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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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族·楚路]尼伯龙根镇魂歌 作者:夜烬沙华

    第23节

    “看这纱幔,没准有漂亮女人呢!”一名冲锋队员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轻轻碰了碰纱幔,疑惑道,“奇怪?有些黏。”

    楚子航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骤变:“注意周围!那些东西是……蛇蜕!”

    就在这个时候,巨石阵周围的巨型龙柏上传来了“沙沙”的声音,隐匿在树荫中的巨大黑影们苏醒了,它们盘绕着龙柏向下游动,墨绿色的身躯在草丛中碾过,沿着山壁的台阶向上攀援。三四十米长的蛇躯撞击着山壁,四下都回荡轰隆隆的巨响,所有的龙柏树都在震颤中摇晃,墨绿色的叶子仿佛暴雪从天而降。

    冲锋队员们看着这一幕呆若木鸡,不知自己是否还身在人间。

    “我的天……世界上真有那么大的蛇?”萨沙喃喃地说。

    “蛇跟其他动物不同,爬行类的细胞分裂永不停止,所以它们要不断地蜕皮,因为持续长大的躯体总会撑破原来的外衣。”楚子航低声道,“原则上说它们可以无限长大,前提是有足够长的寿命。而在这个岛上,时间是不流动的,任何东西都不会死去……”

    萨沙频频点头,他越来越喜欢这个从什么“卡塞尔学院”来的中国人了。楚子航好像什么都懂,有这种人帮忙,真是冲锋队的运气。

    冲锋队员们踩着巨蛇们留下的痕迹爬上了石壁,最前面的队员抵达了第一个洞穴,他用战术手电照向洞穴的深处,忽然惊叫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用黄金铸造的棺材,通体雕刻藤蔓般的花纹,庄严而又奢华,令人毫不怀疑那里面安放着一具古代君王的遗骨。就在大家争先恐后地拔出战术匕/首,想爬进去撬开那具棺材的时候,楚子航的刀袋横在了他们面前,把洞口封住了。

    “别碰那东西,相信我没错。”楚子航低声说。

    冲锋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楚子航带他们找到了这个岛屿,并且在巨蛇群出现的时候做了最冷静的判断,他们心里都愿意相信这个陌生的中国人,可是他们是珍宝猎人啊,难道为了相信这个中国人就放弃唾手可得的宝藏?最后他们都看向了萨沙,等着领头人给出决断。

    萨沙贪婪地盯着那具棺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驱散了手下:“按楚先生说的做!别碰那东西!”

    这个决断并不只是因为他相信楚子航,他觉察了这具金棺的异样之处,它价值连城、工艺极致精美,却用两个手臂粗细的铁箍箍住了棺材的头尾。每个铁箍上都连着四根粗大的铁链,铁链末端的铁钎深深地插入岩石里。似乎是有人害怕里面的遗骨复活,所以用铁箍把整具棺材锁死了。那是一个极致尊荣的棺材,却也是牢不可破的囚笼。

    冲锋队跟着楚子航去往山壁的更高层。他们发现每个洞穴里都有一具棺材,有的用整块的花岗岩雕刻,有的用黑铁制成,还有的是用金银之类的贵金属,没有一具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每具棺材都用铁箍箍好,再用铁链锁死在岩洞里。最初见到黄金的兴奋劲很快就过去了,冲锋队员们开始意识到这个神秘的岛屿中弥漫着某种可怕的气息,就像传说中的那样,这座岛同时具备生与死两种特质,参天的龙柏树、反复蜕皮的巨蛇,是它“生”的一面;而满山的棺材,棺材中那些不可考证的遗骨,则是它“死”的一面。

    生与死,两种截然相反的概念,在这座诡异的小岛上达成了平衡。

    “这些都是……国王的棺材吧?”萨沙低声问。

    楚子航点点头:“有可能。”

    他并不擅长考古,仅能勉强认出其中有两具棺材是古埃及“底比斯第二帝国”时代的制品,第一具黄金棺材则很可能是苏美尔时期的东西,至于那些黑铁棺材,应该是赫悌文明的制品。这个时候,如果明非在就好了。龙族历史系的秀才,两位考古学专家的儿子,虽然他的爱好不是考古而是爆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比他这个理科男带着一群糙汉猜哑谜要强。

    就像萨沙说的那样,这些可能都是国王级别人物的棺材,它们本应位于世界各地的宏大王陵中,却被不知道什么人运到了这个尼伯龙根来。这是个帝王遗骨的博物馆,却从不对任何人开放,除非你知道它的经纬度、对现实世界开门的时间和进入的方法。希特勒手下那帮研究神秘学的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古代文献中分析出了它的经纬度和开门时间,可文森特多年以来都未能找到门径,是因为在这个尼伯龙根开门的时候,海面上总是被浮冰占据,很难见到它的倒影。今夜那座巨型冰山恰好撞碎了冰面,换作别人的话,即便发现了这座岛的倒影,却未必能有楚子航那样的勇气跃入冰海中,而楚子航知道水是连通尼伯龙根和现实世界的最佳媒介……

    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中隐藏着某种危险,楚子航隐约意识到了,却想不明白那危险是什么。

    “不知道自古以来有过多少人曾经到达这个神秘的地方。”登上山壁的最高处时,萨沙发出一声感叹。

    楚子航微微一愣,“文森特跟你说过么,每年的12月25日才能在这个经纬度找到这座岛?”

    萨沙点点头,“船长是这么说的,这座岛正在每年的12月25日开门,错过这一天,就只有等明年了。”

    ‘开门’么?楚子航思索了片刻,狠狠打了个寒战。从登岛以来就有些事情困扰着他,他一直没想清楚那是什么,直到萨沙随口说出了那句话。但也许……已经晚了。

    “我们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楚子航面色凝重,“有人就要来了,这座岛不是为我们而开的!”

    “那是为谁而开的?”萨沙蒙了。

    “为谁?我现在也不清楚。”楚子航摇摇头,直视他的眼睛,“但我知道那东西根本不是人,那不是我们任何人可以对付的。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快走!”

    这时天海交界处忽然亮了起来,仿佛有火焰燃起。那点微光扩张得极快,很快半个天空都变成了金色,青色的云块完全被光芒吞没。什么人,他到来的时候,世界都被他的光芒照亮?唯有神的降临!

    “离开这里!”楚子航发出一声低吼。

    “听楚先生的,全速撤退!”萨沙纵声咆哮。

    俄罗斯汉子们狂奔下山,大踏步地穿过林间小路,如同落一群荒而逃的猛兽。岛上不知何时开始刮风了,狂风从海面吹向岛屿,所有的龙柏树都在风中扭动,仿佛一群正从石化状态中苏醒的狂龙。巨蛇们紧紧蜷缩在那些存放棺材的石洞里,瑟瑟发抖。天空中的火光在海水中反复折射,大海上好像翻腾着烈焰。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仿佛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在惊惶。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94章终于解开封印了,没看过的亲可以补上那一章,jj的审核真是乌龟速度啊,以后叫它乌龟jj好啦orz。。。

    昨天收到了好多来自真爱们的表白,看的我这个心潮澎湃,大家的心意我收到了~(_)~今天是元宵节,大家都吃汤圆了么?反正我是吃不到了tat

    下一次更新在周五,各位不见不散。

    ☆、chapter 102

    橡皮艇搁浅在沙滩上,冲锋队员们把装备扔上橡皮艇,合力推着它迎着海浪向前冲。橡皮艇渐渐离开了海岸,冲锋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上船,抓起船桨拼命地划动,最后只剩下萨沙和楚子航还站在海水里。

    “上船!你也上船!”萨沙咬着牙,肌肉隆起,几乎撑破了作战服。

    “你的力量根本不够。”楚子航低声说,“现在不是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的时候,全力推,别看那边!”

    他说的那边是指火光逼近的方向,在橡皮艇的侧面。炽烈的光芒中好像有一个黑点,可能是一艘船,很小很小的一艘船。随着那艘船的推进,平静的海面上布满了褶皱,每道皱褶都是一人高的狂潮。

    萨沙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去看那条船上的人,但是压抑不住的好奇心还是让他偷偷瞥了一眼。忽然间,文森特为之痴迷了一辈子的那幅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萨沙的脑海里,小船缓缓地航向死亡之岛,船上载着棺材,穿着紧身白衣、如同木乃伊的人静静地站在船头……萨沙不敢再看了,低下头猛推橡皮艇。人是不该了解的神的秘密的,知道的太多就会死。他现在只求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甚至希望自己根本没有“幸运地”踏上这座岛。

    “发动螺旋桨!”萨沙大吼。是时候起航了!起航离开这个鬼地方!

