    轰隆隆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赵臻一愣:“下雨了?”

    说着,几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难怪之前那么闷热,原来是要大雨,此刻天已经阴了下来,闷的空气、阴的天,压得街道看起来阴惨惨的。赵臻想起宁玉来:“宁玉出门带伞了么?要不要给她送去?”

    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寻着屋子,在冰箱顶上拿了一把褐绿色雨伞,转身看小如。却见小如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赵臻一下子觉得有些尴尬,浑身都不对劲起来,讪讪地坐回沙发,将雨伞放在茶几上,闭上眼休息。

    怎么自己倒比人家更像这个家的主人了。赵臻暗暗埋怨自己,人家女主人都没做声,自己喧宾夺主个什么劲儿。

    墙上的钟一圈一圈地转过去,赵臻也没再打算像个姐姐似的贴心尝试去打开话匣子打破尴尬的气氛,屋里的空气染了和屋外一样的潮湿沉闷,前一秒死寂得墙上的钟都嫌自己吵走得慢起来,后一秒天忽然哗啦啦倾盆泼下雨来。

    赵臻心一揪,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不是心疼宁玉可能在外面淋了雨,而是担心宁玉拖延了回来的时间,赵臻坐在这儿的每一秒都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得有点粗暴,惊了赵臻刚飘出去的神。宁玉拍拍沾在袖子上的雨水,带来了一阵冷的湿的气息。

    宁玉身上只是沾了一些雨水,并没有被打湿,抬头见到赵臻,立刻笑了:“设计师,还没走啊。”

    赵臻前一刻还暗暗打量着宁玉有没有被雨水“湿身”,后一刻就僵了脸:合着人家的意思根本不是让自己留下来看着啊。也是,自己一个外人,还不走在这儿掺和什么劲。

    “正准备走呢。”赵臻冷冰冰一张脸,捏了行李箱的把手,就往宁玉所在的玄关去。

    猝不及防地被宁玉细长的胳膊一拦,抬头就见宁玉好整以暇的打量着的一张脸:“你这是,要出远门?”

    “是啊。耽误了不少时间了。现在我要回去了,你们好好聊聊,不打扰了。”赵臻有点不耐烦,这宁玉一回来就跟没看见小如似的,堵着自己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宁玉努嘴看看窗外,又指指巧克力色的亮面行李箱:“下着雨呢。家里就一把小伞,可遮不住你和你这笨家伙。等雨停停再走吧。”

    “你们两口子吵架还要我一个外人旁听不成?”赵臻有点生气,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眉头竖起对着宁玉。

    “两口子?”宁玉看看端正坐在沙发上脸像是烧红了的小如,哭笑不得,低头凑到赵臻眼前:“谁告诉你的?”

    不过,宁玉倒是没有说错。雨确实大了些,一出门大抵就会浇个透心凉。赵臻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奈何老天要留客。

    看着赵臻表情淡淡的,独自缩在沙发角落,一副对自己和小如的事情毫不关心的样子。宁玉觉得有些有趣,明明都当真是“关心到家”了,还要面子地欲盖弥彰。来者是客,烧了壶热水,泡了铁盒里的茶叶,递到赵臻面前。

    看着茶叶在热水里慢慢舒展开来,沉淀下去:“哟,洞庭碧螺春,上好的品质。”

    “是啊。吴中太湖带来的。你还懂茶?”宁玉好奇问了一句。

    “我父母会采茶。我打小爱喝,多少就懂些。宁小姐会私藏这样名贵的茶,又有那么精致的茶具,想必也是爱茶之人?”

    茶叶和茶具是以前的客人所赠,宁玉不过是看茶具精致好看,不忍心丢掉,就带了过来。这些自然是说不得的,宁玉挑眉笑笑:十分不心虚:“爱好而已。”

    赵臻抿唇一笑,低头专心品茶,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记性不好,每次继续写就必须得看一遍所有之前写的,所以想提笔接着写一般就又丢了= = 而且每次都捉到虫很麻烦啊。过几天把前面所有章节都重新编辑一下,因为改了一些错别字却忘了在第几章。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小如被宁玉带进了房间说悄悄话,自己这个外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赵臻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有些不清爽,一会儿想自己刚才真不该留下来,此刻变成自己不见外、却被主人“见外”的境地;一会儿想宁玉那副笑意盈盈地样子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强颜苦笑;一会儿想自己今天恐怕是回不了家了;一会儿又想林逸人在哪,自己和她究竟算什么。

    浑浑噩噩的赵臻被电话铃闹醒了,接完了电话,赵臻一下子就清醒了,眼里有了些色彩,直直地盯着关上的房间门。

    宁玉出来的时候,就正撞上赵臻的视线,挑眉送上一个暧昧的笑容:“你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难不成真看上了我的身子……”

