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推荐阅读:坏毒小炮灰饲养指南[快穿]单纯的处女女友的牌友反派偶像全明星斗破之双系统爱上水仙花[自攻自受]明日操控者禁止滥用魔法天命凰谋

    [夏目+八犬]时间轮轴 作者:梦裳宛

    第6节

    “那我们先走了。”信乃说了一声,然后拽着夏目贵志的手便要离开,临走时还转过头来认真地提醒了一声,“魇,你可别真睡着了。我们帮你找个人顶多十天半个月的样子,你要是过个几十年再拿着玲子的信过来找我们,那可不认账。”

    信乃和夏目走了,魇还在。

    妖怪伸手取下了那幼稚的娃娃脸面具,那双完全显露出来的深蓝瞳仁在阳光下似乎融进了碎光般,五官精致得有些阴柔了。他仰躺着抬起手,将那面具举至眼前认真地看着。

    伴随着沉睡而一起尘封忘却的记忆,似乎开始慢慢复苏起来了。

    “魇,你长得真好看。”

    那个带着面具的人类女孩总是会坐在草地上,双手托着下巴专注得看着他的脸。

    妖怪的视野里分不出人类所认为的美丑,皮相而已也不是不可以更改,他不明白一张脸而已有什么值得人类如此注目的,但她要看那便看吧。

    也不知从何时起,看着那不会改变的胖娃娃脸的面具觉得有些不对。

    他一直被一个人类注视着,却并未亲眼看到这个人类的脸。

    “过来。”

    只要他开口,那个女孩便会立刻欢欣起来;他说过来,那她必定兴高采烈地立刻跑到他跟前。

    他伸手想要取下那面具,而那女孩却意外地双手按住了面具,紧张惊慌地退缩开来。

    “不能解!”那女孩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为什么?”妖怪并不懂。

    “因为我长得丑,像怪物一样,我,我不想让你看到。”女孩的脚步还在向后退缩着,声音越来越小。

    “初,过来。”他唤了那女孩的名字,再一次叫她过来。

    那女孩犹豫着,双手微微颤抖着按住面具,脚游离地向后向前,但最后却还是缓慢地走了过来。

    他取下了那面具。

    这女孩的脸被毁了半边,是火烧的痕迹,坑坑洼洼的痕迹,与另半边脸的肤色完全不一致像是枯枝一般,特别是那眼睛,单眼是肿起来的眼角下垂,与另一只眸子的颜色都不相同。

    “别看我。”被他看着的女孩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像是极力压抑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般得捂住脸蹲了下来,然后开始轻声呜咽起来。

    “哭什么?”他也蹲了下来,不明白这人类为什么要流泪。

    “很难看,我自己都不敢看。”女孩仍然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捂着脸不肯再抬头,泪水浸湿手心,声音沙哑而又哽塞。

    “不难看。”他伸出手将蹲在地上的女孩懒腰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石头上。

    他站着,那女孩坐着。

    他将女孩捂在脸上颤抖的手拉开,那女孩低垂着眼不吭声,只是眼泪一直在落。

    他是个妖怪,对人类的气息更加敏感,而人类的外貌对他来说一直很模糊,更不会有人类美丑的概念。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界限的话,在他的眼里白初和其他人类是不同的。

    他记得这人类曾经用那小小的掌心托着一朵浅色的桃花,“魇,漂亮吗?”

    他从未觉得这花是美丽的,世间万物自有定数,存在那便就存在着,仅此而已。而他身为个妖怪,也便就该在这世间长久地徘徊存留罢了。但透过那女孩子的眼,他才似乎真的看见了,那是一朵粉色的桃花,脆弱得似乎不可触碰,和这人类女孩一样纤小柔软。

    他看着那随风散落的桃花,第一次感觉到了美丽,花开花落,注定要经历韶华胜极后随风翩然飘落的美丽。而他绵延无尽的岁月里,却多了一个陪伴在身边的赏花人。

    黄昏的夕阳艳红如火,暖色的亮光透进了孩子那双浸着泪水的黑眸里,恍若在瞳仁深处散开的璀璨的光晕般。这双眼总是干净翩然,很漂亮。

    他伸出了手,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了白皙的手臂,而骨节分明的手就那样轻轻地触碰着那孩子的眼角,木村初乖顺地低垂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指尖触及人类的皮肤意外得柔软而又温暖。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也是我唯一记住的。”

    那女孩的眼里涌出了大量的水光,瞪大了眼泪水不断夺出了红着的眼眶,哭着却又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说是夏目和信乃的故事,但对于夏目卷里会试着延续原着的画风,会给一个属于妖怪的完整的故事。