    马达轰鸣起来,橡皮艇开始加速,它的动力足够突破那古怪的潮汐。萨沙一跃而上,转身去拉楚子航。可楚子航轻轻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了一个趔趄。萨沙再度起身的时候,橡皮艇已经驶出去好几米了,火红色的海水中,楚子航静静地站着,向他挥手道别。

    “你疯了么?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萨沙急得大吼,“调头!调头!把船开回去!”

    “那是我的宿敌,我已经找了他很多年。”楚子航从眼中取下两片薄膜抛入海水,永远无法熄灭的黄金瞳孔暴露在萨沙的面前。

    萨沙怔住了,偷看“神”的那一眼,他隐约觉得神的眼睛也是如此这般的金色,只是更加锐烈威严。他不敢直视楚子航的眼睛,只觉得那对诡异的瞳孔中藏着太古的凶兽,随时都会突破瞳孔的束缚出来吃人。原来他这一路都在跟某个类似神的人同行,难怪楚子航那么博学那么镇定,因为从踏上岛的那一刻他已经隐约知道了一切。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萨沙就该转头离去,可他又回想起楚子航叫他们留在橡皮艇上不要下来,楚子航叫他们不要打开那些棺材,楚子航迟迟不愿上船半身泡在海水中奋力地推着,以及楚子航坐在吧台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戒指、淡漠的眼底罕见地升起一丝柔情……

    萨沙忽然解下了自己心爱ak74突击步/枪,猛地扔向楚子航,“那就拿这支枪打爆他的头吧!”

    “谢谢你,萨沙·雷巴尔科。”楚子航珍而重之地把ak74背好,从空中抛过一枚闪亮的指环,“帮我交给他,拜托了!路明非,他叫路明非!”

    “我萨沙·雷巴尔科以性命担保,一定会替你交给他!”萨沙把戒指握在手心,捶着胸口大吼,“要胜利归来啊兄弟!你的婚约者还等着你呢!”

    橡皮艇渐行渐远,最后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雾茫茫的水天交界。楚子航转身返回码头,穿过落叶如雪的林荫小路,登上高处。“死神”的小船已经接近了码头,他的身影越发地清晰了,跟那幅画中的形象一模一样,只不过画中的死神是以背影出现,因此那对璀璨的金色瞳孔并没有被描绘出来。

    神的黄金瞳太过耀眼,楚子航无法看清他的面部,但那个形象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多年之前的雨夜,那条现实中不存在的高速公路上,他们曾经见过。楚子航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幕,他驾驶着一辆狂奔的迈巴赫,轿车的后视镜中父亲举着长刀高高跃起,那一刻形似奥丁的男人从深蓝色的风氅中伸出了苍白的手……那只手上裹着层层叠叠的白布,就像是木乃伊的手,而那件深蓝色的风氅下,就如同这个裹着修身白袍的人形!

    楚子航本该跟萨沙一起跳上那艘橡皮艇,可劝萨沙不要看向“那边”的时候,他自己也没能控制住好奇心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决定要留下来。他毫不怀疑神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没有人留下来阻止的话,他们没有任何人能离开这个尼伯龙根。当年是父亲留了下来,所以楚子航逃了出去,今天只有他留下来,萨沙他们才有机会逃出去。只要有一名冲锋队员逃离这里,学院就会知道这个神秘的岛屿。专员和诺玛的联系中断超过24个小时,执行部的直升机就会降落在yaal号的甲板上。

    楚子航从背后的刀袋中拔出了蜘蛛切,那是日本友人源稚生赠送给他的武器。他不禁回忆起日本之行的最后一晚,他们一群人聚集在越师傅拉面屋。当时的气氛热闹得像是两个大家庭的联谊,一边是昂热、恺撒、他和路明非,另一边是上杉越、绘梨衣、源稚生和源稚女。趁着校长和拉面师傅拌嘴互黑的当口,源稚生解下腰间的宝刀赠与自己,将珍藏的防晒油赠与恺撒,以纪念他们短暂又珍贵的友情。路明非撇撇嘴说“象龟前辈你就没有东西要送给我么”,源稚生这才发现自己一时疏忽还真没给这位s级国宝准备礼物,顿时尴尬无比。最后绘梨衣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黄鸭献宝一样捧给路明非,才解决了蛇岐八家大家长的窘迫……

    “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明非,你会原谅我的吧。”楚子航轻声说着,无声地笑了笑,“我又要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了。如果惹你生气的话,回去任你处置,好不好?”

    蜘蛛切在神带来的日出中散发出冷月的青光,好刀,真是好刀!只有这样的好刀才能配得上这样盛大的战场。

    “来吧!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他如金刚怒目,如雄狮怒吼。修长挺拔的身躯跃向火光翻卷的大海,长刀划着凄冷的弧线,落向神和他的小船。

    “以人类之躯撞向神座么?”神从斗篷中抬头,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回应神的是一串低沉古老的吟唱,言灵·君焰的领域扩展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半空中的楚子航直接三度爆血,铁青色的鳞片刺穿了皮肤表面,舒张又收紧,片片相叠,如同一件铠甲将他整个人全副武装。

    “想不到百年之后,封神之路又在我面前开启。”神的声音森冷,“你以为自己已经窃取了神的力量?还差得很远,很远……远得就像天与地之间的距离!”

    无形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而来,君焰的领域被强行压缩,狂烈的飓风吹飞了楚子航,在神的周围聚起铁壁般的领域。与此同时,狂风掀起了神的兜帽,那一刻,楚子航通过水面的倒影看清了他的脸。

    一对璀璨的黄金瞳,神并不是“独眼”!这不是他和父亲遇到的那个人!不是奥丁,却酷似奥丁!

    主神奥丁,兼具死神、战神与权力之神的位阶,是北欧神话中天空的人格化,他的日耳曼名字叫做woden,相当于英文中的风(d)。他有两个孪生兄弟,分别是威利和维,三个人据说长相相似,因此有奥丁、威利和维是三位一体之说……楚子航不由得想起了耶梦加得,大地与山之王的双生子。耶梦加得与哥哥芬里厄、妹妹海拉同样是三位一体,当初如果芬里厄与耶梦加得完成了吞噬,他们就会进化为更加强大的海拉!

    一个惊人的发现在脑海里爆炸开来,楚子航几乎忍不住颤抖起来。先前视死如归的心情顿时消失殆尽,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告诉明非,前所未有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人类,看来你发现了什么……”神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个白色的身影飞出了小船,手中举着铁色的重剑,“你的睿智令我欣赏,为此我将赐予你永生。你会跟那些棺椁中的人一样,享受无上的荣耀与尊崇。”

    “你口中的荣耀与尊崇,不过是对蝼蚁的施舍,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作你的同类。”楚子航冷冷地说着,抬起头直视神的眼睛,“你的气度跟某位大人相比,才是天壤之别!”

    自楚子航的喉咙深处发出高亢沉雄的嘶吼,这一次的吟唱如军令般威严,龙化后的身躯吐出的声浪撼动了空气。爆血从三度跨至四度,尖锐如剑的骨骼冲破了虬扎的肌肉,在那张鲜血淋漓的背上张开一对嶙峋的骨翼。言灵·君焰,进阶!暗红色的火焰蜕变为青色的火龙卷,烈风在他周围形成汹涌的漩涡,爆裂的电弧交织其上,极致的高温让整片海水都沸腾了。

    “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精纯的血统,莫非……你是有爵位的!”短暂的迟疑之后,神突然狂笑不止,笑声震颤了整个阿瓦隆,“原来是你!怪不得兄长会在你身上留下尼伯龙根的烙印!圣战的开端,弃族的黑暗,诸神的黄昏……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你而起!”

