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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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族·楚路]尼伯龙根镇魂歌 作者:夜烬沙华

    第13节

    “我不愿意,可我还是会做,你愿不愿意,是你的事。”源稚生一字一顿。

    “妈的,简直不可理喻!”恺撒狂躁地抓乱头发,“楚子航,你和路明非去激活核动力舱,我负责驾驶深潜器,我们在列宁号的上方把核动力舱投下去,然后立刻上浮!”

    “密码是什么?”路明非问。

    “诺诺的生日。”

    “这种密码也太好猜啦。”路明非连续输了几次密码,眉头微蹙,“老大你没逗我吧?怎么输都不对啊,无论是年月日的排序还是日月年的排序都显示错误。”

    “设置密码是在一个喝了酒的晚上,我只记得把诺诺的生日设成了密码,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恺撒的双手在仪表台上高速跳跃,“实在猜不出来就跳过密码步骤!密码是用来启用强动力源的,你们现在是暴力破解核动力舱的安全保护,暴力破解要什么密码?”

    “成功了!我跳过了密码步骤,核动力舱正在过热,随时可以投掷。”楚子航把镉棒的状态设置为锁死。

    “好极了好极了!现在准备起航!”恺撒把弱动力源的输出阀门推到最大,锂电池组以最大功率向螺旋桨提供能量,所有的气密舱同时排出海水。他竭力稳定住这台机器,打开了通讯频道:

    “诺诺,这是我的第一版遗书,很大的可能它会在半个小时之后被删除,但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这份遗书不幸地生效了……”

    路明非一愣,忽然明白恺撒正通过通讯频道录制遗书。迪里雅斯特号在潜流中挣扎,螺旋桨发出卡住的嗒嗒声,管道中气体高速流动吹出的风笛声,都敌不过恺撒深情款款的男中音。

    “说实话,你不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孩,我害怕我们结婚之后你对我而言就再也没有秘密,我会像了解其他女孩一样了解你,不知什么时候就厌倦了……可是如果你在我面前,我又无法对你说这些,而如果你听到了这段录音我又已经死了,所以说这是个悖论……如果世界上真有灵魂存在,那时的我就会克服恐惧满心欢喜,因为我把最好的时间留在了你的记忆里,永远都不可能厌倦你了。爱你的恺撒·加图索,于日本海沟深处。”恺撒以低沉的尾音结束了这场洋洋洒洒的诉衷情。

    “近情情怯欲语还休,真是个纠结的男人。”路明非撇撇嘴。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无聊到偷听别人的遗书?”恺撒不满道。

    “我知道这不太礼貌,但你的文笔确实很好,虽然你的中文用词不太准确。”楚子航淡淡地说。

    “要追中国女孩不努力学习中文怎么行?”恺撒说,“你们就不想录段录音么?或者你们中国人觉得留遗书是不吉利的事?”

    “我已经录了,没在公共频道里,所以你们没听到。”楚子航说,“很短,可以回放给你们听。”

    他按下回放键:“爸爸,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请勿追查我的死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逼迫我。请照顾好妈妈,不要让她太难过。我知道妈妈和你有过协议为了我不生孩子,但以你们的年纪生育应该不成问题,生个孩子会让她和你都更开心。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我知道你为我骄傲。”

    “你的遗书居然是留给继父而不是你妈妈?”恺撒不解。

    “没什么想跟妈妈说的,她没有血统,不会明白我们做的这些事。继父是个很理性的人,他会想办法劝说妈妈再生个孩子,那样他们都不会寂寞了。”楚子航说着看向路明非,“明非,你要不要也录一段?”

    “不要。”路明非轻哼一声,“我又不觉得自己会死,留遗书做什么?”

    “好!就是这个气势!”恺撒大力鼓掌,然后接通了源稚生,“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现已到达列宁号残骸上空,投掷工作准备就绪。”

    “同意投掷核动力舱。”源稚生回答,“须弥座已经做好准备回收迪里雅斯特号。”

    “解放核动力舱!立刻返航!”恺撒打开了悬挂核动力舱的挂钩。

    “等一等!”楚子航大吼。

    然而为时已晚,黄色的核动力舱缓缓地下沉。挂钩一旦打开,它和迪里雅斯特号就脱离了关系,以核动力舱的自重,迪里雅斯特号别想重新把它挂上挂钩。

    “怎么了?”恺撒问。

    “你解放核动力舱之前中子密度忽然下降,核动力舱重新进入安全保护模式,镉棒插回了反应炉内,这样它根本就不会爆炸!”楚子航说。

    “费了这么大力气引爆它却不炸了,浪费感情呢?还敢自称装备部出品?”路明非气呼呼地给自己扇风,“我要收回之前送他们的礼物,这帮白痴根本就不配叫‘炸弹狂人集中营’!”

    “他还送过装备部礼物?”恺撒好奇地问。

    “去年装备部成立100周年的时候,明非送了个条幅过去,貌似阿卡杜拉所长很喜欢。其实上面只有一行字——”楚子航顿了顿,“爆炸就是艺术。”

    “内容你都能记清楚?”恺撒有些佩服他了。

    “因为那几个毛笔字是我写的。”楚子航不动声色地说。

    须弥座上一片混乱,蛇岐八家的计划本来进行得完美无缺,神葬所马上就要在核爆的高温和冲击波中毁灭了,没想到岩流研究所精心改造的核武器居然出现了故障。引爆电路在下沉过程中发生短路,必须手动输入密码才能重启。

    源稚生狠狠地一拳砸在栏杆上,他没有把握说服那三个绝境中的人再做更多的努力,恺撒小组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点,他们一直等待着扔完了核动力舱就被安全索拉出水面。这时候告诉他们不但不能上浮还要做深海行走,源稚生没有任何理由,想想都觉得难以启齿。

    但他还是开口了:“诸君,坏消息,核动力舱的电路出了问题。你们还不能上浮,必须做一次深海行走,手动输入密码。”

    “象龟你够了!日本分部果然都是疯子!”恺撒站起身来摘下耳机扔给楚子航,“我不想跟那个疯子说话了,你跟他保持联系,氧气只够消耗6分钟。如果我6分钟之后还没能上来,你就接替我的位置,让他回收安全索。”

    “我去吧,你是组长。”楚子航准备解安全带。

    “对,我是组长,你们两个只是来配合我的。”恺撒冷冷地说,“说了我去就是我去,服从组织安排!”

    “你们谁去都没用。”路明非抬头看向两人,“一个不记得密码,一个压根儿不知道密码,去了又能做什么?看看外面吧,现在离开深潜器就是死路一条,没有任何意义。”

    恺撒和楚子航从观察窗向外看,废墟的地面中涌出了猩红色的水雾,胚胎的血让城市的守卫者苏醒了。成千上万由炼金术炮制的尸守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封印,它们撕裂笼罩自己的胎衣,扭动着细长的下半身在海床上爬行,身体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空洞的眼中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对生命对鲜血的渴望。

    “蛇尾人身。”楚子航轻声说,“它们生前也是混血种。这不是龙族的城市,是混血种的先民建造的!”

    “等它们升到海面上就会变成棘手的东西,我们必须灭掉它们的巢穴,无论是列宁号、胚胎还是高天原,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麻烦。”恺撒神色严肃。

    “我可没说不想毁灭这里。”路明非扶额,“两位大哥,你们是不是忘记我的存在了?我的言灵可比引爆核动力舱方便多了。”

    “不可以!”楚子航毅然阻止,“我们现在要制造足以毁灭一个城市的核爆,至少需要5000万吨级别的爆炸当量,那种程度的反噬太危险了,根本没有人能够承受!”