    读者小天使多包涵,么么哒=3=

    ☆、木村

    原本信乃和夏目以为去了那山林,便可以去到那山旁的村庄里,那是最有可能找到木村初后人的地方了。但事实上,他们却只见到了破败的遗址而已。

    显而易见的,有什么在村庄里发生了。

    也怪不得魇并没能从那村庄里嗅到有着木村初相似气息的后人。

    等信乃和夏目周末里去了信乃计划好的地方游玩回来后,两人就开始收集线索了。毕竟两个人都知道了具体的地点,接下来的事情也便简单了。夏目主要是从网络和书籍里查找,而信乃便和村雨一起出去找那些妖怪们开始打探消息。

    而情报的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却也觉得可以理解。

    瘟疫。

    是瘟疫发生在了那村庄里。

    已经被瘟疫席卷感染后的村子里到处衍生着惊慌和恐惧,到后来,村长终于集结着人组织着众人要离开这片故土,为了生存辗转去其他土地。

    留下来的是已经感染上患病的人,还有一些不愿离开故土自愿留下的老人,而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一起离开了这里,信乃和夏目都觉得,木村初肯定也是其中一个。

    这消息得了几天后,魇才终于出现了,信乃差点真以为这家伙又要长远地睡着了。

    “你想起来些事没?”信乃也没问魇这么多天都做了些什么,想想恐怕也只是躺着发呆。这么健忘的样子,能记着他和夏目还回来找他们,信乃觉得对这妖怪也不能再更多期许了。

    “嗯。”那穿着黑灰长袍的妖怪点了点头。

    “村子里发生瘟疫的事呢?”信乃继续问了下去。

    而这回魇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暗蓝的瞳仁默默地注视着信乃。

    这样的反应信乃和夏目也就明白了,那便是还未记起来。

    “木村初的村子里发生了瘟疫,大部分的村民都迁移走了,初估计也是在这时和你分开的。”夏目贵志在一旁解释着说着,不过他抿了抿唇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地说着,“可是这瘟疫的事,都已经是快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你这到底是睡了多久啊。”

    妖怪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幽光,但却仍然默不吭声。

    “我也查到了后来这些村民坐落的新住处,这新村子里领头的正好是姓木村的家氏,这周末我们再去看看吧,运气好的话那便是你想找的后人了。”夏目继续说着,他也习惯了这妖怪向来的沉默寡言,早些解决完这事也好,聊了这妖怪的心愿,也算完成铃子外婆的约定了。

    据说这成木村里风调雨顺,土地肥沃什么的,倒也算是当初这波人找了个好地方定居了,而木村这姓氏的人在此地也是享有威望。这倒是令人意外的事,当初村民落脚的土地这百年来都由木村家的后人领头着。

    倒是有些奇怪的传闻说,木村家是被神明保佑赐福的家氏,这倒是令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你怎么还记得玲子,和那约定的事的?”不过信乃倒是有些好奇了,这家伙这么健忘的样子,怎么到还记得玲子那些事呢。

    “醒来后,土里竖着一块牌子。”那妖怪缓缓地说着。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那牌子上写了什么。”信乃默默地转头看向同是一脸诧异的夏目贵志,这夏目玲子办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让人不明所以。既然这么固执地要帮这妖怪完成约定,为什么自己不找,反而还要拜托给自己的后代。

    “你也再想想吧,提到瘟疫的话,你也总该稍微记起些什么来。”夏目也是无奈,看下了那站在不远处的妖怪,那妖怪点了点头没有作声,身影便又一次陷入了灰雾中然后无声无息消散开来。

    当晚,夏目和信乃又做梦了。也许是因为魇回来的缘故,这两人又做了关于那妖怪的梦,或者说是见到了那曾经也许事实发生过的事。

    “魇,我要走了。”那人类低声说着,低垂着头看着地面。

    “哦。”他也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他并不惊讶,也早就有了预料。

    这世间时间总是不断流失,人类的生老病死也只是时间长短,这人类也总是要离开的。

    那女孩的身体颤了颤,双手紧握着默不吭声。

    “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吗?”过了很长时间,那女孩才用干涩的声音说了出来。

    “我不会离开。”他是这么回答的。

    他喜欢这片山林,停留至此的生活他早已习惯,何必要平添麻烦在人类的世界里徘徊。

    他是个妖怪,也不该和个人类走。那些岁月之命,病死之痛,他见了太多,也不该不必对一个人类如此留恋,百年之后终究也会离开,不过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我知道了。”那女孩的声音里透着哽咽的鼻音,即使不取下那面具都知道这人类又流泪了。

    他看了看那桃树,桃花已谢,光秃秃的枝芽上一片孤寂。

    伸手抚了上桃树的树干,那绿叶瞬间繁茂地生长开来,伴随着枝繁叶茂得郁郁葱葱,浸着蜜色的桃子也从枝桠上长了出来,他伸出手摘下了一个桃子。

    那桃子放入手心递到了那女孩面前,“你要吃桃子吗?”