    “没有。”赵臻斩钉截铁毫无余地地拒绝了,板着脸认真地把两个字咬清楚了,仿佛已经对这个梗毛骨悚然,一定要不留后患地掐灭。

    “公司来了电话。新品发布会改到了半个月后,准备时间直接少了一半。这半个月还得包括采购材料制作成品的时间。所以留给我设计和打版的时间只有一周左右。幸好我之前已经出了大概的设计稿,但是打版的话,我需要一个活生生的模特让我参考上身效果。”赵臻说得很快,也很仔细地观察着宁玉的表情。

    “这样啊。”宁玉并没什么反应,眼里的神情平稳,声音平稳,步子平稳,坐到了赵臻对面,轻巧地捏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喝……过。”赵臻呆呆地看着杯子,宁玉刚下班,还没卸妆,杯子边缘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口红印。低头愣愣地看着,赵臻脸就不自觉地有点发烫,那杯子好像有什么诱惑,叫人不克制地想去看。不过,此刻赵臻也确实觉得太尴尬了些,没脸抬头看宁玉。抬头是宁玉那张狐狸一样的笑脸,低头是那个杯子,赵臻实在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

    宁玉仿佛毫不在意,笑眯眯地看着赵臻染了一层绯色的脸:“那,设计师的意思,是要正式雇佣我喽。”

    “是。我会跟公司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模特了,包括发布会的走秀。不过这次的发布会可能不行,模特需要训练……”赵臻越说越,脸上越烧越厉害,因为对面的宁玉已经把那个娇小的茶杯捧在手上,简直要凑到眼前仔仔细细打量个通透了。

    简直了!那唇印又不是我的!我羞耻个什么劲儿!赵臻深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七上八下乱跳的小心脏:“就是这些。你……愿意么?”其实赵臻更想问的是“你听了么”,不过看宁玉那被卖了也无所谓的风轻云淡的样,肯定是没听吧……

    宁玉盈盈一笑,一双眼含着秋水似的温柔地看着赵臻:“为设计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是义不容辞的。”

    听到宁玉同意,赵臻心里一块石头晃悠悠落了地。宁玉是北方出生的姑娘,语调里隐约带着些北方口音的爽利和流里流气,听起来还真是……有点动听。赵臻很满意:“我用不着你上刀山下火海……”剩下的话再次被吃进了肚子。

    赵臻瞪着眼,惊讶地一个字都说不出,甚至震惊地忘了抽手。

    宁玉缓缓握起赵臻的手,把赵臻紧张成鸡爪的手摊平,笑吟吟地将小小的茶杯放置在赵臻掌心:“那这个咱们都用过的杯子,就当做契约,交予你保存,如何?”

    赵臻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杯子,原本轻巧的杯子忽然就沉甸甸的,沉得好像托不住似的,卷曲的茶叶悠悠晃动着,毫不留情地把赵臻颤抖着的紧张揭示得一清二楚。水是温热的,赵臻却更觉得透着杯子的薄壁传进手心的热意是来自宁玉的。

    “如何?”宁玉微微笑着,低头看着赵臻,从容不迫地追问。

    这是……在开玩笑嘛?赵臻的大脑轰地一声当机了。

    晚上,林逸人接到司晓的电话,隔着手机就能想象到司晓眉飞色舞的样子,林逸人轻声道:“这回可得好好握紧了。”

    林逸人迟迟不说在周家的情况,司晓也能明白林逸人是不想影响自己的心情,心里为好友有几分不舒畅:“你也是,该握紧的握紧,该放手的放手,不要再拉拉扯扯了。”

    司晓的车被砸,促使林逸人在出差之前联系了米白,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并关照米白多关注司晓的安全。一方面是想多个人看着司晓以免司晓出事,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司晓和米白之间有没有转寰的可能。

    但是再后来的事,就是她俩自己的造化了。

    林逸人挂了电话,仰头看天。零丁的星星还守着夜幕,比当年那晚的夜空寂寥了许多。

    林逸人一个人又回到以往与赵臻常来的山头,独自支起帐篷费了不少力气。月光无声倾洒,林逸人闭上眼,回忆曾经一幕幕,却发现再无法回到那一刹那。

    风从山谷卷来拂过耳畔,如同当年低声耳语的话,一字一句都在脑海里刻得清清楚楚,可是心里的期冀却清减了许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自己都不再相信那些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能实现了。曾经在这个地点所有心动与幸福的心情,像被埋藏在夜幕下黑黢黢的山谷里,沉入深不见底的地底,再也无法唤起。

    曾经是良辰美景,而今不过是再平凡丑陋不过的山丘。

    林逸人沉静地看着眼前氤氲着月色的黑色山谷,心里竟然出乎自己意料地平静,平静地好像感觉不到心跳得存在似的。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胸口沉闷了许久的郁结,心情如不再流动的死水,背着所有沉积物,连自己也被变成沉重的包袱。

    坐了许久,终于感受到泛潮的凉意,以为是山中更深雾重,抹眼却摸到了雨点,湿了眼前的月亮,把近在咫尺的月亮抹成了模糊不清的光圈。

    黑夜的山谷,往下看,往远方看,月光下就是深不可测黑色窟窿,林逸人睁着眼往更深更黑处看,往更深更黑处看,那里或有着无尽的吸引力,叫人总幻想着能够把所有包袱和眼泪丢下去,坠到底,埋进去。

    手机仿佛总不容许她安静地独处一会儿,“叮咚”一声打水漂般在山谷的夜里打出一个个涟漪。

    林逸人一看是归兰,立刻点开了:“你卡号多少?我还你钱。我会每个月还一部分。”

    没几秒,又跳出来一条:“我是归兰。”

    林逸人大脑一热,没反应过来就急忙回:“你哪来的钱?”