    “据说龙王诺顿施放言灵·烛龙毁灭白帝城之后,自己也被反噬伤到需要重新结茧孵化的地步。‘莱茵’跟‘烛龙’等级接近,你又不是纯血龙族,我们去哪找个卵让你满血复活?”恺撒同样表示反对。

    “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在长江水底施放莱茵也就睡了三天,那时我还是个刚入门的菜鸟,而现在我已经完全掌握它了。”路明非摆摆手,制止了仍想表示反对的楚子航,“我提议用言灵还有一个原因。莱茵是精神系的爆炸,是炼金术的克星,能够杀伤一切有机物却不会破坏我们的深潜器。我们的氧气只够支持5分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地狱般的日子,看来下周要启用存稿箱了。。。

    ☆、chapter 59

    “恺撒·加图索——”

    被叫到名字的恺撒条件反射看向路明非,正对上一双光辉夺目的赤金瞳孔,一股与生俱来的敬畏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跪拜的冲动。

    “亲一下,要诚心诚意的。”路明非伸出手。

    “为、为什么?”恺撒心中纳闷,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做出骑士亲吻公主手背的姿势。

    “为了标记你不是敌人,否则你会被卷入莱茵的领域,跟外面的尸守一同毁灭。”路明非望着迟疑的恺撒,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明明是他坐着恺撒站着,却让恺撒产生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你还愣着做什么?莫非你喜欢别的方式,比如说跪下亲吻我的脚尖?”

    路明非这是吃错药了还是人格分裂了,怎么瞬间变身女王属性了?恺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对方那充满威严的眼神一点儿都不像在开玩笑,他十分确信自己要是再不作出决定,马上就会从骑士降格为奴隶,屈服在路明非的淫威下亲吻他雪白的脚丫。这么想着,恺撒赶紧绅士地在路明非的手背落下一吻,他这辈子还没对男人行过吻手礼,囧死他了。

    路明非终于不再注视他,恺撒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他活动活动脖子,好死不死地跟楚子航对上了眼。那杀胚不知何时把美瞳摘了,两道黄金射线直直剜了过来,如同一条古龙怒视着领地的入侵者,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该死!路明非怎么不把楚子航也标个记号,看杀胚那打翻了老坛酸菜的醋劲儿,一会儿被牵连了不心疼么?可恺撒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以这两人的亲密程度,楚子航浑身上下肯定都不知被标记多少次了,路明非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误伤他面瘫师兄。

    伴随着一声清越悠长的龙文吟唱,以迪里雅斯特号为中心,巨大的言灵领域瞬间展开。路明非的身边开始出现元素乱流,能量被压缩扭曲成霓虹漩涡,绚烂璀璨好似宇宙初始的星云大爆炸。绝对的力量、绝对的血统、绝对的意志,世间万物生与死的权力,只在他一念之间。那致命的危险与无上的威严,甚至超越了恺撒曾经直面过的青铜与火之王。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席卷而来,恺撒的视野被刺目的白光笼罩,他暂时性失明了。

    这样的生物还能算混血种吗?卡塞尔学院招收路明非,真的不是在豢养一个龙王去屠杀另外的龙王吗?恺撒闭上眼睛释放出“镰鼬”,不出所料地听到了尸守们的哀鸣。那些用炼金术炮制的混血种先民们的尸体,只要是已经苏醒过来的,皆在弹指一挥间枯萎凋零,灰飞烟灭。

    镰鼬们在海水中盘旋飞舞,恺撒惊喜地发觉他的言灵领域扩张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听见了潜流的声音、尸守的心跳、废墟的开裂,还有古老沉寂的铃声。身体温暖而舒适,心神缥缈游离,思维冲开了肉体的桎梏,与世界渐行渐远。他想起来了,那些倾塌的古代建筑上都悬挂着成千上万的黑色铃铛,在高天原矗立在大地上的年代,万千铃铛便在风中鸣响,汇聚成高远的音乐。只有他能“听”到如此浩瀚的城市,因为他是声音的掌控者,没有人能理解其中的美妙,除了将“镰鼬”遗传给他的母亲。这时候如果母亲还在,一定会像童年那样站在他身后,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吧。

    迪里雅斯特号外浮尸遍野,海水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红,接天的火墙从海底猛然升起,雷声响彻在海沟深处。岩浆河喷发了!而恺撒却躺倒在深潜器的地板上,嘴角挂着惬意的笑容,似乎陷入了某个华美而冗长的梦境。

    “真是傻人有傻福啊……看他笑得那个美……八成是做梦娶媳妇了。”路明非深陷在座椅上里,虽勉强没有失去意识,体力却透支到了极点,再无法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了。

    “人耳本来无法捕捉到那么细微的声响,恺撒用错了言灵,他实在太大意了。”楚子航半跪在路明非脚下,担心地望着他,“明非,你还好么?”

    “别管我,师兄你快通知须弥座,用安全锁……回收我们。”

    “来不及等须弥座回收了。我们的氧气残量还剩3分钟,现在的深度是水下8600米,要想在氧气耗尽之前浮上水面,至少要以48/s的速度上浮。”楚子航淡淡说道。

    “深潜器的额定上浮速度是每分钟50米,现在却要让它加速到每秒钟50米,是不是太勉强它老人家了?” 路明非苦笑,“况且我们已经没有核动力舱了,光靠锂电池根本达不到……”

    “你还有我,我就是引擎。”楚子航抱起路明非放在地板上,“稍后冲击力会非常大,一不小心很可能震断脊椎。最好的办法是平躺下来,地面上有软胶层,这样你的后背会均匀受力。”

    楚子航在路明非身边躺下,淡金色的瞳孔燃起熊熊火光,映在驾驶舱的四壁上,好似熔化的黄金在流淌。龙文的吟唱低沉又庄严,如同古代寺庙的钟鸣,燥热的波动在空气中回荡。

    言灵·君焰,领域全开。黑色的火焰出现在深潜器下方,几千度的高温让海水瞬间汽化,漩涡状的白色蒸汽流在深海中咆哮,水蒸气流和火焰缠绕在一起盘旋。经过楚子航的爆血,团状的火焰凝聚为火龙卷,在蒸汽爆炸的高压下,迪里雅斯特号飞速上升。

    列宁号沿着倾斜的地基滑动,钢铁舰身一路撞塌了无数的建筑,滚入岩浆中。沉重而灼热的岩壁开始坍塌,巨大的火山岩从上方半公里处砸向迪里雅斯特号。路明非正对着头顶的观察口,□□城楼大小的黑色巨岩越来越近,遮蔽了整个视野。巨岩在接触到深潜器的前一瞬便被君焰炙烤得分崩离析,迪里雅斯特号和那块巨岩擦过,继续上升。

    此时的迪里雅斯特号达到了美国战列舰402口径巨炮发射的速度,然而高速上升副作用也是巨大的,深潜器处在超重状态,十几倍于体重的力量泰山压顶般砸下来,体格并不强悍的肉体瞬间就会被压垮。路明非轻轻咳嗽了几下,嘴角隐隐溢出血迹,那是内出血的征兆。

    “抱歉,让你这么痛苦。”楚子航扭头看过来,握住了路明非的手,“我可以调整火焰的输出,让速度降下来。”

    路明非缓缓摇头,阻止了楚子航的打算。他知道君焰只能暂时用来加速,无论是面瘫师兄还是深潜器都撑不了多久,前者靠爆血压榨着自己的潜能,后者那属于老古董的躯体在君焰的冲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形,能载着他们浮到海面已是万幸。他们耗不起,必须要快,越快越好。