    女孩愣了愣,双手捧住了桃子,她低着头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止不住地抽泣着。

    最后她跑开了。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将那桃子小心地抱在胸口便从山上跑了回去。

    他沉寂地站在那里,从傍晚站到日初,又到日落,直到那村子的人群浩荡地离开了这里。

    那个人类也走了。

    他又闭着眼躺在那石块上,和往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安静了。

    等到了那成木村,也就是那木村初的一村迁移后的土地,信乃和夏目倒是开始犯了难。毕竟他们两个,一个高中生一个初中生,想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进到那木村家里去。而且,无缘无故地去问关于木村初,一个百年前的女孩,似乎也实在……很古怪。

    “我们偷偷翻进去吧。”信乃打量着那墙壁,两人翻进去也不难。

    “翻进去,然后找谁呢?”夏目摇了摇头,关键是他们不知道该问谁,就算找着了木村家的老一辈,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更何况,木村家本来在本地就是大家,估计也不会去在乎两个少年的问题吧。

    信乃和夏目就这么在木村的大宅附近陷入僵局了。

    “你,认识夏目玲子吗?”

    夏目和信乃同时愣住了,信乃心里都暗自地响起了警铃,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到哪里都要人认识玲子啊,不会又有什么约定之类的事情吧。

    “她是我的外婆。”夏目看着那靠近身边的人,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是却看起来精神健朗,筋骨很好的样子,那老人微眯着眼正细细打量着夏目贵志的长相。

    “我就说长得像嘛。”那老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像是遇到故人般的样子,有些怀念的眼神,“你叫什么名字?”

    “夏目贵志。”夏目应了声。

    “哦,贵志啊。”老人点了点头,唤了声夏目的名字似乎是觉得名字起得不错的样子,“你来这里是游玩的吗?”

    “其实,并不是。”夏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该不会和玲子一样是来找人的吧?”那老人恍若开玩笑般地笑了出来。

    夏目和信乃倒同时愣在了那里,诧异地瞪大眼看着老人。

    “什么,还真是?”老人这一眼就看出来夏目和信乃表情的含义,这两孩子惊着了,这老人心里倒也有几分震惊的含义,“你们也是来找木村初的?”

    “玲子也来找过?”信乃忍不住出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玲子让我们来找人的。”

    “这倒是奇怪了,玲子的确来这里打探过木村初的消息,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人有几分追忆般地感叹着,“玲子现在还好吗?”

    “外婆她已经过世了。”夏目低垂着眼轻声说着。

    “这样啊,唉,也都老了。”老人叹了口气,“玲子当初只说是受人所托来问关于木村初的事。你们要是也想知道的话,我就说给你们听吧。反正也很久没有人听我这个老人唠唠叨叨以前的事情了。”

    当老人领着夏目和信乃进了木村家的宅院后,这两人才知道这老人的名字是木村文哉。

    而木村初,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叫木村拓也,其他家人都在火灾里身亡了。而这老人就是木村拓也最小的孙子,但其实现年也已经七十岁高龄了。虽然年老,但这老人说话健谈风趣,人也和善精神,很快地就和两个小辈谈开了。

    老人谈到了木村拓也,他一生都敬佩着他的祖父,若不是他的祖父,便也就没有了现在这在当地享有声望的木村一家。当年瘟疫后众人迁移到了新土地后,木村拓也也不过是十几还未成年的岁数,谁都想不到会在二十几年后这人从一无所有的少年成了众人爱戴的村长。

    这中间的历程想想都得曲折复杂些,也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他的祖父常说,他们木村一家有贵人相助,但木村文哉并不知道这贵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意思,但现下他老了倒也是隐隐有些明白他祖父话里的含义了。

    “木村初,估计这村子里的人也只有我知道这个名字了。”后来老人终于说到了正题。

    “是您小的她有照顾过您吗?”信乃想着老人是木村拓也的小外孙,初照看过哥哥的孙子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一家人自然记得清楚些,而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估计认识木村初的人也都已逝世了。

    “不,我并没有见过她。”老人摇了摇头,在两人惊讶的眼神里继续说着,“是我的祖父经常提起他有个妹妹,他心里一直很愧疚,特别是最后那几年他一直念叨着木村初的名字,自责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亲妹妹。”

    “你是说……可是,村子迁移的时候,初不是和您的祖父一起离开的吗?”夏目不理解了,那这老人的意思是,木村初并没有来到这个村子里吗。

    “路途远,物资也不足够,生病体弱,劳累不堪,当时人们也都惶恐不安地不知道去哪儿,好一部分人都折在了半路上。”老人的声音很浅淡,透着时间岁月浸透过的沧桑,“祖父说木村初也感染了瘟疫,但半路上才被发现,好不容易脱离险境的村民们又开始恐惧,祖父自己心里虽然也害怕但并没有想丢下木村初,但后来,木村初突然消失了。”

