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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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天]名门正派不易做 作者: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第7节

    俞莲舟与莫声谷见冯默之落荒而逃俱是忍俊不禁,冯默之老家在泉州做的是漆器买卖攒下偌大家业,这些年其父冯文范与武当也常有生意来往,冯默之若是有这般算学的本领冯父也不用时时忧愁儿子醉心武学不肯回家了。

    俞莲舟等人带领一千民壮自武当出发前往昆仑如今已有十日,宋青书每日里除了操心如何将这一千民壮演练成兵,务求战阵之上如臂使指,剩下的精力便全数耗费在了如何“折腾”他的两个师弟身上。冯默之生性悍勇,宋青书便时常遣他做些训练民壮、研究战阵的兵法事务;唐剑麟心细如发,宋青书便有心培养他监粮后勤。

    唐剑麟思索良久,终是抬起头犹犹豫豫地言道:“无论是元廷还是义军,行军打仗粮草不足是常有之事,武当可否效而法之……征粮?”

    宋青书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问道:“以何名目?向谁征粮?”

    “名目,这名目……”唐剑麟重复了两遍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如今武当去围攻明教围攻的是义军的根基,师出无名又有何脸面征粮?却是向谁征粮唐剑麟显然早有打算,斩钉截铁地道:“如今的世道贪官污吏横行,要征粮也该向他们征!”

    “既是贪官污吏作威作福,必有他过人手段。向他们征粮该用何办法?是力敌,还是智取?若是力敌,我们一共只有一千民壮耗费不起;若是智取,他们今日之损明日便能自百姓身上千百倍地补偿回来,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宋青书一针见血地言道。

    唐剑麟面色一红又道:“既是如此,不如高价购粮。虽说银钱有损,可如今也顾不了那许多!穷家富路,该花总得花!”

    唐剑麟话音刚落,莫声谷忽然闷咳两声,强压下将要冲出口的大笑,脸色却瞬间涨地通红。宋青书心知莫声谷这是取笑他银钱上过于精明计较,不由面带不满地扫了莫声谷一眼,仍和颜悦色地对唐剑麟言道:“西宁诸州虽说并不富庶,但要支应我们这一千人的粮草也不会绝无办法。只要大把银子砸下去,再多的粮草那些贪官奸商也能给我们搜刮来。怕只怕我们走后,西宁诸州民不聊生、千里饿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师兄这可如何是好?再不想想办法,到不了昆仑我们这一千人可都要饿死了!”唐剑麟不由恼火,只要一想到粮草断绝时凶险便心急如焚。

    莫声谷见唐剑麟急地眼都红了,终是良心发现好意为宋青书分辩一句。“唐剑麟,你宋师兄既然能拿这难题来考你,难道还真打算这都走到半路上了才来找你解困?”

    唐剑麟精神一振,急忙点头附和道:“还是七师叔说地有理!是我思虑不周!宋师兄一定早有办法!”说完便殷殷地望住莫声谷,期待着莫声谷说出宋青书的办法让他安心。

    莫声谷哪里知道宋青书的办法?他这些年见宋青书无论是在外行商与人交道还是在武当赈济灾民稳定地方都愈发老练自如得心应手,个中道理他大多不甚明了,只知道无中生有这回事,若是他的师侄说有,那便一定有!再瞥见宋青书投来的促狭眼神更是心头生恨,心中暗道:好一个睚眦必报的“铁算盘”!连七叔也不肯让步,等练功时看我怎么罚你!好在,他是当师叔的,被唐剑麟问倒了也只需故作神秘地望望宋青书做高深莫测状,唐剑麟便“心领神会”地意识到这是宋青书给他的考验再度埋头苦思起来。

    唐剑麟哪里知道他才又低头思索,他的七师叔便狠狠地瞪了宋青书一眼。宋青书这么快就把刚丢的场子给找了回来,心中得意也不卖关子,只道:“待进入西宁便取道澜沧江,陆管事已安排好粮草以货船起运。”

    “我怎么忘了这个!”唐剑麟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片刻后又忽然皱眉道,“既然能走水路,为何我们……”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续道,“出了澜沧江,水域危险莫测只有靠马力前往昆仑。而马匹娇贵不耐水路,所以只有走旱路,原来如此!”