    归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飕飕的夜,手被冰冷的空气冻得直往袖子里缩,却还攥着手机。林逸人的回复来得从未有过的快,归兰点开一看,就知道林逸人大概又误会了什么,没好气地回道:“不要你管。”

    山里的林逸人刚刚还觉得山上的夜冰凉得不得了,看到归兰的回复立刻全身血都热起来了,涌上胸口恨不能咳出一口血来,手指用力一点就拨了过去。

    归兰犹豫了几秒,忽然想到自己辛苦一天腰酸背疼还被林逸人误会,简直不能再窝火,立刻愤愤按了拒接,潇洒地顺手把手机丢进了包里。这个举动简直不能再爽,让归兰直想哼首歌。可是,哼了两个音符就失了兴致。林逸人不会就打这一个吧?不会生气吧?

    想着,连走路的姿势都小心翼翼起来。风也怀了心事慢起来,不再用冰冷催着她快走回家了。

    后来……

    林逸人果然没有再打过来!

    早上,归兰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起早,铁青着脸色,推开窗对着早上的空气,张嘴无声地大吼:以后再等林逸人我就——

    手机很适时地响起,闷在枕头下如打哈欠般轻微短暂地发出一个声响。

    归兰转身拔腿就冲向了床边捞出了手机。铁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林逸人林逸人林逸人!

    咦自己这么高兴事为什么?归兰板下脸,一脸严肃地点开信息:“我今天回去,下午找你。到时候联系。”

    归兰把信息看了三遍,一晚上憋的气立刻就漾成一潭水了,喜悦感像要从心房夺门而出。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矜持一点,尽管对方看不到却连表情也努力模仿着平静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回了简简单单一个“嗯”字。

    把手机扔在柔软的床上,归兰扑进了床,抱着被子打了两个滚,扑棱到墙角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忽然,归兰想到了什么,从床上蹦起来踩着床板跳下去,端正坐到了梳妆台前,瞪大眼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喜欢的吧。

    归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着唇想笑却极力忍住的样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愉快,心里有骗不了自己的苦涩。

    喜欢她,就算千百遍地告诉自己,她没那么喜欢自己。

    只要被她放在心上,就会开心得不得了。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老师,老师"

    归兰微微一愣,从出神中转醒,面前的小女孩正嘟着嘴细细地看她,眼里有些担忧。

    归兰抱歉一笑,今天都不知道几次出神了。看了看手表,都下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下心中烦躁,归兰轻柔地按住小女孩:"劈叉,压腿,慢慢把身体放下。"

    小女孩身体才下去了尺寸,就怕起来,簌簌地颤着眼睫毛可怜兮兮道:"老师我疼。"

    "我知道。"归兰轻轻抚着女孩,"老师也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吃一点痛苦,就没有漂亮的舞姿。"

    "我就是怕嘛。"小女孩已经带了些哭音。

    突然,归兰放在不远处的包里闷闷地传出铃声,归兰眼里一亮,二话没说就跑到包边摸出了手机,绕出教室门外,定了定嗓子:"嗯。"

    "……"林逸人有点懵,“嗯什么?”

    “你…你管我。”归兰觉得心里已经打鼓般地跳着了,咚咚的好像都能回荡在空荡的走廊,心里暗骂自己该死地紧张什么,“你找我干嘛?”

    “就……找你。”林逸人听起来有些犹豫,“我一会儿去接你,你在哪?在…家么?”

    一听到林逸人犹犹豫豫的语气就知道林逸人还误会着,归兰对着眼前白花花的墙壁,很不淑女地翻了个更白的白眼,坏笑了一下,捏出一副娇滴滴的为难语气:“现在啊…可是…”

    “可是什么?…”

    “我现在不在家,好像有点……不方便呐。”

    电话那头呼吸一窒,突然没了声,仿佛电话断了般寂静。

    “噗…”归兰实在憋不住,倚着墙很没品地笑起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归兰隔着电话挑眉抛了个媚眼:“喂,林逸人,不如你把我包了,每周双休,节假日要有红包,工钱月结,我给你打折,怎么样?”

    “好。”林逸人说。

    听到这个“好”字的时候,归兰还是有几秒钟的错愕,一股暖流又像八爪鱼似的逐渐束住了心。轻轻咳了两下,一本正经道:“你下午三点半到市中心的少年宫接我,不许晚,不然我就跟别人走了哈。”

    回到教室里,发现孩子们都很莫名其妙地盯着她。归兰脸一红,莫非是自己笑的声音太大。

    “继续。”在女孩身边蹲下,扶着女孩的身子,让她摆好姿势。

    “老师。”女孩撅着嘴,可怜巴巴,“今天饶了我嘛,好不好。”

    归兰略一沉思,反问:“你昨天也没能做到,今天也没能做到,打算什么时候做到呢?”