    “我好像听到了敲鸡蛋的声音。”路明非小声问。

    “那是我们的外壳在开裂。”楚子航回答。

    听起来确实像蛋壳破碎的声音,裂缝缓慢地在蛋壳表面延伸,他们就在这个巨大的鸡蛋里。金属撕裂卷曲的声音令人牙酸,随着“噗”的一声,大量的液体潮水般涌了出来。

    “漏了么?”路明非不太确定。

    “漏了,但水还没有侵入驾驶舱。”楚子航说,“迪里雅斯特号是双重金属外壳,两层之间是轻煤油。现在是外壳穿孔,煤油在泄露。”

    海底地震的震波已经到达了陆地,日本列岛在震颤,海面上巨浪滔天,须弥座在海啸中摇摇晃晃仿佛一叶扁,这座巨型浮动平台正一步步沉入海底。日本分部已经撤离,偌大的须弥座上空空如也,上杉家的家主即将到来,她是蛇岐八家的利剑,她剑锋所指之处只有死亡。

    一个庞然大物突破了海床。那是一条用纯血龙类炮制的尸守,它隐藏在海底的裂缝中逃过一劫,在“莱茵”的领域消失后,它苏醒了。感受到深潜器里鲜活生命的气息,这位尸守之王无声地咆哮着,它朽烂的身躯上披挂着古老的甲胄,只剩肋骨的腹腔中游动着嗜血的龙族亚种。沉睡的小鱼们接连苏醒,如千百盏灯在同一瞬间被点燃,那是鬼齿龙蝰们的眼睛。龙缓缓张开肋骨,鬼齿龙蝰倾巢而出,向迪里雅斯特号蜂拥扑来。

    竟然把这种怪物遗漏了,这是多么大的失误!须弥座的援助看起来指望不上了,楚子航的君焰快撑不下去了,路明非也没有余力再施放一次言灵,他们无路可逃,只能听天由命。

    路明非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也挺精彩,虽然前十八年在人类社会里混得蛮无聊,可自从进了卡塞尔学院就一天都没清闲过。人家同学实习都是挖掘龙族遗迹、制作炼金器材、去动物园当义工照顾鳄鱼池这样的日常,只有他路明非的实习除了屠龙还是屠龙,别的不说,就冲这平均每半年遇到一个龙王的幸运度,连屠龙榜上排名第一的昂热都自愧不如。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究竟是谁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走进一场又一场设好的局?

    路明非已经无暇去想了。浑身的骨头在高压下咯咯作响,耳膜痛得快要裂开,成千上万的鬼齿龙蝰游弋在外壳和内壳的夹层中,疯狂的撕咬着树脂玻璃和金属舱壁,发出蚕吃桑叶的可怕声音。光纤电缆和缓冲材料也被它们当作了食物,鬼齿龙蝰把一切能吃的都吃了,操作台上的仪表统统归零,深潜器的照明渐次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恺撒依旧昏迷不醒。

    “明非,睡了吗?”楚子航问。

    “没有。”路明非喃喃地说,他竭力减少自己的呼吸频率,却无法改变濒临窒息的结果。

    “还有3000米,再坚持一下,一分钟后我们就可以浮上水面了。”楚子航鼓励道。

    “嗯。”路明非机械地应和着,大脑开始缺氧了,意识正在远去。

    “从我们下潜的位置来看,距离最近的海岸线大约有100公里,按照我的游泳速度,即使遇不到来往的船只,24小时之内我们也能够上岸……明非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不知不觉路明非的嘴唇变成了紫色,超负荷施放莱茵让他的生命力下滑到危险值,再加上高速冲击造成的内出血,他的健康状况并不乐观。楚子航不敢按压他的胸腔,只好给他做人工呼吸,把为数不多的氧气渡进他口中。

    路明非咳嗽一声,挣扎着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楚子航双臂支在他两侧,像是在做俯卧撑。

    “师兄,你的吻技进步了不少。”路明非回忆着唇上的触感,扯开一个无力的微笑。

    “我不敢不努力学习,因为你说你还没有爱上我。”楚子航目光灼灼,平静的脸上仿佛罩着黄金面具,“现在有没有稍微爱上我一点儿?”

    淡金色的瞳孔倒映着自己的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子上,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他们距离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身上都只穿了条内裤,四肢交错肌肤相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少儿不宜的黄暴场景。

    路明非有点儿不好意思,扭过头小声嘟囔:“是有那么一点点啦。”

    这时舷窗崩溃了,海水携着巨大的压力灌满了驾驶舱,随之而来的还有成群的鬼齿龙蝰。它们狰狞的面目犹如凶猛的毒蛇,牙齿锋利得好似剃须刀,舱内三个大活人的味道显然比钢铁更加有吸引力,鬼齿龙蝰们张着血盆大口涌过来,昏迷的恺撒首当其冲成为它们的撕咬对象,有几条甚至扭动着细长的身子想要钻进他的胸腔里。

    “别、别过来!师兄救命——”路明非四肢并用抱住楚子航,恨不得爬到他背上去。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楚子航拔出长刀,淡定地将路明非脚下的鬼齿龙蝰斩为两半,把尸体踢到一旁。

    “岂止强烈,师兄我最爱你了好不好!”路明非蒙着眼睛大叫,“与其被这些鬼东西吃掉,我情愿被你的君焰烧死!”

    “那我就放心了。”楚子航背起路明非,挥刀挑飞恺撒身上的鱼,“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次任务结束后我打算向学院提交《结婚申请》,没意见吧?”

    “师兄你这是逼婚啊。”路明非紧紧搂住楚子航的脖子,“我要是有意见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不会。只是得到你的同意,我会更有干劲儿一些。”

    海水突然变得炽热起来,楚子航二度爆血,君焰的领域再一次扩张,威力暴涨。那是象征着青铜与火之王愤怒的“君王烈焰”,尽管没有终极的“烛龙”那样灭世的伟力,却也是极其高阶的火系言灵。靠近他们的鬼齿龙蝰立刻化为灰烬,鱼群后退了几米,它们围绕着楚子航徘徊,寻找着进攻的突破口。

    彻骨的寒意从天而降,莹蓝色的冰十字枪携着狂流坠落,寒冷中带着切开一切的霸道。君焰的领域被强行压缩,狂流冲散了路明非和楚子航。

    鬼齿龙蝰们停止了进攻,争先恐后地逃回龙腐朽的身体中。龙的瞳孔中映出冰十字枪的影子,这个半死的生物意识到灭项之灾就在眼前,它无从闪避,只能蜷缩起来,战栗着发抖。冰十字枪/刺穿了龙的脊背,尸守之王和鬼齿龙蝰们在一瞬间被冻结,巨大的冰山带着他们沉入海底。

    路明非在海水中一步步下沉,缺氧和高压将他肺部的空气挤压分毫不剩,视野渐渐暗淡下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轻盈的影子从半空中跃下,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在海水里展开,那人轻轻抱住路明非,冷若冰霜的脸突然露出哭泣的表情,灿金的瞳孔溢满思念与哀伤:

    “哥哥,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到最后了么,看到最后了么,是不是有好多疑问想要直抒胸臆呢?莫要着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昨天在选修课上写了一首俳句,老师觉得很励志,想着现在大12月的各位应该都不轻松,拿来跟大家分享,就当共勉啦:

    闇を斬る、貫いて行く、志!(斩断黑暗,贯彻始终,我等不屈之志!)