    “今化身为剑,以逆臣之血,祭吾王之名!”沉雄的龙吟回荡在空旷的岛屿上,泛着清光的蜘蛛切与铁色重剑碰撞在一起,卷起千堆巨浪,浪花飞溅如雪山崩顶。海面惊雷滚滚,天空闪电齐鸣,那一刻的楚子航,犹如神兵天降。

    2012年2月,巴西,里约热内卢,狂欢节之夜。

    夜空被焰火照亮,在节奏强劲的音乐声中,彩车队穿城而过,桑巴舞娘们踩着鼓点扭腰送胯,全世界都是飞舞的大腿和羽毛裙摆。今夜这座城被欢乐填满,除了少数人例外。临街的酒店顶楼,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们正手持望远镜,监视着整条街。

    “一号观察哨,未发现目标。”

    “二号观察哨,未发现目标。”

    ……

    这条街上共有七处观察哨,每个观察哨都安排了两名临时专员。沿街的酒吧里还有执行部的十二名正式专员待命,他们都带着枪,弹匣里填满了弗里嘉子弹。装备部特意为这次行动制作了一批强化版的弗里嘉子弹,麻醉性是标准版本的三倍,因为今晚的目标非常棘手,也因为今晚参与行动的多半是一年级的学员。在秘党的战场上,这是帮纯粹的菜鸟。按照卡塞尔学院的惯例,新生入学的第一年必须参与一次执行部的行动,让他们亲临与龙类或者死侍作战的现场,执行部也借机考察新生们的心理素质。

    “a+级的危险目标,狩猎这种怪物的活儿,交给我们这些菜鸟真的没问题?”冈萨雷斯嚼着口香糖,俯瞰西方千万条抓着荧光棒的手臂摇摆,仿佛一片莹蓝色的大海起伏。

    “你担心什么?要担心也该我担心才对,任务书上说目标狩猎的对象都是美少女。我俩谁是美少女?”维多利亚漫不经心地挺挺胸整理头发,执行部那身乌鸦般的黑衣也遮挡不住她的好身材。

    “他如果进攻我们倒还好,可这里都是平民,如果他想在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怎么办?有人群阻挡,想要阻止他可没那么容易。”冈萨雷斯有些忧虑。

    “这种事轮不到你我操心,我们这些菜鸟的任务就是监视,动武的事情还是由资深专员来。”

    “我可信不过那帮什么资深专员,他们面对过几个a+级目标?”

    “普通的资深专员确实不行。”维多利亚轻声说,海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异样的光彩,“但这一次,他们出动了狮心会会长!”

    冈萨雷斯微微一怔,他入学刚刚半年,还未得机会拜见会长大人的真颜,但关于这位风云人物的传闻早就如雷贯耳了。卡塞尔学院人形核武器、百年难遇的s级国宝、装备部膜拜的大神、执行部畏惧的暴君、以及那些终年藏在地下的院系主任们的圣婴救世主……只是这些还不够,传说他还曾几次对阵龙王级别的目标!龙王,那是几百年都未必会出现的超级存在,却在会长大人手中接连溃败。这与其说是实力,不如说是命运。这次跟会长大人出同一个任务,也许能亲眼目睹这位“天命的屠龙者”的战斗姿态,冈萨雷斯不由得向往起来。

    “冈萨雷斯,维多利亚,聊天时注意关掉你们的蓝牙耳机。”耳机里传来冷冷的声音,这是负责他们的那位资深专员,学生们叫他“教官”。

    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赶紧捂嘴。狂风扫过屋顶,一架黑色的直升机高速掠过,教官正驾驶直升飞机在附近低空巡弋,经过时还向他们投下了冰冷的目光。学院为了这次行动可谓下了血本,各种战术装备全部出动,整个行动组超过120人,分部在里约热内卢的各个闹市区,只为狩猎“舞王”。

    “舞王”是个代号,没人知道目标真正的名字,警方只知道他是个神秘的街头桑巴舞者,里约热内卢的传奇之一。他是三年前开始出现的,穿着一身缀满led光源的舞衣,在著名的科巴卡巴纳海滩上跳桑巴舞。他的舞蹈带着无可名状的魔性,一旦他出现,人们就会情不自禁地舞蹈。而当舞步停止的时候,人群中所有金发、性感、小麦肤色的年轻女孩都会失去踪影,等到第二天清晨,警察便会发现那些女孩已变为残缺的尸体。更令人惊悚的是,这些死者分明遭受过酷刑般的折磨,脸上却无一例外地带着沉醉的笑容。如此诡异的行凶手法令警方束手无策,而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却已理出了头绪。

    基于“一切神秘主义事件都跟龙族有关”的前提,学院毫不怀疑舞王是个危险的混血种。犯人的血统显然突破了“临界血限”,龙血中自带的嗜血基因已经牢牢地控制了他。这种人距离完全丧失神智的“死侍”只有一步之遥,是必须捕获的高危目标。他应该擅长某种精神控制类的言灵,普通人类脆弱的精神太容易受他的影响,唯有混血种能够抵御。

    “所以这次才要出动我们唯一的s级么?”教官的语气透着满满的期待。

    “不,这只是部分原因。”蓝牙耳机里传来施耐德可怕的呼吸声,如同干枯的古尸复苏一般阴森恐怖,“根据校长的说法,与其让我们的屠龙国宝闷在学院里搞爆破试验,不如放他出来大干一场。他最近情绪不佳,需要发泄一下。”

    “请示部长,我们应该如何配合s级的行动?”教官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们……离他远点就好。”施耐德说完,关掉了通讯。

    作者有话要说:  流过的血还在我心口温热,你存在的凭据,用证明么?

    故事终章我已经不再漂泊,因为你说过,会用生命,记住我。

    ☆、chapter 103

    晚上十点,狂欢节进入了高/潮,就在这时,整条街的灯突然熄灭,只剩下漫天的焰火。焰火之下,彩车之上,一个莹蓝色的人形缓缓亮了起来。街边看热闹的行人和舞者们都停了下来,只剩下一个体重超过200公斤的胖子在没有音乐伴奏的情况下仍旧翩翩起舞,踩着魔性的节奏。“舞王”出现了!

    对于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这种能够抵抗精神控制的混血种来说,那舞蹈完全谈不上不美好,反而邪异至极,令人看上几眼就会眩晕得想要呕吐。但整条街上的人们却如痴如醉,他们跟随舞王的节奏一起扭动,千万双手有节奏地摇摆,犹如一片手臂组成的森林在风中摇曳。这一幕令人想到古代玛雅人的巫术集会,人们在毒蘑菇制造的幻觉下随着巫师跳舞,仿佛进入了梦中天堂。

    执行部的狙击手们立刻向目标集火,然而舞王的血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龙血已经令他的身体产生了严重的异变,混乱的激素分泌令他长出了能够抵挡子弹的脂肪,同时也把他的肌肉强化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将他的骨骼提升到接近高强度合金的硬度。弗里嘉麻醉弹对他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恐怕只有炼金打造的冷兵器了。可是面对那双怒火炽烈的黄金瞳,连执行部的精英们也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人能够靠近舞王。

    蓝牙耳机中传来教官的咆哮:“临时专员全体退后!这不是你们的工作!s级即将抵达!迅速清场!”

    伴随着雷声般的引擎轰鸣,一道黑色的闪电高速逼近圣多明戈旅馆。那是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它奔跑在拥有几个世纪历史的屋顶之间。伴随着车轮狂野地跳跃,巨大的裂缝一路向前,相信现场要是有考古学家的话,非得心痛得捶胸顿足,吐血三升不可。从黑色骑手出现的那一刻起,人群从舞王的精神控制中解脱出来,群魔乱舞的场面到此为止。

    舞王霍然转身,这只体型巨大的怪物似乎觉察到某种强烈的危机正在逼近,他停止了舞蹈。摩托车越过两座建筑之间大约七八米的间隙,落在了圣多明戈旅馆的屋顶上。舞王本能地摆出了警戒的姿态,他双臂交叉在胸前,肌肉绷紧,层层叠叠的脂肪隆起小山一样的褶皱。

    双方距离还剩下不到十米,骑手忽然腾空一跃,任凭无人控制的摩托车轰鸣着冲向舞王。舞王纹丝不动,摩托车撞上来的瞬间,他一个虎扑抓住摩托车,将它举过头顶。而骑手此时已经双枪在手,随着枪口喷出的橙色烈焰,六枚子弹成六芒星状射向舞王,全部命中摩托车的油箱。爆炸声震耳欲聋,摩托车在舞王的手中分崩离析,倾泻而下的汽油燃烧起来,火雨笼罩了那具肥硕巨大的畸形身躯。

    熊熊大火中,骑手的姿态呈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头戴黑色尖耳面罩,紧身黑衣包裹着清瘦的身形,飘逸的黑色长披风轻扬在晚风中。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眼前的形象简直不能再熟,那个令罪犯闻风丧胆的黑暗骑士,竟然从荧屏中走出来了!