    宋青书见唐剑麟已然明白过来也是十分满意,只温言道:“无论是赈济灾民稳定地方还是外出行商支援义军,都要善于借势、借力!”

    唐剑麟心中豁然开朗,在马上向宋青书抱拳一礼道:“剑麟谢宋师兄教诲!”抬起头又满是好奇地发问,“宋师兄,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

    宋青书还不及回答,行军的队伍后方忽然传来三声弓弦轻响,正巧经过他们头顶的雁群慌乱鸣叫了一阵向南处飞去,却是有一只失群的孤雁哀鸣着向他们飞来。宋青书遥望了一眼那只受伤孤雁,神色莫测地微微而笑,轻声道:“将军百战死,何况你我?此次围攻光明顶结果如何,谁也不知,我不过是想多做一些准备罢了。”他突然弯腰自一名民壮身上取下弯弓,对准孤雁拉满弓弦如揽满月,只听得弓弦发出一声清脆的空响,那只孤雁竟哀鸣着应声而落。一众民壮见宋青书不用弓箭便射下大雁,俱是惊叹于宋青书的武勇不禁连声叫好!宋青书恍若未闻,策马奔出数步,腰身猛然一倾自地上抄起那只大雁,那身姿迅捷无比当真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他的手指在那只大雁满是鲜血的左腹轻轻一抹,心道:今生今世若是仍不免走到离群失所迷失前路的地步,我必伏剑自刎绝不再受他人半点要挟折辱!

    “宋师兄好身手!”刚才还借口检查马匹的冯默之这个时候竟又纵驰了回来高声喝彩,只见他的马鞍外还挂着两只大雁。“方才射失了一只,不想宋师兄眼力过人有更羸之能!”

    宋青书早知冯默之不会当真去检查马匹,此时见他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上这第三只大雁抛了过去。

    冯默之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只大雁挂在马鞍上,唐剑麟却满是不服气地道:“宋师兄何故如此?我武当赫赫威名,虽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可这江湖上能为难你我的也是少之又少了。”

    宋青书不答话,只殷殷嘱咐道:“江湖之中藏龙卧虎能人辈出,我知这些年你与方师弟、冯师弟在江湖中也攒下了不小的名头,只是这次围攻光明顶仍要多加小心!”

    此事说来也怪,上一世时武当三代弟子中除宋青书之外多不出色,常令张三丰与武当诸侠忧心后继无人。可这一世,宋青书因身负赈济灾民、外出行商等诸多事务分身乏术,在请得宋远桥应允之后逐渐退出了武当每年的武学考校,许是少了他这一座永远赢不了的大山威压,其余三代弟子为夺这空出的首座之位在武学之道上愈发用心。这些年宋青书忙于经营地方少在江湖行走,可他的几个师弟方振武、冯默之、唐剑麟、常飞云等均已在江湖中崭露头角做下几件大事,威名绝不逊于上一世的宋青书。如今的江湖,众人皆知武当人才济济不可小觑。而宋青书这个大师兄,反而不如他的几个师弟们名声响亮。

    唐剑麟虽觉宋青书的话不甚中听却也明白他是一番好意,因而只是默默点头不与他争辩。然而这番话到了冯默之那儿却是被干脆利落地驳了回来,冯默之一听宋青书这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语便是横眉怒目,冷冰冰地道:“宋师兄莫不是这些年在灾民和商户身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怎么也沾染了他们胆小怕事的毛病?如此瞻前顾后,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孤身一人便敢独闯汝阳王府为三师叔抢回黑玉断续膏的大师兄?!”