    大家见笑了~(≧▽≦)/~

    ☆、chapter 60

    潺潺的流水声在耳畔回荡,路明非沐浴在温暖的河水里,呼吸着空气中淡淡的青草香。水面上薄雾袅袅,睡莲自上游漂往下游,温柔地从他的肩膀和指尖擦过,像是无根的浮萍。河水清澈见底,河底铺着一层圆润的卵石,中间是银白的细沙,赤脚踩上去十分舒适。对岸传来悠扬舒缓的乐声,听音色像是里拉琴和阿夫洛斯管的合奏,路明非从水中站起,一步一步向岸上走去。

    守候在岸边的侍女们上前为他擦干身体,她们的头发像黄金那样灿烂,皮肤素白好似冰雪。侍女们将华丽的丝绸长袍披在他身上,在他腰间装饰金线流苏和瑰丽的宝石,其中两个跪在他脚下,将系有精致绑带的皮靴套在他的脚踝上。领头的侍女踮起脚尖为他戴上一顶月桂花冠,那人一身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头发梳成日本古代的姬发式,厚厚的面纱遮住了似曾相识的面孔,只露出一双灿金眸子,像两面映着火光的铜镜,熠熠生辉。

    绵密的雾渐渐散去,远处的建筑现出了原形。白垩色的神殿庄严肃穆,瞬息万变的乌云催压着塔尖,气势恢宏的大理石广场上,黑衣的武士们点燃了篝火,跳跃的火蛇窜上了耸立在广场中央的十字架。白衣神官们在下方围成一个圆,手捧蜡烛高唱着圣歌。

    “他们在做什么?”路明非问。

    “他们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为了颂扬我王的苏醒。”巫女如此回答。

    巫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耳熟,但是路明非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被那只所谓的“祭品”吸引了注意力。

    十字架上捆缚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左胸钉着一支黄金十字枪,头无力地低垂下来,四肢跟被打断了关节似的,惨兮兮地悬挂在半空,像是破败的人偶。

    呼啸的风旋转着扶摇直上,吹起了“祭品”凌乱的黑发。火光照耀着那张线条坚毅的脸,剑眉星目,冷峻得如同山巅万年不变的玄武岩。

    “师……兄……”一个陌生的称号从路明非口中无意识地吐出,混沌的意识之海猛然清醒。

    “师兄——”路明非呼唤着那个人,向远方的熊熊烈火飞奔而去。他想起来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祭品,那是名为“楚子航”的人。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个身影,就算物是人非,沧海变桑田,也抹不掉那人烙在他心中的记忆。

    路明非冲进了火海,他拔出黑衣武士的长剑,拼命削砍着那些阻碍在他们中间的枯枝和铁链。没有人上前拦住他,那些侍女、武士和神官一瞬间全变成了石雕蜡像,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他的所作所为。

    十字架轰然倒塌,祭品从半空落下,路明非伸出双臂,接住的瞬间他惊呆了。怀里的人冰冷僵硬得没有一丝生机,不,它从来就未曾有过温度。黄杨木的皮肤,亚麻纤维的头发,白瓷的脸上镶了两颗黑曜石眼珠,惟妙惟肖的做工让它酷似真人,却无法掩盖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物。

    “他在哪儿?”路明非的眼神透着戾气,声音冷酷得不像他自己的。

    “他就在你手中。”巫女恭敬地回答。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他没有心了,失去了心,人偶就只是个玩具。”

    路明非拔出人偶胸口的十字枪,露出下面空空的凹槽,那里本该放着什么东西。

    “只要有心就可以了,只要有心他就可以回来了对么?”路明非抚摸着人偶英俊依旧的五官,将剑锋转至自己的方向,“既然他的已经失去了,就用我的吧……”

    “不——”巫女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白皙的手掌握住了长剑,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下,跟路明非胸口的血混合在一起。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要这样……为什么你可以为他而死,却不能为我而活……”

    来自高天的风吹散了巫女的面纱,路明非看到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介于男孩与女孩之前的稚气,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

    “路……鸣……泽……”跌入深渊的前一刻,他念出了这个名字。

    路明非猛地睁开眼,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午后的阳光透过绣着红十字的窗帘照进来,鼻腔里隐隐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一个男孩正坐在病床旁边,一身黑色的小西装,颈间系着白色丝绸领巾,方口小皮鞋打磨得油光锃亮。

    “哥哥,我们又见面了。”路鸣泽扭头望着他,一张小脸红润可爱,跟新摘的红苹果似的。

    路明非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是你弟弟,你说我是男是女?”路鸣泽说着露出一脸坏笑,拉过路明非的手伸向自己两腿之间,“要不哥哥你亲自确认一下,我的性别?”

    “呸呸呸,小小年纪就耍流氓,真不害臊!”路明非甩开他的手,“既然你是个纯爷们,干嘛在我梦里男扮女装?异装癖么你?”

    “人家只是想偶尔换个形象让哥哥眼前一亮嘛,竟然被说成有奇怪的癖好。唉,我一世英名都毁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嘤嘤嘤~~”小魔鬼哭得声泪俱下,那个伤心劲儿,拿个奥斯卡影后绝对没问题。

    “天杀的,我真服了你了!”路明非扯过床单胡乱地在他脸上抹了几把,“别哭了别哭了,我眼光开放得很,绝对不会因为你有异装癖就看轻你这个人。下次再想扮伪娘记得穿护士服或者女仆装,巫女什么的太土了,完全不符合本人的审美观。”

    “其实我对巫女服也不感冒,只不过这次的宿主恰好是个巫女,一时心血来潮就试了试……”路鸣泽抱着床单抽抽鼻子,“原来哥哥你喜欢制服诱惑,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包你满意。”

    “等等,什么叫包我满意?你想做什么?小家伙我警告你哦,可别给我打什么鬼主意!”路明非顿时露出戒备的姿态。

    路鸣泽笑眯眯地往路明非身上凑:“呵呵,我能有什么鬼主意?无非就是把哥哥伺候高兴了,好跟你发展一场禁断之恋呀!可哥哥你也太不解风情了,洗白白之后都没跟我拉拉小手,直接当着我的面自残了……”

    路明非一听更加来气,手指猛戳路鸣泽的脑门儿:“你还说!以后少钻进我梦里搞什么幺蛾子,再让我发现分分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来来哥哥,让爷亲一个~~”

    “靠!小鬼你是变态吧!”

    两人在病床上滚作一团,路明非仗着身高优势,用枕头压着路鸣泽一顿拍打,最后把他埋进被子里自己坐在上面,为这场恶战画上了句号。制服路鸣泽之后路明非就感到不对劲儿了,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正在一家医院里,他怎么会躺在医院里呢?他最后的记忆是迪里雅斯特号解体,鬼齿龙蝰的狂袭,楚子航爆血死战,还有尸守们被冻成冰块沉入海底,至于后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路明非一无所知。

    “你搁浅在东京湾的沙滩上,今天早晨一组搞海洋调查的学生发现了你,这里是东京大学附属医院,距离海啸发生已经过了40个小时。”路鸣泽从被子下面钻出来,跟路明非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一解答了他的疑问,“医院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身份证明,他们把你当成了轻生自杀的学生,已经通知了警方,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

    路明非听到“警察”两个字有点儿心慌,由于之前的非法入境和武装袭警,他跟恺撒、楚子航已经被东京警视厅列为头号通缉犯,这种时候遇见警察肯定要废,他必须马上离开。时不宜迟,说走就走。