    夏目和信乃没有吭声,一个患着瘟疫的小女孩脱离了队伍,无依无靠地跑走了,想也觉得有些心慌得难受,只怕是已经无声无息死在哪个角落了。

    老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眉眼的皱纹微微拧起,“祖父一直说对不起自己的妹妹,自从初的脸被烧毁后就很少对自己妹妹好,有时还会随着外人一起欺负她。虽然说是瘟疫,但也许只是普通的发烧而已,到后来也是妹妹不愿意拖累自己,所以才故意偷偷跑开的。他就这唯一的一个血亲,却还被他弄丢了。”

    “后来有找过吗?”信乃也不由得蹙起了眉。

    “当然有,沿着当时的路线一路找了回去,这一找便找了几十年,但依旧音讯全无。后来大家也都劝祖父别找了,我们差不多在每个村子城镇都在找木村初,若真是个活人总该看到来联系了,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无音无讯的。”老人叹了口气,其实在找的时候,众人心里也早就有底了。

    “后来也不知道哪里听到的消息,说是有人曾经看到过木村初,但是那孩子其实离队后没多久就已经死了。”老人的眼神里带着些悲伤,祖父死前没什么意愿,就这么一个执念便是想要找到那妹妹。就算是找到了尸体也好,也想将她带回家来葬在这里。

    夏目和信乃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没有再提关于木村初的事。

    等回到旅馆的时候,夏目和信乃到深夜也未眠,一边是听了老人的话后心里总觉得有些难搜,一边又在刻意在等着什么,直到看到那隐现出来的灰雾。

    “魇,木村初的后人,大概是找不到了。”夏目定定地望着那妖怪脸上的面具。

    “为何?”妖怪不解地问着。

    “木村家人说初在当初迁移的路上便失踪了,有消息说那女孩很早便死了。”夏目微蹙着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步步缓缓靠近那妖怪,严肃的神色有几分微妙,“魇,你还记得你脸上戴的这面具是哪儿来的吗?”

    “对啊,我在梦里看见了你和初分别的场景,但,那女孩离开时是戴着这面具的。”信乃听了夏目的话,也即刻反应了过来,“但你现在戴着这面具,除非是之后有和初见过。”

    妖怪没有回答,那双幽深的蓝眸沉淀着暗色,只是定定看着两人而已。

    “你说你睡在土里。”信乃猛地记了起来之前的事,他瞪大了眼盯着那妖怪看,隐隐约约似乎觉得有什么事情串联了起来般,“你不是一直都睡在石头上吗?为什么这百年来却睡在土里?”

    入土为安。

    夏目贵志的脑子里突然间浮现出了这个词。

    如果当初的魇有离开,有寻找到瘟疫而亡的那孩子,有将木村初带回来的话——

    他有些惊诧于自己的思想,但却克制不住自己去往这个方向去想。

    “魇,那土里是不是……埋着木村初?”

    ☆、桃花

    夏目贵志想起了那封信。

    信里,玲子只写了加油两字。

    他当时不懂这算什么线索,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过来,玲子并不是不找,也并不是没有找到。而是那妖怪要找的人,早已被他找到了,但是却被他自己忘了,而那妖怪的执念却让他来到这里依旧寻着那女孩的后人。

    若真说是线索的话,玲子倒也真是给了。

    那画着的笑脸,是指那带着面具的女孩,而那桃花,便是指那片土地之上的桃花树。

    魇所寻的女孩便被埋在那桃花树下的土地。

    但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夏目和信乃才真正看明白了这封信。

    玲子恐怕早就猜想到这妖怪会再忘了这事,所以才定下了约定,还故意留下了信件和木牌。不想让这妖怪在数年醒来后,依旧茫无所依地徘徊在世间寻找着那女孩的后人。

    “为什么,不直接在信里告诉他真相呢?”信乃有些不解,他轻声凑到夏目耳边问着。

    “也许是因为,这是魇的心愿吧。”夏目重新看着那封信,与当时第一眼看信的心情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妖怪的心愿那也是心愿,玲子外婆她估计也想帮妖怪达成心愿,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碎了,而这约定便就延续下来了。”

    这事情兜兜转转,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原处。

    信乃看向了那坐在远处的妖怪。

    那灰暗的身影即使灯光却也掩盖不住那抹浓郁的暗色,他如同一块石头孤身僵硬地枯坐着,仰着头看着月光,那清冷的月光洒在孤寂的背影上,平添了一抹悲怆的凉意。

    “你在难过吗?”信乃走了过去,站定在妖怪的身边问着。

    其实他有些不明白,木村初与魇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短短一两年,为何这妖怪却记了百年,念至今日。但回想起那一直等着玲子的菱垣,说来那也只是见了仅仅一面而已,但也一直等着玲子。