    宋青书被冯默之如此抢白也不动怒,见莫声谷要出言训斥冯默之对师兄无礼也一并拦了下来。却是冯默之自己又犯了孤拐脾气,争执过后便不肯再与宋青书说话。对此,宋青书依旧不理,平日里照常差遣冯默之做这做那,若是做地不好还要教训几句。对冯默之的要求之高、态度之严苛远甚他的师父俞莲舟。而俞莲舟将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竟也不曾替他这个得意爱徒解围一次。

    冯默之心中大恨,最终忍无可忍,竟给他想出了一个剑走偏锋的促狭主意。

    第46章 行军手札(下)

    此次武当带领一千民壮同赴昆仑,与大军起行相比也不差些什么了,宋青书将军营里的严苛的军纪学了个全,连同军营里糟糕的伙食口味也半点都不肯不放过。为了在粮草耗尽前赶到澜沧江拿到补给,宋青书下令每日傍晚才稍做休整埋锅造饭,其余两顿都在行军途中解决。以至于这段时日以来冯默之吃的最多的食物是烙饼就酱菜,若是偶尔能在烙饼和酱菜之余多分到一份腊肉,那一定是因为这一天宋青书的心情非常不错的缘故!然而,即便人人都为多了一口腊肉雀跃欢呼,宋青书一定不在此列。倒不是因为他悭吝——虽然在冯默之看来,这原就是事实!——而是宋青书有一个不能启齿的毛病,他嗜甜。在武当时为了他大师兄的面子还处处掩饰,如今大伙一起行军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了。那几日人人都在艰苦的行军路上就着酱菜啃烙饼,唯有宋青书对那些大伙眼中美味无比的酱菜绝无兴趣,然而烙饼又干又硬让他毫无食欲,直至莫声谷偷偷塞给他一包糖霜,这才算是把命给救了!

    冯默之打的就是这糖霜的主意。身为武当三代首座、他们的大师兄,结果却差点在行军的路上饿死,原因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姑娘才有的毛病。简直是岂有此理?正巧进入西宁后不久早一步抵达明教势力范围之内的武当弟子常飞云陆续以飞鸽传书送来了几张地图,宋青书忙着查看地图安排行军布阵又常常把冯默之带在身边指点考校,这饮食之事便由唐剑麟代劳。

    唐剑麟一听冯默之要他偷偷把抹在烙饼里的糖霜换成盐,当下就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一般,低声劝道:“冯师兄,宋师兄待你严苛也是为你好!”

    “我就是看不顺眼他这般装模作样!”冯默之撇撇嘴,生平最恨宋青书好为人师,此时再尝苦果更是满心忿忿,不禁拉长脸暗自嘀咕。“也不知宋师兄吃错了什么,此次六大派合力围攻魔教,还不是手到擒来?便是阳顶天再世,怕也是回天乏术。偏他前怕狼后怕虎,仿佛死到临头,恨不能要我一夜之间将他的满身本事学全了,简直莫名其妙!”

    “宋师兄每日不知有多少事忙,还记着指点你兵法战阵之道,你就知足吧!”唐剑麟无奈道,心中却是对冯默之的话心有戚戚,我倒是想要指点,偏还求不来呢!这些年来他虽也经常随着宋师兄行商算账,可做的也不过是从旁协助的事务。如今突然要他统领大局,也要给他点时间适应才是啊!他这些时日接手管辖这千人队伍,宋青书不但没有半分指导提点,稍有差错便将他骂地狗血淋头,全不留半分情面,也不知他为何这般暴躁?

    冯默之犹在狡辩。“我也是为他好!你见过江湖上有谁跟他一样嗜甜的?等到了昆仑遇上峨嵋派的女侠,岂不给人笑掉大牙?”又压低声威胁,“你不帮我,我也一样有办法!你看看他如今那样,我就是给他吃巴豆他都吃不出来!”

    唐剑麟偷眼瞥见莫声谷及时换下了宋青书当食水错送到嘴边的墨汁,不禁认同地叹了气。宋师兄这几日的心力全放在常飞云的飞鸽传书上了,莫说是巴豆便是给他服毒只怕他也没知觉!宋师兄,莫怪小弟倒戈,实在是……你这几日暴躁严苛又挑剔刻薄,小弟也很不顺眼呐!