    “女士们先生们,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里约热内卢黄金卫视为您带来的狂欢节实况转播。各位现在欣赏的是代号‘舞王’的连环杀人犯与正义使者蝙蝠侠的世纪大对决。众所周知,过去的三年间我市共发生136起金发少女虐杀案,警方束手无策,市民人人自危。然而邪恶的罪犯永远难逃正义的制裁,在这个一年一度的狂欢之夜,我们幸运地迎来了这个伟大英雄的华丽登场。蝙蝠侠,王者归来!”

    一架直升机低空掠过执行部的战场,机舱里脱口秀主持人举着麦克风唾沫横飞,与此同时,蝙蝠侠和舞王的身影出现在市中心的液晶大屏幕上。

    “蝙蝠侠拔出了双手刀,他向燃烧的舞王发动了冲锋!那是来自东方的格斗术,他围绕舞王高速移动,刀锋割裂了舞王的身体,哦,天呐!舞王流出的不是血,那白花花的东西……是脂肪!他的脂肪也燃烧起来了!现在舞王扑向蝙蝠侠,蝙蝠侠使出了泰拳腿法,正中舞王的鼻梁骨!非常精彩的一踢!”主持人滔滔不绝,口齿伶俐得如同一位专业的足球解说员。

    “所有人远离圣多明戈旅馆!所有人远离圣多明戈旅馆!”执行部的资深专员们对着蓝牙耳机下令,跟主持人慷慨激昂的解说混杂在一起。

    卡塞尔学院一年级的新生们却没有一个人服从命令,大家都被那场精彩的战斗深深吸引了。在蝙蝠侠巧妙的攻击下,舞王伤口中流出的白色脂肪渐渐变成了粉红色,他开始失血了。可舞王的凶性却不减反增,他大幅度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身边闪动的影子。这只庞大的肥膘怪物越来越狂躁,扑击的动作也越发凶猛,如同一只发疯的公牛向蝙蝠侠发起猛攻。

    “该死!那个疯子!拼体能的话s级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医疗组!医疗组在哪?”

    “医疗组报告,正在待命,时刻准备救援!”

    “狙击手!狙击手有开枪的机会么?”

    “狙击手报告,没有开枪的机会,他们移动的速度太快了!”

    “通知警方疏散人群!照这样发展下去,激怒s级施放言灵就糟了……”

    执行部的通讯频道异常混乱,突然一个清冽的嗓音切了进来:“闭嘴,吵死了!”

    执行部全体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有几个专员甚至紧张过度咬到了舌头。所有人齐刷刷地朝战场的方向望去,就见那个黑色的身影立在旅馆的尖顶上,身后的长披风猎猎作响,如同堕天使从天而降。

    “蝙蝠侠张开了他的翅膀,上帝!他身上挂满了炸弹!那是不同种类的炸弹,他的翅膀下简直是一个炸弹博物馆!”主持人还在喋喋不休做着现场解说,“舞王疯狂逃窜,蝙蝠侠紧追不舍,将全部炸弹丢向舞王……不知什么原因,舞王丧失了行动自由,那张臃肿肥胖的脸正在扭曲,他显出痛苦的样子,如同一个发病的哮喘患者!蝙蝠侠,干得漂亮!”

    “这是我新发明的胡椒炸弹,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再加点盐你就可以当盘菜了,肥猪。”蝙蝠侠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他陡然加速,凌空跃起,稳稳地落在了舞王的双肩。他举起银色的500转轮手/枪,那050英寸的恐怖口径绝对可以称之为手/枪中的大炮,原本就可以一枪灭掉一头非洲象,现在经过装备部的改造,单挑五代种也不在话下。

    黑洞洞的枪口连续吞吐着火焰,每一枪都正中舞王颈后的肥肉,每颗子弹都顺着相同的位置钻入那肥得流油的皮肤。舞王发出惊恐的咆哮,噬骨的剧痛沿着他的颈后向脊椎蔓延,汞核心钝金破甲弹重复撕裂着伤口,体内溢出的脂肪由白变粉,最后变成了浓腥的血红。

    夜空里回荡着舞王凄厉的惨叫,他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如同被一柄子弹组成的匕首缓慢地凌迟。舞王疯狂地摇摆着躯体,试图把蝙蝠侠从身上晃下来,没想到一对泛着寒光的小太刀贯穿了他的两膝,以跪趴的姿势狠狠地将他钉入地面。

    “这种时候,乱动只会让你更痛。”蝙蝠侠交叉双腿坐在舞王的背上,左手用枪托敲打着他的后脑,右手继续扣动扳机,稳准狠地往伤口里灌入子弹。整整一个弹匣打完,蝙蝠侠拉动枪栓,卸掉空弹匣,同时把一枚深红色弹头的贤者之石子弹填入枪膛。

    “乖啦,最后一枪,我们就可以说再见咯。”蝙蝠侠轻描淡写地说着,把枪对准了先前的创口,毫无阻碍地命中了他的脊椎。

    弹头爆成一团鲜红色的雾气,融入脊椎骨周围的血肉。几秒钟之后,舞王停止了挣扎,那具沉重的躯体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残酷、冷静、强硬、暴力……还在学员阶段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他将来要是进了装备部,我们执行部还有活路么?”本次任务的负责人轻声叹息。

    “在学院辛苦培养的屠龙专家面前,虐杀成瘾的舞王也只有被虐的份了……”另一名资深者轻声说。

    “舞王倒下了!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胜利属于蝙蝠侠!”主持人大声欢呼。在他的带领下,整条大街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伏。再看这场战斗的胜利者,已经跃上了执行部派出的黑色直升机,消失在里约热内卢的夜幕中。

    “师兄是最棒的!”新生中有人情不自禁地高喊。

    “师兄是最棒的!”所有女孩都兴奋地尖叫起来。

    “话说为什么是蝙蝠侠造型呢?”冈萨雷斯不解地问。

    “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咯,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在警察眼皮底下执行任务吧。”维多利亚白了他一眼,立刻加入女孩们的欢呼中,“师兄好帅!蝙蝠侠我爱你!”

    资深专员们相互看看,神色有些尴尬,这架势哪里是执行任务的场面,分明是明星见面会的现场。不过遥想当年,每逢校长露面卡塞尔学院也是这般明星效应,至于副校长那就更不必说了,他做牛仔那时候不知推倒了多少小母牛,提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果然s级的魅力无人能及,谁让他们血统等级不够呢。

    “焰火、决斗、桑巴、狂欢!隐藏在夜色中的黑暗王者啊,能再次得见你英勇的身姿,就这样去死也无所谓了!”不远处那架狂欢节栏目组的直升机传出激情的脱口秀,主持人扭动着肩膀站在舱门前,迎着晚风张开双臂。

    路明非坐进机舱的座位里,摘下蝙蝠侠的面罩,朝直升机的窗外挑了挑眉毛:“这股醉人的画风,你们确定他不是芬格尔的远房亲戚?”

    “据我所知,芬格尔·冯·弗林斯专员是德国人,对面的家伙却是印第安人的后裔,按理说他们应该没有什么亲缘关系。”教官一板一眼地回答。

    “是么?照我看他们倒是相似的很。”路明非单手托着下巴,望着那个满腹骚情的疯子不屑地冷哼,“明明就是个hello kitty,却总把自己当猫王。都一把年纪的大叔了还要伪装成怀春的文艺少女,这种人都该关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s级英明。”教官急忙附和,“根据我们的情报,那位脱口秀主持人是个重度蝙蝠侠控,曾在节目上跟否定蝙蝠侠存在的嘉宾大打出手,一周前才从精神病院放出来。”

    “原来如此。”路明非撩了撩额发,看向教官,“我们就这样回去么?”