    也许真的,妖怪的感情要比人类纯粹执着得多。

    “没有。”妖怪顿了一会儿后,才出声。那种人类的情感,他此时并未感觉到。

    然而信乃并没有相信,这妖怪如此执念至深要寻找的人却已经死了,想也是很难过的事。

    但魇没有说谎,妖怪没有必要像人类一样撒谎,他并没有难过,心情一如既往得平淡如水。他只是出来寻着初的后人,现在既然已经知晓,那便回去好了。

    至少这一路,他也回忆起了当初的一些事情,这也够了。

    那土里到底是不是埋着初,妖怪不知道,也不记得。

    他只记得他醒来的时候正抱着一个布娃娃,很奇怪,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

    但他就那么抱着,觉得感觉很好。

    他忘记了很多事,不仅仅只是初的那些事,而是这一百多年来的事。

    身为妖怪,他的确可以不吃不喝。

    但以人类梦境饱腹的他几十年一次总得出来觅食了才对,他不可能真就熟睡了这么一百多年,而这中间发生的事情他却完全没了印象,估摸着是不重要的,又可能是刻意遗忘了。

    不过那布娃娃的确有初的气息,这妖怪是知道的。

    但是,夏目和信乃的猜想是错的。

    他是不会去找初的,他知道。

    人妖殊途,走了那便是走了,他也便没再想着会再遇到这个人类,说不过也就只是漫长岁月里的一点而已。但明明只是一点而已,为什么他现在却又这么执着?

    妖怪想不通,记不起,总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你还要继续找吗?”信乃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找了。”妖怪的声音很低沉,他站了起来,欣长的背影单薄如昔,恍若一个不留神便会陷进了黑夜,那双恍若暗夜般的眼遥望着远方像是延伸到了信乃所看不见的地方。

    “我要回去了。”

    魇走了,回了那原处。

    说是从土里来的,却好歹还是有副棺木埋在下,他进了那棺木里伸手抱住了那布娃娃,鼻尖是木村初的气息,他很怀念这种气息,觉得自己好像离开得稍微久了些。

    可惜,还是未能找到。

    他倒是希望能知道这人类能长命百岁,子孙成群,一生和乐无忧。

    他无意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又看了看娃娃右手上的红绳,记不清这红绳是何时系上去的了。

    妖怪脱下了那面具,盖在了那娃娃脸上,然后垂下头去轻轻地吻在了那面具额头上。

    “初,我想你了。”那妖怪轻声说着,将脸靠在那面具旁,双手珍视地抱着那布娃娃。

    然后他缓缓闭上了眼,沉睡着陷入了梦境。

    在梦里,他躺在那石头上,任由着那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自己身上,衣衫尽湿,但并未感觉到多少凉意,周围的风声在林子里也变得有些喧嚣起来,从那湿润的空气里嗅到了熟悉的人类的气息。

    睁开眼,坐起身来,他定定地看向那处,直至有个小小的踉跄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魇。”

    在离开十日后,这女孩却又回来了。

    不合身的衣服破旧灰脏,赤着脚一路跑来,双手双脚上都是不知从哪碰伤划伤的血痕,因为下雨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可怜得狼狈不堪。她依旧带着那面具,面具上却灰沉沉的。她喘着气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个桃子,还是他当日送给她的那一个。

    那孩子双手颤抖着像是托不住了般,声音有些颤抖,“你要吃桃子吗?”

    他低垂着眼,伸手接过了那桃子。

    “我可以,留下吗?”那女孩轻声说着,一只手轻轻拉住了妖怪宽大的衣袖。

    他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我知道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里留在你身边。”

    这人类还太小,还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有多么沉重。

    一直留在这里,这便代表了她便真正舍弃了人类的世界,忘了那之前的身份,一辈子只能困在这荒野的山林里,孤单寂寞地几十年都和一个无趣的妖怪为伴了。

    也许对他来说这几十年不值得一提,但对着人类而言这漫长岁月只怕总有一日会厌倦。

    “我可以留下吗?”她又问了一次,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手颤得更加厉害。

    他站在原地,有风从身后刮起,满头乌黑凌乱地飘摇起来,遮了他那双本应无悲无喜的双眼。他抬起了手臂,灰黑的宽袍衣袖在风中簌簌作响,将那狼狈颤抖的女孩揽在怀里,挡下了一方风雨。

    “你若想留,那便留;你想走时,那便离开。”

    但你若留下,那这一世的风霜苦痛我便替你挡下,保你一生喜乐平安。

    那年,木村初留了下来,便再也未曾离开。

    花开花落,朝夕相处,这一人一妖日日暮暮相依着,也便就这么过了几十个春秋。

    他梦见那年有人来寻她,而她只是牵着他的手躲在远处静静看着,她指着那其中一个满脸焦急,正呼声大喊的人说那是她哥哥,他问她是否要走,她注视着他却说这里才是她的归处;