    “我……”小女孩摩挲着衣角,怔怔看着地面。

    “我记得小雅跟我说过,很喜欢跳舞是不是?”归兰轻轻揽着小女孩,声音轻柔却有力:“很喜欢的事物,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小小的困难放弃呢?你真的,喜欢到非要不可了吗?”

    是的。归兰在心里轻轻落下一声。

    从九点到下午三点半,归兰看钟看得比指针走得还勤快。

    哐当一声,三点半的铃声就在归兰心里里重重一撞,撞得心一颤一颤的。门口堵了不少家长,孩儿们叽叽喳喳地奔向家长的怀里,求宠般地咧起大大的笑。归兰站在门口白白的台阶上一望,就见到林逸人那辆擦得蹭亮的黑色跑车,里面坐着的还是那个安安静静的身影,低头翻着杂志,活跟见面那晚一模一样。

    归兰笑了,有些抛开形象地跑起来,跑得又轻又快,也不出声,隐隐想知道那人会不会发现自己正在奔来。

    林逸人老远就看到归兰了,看到她裙子跟蝴蝶似的飘,笑容跟花似的艳,不知怎么的就不太好意思看,怕晃眼似的拿了本杂志遮着。归兰快到跟前时啪嗒开了副驾驶的门,看着归兰明灿灿地笑着,一低头笑容就近了,一俯身香味就拂过来,一坐就那张明媚又俏丽的脸就凑到了眼前。

    归兰一上车就感叹:“哇,感觉好像被家长接了一样。”

    林逸人怎么听都有点怪怪的,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孩童,又看了看归兰,的确,笑得比那些孩子还开心。

    林逸人没问归兰工作的事儿和钱的事儿,但是已经了然了七八分。心里宽慰,是打从心底想笑笑,却扯不动嘴角,反倒觉得眼里酸涩。

    “你怎么眼睛红红的,还挂着那么大的眼袋。做贼去了啊?”

    “就是眼睛累了,一时看不动太明媚的东西。”

    归兰伸手把林逸人面前的遮光板调了调:“这会儿太阳已经不亮了啊。我给你调整一下,好点吗?”

    归兰一边调整着遮光板,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林逸人的表情,林逸人那双眼好像装了更多心事,深邃里透着疲惫,归兰心疼,要不是林逸人在开车,恐怕就忍不住想伸手捂住那双眼。

    毫无预兆地,自己的手先被人拉扯住了。林逸人左手开着车,右手猝不及防地抓住归兰的手,这么一握就不想放开似的,紧紧攥着,不知道该往哪放,放中间,中间是车档,靠右放,离归兰的大腿好像太近了些,左右徘徊了一番,落在了林逸人的座椅上。

    归兰就这么身体倾向林逸人,一只手支撑着,另一只手仿佛和林逸人拷在了一起似的,被林逸人那家伙扣得牢牢的。归兰愣神地看着林逸人那张目视前方、毫无动静的脸,忽的就心口一烫,然后热意就蹿到喉口,眼睛。

    可能冻得久了,所以一点点温度也会被烫得想哭。

    林逸人也是不疾不徐得很,目不转睛盯着前面那辆车尾巴,脸也不偏一下,面冷得像尊雕塑,好久没动静,就周围车喇叭按得嘟嘟一直响。老半天憋出一句:“刚刚你挡到我视线了。”

    林逸人老不看她,归兰就赌气似的就想让林逸人看她。归兰想起前几次故意挑逗林逸人,又想故技重施,身子刚刚往前凑又退了回去。林逸人眼角的疲惫砸得归兰浑身骨头不媚了,光剩酸疼了,恨不得把林逸人身上的疲惫都抢过来。

    不是自己笨拙了,畏缩了。只是喜欢上她了。

    归兰觉得自己承认喜欢林逸人越来越没有障碍了。反正只是对自己说,心里的话不透风,就像情书不送出去,就只是写给自己看的,只是自己的秘密,试试一个人的事情。

    归兰认出来是去宾馆的路,当即就脸一板下了命令:“回去你就好好睡一觉。”

    林逸人点点头。

    昨晚连夜下山,险些在山里迷了路。山不高,半夜行路也危险了些。找不到下山的路径,也找不到回帐篷的路。在草石间摸索了半晚上,只得找了块干净的地方休息。坐到天蒙蒙亮,照见了路,才赶忙回到市里。

    归兰就这样蛮横地闯入了林逸人和赵臻的领地,匆忙地结束了林逸人心里的一场葬礼。

    林逸人顶着黑眼圈叹气,把车停好,恨不得立刻闭上眼,靠着座椅就抛开一切睡一觉。

    归兰拍拍林逸人的脸,满脸担忧:“喂,都到楼下了。上去睡吧。你先上去,我去要两份晚饭。”

    林逸人后悔把归兰的手放开了。敢拍林大律师的脸,这像话吗?