    “你要去哪?”见路明非跳到地上就要往外跑,路鸣泽拦住了他。

    “去千鹤,那里有我们的安全港。”路明非回答。

    学院在世界各地设有几百处安全港,专员们在国外活动时遭遇危险就可以前往安全港避难,在这期间诺玛会调配资源组织救援。路明非事先阅读过《行动手册》,他知道日本境内唯一的安全港是埼玉县千鹤町的一家网吧,楚子航和恺撒肯定也会去那里会合。

    “就这么出去?”路鸣泽朝他抬了抬下巴。

    路明非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一身病号服,这么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警察遣送回来,说不定直接进了警察局再也出不来了。

    “就知道哥哥你神经大条,肯定不会考虑这么多。”路鸣泽往窗边的椅子上一指,“诺~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路明非果然看到一叠整整齐齐的衣物,他走过去翻了翻,衬衫、牛仔裤、袜子、口罩、运动鞋,甚至连内裤都为他准备了。不知道是不是路鸣泽的恶趣味,那条小内内的屁股上还印着个萌系卡通图案,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熊猫。

    “你确定这不是你收集的某个动画的周边?”路明非拈起那条熊猫内裤问道。

    “我没有那么无聊的爱好,我只收集哥哥你的周边。”路鸣泽说着递过一张ic卡,“这是西瓜卡,有了它不管是公交电车地铁,还是自动贩卖机和便利店,全关东地区随便刷,哥哥你可收好了。”

    “小家伙你简直不能再贴心,你真不是我爸妈的私生子吗?”路明非收好西瓜卡,给了路鸣泽一个大大的熊抱。

    “怎么可能?这世上我只跟哥哥你有血缘关系,就算是私生子也是你一个人的。”

    “笨,你要是我儿子就应该管我叫爸爸,别搞错辈分了。”

    “你是我一个人的哥哥,而我也只是你一个人的弟弟,我们之间无关辈分。”路鸣泽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明非的眼睛,“哥哥是不是经常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以前是这样没错,不过近两年好多了。”路明非摸了摸下巴,打量着面前的男孩,“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你弟弟啊,你的身高体重三围、个人喜好、作息时间,这么多年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呢?连你上厕所用几张纸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望着对方那嬉皮笑脸的猥琐样,路明非不由得扶额叹息,这小魔鬼没救了,清纯高贵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咸湿的大叔心。

    “孩子,跟踪狂是病,得治。这里就是医院,我带你去挂个号,咱不能放弃治疗。”

    “我生病我快乐,我讳疾忌医不行么?”路鸣泽趁机往对方的胸口摸了两把,在路明非露出呕吐的表情之前,褪去了玩世不恭的嘴脸,“哥哥有没有想过,你这里真的被掏空了……”

    “胡说八道,又不是演恐怖片!”路明非一巴掌拍开他的咸猪手,“从小学到大学我每年都做体检,五脏六腑健全着呢。”

    “我又没说你人类的零部件……”路鸣泽吹了吹自己被拍红的手,“好啦好啦,看来今天我是吃不到豆腐了,趁哥哥还没恼羞成怒我赶紧撤吧,走晚了说不定会被警察叔叔带走呢。”

    “好走不送。”

    路明非哄苍蝇似地把路鸣泽轰出病房,抓紧时间开始换衣服。他这边刚脱光光正弯腰套内裤,那边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哎呀呀,果然半路折回来是个明智的选择,哥哥身材不错哦,春光乍泄秀色可餐,真是看得我狼血沸腾~~”

    “滚!”路明非大吼一声,一团白蓝条纹的病号服砸向路鸣泽的脸。

    “哥哥你别激动,隔壁病房里还有人呢。”路鸣泽把衣服捡起来夹在腋下,“我回来是要提醒你,你们这次遭遇的危险非比寻常,完全可以称作秘党从古至今经受的最大挑战。不过哥哥你别担心,弟弟我就是你坚实可靠的后盾,我会派去最好的奶妈协助你,尽管带领你的团队放手一搏吧!”

    路鸣泽说完消失了踪迹,这回是真的走了,再没有去而复返。虽然最后那个提醒听着有点瘆的慌,好像预言了一场灾难的来临,不过小魔鬼看起来似乎没有恶意,至少目前仍站在自己这一边。路明非向来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也没多想,换好衣服悄悄离开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今天更得有点晚了,实际上昨晚一直在失眠。近来连续有读者反映,我笔下的路明非是玛丽苏、中二病、自我为中心以及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而我却自以为塑造了一个正常的主角,鉴于读者大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问题一定出在我身上,我需要反省,但我找不到问题。所以不如这样好了,从今天开始,如果有10条评论说此文根本不值得一读,那么我也别在这儿混了,封笔退出jj,再也不污染大家的眼球。笔者三次元也忙如狗,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浪费时间创造一个垃圾作品。感谢大家的支持!

    ☆、chapter 61

    走着走着路明非突然觉得肚子饿了,随手一摸口袋竟然翻出一张万元大钞来,不由得心下窃喜,暗自感叹小魔鬼的服务到家。他见街边正好停着一辆拉面屋台车,盘算着自己来日本还没赏识过这种地方特色,随即撩开深蓝色的幌子钻了进去。

    棚下放着两张木凳,汤锅和食材在案板上摆得规规矩矩,拉面师傅穿着白麻工服,额头上系着拧麻花的毛巾,一头白发梳成了中分。午间的饭点儿已经过了,车里空荡荡地没有一个客人,拉面师傅正在后面哼着小曲儿洗碗,汤锅上方的14寸小彩电里播放着十年前的岛国爱情动作片。

    “那个……可以来碗面么?”路明非尴尬地挠了挠头。

    “哎呀不好意思,欢迎光临!”拉面师傅赶紧擦了擦手,关掉小电视,“客人想吃什么面?”

    “豚骨拉面,加两个卤蛋。”路明非往长凳上一坐,口罩遮住了半边脸。他现在是警视厅通缉的对象,虽然那张夜间拍出来的通缉照比较模糊,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稍微做了点伪装。可他总不能带着口罩吃饭吧,看这拉面师傅不像个靠谱的主儿,路明非放松了警惕,管他呢,先摘了透口气再说。

    师傅拿出一小块儿面,现场表演起拉面条来,那熟练的手法像是跟拉面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年纪不小了,似乎很健谈,一边做着手上的伙计一边随意地跟客人聊天:“小伙子,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这都能听出来,老伯您好厉害!”路明非给自己倒了杯水,“亏我还自认为学的是标准的东京话呢。”

    “哪里哪里,我还纳闷现在的年轻人说话口气怎么这么正式呢,没想到是外国客人。说起来在我这儿吃面的都是附近的老主顾,好几年也不见一张新面孔,能有外国客人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师傅把面条放进锅里,轻轻搅拌,“小伙子,是来东京留学的么?”

    路明非摇头:“我是来旅游的。”

    “来旅游好哇。不过最近气候有点儿反常,又是地震又是海啸的,可得注意安全!”师傅将高汤倒进面碗里,问道,“要加葱和辣椒吗?”

    “葱没问题,不要辣椒。”

    “好嘞。”师傅将一大碗加了卤蛋的豚骨拉面摆在路明非面前,“请慢用。”

    路明非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双手合十:“いただきます。”

    师傅仍在看他,似乎想知道这位外国客人对自己的拉面评价如何。

    “唔,老伯的手艺真棒,前两天我在涩谷吃的‘一兰拉面’都没您做的好吃。”路明非啧啧称赞。

    “哈哈,客人您过奖了!”师傅笑着摆摆手,心情很好的样子,“有新炸的天妇罗,要不要来点儿?”