    他梦见那年她送了他一条红绳,她只说是礼物,他却知道那是村里的传统,相爱的人类男女系上这红绳就代表被红线捆着了,便一辈子都分不开了,他还是伸出了手让她系上了红绳;

    他梦见那年雨落,他躺在石头上,那熟悉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衫,撑着一把油伞向他走来。她微抿着嘴轻笑着将伞倾斜遮住了他的脸,低头靠近了他,衣袂贴合,微凉的唇角贴了上来;

    他梦见那年他蒙住了她的眼,带她到了一片桃花之地,他解开了那丝带,让那灿若云霞的桃花映入那女子的眼帘,那双他喜欢的眼眸里水光乍现,他笑着向她指了指那不远处的木屋。

    他恍惚间站在了那片桃花盛开的地方,繁华盛景,落英缤纷,他缓缓走着伸手推开了那木门。

    木屋里,那女子正站在桌后,低着头似乎正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一幅画。阳光从那窗口里透了进来,浅金色的光落在那女子身上显得有些透明而又飘渺,她的影子被光拖长落在地上,只是这样恬静的景色,就美得本身就像一幅画。

    那穿着樱色和服的女人缓缓抬起了头,熟悉的面容一下就映入眼帘,刻入心底,她眉眼弯弯地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地望了过来。

    “魇,欢迎回来。”

    他抿了抿嘴顿在原地,然后缓缓扬起了嘴角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去。

    这世间,有着不敌岁月的归走之人,便有那痴心不改的归来之妖。

    只在那梦境里的桃花深处……

    ☆、找人

    从那天夜晚魇消失后,信乃和夏目便没有再见到这个妖怪了。

    想也是知道魇又回到了山林里,和他想找的木村初相伴着沉睡于土下了。

    一周过去,信乃和夏目还是又去了那片山林里,总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这两人即使知道看不见那妖怪,还是想再过来亲眼看一下。

    曾经他们也一起来过这里,当时是为了找木村初的后人,而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女孩早就被埋在这片泥土下,而那痴心的妖怪也正沉睡此地。

    已是深秋的季节,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那风吹得觉得有些寒冷。

    但天色还早,信乃便提议说在这山林里再随意走走,夏目也自然同意了。

    两人在这山林里开始漫无目的地闲晃着,村雨也出来了,在两人头顶着盘旋着飞着。这山林倒是有些意料之外得大,不过倒真的是无人在此,就连个小妖怪都没看见。

    夏目的体力不及信乃,在山林里走得时间长了腿也有些酸,那风吹起来倒也不觉得冷了,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热汗。两人无意中看到了一片溪流,夏目便俯身靠在小溪旁,双手掬了些水拍了拍脸,感觉凉快多了。

    信乃也走了过来,当手碰到那溪水时,却有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信乃?”夏目看着信乃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疑惑地问着。

    “总觉得这水有些奇怪。”信乃本身被村雨附身共存,与夏目能看到妖怪的性质不太一样,他自身便能感觉到妖怪的气息和妖力,而且其实其他妖怪也能察觉出他并不是单纯的人类。所以他碰到这溪水的时候,感觉出了妖力,像是在这里被封印什么一样。

    但这山林里有这妖力的也只有魇一个妖怪而已。

    “村雨!”信乃唤着村雨的名字,本停歇在树上休息的村雨飞了下来,化为了信乃手中的剑。

    信乃右手握剑,紧握住那剑柄垂直向那流动的溪流里刺进去。

    瞬间有电闪雷鸣从那刺入的地方闪现出来,淡蓝色的荧光从忽的从整片溪流上流动开来,那光芒同时映照着信乃和夏目惊诧的表情。

    在那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流里,被剑刺入的地方像是划开了一道口子般,突兀得出现在流水里,那裂缝里似乎流动着白色的雾气般,完全让人不知道那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信乃的心跳愈发加速起来,似乎有什么未曾知晓得揭开了一角面纱,他伸手向那里面伸去。

    “信乃!”而夏目看着信乃的动作却是紧张地立刻一把拽住了信乃的手。

    这情景,太像是信乃捡起那明珠后突然从那光洞里消失的样子,他害怕信乃又会突然消失了。

    “这,应该是魇做的。”信乃回头看着夏目的神色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伸手指了指那剑下像是被扯开的裂痕般,“我觉得没有危险,但是,魇在这溪水里到底藏了什么呢?”