    归兰以为进门的时候会看到睡着的林逸人,却见着一个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林逸人显然是困极了,困得眨眼的频率都慢了很多,浅浅打了个哈欠酸涩的眼泪就要盈上眼眶。

    归兰现在看着林逸人满满的只剩下心疼,知道林逸人这趟回来心里又装了不少事,却无从问起,扯出一个有点苦的笑容来:“怎么累成这样还不愿意睡?”

    “有事要和你说。”

    林逸人声音淡淡的,轻轻的,还流露着几分倦意,气场比以前自然减弱了不少。归兰和她面对面坐:“快说,说完睡。”

    “关于昨晚你给我发的消息……”

    “其实我……”

    归兰刚想解释,就听林逸人说了下去:“其实你找我帮你,我很高兴。我知道如果你想,在别人那弄到钱并不是难事,可是你唯独找到我。我很高兴,真的。所以,请你让我多高兴一会儿吧。不要急着偿还我,不要急着撇清和我的关系,好吗?”

    一字一句,声音诚恳,眼眶发红,看起来竟让归兰觉得有点可怜。

    这话显然是出乎归兰意料的,但是归兰喜欢得不得了,闭上眼,身体都高兴得有点发抖。点头,点头,唯有重重的点头。

    林逸人身子轻轻晃了晃,好像困得有点撑不住了似的,抬起困顿的眼,就是惊讶:“怎么……好像哭了?”

    “你看错了,是你哭了,眼睛红红的。”归兰拦着林逸人想给她抹泪的手,扬起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来,“那你还收我利息不?”

    林逸人摇头。说完要说的话,好像卸了好大的担子,连连打哈欠,精神也集中不起来似的,连眼前归兰那么好看的笑都模糊了。

    归兰伸手抱林逸人,说得温柔,“睡吧,别撑着了。你对自己好,我什么都同意你。”

    把林逸人拉到床边,林逸人点点头就睡了,倒是乖巧,不用哄,倒是归兰心里想对林逸人千哄万哄,给了的怀抱不愿意撤回来,轻轻抚着拍着,眼泪不自觉就又掉下来。

    归兰发现林逸人一给自己甜头,自己就总想哭。甜得怕了。就像《白鹿原》里的长工的孩子黑娃,怕吃糖,怕染上了糖的瘾,却再没机会吃到了。

    可是,小孩子终究是禁不起诱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很久以前写的了。今天一看,怎么没有第39章= = 是我当时跳过没写还是丢了啊。。。

    ☆、第三十九章

    赵臻觉得自己就跟个没头没脑的苍蝇似的乱撞,这些年来难得的像个新手一样毛躁。

    宁玉就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赵臻泡好的茶,视线远远地望过来,清清淡淡一笑,倒是不让人觉得黏腻。赵臻让她这么远远一瞧,手里料子刺啦一声,多了道口子。赵臻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用这块破布料子把宁玉的眼睛蒙上,让她别再瞎看。

    可是哪能怪宁玉,人家不过是若有似无的一眼,倒是赵臻没由来的羞躁失了态。赵臻把废了的布料揉成一团丢进废料箱,侧脸瞥了一眼回去。心想:那双眼在镜头面前一亮,不知道要勾了多少人去。宁玉,天生是个模特的料。

    根据设计雏形,衣服的风格已经大致敲定,赵臻跟工厂订了合心的料子,请来了宁玉这尊大佛帮着打版。

    打版请模特一起推敲,是赵臻的个人习惯。因为在赵臻眼里,打版这事,最重要的还是合身,毕竟衣服是给人穿的。宁玉拿了软尺,宁玉就很有眼力见地站了起来,微微张开双臂,嘴角一勾,道了句:“来吧。”

    那副模样,像是敞了怀要抱赵臻似的。赵臻怕又上了宁玉的当,眼皮不敢抬,就低头专心丈量,软尺从宁玉腋下穿过,赵臻微微贴身捻起尺头,聚拢到宁玉挺拔的前胸。

    指节隐约贴着那处柔软,赵臻有些红了脸。同是女人,这幅身子,怎么就生得那么标准呐。自己可比人家活活矮了一个脑袋。赵臻叹了一口,甩掉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打开制版软件,赵臻把数据记下,在电脑上飞快画起版图。版型决定了一件衣服的好坏,赵臻在衣服的版型上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画面从x型的外观轮廓逐渐丰满开来,流畅的线条如水波在屏幕上漾开,立体的褶纹层次分明地铺开。赵臻对着自己的设计原稿,用眼细细观量宁玉窈窕身姿,想象着宁玉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的模样。

    这款改良的中式长衫本打算以h型为造型轮廓,做成一款针对三十岁以上女性的设计,安详、庄重,自然。不过赵臻现在改了主意。再次调瘦了腰身,高了臀线,电脑上的衣服版型越发显得窈窕、优美起来。