    俞莲舟与莫声谷冷眼旁观宋青书这些时日与冯默之、唐剑麟的相处便知他是有意培养他们顶替他身上的事务。唐剑麟这些年来原就经常帮宋青书整理行商账目安排诸多细务,如今学起这监粮后勤自是触类旁通;却是冯默之,宋青书想在行军路上这短短的四五十天内将他学了十多年的兵法阵法如数传授予他,自然难免更为严苛一些。冯默之生性高傲又被宋青书逼迫地太紧,稍有不满,俞莲舟尚能容忍;如今见他故意使坏戏弄师兄,他便坐不住了。

    哪知,这一回竟是一向维护青书的莫声谷拦住了师兄。莫声谷伸手拉住俞莲舟坐骑的缰绳慢慢摇头,低声道:“我有大半年没见青书真心笑过一次了!”武当门下除宋远桥之外便属莫声谷与宋青书相处时日最久感情也最为深厚。莫声谷还记得自今年开春以来青书便心事重重,及至参与武林大会回来更是愁眉深锁,提及周芷若竟失态至无从掩饰。这段时日以来,他几乎是独断专行地定下了与陆舫德交易的事,又将武当名下佃户的农事交代方振武、将行商买卖的手段教给唐剑麟、将兵法战阵之道传授冯默之,这般滴水不漏的安排竟好似在交代后事一般,让莫声谷心生不祥之念。莫声谷本能地感觉到,宋青书这般反常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决定并无干系,甚至与峨嵋派的那个小女娃周芷若亦无关联,可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却一无所知。望着二哥疑惑探询的眼神,莫声谷思索良久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不安与忧心,只得遵从本能艰难言道:“……且让他们闹一闹吧,闹一闹青书,也好……”

    就这样,宋青书在师叔们的袖手旁观和师弟们的倒戈相向中自唐剑麟手上接过了那张足足抹上了半斤盐的烙饼。宋青书对此一无所觉,犹在惦念常飞云送来的飞鸽传书,信中言道明教调遣各宗派弟子守在了昆仑外围,六大派围攻数日死伤惨重却仍未能将其拿下。宋青书还记得上一世围攻光明顶之时,明教各宗派弟子并未调兵回援,六大派轻易攻入昆仑山与五行旗正面搏杀,怎么这一世竟是这般出师不利?宋青书苦思冥想都不得其解,却不知这一世之所以有这般变化,全因他本人而起!

    上一世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时,红巾军正与元廷打地如火如荼,一时还顾不上明教存亡。而这一世自宋青书决意行商起,武当手上的银钱愈发松动,又因莫声谷与刘福通的交情,武当暗底里资助了白莲教不少。白莲教因此愈发壮大,起义的事独立便可支撑,不曾劳动那些与白莲教面和心不合的各宗派弟子。其他宗派因此而省下的兵力,便顺理成章地投入到了护教之战中。宋青书刚想把烙饼送入口中竟忽然发觉所有人都一脸紧张地望着他、望着他手上的那张烙饼。他暗自蹙了蹙眉头,忽然放下手上的烙饼将冯默之唤到身边指着地图言道:“此地名为鹰嘴崖,乃是两侧峡谷夹一条羊肠小道险要无比,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你为主帅,当如何攻?如何守?”

    冯默之正眼巴巴地等着宋青书出丑,如何还顾得上宋青书究竟问了他什么,难得殷切地道:“宋师兄还是先用饭吧,这围攻魔教的事待会再说也不迟。”

    宋青书生平首次听冯默之对他说这般体贴的话,哪里还不明白此事必然大有蹊跷?当下将烙饼塞进冯默之的手中,亲热地道:“你我兄弟情同手足,自是应当分甘同味!今日让我也尝尝师弟的口味,”他回头吩咐唐剑麟,“剑麟,将冯师弟的那份拿给我!”又指着地图道,“师弟不必拘礼,我们边吃边说。”

    冯默之望着那张烙饼额头上的汗都下来,急忙诚挚地道:“宋师兄忧心围攻魔教之事原本已经够忙了,小弟还这般不受教令你分神,想来真是惭愧!如今小弟已然大彻大悟定痛改前非,只是这甜食……小弟实不好此道!”