    夏目愣住了,他转过头去看,但是光用眼看却也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信乃想探个究竟,而夏目其实倒也有几分好奇的心思,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我先来吧。”

    夏目拉住了信乃的手,他先探下身去,将手触碰到了那似乎漫着白雾的裂缝里。

    “没事吗?”原本信乃自己打算伸手的时候倒不紧张,现在看着夏目的手伸进那口子里自己却莫名其妙得胡思乱想起来。只怕自己猜错了,要是真的是被封印了有危险的东西却被他解开,因为这样害贵志受伤了该怎么办。

    “感觉里面像是有风一样。”夏目轻轻摇了摇头,感觉到信乃握住自己手的力气越来越用力,像是随时准备立刻把自己抓回来一样,他看向信乃露出了一个安慰的浅笑。

    “好像抓到了什么。”夏目微蹙着眉,将手从那雾里伸了回来。

    在夏目那白净的手掌里,托着一朵小小的粉色桃花。

    夏目和信乃同时愣了愣,都像是不禁地看着那桃花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魇和那女孩木村初。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信乃茫然地问着。

    “那一起下去看看吧。”夏目直觉里觉得并没有危险。

    “好。”信乃点了点头,“我先来!”

    生怕夏目拒绝的信乃,立刻就先一步往那裂缝里毫无惧色地就跳下去了。信乃想着自己总得比贵志先下来,早一步看看有没有危险也好。要是是从什么高处落在地上,他也不会有什么事,还可以顺便接着贵志。

    但真的跳下来的时候,信乃却很快就感觉落地了,而且是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下一秒夏目也过来了,两人都一脸茫然地坐在草地上,而村雨也随之也变回了乌鸦,扑闪着翅膀从天上飞了下来,然后落在了信乃的肩膀上。

    “桃花!”那村雨张开嘴叫着,赤红的眼望着那不远处。

    桃花,是的桃花。

    夏目贵志抬着眼看向眼前,瞳仁颤抖着。

    阳光带着微微的凉意洒落下来,周身的绿草浸透着一种剔透流淌的翠绿色。而在那视野不远处,是漫天遍野盛放的桃花,像是春日里桃花开得正旺的时候,生意盎然,韶华盛极,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空中桃花碎落着,樱色正浓,明明是轻飘飘地纷飞这却恍若重重地砸在夏目贵志柔软的心间上,他透过那漫天红霞的桃花,只看到那深处有一座木屋。

    “那里有个屋子。”信乃也看到了,站了起来指着那木屋,“你说有人会在那里吗?”

    “不知道。”夏目贵志也站起来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已经完全出乎意料了。

    “这难道是魇的住处吗?”信乃有些奇怪,可是那个一直沉睡在石头上的妖怪也会需要这样桃花盛开的住所吗,更何况这百年来魇是沉睡在土里的才对。

    “去看看吧。”夏目牵起了信乃的手向那木屋走去。

    两人走进了那木屋,屋里并没有人,一尘不染,简朴却也看得出是个温馨的小家住处。

    那屋子里的摆设有漂亮的陶瓷陶罐,精致的摆设品,像是女孩家才会特别留意的细节。

    而那镜前也放着一把印着染染桃花的木梳,在那镜下的抽屉里,放着一些首饰品。

    “你看这布娃娃,是不是有点像魇?”

    信乃指着那床上的布娃娃,那娃娃制作得似乎有些粗糙的样子,圆头圆脸得看不出什么相貌,但是能隐约看出这娃娃有着一双暗蓝的如同魇的眸子,脸颊上有着奇怪的图纹延伸至耳侧,头上也有两个特意做出来的突出的两角。

    身上的衣服倒也与魇穿的相似,都是暗色的长袍,但是袖口也勾勒着桃花花纹的样式。

    “原来魇长这个样子啊。”信乃也并没有擅自乱动房内的东西,倒是认真看着那布娃娃,“贵志,你说这该不会是魇自己做的吧?”

    “应该不是,你来看这个。”夏目贵志回答了信乃。

    信乃也立刻将视线转移到了夏目贵志所在的那处,那是个木头的衣柜。

    衣柜里打开,衣服不多也不算少,一半都是些深色的长袍,质地柔软,简约却又不失华贵,这些衣服像是谁特意制作出来的,每件衣服上都花心思得在袖口上用微亮的细线勾勒出了似桃花般的图纹,细致而又精巧。

    而衣柜里的另一半,放置的都是女人偏亮色显眼的和服。似乎是偏爱那桃花的颜色,大多数的和服都是透着粉色的,或者是带着那繁花的图案。

    “女人的……和服?”信乃瞪大了眼,诧异地说了出来。

    既然已经可以确定这是魇的住处,那这和服又是给谁穿的?

    “这件衣服,我们是不是在梦里见过。”信乃从那衣柜里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件小衣服,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拿了出来,如同梦境里那小女孩穿的那件,款式陈旧而又破烂褪色,衣服上还有着许多大小似乎被擦伤的划痕。

    “那木村初,难道说一直都留在这里吗?”信乃抓着衣服的手有些颤抖着,那个女孩后来便一直留在这里,而这些女人的和服也是属于初的才对。

    但是那女孩,不是说得了瘟疫后没多久就病逝了吗?