    “直升机会送您到芝加哥火车站,去学院的话,您还得在那里乘坐1000次快车。”

    芝加哥联合车站里,人流熙熙攘攘。这座火车站兴建于1925年,是座典型的罗马式建筑,有着雄伟的石柱、闪亮的大理石地面和弧形的穹顶,与其说是火车站,倒更像是座气势恢宏的博物馆。

    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候车大厅。那是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头戴黑色的圆顶硬礼帽,英伦风的薄呢外套敞开两颗扣子,修身的灯芯绒马裤勾勒出一双笔直的长腿,他迈着潇洒从容的步子走进站台,牛皮长靴在大理石地面踏出铿锵有力的节奏,好似英姿飒爽的君王从古堡中走来。

    年轻人来到站台前的木质长椅上坐下,将手中银光闪闪的公文箱立在脚边。他褪下黑色的皮手套,慢慢地喝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然后拆开金枪鱼三明治的保鲜膜,细细地咀嚼。

    来往的旅客们被他的气势所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种人居然会孤零零地坐在站台里等火车,喝着速溶咖啡吃快餐三明治?怎么可能!他应该被一辆皇家四轮马车载着返回城堡,然后由成群的女仆摆上一桌丰盛的法国大餐,老管家斟上一杯红酒恭恭敬敬地说一句“殿下您打猎辛苦了”,这才是正常的剧情走向吧?

    路明非全然没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继续享用他的咖啡和三明治。这是他第三次在这里等火车,第一年他在这里遇到了乞讨的芬格尔,第二年他跟楚子航一起,夏弥从天上掉下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升上了三年级,如今物是人非,败犬和软妹都离他远去,他再也不会在老地方碰到熟面孔,就连面瘫师兄、那个承诺陪他一辈子的人,都好久没来消息了。

    一想到楚子航,路明非就心头火起,郁闷得连食欲都没有了。他们最后一次通信还是在圣诞节的前一个星期,距离现在都两个月了,面瘫师兄却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最开始路明非觉得楚子航一定是任务繁忙,自己又不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总打扰人家实在有失风度。况且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历史专家组跟他合力编写的《龙类与史前文明》第三册正在校订中,最近那些老神棍们又把注意力转向了龙文语法和炼金术,哭着喊着让路明非出版一本《卡塞尔词典》。院系主任们一直觉得《牛津词典》抢了他们的风头,龙文比英文伟大多了,他们比牛津的教授们博学多了,卡塞尔学院没理由被牛津大学压在头上。

    路明非深受中华民族尊老爱幼传统美德的熏陶,他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脚踢南山敬老院的冲动,从此将大好青春奉献给了地下文献库,只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钻进炼金化学实验室泻火。他每晚伏在堆满羊皮卷的桌子上挑灯夜读,估摸着楚子航差不多忙完了就给他发个邮件,时不时慰问一下,谁知那杀胚竟毫无反应,所有发出的邮件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久而久之路明非的耐心磨光了,他也是个有脾气的,要不是因为对方是楚子航他早就发飙了。

    奥斯陆那么好玩么?白俄罗斯女孩那么好看么?真是够了!那么喜欢呆在北极圈就打包一只北极熊带回来啊!师兄,请你自由地……给老子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读者询问师兄和明非交往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生关系,很遗憾地告诉您,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直到第三部结束明非都是20岁未满的未成年状态,以师兄的道德准线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的。而从日本回来后,师兄就被派往挪威首都奥斯陆实习了,两人长期分居,也没有机会发生什么。

    但是,前途是光明滴!现在明非已经成年,师兄婚戒也买好了,未来如何,请大家尽情想象o(n_n)o~

    再说了,滚床单这种大事要是发生了,我怎么可能不告诉各位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づ ̄3 ̄)づ╭?~

    ☆、chapter 104

    “先生,有什么烦恼吗?”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路明非这才发现由于内心过于激愤,手中的三明治已经被他捏成馅饼了。他抬起头,面前是一个提着花篮的吉普赛少女。都说吉普赛女人是天生的女巫,可以随时掏出一副纸牌为人占卜,然而科学在进步社会在发展,这年头女巫也跑到街头做卖花姑娘了。

    “今天是情人节哟,买枝玫瑰送给心上人吧。”女孩对他露出甜美的微笑,她橄榄色的皮肤透着一种原始的魔力,夸张的耳环和项链闪烁着荧光。

    路明非微微一震,不知不觉已经2月14号了。他刚在巴西过完狂欢节,回到美国又赶上了情人节,时间过得可真快,明明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年的圣诞夜。路明非放下三明治,低头看了看花篮,又看向女孩,“我对花不太在行,有什么推荐的么?”

    “有的有的。”女孩热心地给路明非介绍,“红色的这款叫做‘红衣主教’,每年情人节最受欢迎的就是它了,还有粉色的‘戴安娜’和白色的‘坦尼克’也都卖得不错。对了,最近香槟玫瑰突然很有人气,比如这一款……”

    “蓝色那个叫什么?”路明非指向花篮一角。

    “这是‘蓝色妖姬’,您的眼光好独特。”女孩细长的眼睛透出神秘的色彩。

    “果然够高冷。”眼前浮现出楚子航生人勿近的样子,路明非轻快地击掌,“就要它了!”

    “请问要几枝呢,先生?”女孩的笑容透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买几枝也有说法么?”路明非眨了眨眼睛。

    “按照蓝色妖姬的花语,一枝代表‘相守是一种承诺’,两枝代表‘相遇是一种宿命’,三枝代表‘你是我最深的爱恋’……”

    “那给我来六枝好了,剩下的是你的小费。”路明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富兰克林递给女孩,那是他身上唯一的现金。

    “好、好的,请稍等。”女孩盯着手里的100美元有些惊讶,这些钱买下她所有的花都绰绰有余,想不到今天遇到的第一位客人就这么大方。她把钱塞进胸衣,当着路明非的面剪掉花枝上的刺,用手揉纸和缎带包装成花束捧到他面前,“happy valente&039;s day,sir”

    “觉得我太贪婪?”路明非接过花束,浅浅一笑。

    “不,您很勇敢,幸福就是要争取才能得到啊。”女孩提起花篮,半旧的波西米亚长裙扫过地面,落下两张塔罗牌。

    路明非俯身拾起,叫住女孩:“小姐,你东西掉了。”

    “死神……逆位。倒吊者,正位……”女孩接过塔罗牌,深邃的眼睛里闪动着扑朔迷离的光晕,口中念念有词,“死神穿着白色的铠甲,显示着他不可抵挡的力量。有人已经倒下了,牺牲、结束、奉献的爱、浴火重生……”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女孩说到后面已经不是英语而是吉普赛语了,路明非一句都没听懂,只觉得对方在念咒。

    “不不,没什么。”女孩收起纸牌,贴近路明非的耳边轻声说,“厄运总会过去的,请不要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我当然不会放弃希望啊,否则我不是要绝望了么?路明非望着吉普赛少女匆匆离去的背影,对方怎么看怎么像受到了惊吓。他向来对灵异的东西不感冒,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手中的花束上。蓝色的玫瑰,好神奇的感觉。

    深邃静谧的蓝,那是象征着天空与海洋的颜色,理智忧郁,高不可攀,确实很衬师兄的气质。其实细想想师兄并没有那么可恶,也许最近真的太忙了,才一直没有消息。既然如此,自己就勉为其难再主动联系他一次好啦,主动点又不会少块肉。被吉普赛少女一搅和,路明非火气消了大半,他掏出手机给那束花拍了张照片,选择添加为附件,然后发送了一封邮件:

    “师兄你野够了没有啊?看见照片没,蓝色妖姬啊蓝色妖姬!我花都给你买好了你赶紧回来吧。芝加哥最近有点冷,你下飞机时注意保暖,别感冒了。差点忘了奥斯陆的温度更低,冰天雪地的你就不要洗冷水澡了。记得把围巾戴上,你本来就面瘫,再冻出个面部神经管麻痹变成施耐德教授那样就不好了,整天戴面具谁知道你帅不帅啊?总之你赶紧回来啦,你们分部长要是不放你走,你就跟他说路明非快递的邮包炸弹已经在路上了,不想让奥斯陆分部变成废墟就给我把你交出来!就这样,拜拜。”

    路明非点下“发送”按钮,靠在长椅上长出了一口气。十八岁以前他一直坚信自己可以孑然一身地活下去,可是现在,几个月得不到楚子航的消息他就抓心挠肝。感情真的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啊!

    就在路明非感慨万千的时刻,候车大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所有旅客都看向同一个方向。某个门前铺着红毯却从不见开放的检票口忽然开放了,门里走出一名身穿墨绿色制服的检票员。那名检票员的出现将旅客们带回了百年前,他的装束太考究了。那身墨绿色制服是上等的山羊绒材质,袖口和裤线用金丝绣花,金质链子拴着的怀表揣在马甲的小口袋里,胸前悬挂一枚繁复而古朴的徽章,徽章上是一株半枯半荣的世界树。

    在旅客们的注视下,检票员带着谦恭的微笑,穿越大厅来到路明非面前,微微鞠躬:“是路明非先生吧?请问我能看看您的车票么?”