    “要要要,给我来一份茄子南瓜配大虾的。”

    天妇罗上来没多久便被路明非就着拉面一扫光,师傅看他吃的那么香,忍不住调侃:“看不出来啊,小伙子块头不大,还挺能吃的。”

    “我都一整天没吃饭了,饿的前胸贴后背,能不多吃点儿吗?”路明非舔舔嘴唇,露出意犹未尽的样子。

    “一整天不吃饭?干什么这么忙啊?”师傅很惊讶。

    “打游戏。”路明非说着抱起面碗咕咚咕咚地喝汤。

    “什么游戏这么好玩,也给我推荐一下?”师傅有些好奇。

    “海底探险类游戏,这两天只是试玩,还没发售呢。”路明非放下面碗,满足地拍了拍肚子,“ご馳走様でした。”然后掏钱结账。

    师傅将零钱递了过来,笑眯眯道:“下次也带朋友过来尝尝越师傅的手艺吧。还有,出门记得戴口罩。”

    路明非一怔,仔细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番,突然发现这位拉面师傅看似随意,随意到几乎老不正经的地步,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不见半点老态,隐隐透着一股子久经沙场的惨烈气息。怎么有种昂热校长的既视感?

    “放心吧我不会报警的,这辈子最讨厌条子了,没一个好东西。”越师傅将面碗收走丢到水里,竖起大拇指,“对付条子就该用武力,小伙子,干得漂亮!”

    “喔……那就多谢越师傅了,有机会的话一定携友人登门拜访。”莫非这拉面师傅跟警察有仇?路明非莫名其妙,告别了屋台车,向电车站走去。

    夜幕降临,路明非终于抵达了千鹤町。这是一个位于东京都和崎玉县交界处的小镇,北面工厂云集的是崎玉县,南面高楼林立的是新宿区,此刻正值下班高峰,街上热闹非常,鱼贩和水果贩都把摊位摆到了街面上,四处弥漫着章鱼烧和关东煮的味道。

    路明非按照记忆中《行动手册》的地图寻找着安全港,四下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一家网吧的影子。他心里正着急,刚好一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女孩从面前走过,便上前询问附近是否有一家网吧。女孩说有啊,这附近就一家网吧,她就在那里打工,可以带路明非去。真是无巧不成书,路明非高高兴兴道了谢,跟着女孩七拐八拐,来到一栋名叫“曼波”的四层小楼前。

    路明非站在霓虹灯粉紫色的光幕中,头顶是印着巨幅比基尼美少女写真的招牌,整栋建筑都笼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那一刻他不由得心生疑窦,这网吧该不会是副校长开的吧!带路的女孩跟他打了个招呼便从后门进去了,路明非按了按突突跳的右眼,硬着头皮登上了台阶。

    黑金色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左右两排黑丝短裙高跟鞋的妹子齐齐鞠躬,温声软语:“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五短身材的经理迎了上来,路明非把校徽递给他。卡塞尔学院的校徽也是秘党成员的信物,据说安全港的管理者不是秘党的人,对龙族也一无所知,他们只看信物,信物对了就提供帮助。

    “客人,实在对不起。”经理一边鞠躬一边道歉,“由于我们店是不对未成年人开放的,能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么?”

    路明非一听就不乐意了,心想我一偷渡客上哪儿给你搞身份证件去啊,再说按照日本的法律我本来就未成年,要不是意外遇难,谁想进你们这种附带特殊服务的成人网吧!校徽都给你了赶紧让我上网联系诺玛,在这儿废话有什么用啊?

    见经理还在那儿用一双下垂眼萌萌地盯着他,路明非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委婉地告诉经理说他来这里只为了上网,并不需要他们提供特殊服务,又向他描述了一下恺撒和楚子航的外貌,说这两个人是自己的同伴,他们要是也到这儿来了麻烦经理帮忙传唤一下,最后向他们讨要“箱子”,每个安全港里都会配有一个装备箱,里面装满了专员们需要的武器和应急物资。

    经理面露难色,叽里呱啦解释了一堆。大概意思是他们有责任维护客人的隐私,所以不能帮路明非找人,另外他们也没有什么“箱子”,客人如果只是单纯想上网请去别家网吧。

    路明非彻底无语了,他现在极度怀疑自己被诺玛忽悠了,《行动手册》上面的安全港根本就不存在!

    正在这时,一辆血红色的道奇“蝰蛇”在网吧门前急刹车,追随它而来的还有一支暴力改造过的车队,跑车中混杂着大排量的机车,如同咆哮的群兽由远及近。男孩们骑着摩托车从蝰蛇两侧驶过,从后备箱里拔出不锈钢砍刀和短管猎/枪。他们一窝蜂冲进网吧,三五人一组,一组人控制一条走廊,把隔间的人都给拖了出来。楼里一片漆黑,整条街突然莫名其妙地断电了。前台的服务人员们乱作一团,路明非趁乱混了进去,他已经不想上网了,无奈暴走族们堵在门口,他身上又没带武器,只能朝着相反的方向撤退。

    跑着跑着路明非撞上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对胸肌。由于暴走族的手电筒不停地在上方扫射,路明非此时是猫着腰前进的,这就导致他的脸深深地埋进对方的胸肌里。这欧派如果放在女人身上怎么说也得有c罩杯了吧?刹那间路明非仿佛回到了婴儿时代,母亲那充满弹性的伟大胸怀对他敞开怀抱,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任凭他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乳汁。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母亲并没有抚摸他的头,顶在他后脑勺上的是沙漠/之鹰黑洞洞的枪口,慈母柔声的呢喃变成了冰冷的男中音,还非常过分地来了一句:“s here!”

    “没门儿。”路明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恺撒脸色骤变,揪住衣领把路明非拖进角落:“他妈的怎么是你?”

    “我还要问你呢?把妈妈还回来!”路明非挥拳揍向恺撒。

    “你妈妈跟我有半毛钱关系?路明非你看清楚了,我是你老大恺撒·加图索!”恺撒挡住路明非的拳头,他发誓这辈子敢对他袭胸的没有第二个了。路明非这货不知发什么人来疯,开口闭口管他要妈妈,他又没勾搭过有夫之妇,去哪给他找个妈妈?

    “切。不过是心情好才喊你一声‘老大’,还真把我当成你小弟了?”路明非摘下口罩扔在地上,满脸嫌弃,“离我远点儿,你身上一股馊味。”

    一股馊味你还来埋胸!恺撒气得牙痒痒。可路明非说的是事实,他现在确实无比邋遢。恺撒昨天傍晚在一艘渔船上醒来,浑身上下赤条条坦荡荡,唯有腰间一根皮带还插着沙漠/之鹰和狄克推多。由于害怕船长带他找警察,他在渔船靠岸之前再次跳进大海,仗着过人的游泳技术跟海水搏斗了三个小时,登上陆地的时候累得筋疲力尽。他用自己进水的玫瑰金腕表跟路边的小混混交换了破摩托和皮衣皮鞋,花了大半天时间从神奈川县骑到千鹤町,期间看不懂日文路标到处绕圈子,被风吹得灰头土脸。他现在衰得自己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更别提别人了!

    “加图索先生,这位是……”一个怯生生的女声插了进来。路明非和恺撒同时停手,恺撒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之前玩具店的店员麻生真,现在是在这里打工的旗袍娘,刚刚为他提供了擦鞋服务。

    “这不是真小姐么?穿这么漂亮!”路明非越过恺撒的肩膀伸出手去,“我叫路明非,真小姐还记得我么?”