    “画!木村初!”那村雨落在了那木桌上,他歪着头看了看那木桌上的画叫了出来。

    夏目和信乃走了过去,木桌上是平放着一幅画,那画里是个女人,淡色透着微粉的和服,长发被松松地绾起。女人的手里拿着一个白胖的娃娃面具遮住了半张脸,手腕上系着与那魇一样的红绳,另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很漂亮,笑容温婉而又恬静,笑靥如花,眼角下还勾勒着一朵红色的桃花。

    这画中的人是木村初,而执笔作画的人是魇。

    只要粗略地扫一眼这屋子,便知这就是初和魇的住处。

    夏目贵志怔然地看着那衣柜里还留着的那梦境里女孩穿着的小小的破烂的衣服,又望了望那衣柜里女子的长衫,还有那桌案旁放着的空落落的木轮椅。

    原来他们相处的日子不是短暂的一年,也不是十几年,而是木村初的一生。

    相知相守,相伴相依。这一人一妖却还真的就这般,与世相隔地厮守了一辈子。

    夏目贵志想到了魇,那妖怪仍在人世间孤落落地寻觅着初,也许这百年来在玲子之前,魇也曾经找过木村初吧。夏目不由得记起了那木村文哉说的话,他说他们木村家似乎一直都有一位贵人相助,当时他未放在心上,此时只觉着这贵人恐怕便是魇了吧。

    食人梦境。

    以梦境为生的妖怪。

    也许魇在沉睡的时候,便沉溺在了他与初的美梦里。从初时,相守,再到生死相隔,然后再次醒来,忘了梦里的一切后醒来再次寻着初,直至最后回归故土,又重新陷入了那似重回的梦境里。

    这样倒也是一直轮回着那木村初的一生,然后便可以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夏目看向那窗外,桃花在风中纷飞飘落,却是永远都落不尽的繁华,也解不开的执念。

    这桃花深处,便是魇给木村初的一个家。

    “我们也给魇留下一块木牌吧。”等信乃和夏目离开了那幻境后,信乃突然间说出口了,“他要是以后醒来了,估计又什么都忘了。快两百年过去,他一个妖怪到哪里再去找初?”

    “好。”夏目点了点头,也不想那妖怪用几年时间一直没有尽头地辗转世间再去找初的后人。

    “那我们写什么?让魇再去找你的孙子吗?”信乃肯定那家伙醒来之后又都忘了,肯定不仅忘了玲子,而且还忘了他们两个,单单又只记得那木村初一人的名字。

    夏目贵志愣了愣,他看着信乃的脸似乎有一瞬茫然的样子,随后笑了出来,“让魇还是来找我们吧,再过个三四十年,我们再一起帮他重新找一次初,寻回一次记忆吧。”

    “三四十年,好远的样子。”信乃微蹙着眉,他倒是没想过这么远的事情,在三四十年后,信乃看了看身旁的夏目贵志。即使在那么久远的时间后,他和贵志应该还会在一起吧,会一起变成老头子吗?

    “就当做,是我们擅自给魇定下的约定吧,反正他也不会记得。”夏目贵志唇角带着浅笑。

    信乃看着夏目,这约定不仅像是和魇定下的,也像是他和夏目贵志之间的。

    他记得了在那古屋里的那晚,他小口抿着酒,夏目贵志就靠在身旁,贵志说要陪他去见那些人,那些信乃一直都想要见到的珍视的人。

    信乃觉得,贵志会一直陪着他,见他相见的人,做他想做的事,最后带着他一起回去。等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奇怪的事一件件结束后,最后他还是会陪在贵志身边,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吧。

    “好,那就等三四十年后吧。”信乃眯起了眼,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那年,玲子在镇上遇到了一个妖怪。

    那妖怪站在湖边,形单影只,身骨萧立,与漫天暗色的天际似乎融合在了一体,他的头上有着两个卷曲的凸角,墨色的长发在风中无欲地飘扬着,风将那宽大的衣袖吹起,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绳。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妖怪了,或者说是几年前便在其他游历的村镇里见过。因为这妖怪脸上的娃娃面具特别引人注目,所以一眼见过了就记住了,但是看上去似乎有些阴郁危险的样子,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的样子,玲子便走开了。

    但是又遇到的话也就代表有缘吧,到底要不要过去问话呢?

    “你在做什么?”最后玲子还是走了过去,问了那妖怪一句。

    那妖怪缓缓转过身来,黑夜下那双蓝眸透着幽深的光淡淡看着那突兀出现的人类。

    “找人。”那妖怪的声音沙哑至极。

    “你该不会这几年一直都在找人吧?”玲子诧异地问了出来,回想起前几年遇到这徘徊在城镇里的妖怪,却没想过这妖怪竟然是在寻找一个人类,还寻到了今日。

    那妖怪没有回答,只是静默着伫立。

    第6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2936/5869619.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