    路明非看了眼检票员别在胸口的卡塞尔学院校徽,从口袋里掏出车票。

    检票员挥舞着银色的剪刀,漂亮地一剪后还给路明非,“欢迎搭乘1000次支线快车,列车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请问您是现在就出发,还是去贵宾室休息?”

    “呵呵,1000这次倒成了名副其实的特快了。”路明非挑了挑眉毛,“我以前每次搭这趟车不是误点就是罢工,难不成你们现在改过自新了?”

    “不瞒您说,以前学院并未严格要求我们按照s级的待遇接送您,有时候铁路繁忙,调度起来不方便,委实是有点怠慢了。”检票员歉意地说,“几个月前我们已经正式接到通知,要求必须给您s级的待遇,以前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也就是说现在可以提前发车咯?”

    “当然没问题,这点特权卡塞尔学院还是有的。”检票员淡定地摸出手机拨打电话,“调整一下时刻表,1000次列车10分钟后发车,请前面的火车把铁轨给s级让出来。”

    检票员说完,在旅客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提起路明非的公文箱,引着他穿越古老的红砖通道,抵达了专供1000次支线快车使用的远端月台。检票员一直把路明非送入贵宾车厢,面带微笑地关上玻璃门,礼貌地朝他挥手道别。

    窗外的景物开始后退,越来越快。1000次支线快车只有一小截路和普通列车并轨,很快它就从一条岔路脱离了芝加哥铁道公司的铁路网,一头扎进了浓密的红杉林。路明非坐在舒适的沙发里,望着夜色中的树海发呆。这种感觉很像穿越隧道,时间的隧道,空间的隧道,让人没来由地思绪很多。他膝盖上放着那只执行部配发的银色公文箱,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其实一页文件都没有。空荡荡的箱子里除了两柄小太刀,剩下的就是一条burberry的羊绒格子围巾,那是打算送给楚子航的圣诞礼物。

    由于狮心会会长楚子航长年实习在外,副会长兰斯洛特和苏茜又毕业了,路明非这个内定的下一任会长便顺水推舟地上位,成了狮心会的代理会长。本来按照楚子航的意思打算正式传位给路明非,怎奈路明非打死也不妥协,声称“我只是给师兄看摊儿的,师兄不毕业我坚决不继位”。大家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勉强,毕竟s级国宝在院系主任们的压迫下已经日理万机了,根本无暇管理狮心会大小事宜。

    好在从楚子航开始狮心会便留下一个光荣传统,会长是社团的精神领袖,副会长才是社团真正的ceo。于是兰斯洛特就在学弟中选了个得力助手,任命他担任副会长辅佐s级。路明非自然是一百个同意,他心里小算盘早就打好了,等楚子航毕业他就把副会长扶正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师兄都不在了他还看个毛线的摊儿,他当初为什么加入狮心会?不就是被某个面瘫杀胚软磨硬泡拉进来的吗?

    20分钟后,1000次支线快车从层层叠叠的巨红杉中驶出,穿越笔直的长桥,行驶在名为“妖精海”的湖面上。拉响汽笛的同时列车开始减速,那与世隔绝的古老校园就位于妖精海对面的半山腰。

    路明非走出火车,在路灯下四处张望,执行部在任务结束时就已经把他的行程告知狮心会了,按照常理应该会有人前来接站。他记得现任副会长是个二年级,貌似跟他同为历史系,叫什么来着?路明非很遗憾地想不起来了。他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以各种理由翘掉社团活动,楚子航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导致他到现在还没记全自己社团成员的名字。但s国宝十分肯定,如果副会长出现他一定会认出来的,因为对方实在是太特别了。

    “会长,我一直等在这里等您啊,您没看见我吗?”黑暗中传来标准的伦敦腔中文,一个黑影从黑夜中走了出来,热情洋溢地向着路明非伸出手,提走了他的公文箱。

    “布、布、布鲁巴!”路明非吓了一跳。就见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黑衬衣、黑皮鞋、戴黑色领带的黑兄弟,衣冠楚楚的程度比起奥巴马来也毫不逊色,就是这衣服选的……从头到脚黑得半点杂色都没有,当真将人与背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了。

    “在下巴布鲁,亲爱的会长先生。”黑人兄弟耐心地纠正着,举止优雅动作干练,无愧于狮心会副会长的精英头衔。

    “不管你是巴布鲁还是布鲁巴,你的隐蔽性都太高了点吧。”路明非扶额,“拜托下次换个颜色穿戴好么?你这样站在夜色里跟忍者似的,你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么?”

    “可我上次一身纯白,您又说我像午夜凶铃……”巴布鲁的语气很委屈。

    路明非心说我大半夜看见一袭白衣迎面飘过,可不像午夜凶铃么?要不是你现在说话露出一口白牙,我跟本就不知道你人在哪儿,在我眼里我的公文箱一直飞在半空中啊你知道么?但这些话他当面说出来又像搞种族歧视,因此路明非只是淡淡地看了巴布鲁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去了。

    自从升入三年级之后,路明非便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师兄”了,师兄就要成熟稳重,不可以再萌萌哒。楚子航在学院里很受尊敬,担得起全校师兄的表率,于是路明非就向楚子航同志学习,板起脸模仿面瘫师兄的面无表情。只是路明非不知道,楚子航板着脸那叫冷酷有型,他板起脸却像在表达“宝宝不开心,宝宝有小情绪了”。一时间卡塞尔学院的姑娘们都被萌翻了,纷纷把路明非自以为很“师兄”的模样做成了表情包,还起了个名字叫“魔性天使的怒颜”。

    一辆暗蓝色的保时捷panara停在月台上,为了给路明非接站,巴布鲁特意开了专车过来。这辆车是兰斯洛特毕业前为路明非准备的,想当初s级新人“嫁”入狮心会可是带了布加迪威龙和诺顿馆做嫁妆,如今人家也算个社团领袖了,总不能出趟远门还要步行回校吧。

    panara载着路明非驶入中世纪古堡般的校园,这辆车跟楚子航家那辆是同一款,路明非对车知道的不多,兰斯洛特买车的时候向他征询意见,他就报了师兄家的型号。路明非在卡塞尔学院学习三年多,也称得上是全能型人才了,唯独还没考驾照。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时间,另一方面则是楚子航觉得完全没必要,用狮心会会长霸气侧漏的说法就是“有我一辈子当你的司机,何必要浪费时间去考驾照?”

    可恶,又想起那个杀胚来了!路明非不耐烦地咂了咂舌,暴躁地揉起太阳穴来。说来也奇怪,最近一想起楚子航就心神不宁的,这是撞邪了么?

    “会长,您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巴布鲁关切地问,“我听说舞王能够对人造成精神污染,咱们要不要先去校医院做个检查?”

    “不必了,直接回诺顿馆,我想休息一下。”路明非摆摆手,靠上副驾驶席的椅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只是代理会长,不要总‘会长会长’地叫,别人听了还以为我谋权篡位了呢。”

    “哈哈哈,会长您这是中国式的幽默吗?”巴布鲁手握方向盘发出爽朗的笑声,“我知道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可您是我们众望所归的会长啊,这一点狮心会全员都铭记于心,怎么好随便开玩笑呢?”

    “开玩笑的是你吧,巴布鲁布鲁巴。”路明非又好气又好笑,“师兄还有半年才毕业呢,我怎么就成会长啦?”

    “师兄?”巴布鲁看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您说哪个师兄?”

    “还能有谁?楚子航啊。”路明非不满地挑起眉毛。卡塞尔学院谁不知道楚子航是他路明非的专属师兄,亏这个黑人兄弟还是狮心会的,竟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楚子航?”巴布鲁一脸茫然,“楚子航是谁?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说你没听过楚子航?”路明非怒极反笑,“那你倒是说说,我从谁那里接受的会长权限?你口口声声叫我会长,难道我这个会长是凭空掉下来的不成?”

    “前任会长阿卜杜拉·阿巴斯,去年与副会长兰斯洛特和苏茜同时毕业。按照狮心会惯例,老会长毕业前社团内部要举行竞选活动,您就是那时以全票通过当选新会长的啊。”巴布鲁表情严肃,“您难道不记得了么?”