    原本计划用柔和的苎麻面料,恐怕也得改一改。赵臻心里盘算。虽然现在再推翻了原来的设计重新选料画图,时间上实在危险了些,不过设计师是不会拒绝一个更好的作品的。

    “看来我让大设计师灵感大发呀。”赵臻一忙起来果然是专心致至,宁玉无聊久了,凑到了赵臻背后,看她一笔一划地润色着图纸。

    赵臻把版图邮箱发走了,关了软件,软软地靠在椅子上,脑袋靠着椅背,仰脸看着宁玉笑。额上沁出一层汗,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宁玉俯下身子低下头,一张俏脸就不太稳当地悬停在赵臻眼前,客厅的顶灯被遮住,白花花的刺眼光芒从那张漂亮地脸边散开来,赵臻就这么看着宁玉倒过来的脸,觉得眼前有些发晕,瞳孔放大,刹那间只觉得那张脸有些失真。

    没几秒,宁玉一只胳膊就伸到了赵臻眼前,划过赵臻的肩膀,将手上咖啡放在桌角:“咖啡给你放桌上了。累了吧。”

    赵臻工作的时候太投入了些,连宁玉什么时候泡了咖啡拿在手上都没发现。赵臻坐直,宁玉抬高了些身子,两张脸就交错而过。赵臻捧起放在桌角的咖啡,刚泡完的咖啡杯烫着手心,腾腾冒着热气。

    “谢谢。好久没人给我泡咖啡了啊。”赵臻抿了一口,道。赵臻喝着咖啡的样子也是透着点精通茶道的味道来,品茗似的轻轻一口,点水似的点开一丁点涟漪,一副矜持透了的闺秀模样。

    宁玉胳膊撑着赵臻的椅背,凑在赵臻耳边说:“我知道你不爱喝咖啡,爱喝茶。屋子里尽是些茶杯。不过,茶喝久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不是么?”

    赵臻背对着宁玉,宁玉身上的香味并着口中茶的清苦味道,吐息到赵臻耳边,丝丝缕缕地嗅入心脾。赵臻没有扭头看宁玉,也知道宁玉此刻离她咫尺之近,心里想的,倒是:这茶也是我泡给她的,以前倒没觉得这茶的味道这样清香好闻。

    “大概明后天就能制成成衣,等样本返回来了,还得再穿着、量身修改。这几天,就劳烦你了。”

    “客气。”

    送了宁玉,赵臻将两张桌上的被子收拾洗净,并着放在一张桌上。一个小巧精致的陶杯,一个高挑优美的瓷杯,怎么看都有点不搭调。赵臻觉得这点不搭调挺符合自己这个艺术家的审美,虽然看着不甚舒服,但那点不舒服大概都来自于不习惯。盯着两个杯子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这样的组合莫名地和谐入眼。

    墙上老式的摆钟摇着腰身哐当一向,把正在发呆的赵臻吓了个哆嗦。暗想自己大概是一个人太无聊,一点小事都出神费心揣摩半天,平白无故糟蹋起时间来。

    以前的自己,可并不这样。和那人在一起,分分秒都专注得很。

    心酸的感觉迷雾似的盖过心底,赵臻叹了一口气,拿了衣物到浴室,打开淋浴,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闭上眼。

    离开了赵臻的视线,宁玉的步子就快了起来。在赵臻面前的时候,自己像个花瓶似的只需要坐着,反倒觉得时间飞快,这太阳的光一会儿就疏落了下去,不知不觉,和小如约定的时间就晚了半个小时。

    宁玉记得初见小如的时候,小如低着红红的一张脸,瑟瑟缩缩地躲避着一圈人的打量。宁玉瞥见了小如棉服口袋上绣着的兔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来。宁玉也算是个门面人物,说话有几分分量,对着小如冷飕飕道:“过来。”两个字好像就吓了小如一跳,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厚重得跟球一样的棉服里,一双眼里含着光,微微颤着。

    宁玉知道小如是被拐了卖进来的。强迫小如抬了头,嗬,一双大眼也跟妹妹有六七分像。宁玉笑了,知道这个小姑娘自己是不能不管了。

    管着管着,就管成了一桩心事。宁玉带着小如出海这些时日,宁玉雷厉风行地房子找了工作有了,一切都步上了正轨,宁玉什么都不说,小如也觉得自己成了拖油瓶,“拖油瓶”这个词就像个发霉的馒头似的闷在小如的肚子里,日日思夜夜想,就想出了事儿。

    宁玉对着赵臻一句“看上我身子的人”,落在小如耳朵里如雷贯耳,一口气在身体里东撞西撞怎么也出不来,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这个拖油瓶的缘故,逼得宁姐姐走投无路又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想为宁玉分担一点,又不知道怎么办,就不自觉地瞄向了手机里常常短信骚扰、许诺有本事帮自己找工作的客人。

    得亏赵臻撞见了,拦下了。不过宁玉觉得,就算没撞见,也没什么。

    宁玉觉得自己不是如来佛,手捏不住翅膀硬了的小丫头了,也没那个心情去看着人家。不犯法不得病,其他的随她去。小如不是小孩子,自己也不是老妈子。命运都是拿捏在自己手里的。