    “原来是明非先生,怎么能不记得呢,那天晚上多亏您帮忙解围,还没来得及跟您道谢。”真笑着跟路明非握手。

    “客气客气,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路明非打完招呼转向恺撒,“看你来得比我早,给分析一下战况呗。”

    “我刚才跟学院联系上了,他们给的《行动手册》过期了,设在日本的安全港早就撤了。蛇岐八家已经背叛,校长正往日本赶来,学院把诺玛升级为一个名叫eva的小女孩,不过看起来倒是更加强力,断电就是她做的手脚。”恺撒边走边说,“她还给了我一个地图,我们现在要去更衣间找一个出水口,通过它就能逃到外面去,真会带我们去更衣间。”

    走廊的尽头是一座圆形大厅,三个人躲在墙壁和门的夹角里,从门上的小窗往外看。大厅里只有一盏应急灯,灯光非常昏暗,手持武器的暴走族们正在大厅中巡逻。恺撒释放了镰鼬,瞬间搞清了情况,圆厅里足足有十二个人,其中四个都位于远端的角落,硬闯是不行的,但想去更衣间他们必须经过那座大厅。

    “有人来了!”路明非低声说。

    恺撒挑了挑眉:“来得好!我们往后撤!”

    三个人退到走廊深处。路明非和麻生真背靠墙坐下,双手抱头。一个暴走族推开了门,在开门前的一瞬,恺撒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地。雪亮的光束照在路明非和麻生真的身上,那人大步前进,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正平躺在自己脚下。

    恺撒忽然伸手,摸黑抓住那人的脚腕,在他失去平衡的时候双拳齐出猛击他的小腹。短管猎/枪落进恺撒手中,恺撒把枪插入后腰,跟着勾拳上挑打折了他的下颌,同时造成了脑震荡,然后紧紧抱住那个失去意识的人,让他缓缓倒地不发出丝毫声音。

    “你打算混出去?”路明非猜到了他的意图。

    “没错,我们还得给你也找一身衣服。”恺撒扭头看向麻生真,“你身上这种制服,还能搞到多余的么?身高一米七出头,腰围二尺左右。”

    “这种旗袍样式的很贵,每个人只有一身。”真想了想轻轻拍掌,“不过明非先生可以穿我的!”

    “都没注意你居然有这么高。”恺撒上下打量麻生真,女孩足有一米七出头,踩着高跟鞋直逼180,只不过她总低眉顺眼的,又是在恺撒面前,所以不显身高。

    真被恺撒看得脸色绯红,路明非却不干了:“我说二位,你们征询当事人的同意了么?凭什么要让我穿旗袍?”

    “你不穿谁穿?我穿?你觉得我穿得下么?”恺撒拍了拍自己漂亮的胸肌。

    “你穿不下难道就要我穿,当我是变装伪娘么?”路明非瞪眼。

    “没人当你是变装伪娘,这是任务需要,懂么?为了任务咱成人网吧都进了,还怕扮一次伪娘么?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恺撒连哄带骗地把路明非推到旁边的空隔间里,“别磨蹭了,快脱快脱,真你帮帮他。”

    路明非不满地跟麻生真互换衣服,恺撒把那名昏迷的暴走族也给拖了进来。拉门刚刚合上就听见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群的暴走族从外面的走廊上经过,一边走一边给猎/枪上膛。

    恺撒换上暴走族的衣服,他跟那个家伙身形差不多,在这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混出去应该不难,剩下的就要看路明非了。

    黑暗中传来真帮路明非拉旗袍拉链的声音,恺撒心里着急,捡起地上的丝袜摸过去,毛手毛脚地握住路明非的脚踝,“快点,我们没时间了!那帮家伙搜完了里面会再回来搜这里,我来帮你穿袜子!”

    “放手啊混蛋!我自己会穿!”路明非抓过恺撒手里的丝袜,气哼哼地靠墙坐下。

    他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才会这么倒霉,竟然被迫穿女装,还是这种纤毫毕现的高开衩旗袍?岂有此理!此仇不报非君子,恺撒·加图索,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路明非眸中精光一闪,将那双渔网黑丝套到了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试回来了,谢谢大家的祝福,心情豁然开朗,过来改改错字。

    昨天到今天看了很多大家的评论,真心感动。至于那些□□我也仔细研究过了,可归结为两种人。一种是原著路明非真爱党,看了开头两三章,发现这个路明非怎么如此强硬傲娇,这不是我们的小衰仔,太可怕了,无法接受,走人!另一种是《龙族》长篇同人巨作荣光之巅的粉,看了开头感觉不错,觉得这个明非狂傲高冷是我们的菜,看到七八章之后立刻掀桌,这家伙怎么不再高冷了?怎么可以对楚子航动心?智商被狗吃了么?果断拜拜!

    大概就是这两种情况,如果分析的不对望指正。不过说句真心话,这些读者看的太少了,本文已经写了六十多章,只看了不到八分之一就把它的风格定死不会太武断了么?(前天晚上跟朋友聊天,这位高大上的友人从不看同人文,破例点开这篇文章一口气看了23章,最后给出一个定义,路明非是反差萌啊!瞬间我的灵魂受到了一万点冲击,终于找到感觉了!)

    由此可见,能毫无偏见、不离不弃追到今天的各位读者有多么的不容易!非常非常感谢你们,从你们身上我又找到了勇气,去考场之前在电车上看到大家的评论和鼓励,我的表情那真叫一个无法形容,又想哭又想笑,估计对面的乘客都毛骨悚然了。

    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定当不负众望,将更文进行到底!

    最后,由于昨天让很多亲担心了,真的很抱歉。为了补偿大家的精神损失(笑),二更奉上,请笑纳。

    啊嘞嘞,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的说,一天刷三遍神马的是不是真的呢,不会放到下周五才会被挖出来呢(望天。。。

    ☆、chapter 62

    麻生真点亮自己的手机,最后一次为路明非调整着装。她摘下自己的发夹装饰在路明非褐色的天然卷上,细心地为他整理衣领和头发。一番打扮过后,她意外地发现,旗袍穿在路明非身上非常合适。红色的绸缎紧贴着那具清瘦的少年躯体,显得本就纤细的腰肢更加盈盈一握,再加上被黑丝和高跟鞋勾勒出的两条笔直长腿,亭亭玉立好似河畔婀娜杨柳枝,真是完美得令自己都嫉妒……

    “突然觉得这么看你还挺可爱的。”恺撒摸着下巴打量路明非,“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的蕾丝白裙少女团?”

    “滚!”路明非狠狠瞪了恺撒一眼,殊不知这一眼竟被他瞪出几分风情来,别说是对美少女没有抵抗力的恺撒,就连旁观的真都情不自禁地脸红。

    “别这么凶嘛,可爱的小姐。你现在很有魅力,就是这胸部平坦了些,不免令人遗憾。”恺撒说着将路明非举了起来,笑容灿烂,“不过我可以扛着你,这样就算是平胸也看不出来了。”

    “喂,你别太过分。”路明非磨牙,目露寒光。

    “任务需要,任务需要。”恺撒不由分说地把他扛在肩膀上,微微皱眉,“楚子航平时是不是没给你好好吃饭啊?肩扛式迫击炮都比你有分量。瞧你一身骨头的,硌死我了!”