    “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参加过什么会长竞选!”路明非瞪眼,“阿卜杜拉·阿巴斯又是谁?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狮心会会长是楚子航!说谎也不打个草稿?今天是情人节,不是愚人节!”

    巴布鲁也瞪大了眼睛,只不过他不是生气,而是惊讶得好像在看一个外星人。几秒钟之后他停下车,摸出手机,将一张照片摆在路明非面前。照片显示的地点是狮心会总部的会议室,兰斯洛特、苏茜、巴布鲁等部门骨干站在路明非身后,一个阿拉伯裔的男生正把绣有狮纹的猩红旗帜交到他手中。

    那是狮心会新老会长的交接仪式,路明非很清楚。但他更清楚,这种交接仪式他从没参加过!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当狮心会会长,怎么可能去参加会长竞选,又怎么可能出现这种见鬼的仪式?那个阿拉伯人是谁?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照片里的人都是谁?

    “对了,照片!我也有照片!我跟师兄合过影的!他虽然不喜欢拍照,但我们抵达日本下飞机的时候,在海边拍过……”路明非急忙掏出手机翻找相册,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他开始暴躁地撕扯头发,“奇怪?不可能啊?我从没删掉过……开什么玩笑!”

    “会长……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去校医院。”巴布鲁担心地看着他,“您需要一位心理医生。”

    “闭嘴!”路明非大吼一声,双目赤红,如染血修罗。

    巴布鲁被他的气势所摄,不敢多言。

    路明非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翻到通讯录,在一整列人名中看到了那个昵称为“师兄”的联系人,顿时喜出望外。

    “吓人一跳,不是在这儿么?”路明非松了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他已经无法顾及楚子航在不在任务中了,这种时候必须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才能安下心来。

    短暂的铃声过后,对面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hello?”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头顶,路明非有一瞬间的眩晕,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在地。通话仍在继续,那个陌生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了出来:“路明非兄弟么?突然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良久的沉默之后,夜色笼罩下的卡塞尔学院爆发出一声雷霆怒吼。

    “把师兄——还给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参加了一下jj的文章评审,发现我写一章的字数都相当于人家两章了,惊悚g……所以说不够看的亲我只能认为你们太爱我了。

    那么,米娜桑,下周五见(づ ̄3 ̄)づ╭?~

    ☆、chapter 105

    卡塞尔学院,英灵殿。

    巴布鲁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狂奔,惊恐的表情如临大敌。走廊尽头是一扇绿色的门,包着金色的边框,它是那么地具有历史气息,好像打开那扇门就会踏入千年之前。

    “会长,不好啦!”巴布鲁大喊着推开那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以金绿两色为主的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柑橘和薄荷的香气,那香味是从水烟壶中溢出来的。赤/裸上身的年轻人跪坐在白色绣金的软枕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肌肉分明好似密林猛虎。感受到巴布鲁的惊慌失措,年轻人留着漂亮髭须的唇边掠过一丝微笑:“平静,平静下来巴布鲁。记住我教给你的,焦急是败象,真正的虎直到扑击的前一刻都是平静的。”

    “是,会长。”巴布鲁在地毯上跪下,深深呼吸着空气中的熏香,渐渐地找回了自己。时至今日狮心会已经改朝换代,但在巴布鲁眼中,阿卜杜拉·阿巴斯永远是他的会长和老师。那种神秘的、古代君王般的气质令巴布鲁口服心服,他甚至愿意一生都追随在这个年轻人左右,跟他学习,为他冲锋陷阵。

    “我听见你的心跳恢复平稳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这样惊慌呢?我的兄弟巴布鲁。”年轻人仍旧闭着眼睛,英气逼人的脸上流露出谦和平静的意味。

    “会长,大事不好啦!s级,不,路、路明非会长杀过来了!”巴布鲁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顿时又不淡定了。

    “平静,巴布鲁,我们的新会长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你要习惯。”

    “不不不!不是的会长!s级这次不是普通地发脾气,他在巴西执行任务时受到了精神污染,现在正满学院寻找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路明非会长,他疯了!”

    “你才疯了!”伴随着一声巨响,那扇古雅的门扉被一脚踹开,s级国宝双手持枪出现在门口。

    路明非很少来英灵殿,也从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房间。波斯风格的手工地毯,极有品位的马赛克镶嵌,阳光在镜子和各种宝石之间折射,绚丽到缭乱,像是来到了一位阿拉伯王子的寝宫。如果换了平时他也许还会被这些古雅精致的艺术品和宝石吸引,但是现在他已经无暇去欣赏了,照片里那个可恶的阿拉伯人就坐在他面前,阖着双目如同老僧入定。

    “终于找到你了,中东大骗子。”路明非怒发冲冠,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明非兄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阿卜杜拉缓缓地睁开眼睛,翠绿的瞳仁晶莹剔透,淬出祖母绿般的璀璨光华,“今天的你如往常一样光彩照人,当然,如果能把枪放下就更显风度啦。”

    “别跟我套近乎,我不认识你!”路明非抬起手,500的枪口抵上了阿卜杜拉的太阳穴,“说!你把师兄藏哪儿了?”

    “冲动是魔鬼啊,s级会长!刀枪无眼,小心擦枪走火啊!”巴布鲁以黑猩猩般敏捷的身手扑过来,一把抱住路明非的大腿,挡在狮心会新老两代会长中间。

    “巴布鲁,你先退下。明非兄弟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他不是冲动的人。”

    巴布鲁心说会长你才误会了吧,这s级确实不是个冲动的人,但他冲动起来不是人啊!然而阿卜杜拉依旧神色淡定,他颇有领袖风度地摆了摆手,巴布鲁不敢违逆,顺从地松开了路明非的大腿。

    “如你所见,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大可在屋内搜查一番。”阿卜杜拉君子坦荡荡地摊开双手,语气诚恳。

    “废话少说!”路明非用审视的眼光把这个年轻的阿拉伯人扫描了一番,抬了抬下巴,“我刚才打了个电话,是你接的么?”

    年轻人摇了摇头。

    “原来不是你?”路明非瞪大眼睛,“你不是阿卜杜拉·阿巴斯?”

    年轻人点了点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路明非皱眉。

    年轻人又摇了摇头。

    路明非疯了。

    “那个……s级会长,根据阿拉伯人的习惯,他们点头代表否定,摇头代表肯定。”巴布鲁好心提醒。

    “什么鬼?”路明非额角青筋暴跳,将枪别在腰后,双手按住阿卜杜拉的肩膀,“从现在开始禁止使用肢体语言。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有他的手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敢保证,我一直用的都是自己的手机。”阿卜杜拉说着从软枕下摸出一台金色的三星gaxy note,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特意从通讯录里找到路明非的号码,拨了过去。

    外套口袋里传来熟悉的音乐,那是德国音乐家瓦格纳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终章《诸神的黄昏》。路明非掏出自己的手机,呆呆地望着屏幕上显示的“师兄”两个字,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楚子航的手机是黑色的iphone,他再清楚不过了。

    “你换了他的手机卡?”路明非瞪着对面的阿拉伯人,他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了。

    “你知道的,卡塞尔学院的手机卡在学生入学时统一发放,为了便于执行部的管理,我们的手机号码跟学号是绑定在一起的。”阿卜杜拉叹了口气,“我的学号是ai060143,执行部档案号060143a,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图书馆查找我的档案。”

    “骗人……骗人!那不是你的!”路明非一边摇头一边拔枪,咔咔两声子弹上膛,手指压上了扳机,“你绑架了师兄!把楚子航交出来!”

    “s级您冷静一点!您真的需要医生的帮助!”巴布鲁从后方抓住路明非的胳膊,试图夺下他的枪,“我们狮心会又不是黑手党,会长怎么可能去绑架别人啊!”

    “放开我!他不是你们的会长!狮心会会长只有一个,他叫楚子航!”路明非怒吼,目眦欲裂。

    “明非兄弟,其实我这次执行任务归来,最想见的人就是你。有些事令我很在意,比如我最近收到了一些有趣的邮件……”阿卜杜拉说着点开邮箱,十几封已读邮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路明非眼前,最新的那一条正在被打开:

    “师兄你野够了没有啊?看见照片没,蓝色妖姬啊蓝色妖姬!我花都给你买好了你赶紧回来吧。芝加哥最近有点冷,你下飞机时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不许看!关掉!关掉!”路明非恼羞成怒,奋力踢打着巴布鲁,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说实话,从这些邮件中,我体会到了来自一位师弟的深深爱意。23年来,我第一次经历如此真挚又如此特别的情感,明非兄弟,你让我感动得无以复加。”阿卜杜拉说着缓缓起身,狮虎般的后背隆起,浑身骨骼爆出一连串淸脆的响声。

    仿佛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刹那间路明非如临大敌。他惊愕地望着眼前的画面,在他的视野中,仿佛有一头体型巨大的斑斓猛虎正迎面朝自己扑来,碧绿的兽瞳热泪盈眶,那架势似乎不是要吃了他而是拥抱他!