    宁玉和小如约着五点回家,到家却已经将近六点。叹了一口气,开了家门,直直地就闯进小如房间,掀开被子,小如就窝在被子里,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抽泣声都游丝般的细了。

    宁玉把小如抱怀里,无奈:“小如。你不能这样。”

    小如脸就埋在宁玉腰间,宁玉这一安慰,想哭的冲动更甚,咬着唇低低哭出声来。

    宁玉抚着小如的头发:“妹妹长大了,哪能这么依赖姐姐。你该要有自己的生活了。”

    “谁要做你妹妹!”憋了很久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这一声吼出来,小如把宁玉的要搂得更紧了,细细的胳膊用力得多了几分狠劲,要把宁玉的腰箍断似的紧抱着不肯送。发泄完了,哭声更加放纵,整个身子在宁玉腰间一抖一抖的,声音打着颤。

    宁玉一怔,腰间薄薄一层衬衫被眼泪打湿,想拍拍小如的肩,却悬着下不去手。

    我的……小如,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自己这个姐姐做得未免太不称职了些。

    宁玉看着空洞的白色墙壁,目光怔怔的,声音恢复冷静:“小如,头抬起来。”

    十秒钟,一分钟,两分钟,哭声逐渐小下去,小如努力听话地止住眼泪,喉咙里偶有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宁玉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形形色|色的人应付多了,情|事里该说的话总是信口拈来。可是面对这个心里认下的妹妹,宁玉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没人教她怎么面对亲人,宁玉其实情怯得很,怕说轻了结解不开,说重了又伤到梨花带雨的那人。

    “擦擦眼泪。”宁玉说。

    此刻的小如乖巧温顺得像大多数她那个年纪的小女孩,素白的手背抹着泪,手背沾得亮渍渍的。

    “我既然认定了你是我妹妹,那你就是。”宁玉口吻温柔里有几分霸道,像是故意要吓唬小孩子似的,旋即又给了一颗糖,抚着小如轻声哄道:“我妹妹被卖掉到现在,大概也有二十年了。我惦记了这许久,这些年心里总像缺了个口子似的不完满。可是小如,与你相处的时候,这口子好像又被填上了。”

    怀里人一下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瘦弱的身子好像怕得要筋疲力尽了。

    “所以,做我妹妹好吗?”

    宁玉一声“好吗”落得轻,哭声却一下子再次涌开来,眼泪断了线似的夺眶而出,从捂着眼睛的指缝间溢出。除了哭,就是摇头。在宁玉怀里用尽了全身力气发疯似的摇头。

    宁玉像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挺直着身子等怀里的人哭完,安静下来。

    低头,唇凑了上来,唇瓣上是被泪水打湿的咸味。舌头用力地想撬开宁玉的牙关,像是想和宁玉分享眼泪的苦咸似的,泪珠顺着交叠的唇浸入宁玉的唇齿间。

    手也被死死擒住,被另一只手牵引着拉下了小如白色睡裙的吊带,胸口的起伏半掩在滑下的睡裙里,露出大片如画纸般煞白的肌肤。

    下一秒,小如被推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白色灯光,翻天覆地地眩晕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收留了一只生病的小奶猫,没断奶。天天带他看病给他喂奶。所以,你们懂。。。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林逸人回来了。归兰目不转睛看着林逸人深沉的睡脸,陷入了更深沉的发呆之中。

    林逸人实在是困极了,连衬衫都穿着,就睡了过去。归兰坐在床边,看那衬衫领口里起起伏伏的雪白色,脸上止不住地发烫。目光赶紧逃离了那个人,只敢拿眼偷偷瞥。

    都怪宁玉,那什么……说什么睡服,真是的。

    窗外就是逐渐衰败的阳光,正洒在林逸人脸上,那张冰山不化的脸似乎也有些动容,柔和了许多。归兰叹了口气,小心挪到窗边,一边一点一点将窗帘拉上,一边紧紧盯着睡着的人的表情,生怕一点动静扰了那人的好梦。

    可是那人做的似乎不是什么好梦,好看的眉毛忽的拧了起来。窗外楼下是来往不绝的车辆,归兰将窗外最后一缕景致合拢,屋子暗下来,阴翳的光像那人化不开的心事。

    那蹙紧的眉,归兰抚也不是,不抚也不是。

    只是看着她,心底就烫得很。

    人山人海里遇到林逸人,归兰不知道算不算是幸运。在很多个晚上,归兰瑟缩着醒来,空气冰凉,赤身裸体,只有命运的尘埃蒙了一身。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慢慢的就不会再为自己难过了,在生活里溶掉自我,只剩卖力讨好和承欢。

    如果是幸运,为什么只敢远远地望着,笑也笑不出来,连心里沸盈的温度都觉得有些煎熬。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都抛开,心里把以后的路都想到了头,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归兰也曾经把自己的未来想得很远,结果还不是走得每一步都出乎自己意料的偏。

    门被敲了两下,归兰飞快地冲了出去,拉开门气急败坏地堵住了门。王楠莫名其妙地看着归兰,那眼神就跟看个疯子似的。归兰把食指靠唇上,眼一瞪王楠,一副要敢出声就把人灭了的样子。