    “受不了就放我下来,谁也没拜托你扛着。大头朝下,我还嫌晕呢?”路明非冷冷反驳。

    “我现在扮演的是暴徒,暴徒从店里掳走一个女人,会对她用公主抱么?”恺撒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任性的公主殿下。”

    “穿过大厅一直往前走就是女子更衣室,我穿成这个样子就不送你们过去了。”真鞠躬道别。

    “没问题,咱们后会有期。”恺撒拉开拉门,“哦对了,我叫恺撒·加图索,以后你会慢慢熟悉这个名字的,叫我恺撒就好了。”

    “再见。”路明非挂在恺撒的肩膀上,挥手跟真告别。

    “再见。”真站在走廊深处的阴影里冲他们招手,就像故乡的女孩站在月台上送别远赴他乡要去做一番事业的男孩们。

    “那姑娘貌似喜欢你哦,金毛老大。”

    “早看出来了。喜欢我的女孩多了,我难道要一一回应么?她们只是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渣男啊……”

    “你现在就要被渣男侮辱了!飙演技的时候到了,好好配合我,记得要扭动。”

    恺撒推开走廊尽头的门,大步流星地迈了出去。他把脸藏在路明非屁股后面,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暴走族们见状哄堂大笑,他们喊着某个名字,大概是之前被恺撒打晕的那个家伙。

    “放して、変態!やめて、いやあ……嫌だ!手を離せ、気持ち悪い!誰か……助けてくれ!”路明非捏着嗓子尖叫,一边扭动一边捶打恺撒的后背,拼命撕扯着恺撒肮脏凌乱的头发,俨然一个忠贞不屈的烈女形象。

    虽然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但路明非的拳头可不是小姑娘的粉拳,就算他不擅长肉搏,那也是在卡塞尔学院格斗课练过的,几番挣扎下来,恺撒差点儿被他打出内伤。不过内伤了恺撒也得咬牙忍着,路明非的外表只是个美丽柔弱的旗袍娘,他要是就这么被打趴了,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暴走族们倒是很乐意围观恺撒的“兽行”,路明非挣扎得越欢他们笑得越起劲,这帮被荷尔蒙支配的少年们已经不剩下什么智商了,压根儿就没怀疑恺撒和路明非的身份。这时有人跑了过来,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污言秽语,朝路明非的屁股伸出了爪子。恺撒哪敢让他得逞,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挥拳打开对方的咸猪手,那家伙猴子一样翻身,嬉笑着逃远了。

    恺撒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猴脸男我这是在救你啊。网吧里这么多姑娘你摸谁不好,偏偏要来招惹我肩膀上这个!这只熊猫正憋着一肚子火在那儿磨刀霍霍,我扛他几分钟就险些被熊掌拍成重伤,这要是真给你摸上一把,咱们都自行允悲,全体默哀吧。

    雪亮的灯光穿透了大厅,大厅一侧的墙上,卷闸门缓缓升起,一辆雪佛兰大黄蜂跑车停在外面。那辆跑车正缓缓地开进大厅里来,暴走族们用车灯对走廊进行照射,以此克服停电带来的不便。恺撒暗道不好,急忙低头,然而为时已晚。有人发觉了这名“同伴”的不对劲,几个男孩端着枪向恺撒走来,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雪佛兰跑车的前方。那人一身黑西装,笔直地站在车灯的光幕中,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提着布条包裹的棒状物。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磅礴的杀机塞满了整座大厅,仿佛气温都随之下降了一般。

    恺撒放下路明非,伸手攥住了腰带上狄克推多的刀柄。凭空出现的这个人跟暴走族们完全不同,从他只踏出几步就封锁了自己的去路来看,这是个很有经验的战术家,而他手中那柄略带弧度的棒状物,分明是凶险的冷兵器。能够在面对枪械的时候使用冷兵器,这是何等的自信?难道他就是藏在幕后指挥暴走族的boss?

    暴走族们纷纷把猎/枪上膛。缠在那柄刀上的布条散落在地,但对方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恺撒无法看到那柄刀的形状。对方的第一刀斩向了背后的雪佛兰跑车,两侧车灯几乎在同一时间熄灭,黑暗再次笼罩了战场。恺撒本能地施放了“镰鼬”,下一刻寒风割面而来,他急忙拔出短管□□格挡那柄利刃,枪管被割断的同时,右手的狄克推多悄无声息地斩出,跟这个危险的刀客战在一处。

    凄厉的弧线骤然出现在路明非背后,捕捉到这一信息的瞬间,恺撒飞驰一步按下路明非,狄克推多迎上了黑色的刀锋。两刀相碰,火花四溅,双方都被震退,随即旋身反扑。两人速度相当力量也接近,谁也看不清对方挥刀的路线,仅靠直觉判断,就在区区十几秒里交换了几十个回合。

    然而黑色刀客似乎并不想恋战,他虚晃一招,再次扑向路明非。恺撒心下纳闷,就见那名刀客抱起路明非抛向了大理石面的柜台,紧接着几十枚鹿弹打上了雪佛兰的前机盖,几秒钟后火焰便包围了整辆跑车。雪佛兰跑道的前方,那正是路明非刚才所在的位置,莫非这刀客原本就打算救人?

    “师兄——”路明非从柜台上跳下来,他已经认出了刀客的身份。

    恺撒这回完全确定了,怪不得对方的招式套路他瞧着那么眼熟。楚子航在卡塞尔学院刀术排名第一,恺撒力求在对手最强的科目上战胜对手,两人都以对方为假想敌研习近身战,在过去的三年里不知切磋了多少次。可人家杀胚的目标压根儿就不是他!

    其实几轮攻守之后,楚子航也隐约猜到了恺撒的身份,他之前把恺撒当成了暴走族的同伙,误以为他劫持了路明非才会发起进攻。不过楚子航能第一时间发现路明非并不是认出了对方的模样,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路明非的气息,所以当看到小师弟穿着开高衩的红旗袍、踏着白色高跟鞋向他跑来的时候,纵使是定力超群的楚子航也不禁有些错乱。他记起迪里雅斯特号解体的时候,自己曾对路明非说起向学院提交《结婚申请》的打算,如此看来小师弟一定是同意了,不然怎么会穿上新娘的大红旗袍来迎接他呢?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楚子航感动得不知所措。

    路明非早就不记得自己是女装出镜了。他看到楚子航的时候也很激动,怎么说呢,就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种感觉。自从在医院里做了那个诡异的梦,路明非心里总是毛毛的,现在见到楚子航安然无恙他甭提有多高兴了,高兴得把自己脚踩高跟鞋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百米冲刺还没跑到一半,脚下一绊眼看就要跪。楚子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去,阻止了一场惨案的发生。

    “师兄——”

    “明非——”

    雪佛兰跑车还在熊熊燃烧,在冲天火光的照耀下,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周围那些手持猎/枪的男孩们都看呆了,他们极度怀疑此次被雇佣来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参与拍摄一场年度爱情大片……

    “别他妈的拍电影了!赶紧撤!”恺撒大吼着揪住两人的衣领,从柜台上方越过。该死,同样是遇难,凭什么这俩蠢货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旗袍裹身,衣着光鲜的都可以去结个婚了,而他、天生的贵公子恺撒·加图索却灰头土脸还扮成了混混?真是天理难容!

    枪声震耳欲聋,弹幕铺天盖地袭来,把大理石打得碎片飞溅。对面的墙壁上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弹孔,p7冲锋/枪的连射贯穿了大理石柜台。暴走族们一边更换弹匣一边纵声欢呼,二十多个大男孩齐头并进一起扣动扳机,各式枪支喷吐出明亮的火焰,十几支短管猎/枪喷出数百枚铅弹组成了亚音速的蜂群,完全覆盖了大理石柜台的上下左右。

    “赤备え万嵗!”男孩们发出兴奋地尖叫,高声喊出组织的名字。

    恺撒听了又气又恨:“见鬼,我居然被一群老鼠围杀!”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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