    “那不是给你的!你不配!删了它!”路明非终于甩开了巴布鲁。

    砰砰砰——500轰鸣着喷射出橙色的火焰,天花板上雍容华贵的水晶吊灯应声坠落,碎片飞溅。巴布鲁抱头缩进了墙角,阿拉伯猛虎也被枪声吓了一跳。趁着他愣住的瞬间,路明非顺势以肘部猛击他的心窝,作势就要夺走对方的手机。

    阿卜杜拉一手挡住他的攻击,另一只手抢先一步将手机塞到软枕下,嘴角浮现出暧昧的弧度,“为什么要删掉呢?那些文字饱含着你的真情实感,如果不是通过它们,我又怎么能够了解到你如此可爱的一面?”

    “住口!”路明非将枪口抵住阿卜杜拉的下颌,厉声喝道,“把手机给我,否则就把你的颅骨打穿!”

    “你不会这么做的,善良的孩子。”阿卜杜拉面带微笑,一双绿瞳敛着神秘的异域风情,好像一只优雅的波斯猫,“当年我就是看中了你的善良和勇敢,才会培养你成为我的接班人。亲爱的明非兄弟,你完全没有必要害羞……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就像你在邮件中说想养北极熊,我就去格陵兰岛猎了一只回来,现在放在生物馆的极地饲养区。对了,你不是买了花要送给我么?”

    “鬼才会买花送给你!还满足我的一切愿望,你以为自己是阿拉丁神灯么?”在阿卜杜拉的逼近下,路明非举着枪一步步后退。

    “我不是阿拉丁神灯,但我是沙特阿拉伯的第三王位继承人,至今未婚。我们民族的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不过为了你,我可以放弃……”

    “住口!住口!太荒唐了!你搞错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离我远点!滚开啊,中东骗子!师兄你在哪儿?这屋子里有变态——”路明非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英灵殿。乱了乱了,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两小时后,图书馆的电脑终端前,路明非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双眼空洞。他刚刚以s级权限搜遍了学籍档案,也没能在里面找到“楚子航”这个名字,楚子航的学号确实是存在的,它的拥有者却是阿卜杜拉·阿巴斯。守夜人讨论区里不存在“村雨”这个id,执行部的任务记录里也没有,他不甘心地调出《大地与山之王复活》的卷宗,讲的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学院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出动,最终在耶梦加得和芬里厄即将融合为海拉的前一刻,由狮心会前任会长阿卜杜拉……路明非气得想吐血,再打开《青铜与火之王复活》的卷宗,执行部数十名精英齐聚在摩尼亚赫号,与龙王诺顿展开了殊死搏斗,千钧一发之际,狮心会前任会长阿卜杜拉……路明非简直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可恶的中东骗子,从头到脚把师兄的存在感取代了!他发给楚子航的邮件全部跑到了那个阿拉伯人的邮箱里,而手机里楚子航发来的邮件却全部消失了,就连恺撒给他和楚子航拍的合影也不见了踪迹。这期间路明非尝试给各种认识楚子航的人打电话,兰斯洛特、苏茜、芬格尔……所有人给出的答案都十分一致,他们根本不认识楚子航这个人。路明非甚至把电话打到了日本分部,源稚生倒是很客气地接待了他,只是答案跟其他人如出一辙,完全不知道楚子航是何许人也。于是路明非质问他蜘蛛切的去向,源稚生竟然说蜘蛛切在“红井决战”中毁掉了,他现在身边只有一柄童子切安纲。

    路明非气得把手机摔出老远,心说象龟前辈你怎么不说你的乌龟壳也在决战中毁了呢,还有苏茜学姐你不是一直喜欢面瘫师兄么,你怎么能把他忘了呢?路明非一怒之下冲进中央控制室,找到楚子航的导师施耐德教授询问究竟。施耐德沉思良久,摇头说我对你所说的这一切完全没有印象,我已经多年没有亲自辅导任何学生了,我和你之间必然有一个人记忆出了问题,如果其他人都和我的记忆一致,只有你的记忆不一样,那你最好去找富山雅史教员咨询一下。

    路明非没有去找富山雅史,他清醒得很,是这个世界出错了,大家合伙把面瘫师兄弄丢了!离开中央控制室的路明非跑去了楚子航的宿舍,两个三年级男生正在宿舍里玩牌,看见他非常欣喜,不知会长大人为何大驾光临。路明非强压怒火问他们什么时候搬进这间宿舍的,这间宿舍里原来住的是谁?两个学生茫然地说我们在这里住了半年了,之前这间宿舍是空着的啊。路明非说那这样好了,今晚我要睡这里,你们去我的宿舍玩吧。说完他把1区303的钥匙抛给其中一人,直挺挺地倒在铺满扑克牌的床上。

    天啦撸,狮心会会长平躺在眼前耶!俩男生哪见过这阵仗,望着那个近在咫尺的霸道倩影,各种受宠若惊各种小鹿乱撞,最后互相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宿舍。

    意大利首都罗马郊外,古老的城堡式建筑里响起了清脆的老式电话铃。

    “您好,这里是加图索家。”帕西接起电话,态度礼貌又疏离。

    对面响起一个清冽的嗓音:“请帮我找恺撒·加图索。”

    “对不起,少爷正在睡觉……”帕西刚想婉言拒绝,却被对方强硬地打断。

    “给你三分钟。”对方冷冷地说,“三分钟之后,如果恺撒不接电话,将会有一枚bg109巡航导/弹从瓦特阿尔海姆发射,目标加图索家的本宅。”

    “您是……路明非先生?”帕西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不容置疑的语气,充斥着火山爆发前的威压。

    “劳烦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少爷。”帕西擦干额角的冷汗,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披着华丽睡袍的恺撒顶着一头金色乱毛走进客厅,抓起电话大吼:“路明非!你知道意大利现在几点么?”

    “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你还打电话,你发什么神经?”恺撒忍无可忍。

    “我没有发神经,只是想跟你确定一些事情。”路明非的语气很平淡,“我当初为什么加入狮心会?”

    “你深夜骚扰我就为了这点小事?”恺撒怒不可遏,“这种事你应该问你自己才对吧!”

    “老大,我失忆了。”对面的声音突然软了下去,听起来无比悲伤,“我执行任务时大脑受到了冲击,医生说我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我现在谁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你的名字……我好混乱,好困惑,老大,你说学生会有你这么出色的一位主席,我当初怎么就没有选择学生会呢?”

    恺撒被这瞬间切换的角色搞得措手不及,一瞬间他眼前浮现出一只孤独无助的熊猫幼崽,楚楚可怜地跟他四目相对……从熟睡中被吵醒的起床气消了大半,恺撒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不加入学生会绝对是你一辈子的损失,但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入学时选课、选专业、选择社团都是遵循校长的意见。校长自古以来就偏心狮心会,好不容易招来个s级,当然要推荐你去狮心会。”

    “原来如此。”路明非松了口气,语气恢复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平淡,“第二个问题,我是否有跟奇怪的人定下婚约?”

    “哈?”恺撒不明所以,“什么叫奇怪的人?医生给你的诊断真的只是失忆么?我看你同时患有精神分裂啊路明非!”

    “你觉得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会承认自己精神分裂么?”路明非很不屑,“好吧,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在卡塞尔学院,我有喜欢的人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爸爸!只要你喜欢的不是诺诺,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恺撒接过帕西泡的醒酒茶豪迈地喝着,以缓解昨晚的宿醉。

    “老大,其实我喜欢你……”

    噗——恺撒一口茶喷在地上,雷得外焦里嫩。在帕西无奈的摇头叹气中,恺撒颤抖地拎起电话:“路明非你三观可好?舞王的魅力就那么大,让你出一趟任务就被掰弯了?”

    “原来在你们的记忆中我还是个正直的好青年,并没有跟奇怪的人产生奇怪的关系。”路明非喃喃自语,“很好,非常好,谢天谢地。”

    第2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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