    王楠手里捧了好大一束花,绽着妖异的蓝色。

    “睡着呢。”归兰像个间谍似的低声说。

    “哦。”王楠朝屋里瞥一眼,“那就麻烦你转交给老板。别人送的,交代一定要交到林老板手上。”

    归兰把王楠推搡走了,一捧蓝色妖姬抱了个满怀,香味萦绕鼻尖。

    走了两步,花丛里掉出一张卡片。归兰低身,指尖触着卡片刚想捡起来,突然瞧见卡片上的字,就愣住了。

    “爱你。”后面落款一个“y”。这作风好像和林逸人熟识得不得了似的。

    一怀的花味道有些冲,归兰捡起卡片,塞进了花束,就把一捧花妥当搁置在了沙发上。看看花束,再看看林逸人。转身就走了。

    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归兰被没由来的委屈淹没了。好像自己偷藏起来许久舍不得碰的奶酪,让别人光明正大夺了去大快朵颐,归兰心里的委屈够写十本谁碰了我的奶酪。

    一些自己连妄想都不敢的事,都被别人简简单单做了去。

    回到屋子的时候,林逸人正抱着那束花端详,一只手捏着卡片。

    归兰总觉得林逸人应该是那种信手变出一束花迷倒一群小姑娘,英气得不得了的人,这会儿林逸人嘴角勾起抚着怀里的蓝色花瓣,归兰竟然觉得那妖冶的蓝也适合极了林逸人。

    林逸人一招手:“来,帮我把花插到花瓶里。”

    林逸人一笑,目光溺死人的温柔。归兰过去了,笨手笨脚,碰掉了的花瓣都撒在桌上和脚边。

    林逸人目光有些不忍,对惨遭毒手的花动了恻隐之心。归兰身子一僵,立刻紧张了起来,更加慌乱。林逸人看起来关心极了这束花,归兰看着被自己折腾得七倒八歪的花枝,觉得太对不起林逸人了些,眼一酸,眼眶又热起来。

    “对不起。”归兰讪讪道。

    “没什么。”林逸人到归兰身后,环着归兰把花瓶里歪歪斜斜的花枝扶正。

    归兰感受到林逸人贴近的气息,没出息地脸一红,身子僵住了似的一点都不敢动。

    最后一枝,蓝色的花朵凑到了归兰面前,香味袭来,林逸人在耳边轻声细语:“送给你。”

    归兰盯着面前那朵开得正好的蓝色妖姬,静静地等着回应似的。归兰无路可退,深吸一口气,指尖扣了林逸人的手指,接过那支伶仃的花,转身和林逸人四目相对,心里的鼓点好像要跃至口腔蹦出来。归兰抿了嘴,困住心里情愫,喉口紧得很。

    转眼间,自己就变成被迷倒的小姑娘了。

    假装不满的样子:“你的小情人送你一送就是一捧,你就送我一枝。真没劲。”

    “小情人?”林逸人捏起扔到沙发上的卡片,“你说这个?我妹妹?”

    “妹妹?”归兰想起来林逸人确实说过这么一回事,夺了卡片钻研了半天,简直要钻研出一个洞来,也没什么收获,一把把卡片塞回林逸人怀里,哼哼了两下表示不满:“整得跟个恋姐癖似的。”

    “她可是比你还让我头疼。”林逸人想起那个妹妹,觉得那就是和小恶魔一个窝的,可一点都不像她妹妹。

    “哟哟,我可不止能让你头疼,还能让你腰酸背疼。”归兰飞了个媚眼过去,嘴角翘起笑得隐晦莫测。

    这点程度的调戏对林逸人来说不痛不痒:“腰酸背疼的也应该是你。”

    归兰往沙发上一坐,胳膊就没骨头似的软软地圈着林逸人的腰,笑得化成一滩春水漾开来:“那你倒是让我腰酸背疼一下啊。”

    果然,这副媚眼如丝的模样不当受实实在在可惜。

    林逸人严肃的表情雷打不动,然后一张严肃的脸就凑到了归兰眼前,胳膊压住软软的沙发,把归兰圈在狭小的活动范围内,结结实实来了个沙发咚。

    林逸人一动不动盯着归兰,那双深色的眼跟磁铁似的,盯得归兰浑身发毛,感觉像挨着一个想把她生吞活剥的冷面变态。归兰不怕变态,就怕变态生得好看,林逸人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的是精致的耳朵,俊俏的脸阔,夕阳打了半面脸的柔光,在鼻翼的地方留下素描一样的阴翳。嘴唇也好看得紧,嘴角拉平像一条直线,活脱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下巴也是板正得很,这个人的性子都长在了脸上一览无余。

    归兰被林逸人圈着,虽然没挨得紧紧的,柔滑的衣服料子擦着林逸人敞着的衬衫袖口,也跟自己碰着她了似的有些尴尬,归兰难得的面皮一薄,烧红了脸,恨不能找个柔软的怀钻进去。

    然后林逸人说:“我现在要两份晚饭。你,老老实实的。”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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