    宋青书将冯默之伸来的手又推了回去,语重心长地道:“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吃食如此,人生亦如此。师弟当有勇气趁着年轻多多品尝才是,将来也好无悔无憾!”

    冯默之干笑两声,心道我连烙饼里面都抹足了盐可绝没有这勇气尝试。“我如今还不饿!”

    宋青书无甚所谓地挥挥手只道:“行军在外整治吃食颇为不易,一人只有这一张,别浪费了就好!还是说说这鹰嘴崖吧!”

    宋青书如此明察秋毫,冯默之犹如见鬼,哪里还答得上来?

    宋青书见冯默之支支吾吾半点应对之策都欠奉,这便拉下脸。“前日才说过今日便忘了?冯师弟,你若能将心思从无谓的闲事上分一半给我教你的那些,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哪怕终我一生都见不到你大彻大悟,也能老怀安慰死而无憾了!”抬起手怒指前方,“老规矩,斥候!百里之外,半个时辰后回报!唐剑麟!”

    “在这呢!”唐剑麟急忙应声,紧张地差点没从马鞍上滚下来。“在这呢!冯师弟的烙饼在这呢……”

    宋青书恼火地推开唐剑麟递上的烙饼,恨声道:“还有没有点眼力?这般鲁钝如何当得起诸多后勤重任?你也同去!滚滚滚!快滚!”

    宋青书面沉似水一声断喝,冯默之与唐剑麟再无二话,各人手里举着一张烙饼,落花流水地滚下马背运起轻功逃之夭夭。

    冯默之与唐剑麟才一消失在众人眼前,俞莲舟与莫声谷已然忍也忍不住地狂笑出声。

    哪知宋青书才教训了不安分的师弟们,也没忘了不自重的师叔们,冷着脸气咻咻地道:“二叔七叔当真是对侄儿情深意重,看着侄儿被人设计也不提点一二?”

    莫声谷心无城府只边笑边振振有词地言道:“你不是没中计吗?”

    俞莲舟却是见微知著,心知冯默之与唐剑麟这般戏弄宋青书,究其实质仍是这段时日以来宋青书对他们二人的逼迫过甚了。“青书,你待众师弟一片真心自是可贵,可也别操之过急了,反而弄巧成拙。”

    宋青书闻言一怔,随即又轻轻一笑,只道:“二叔放心,我自有分寸。”这句之后,他便不再提起此事,对冯默之与唐剑麟的磨练却是一如既往毫无芥蒂。

    宋青书心知围攻光明顶之后张无忌便当横空出世,以后的武当三代弟子之中再不是以他为尊。上一世不曾守住的一切,如今重活一世也未必有这本事能保全。只是他心中所愿,救世济民、驱除鞑虏,苦心筹谋多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却不能因他失势而再无寸功。或许命运之诡诞便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过向着既定的道路更近一步的徒劳挣扎。然而事到如今,宋青书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坚持自己所能坚持的一切。便是注定了是个配角,可以输,却不能轻易认输;可以死,却不能死得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青书:导演,别人重生我也重生,别人重生都是从hard模式转换成easy模式,为什么到我这就从easy模式变成了hard模式?这不科学!

    导演:你一古人跟我谈什么科学?你飞檐走壁就科学?内功就科学??重生科学吗???你本身就不科学,还敢跟我谈科学?

    青书:…………

    第47章 落日崖外

    八月初十转瞬便至,六大派高手精粹齐聚昆仑,相约合力攻上光明顶,灭魔火、除魔教。明教教众见六大派阵势如此之浩大亦不敢轻慢,杨逍这许多年来虽说因纪晓芙之故,自困坐忘峰之上,此时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情愁,下令明教下各宗派弟子急速返回总坛共守明教基业。此时明教下分支中属白莲宗、弥勒宗、摩尼宗三宗派势力最为壮大,收到明教总坛号令之后,弥勒宗大弟子郭子兴派朱元璋、徐达、常遇春、汤和等四人带领一千五百教众驰援昆仑总坛;摩尼宗大弟子徐寿辉亲率一千教众驰援;至于白莲宗大弟子韩山童领导的红巾军起义已成气候,借口元兵围剿之势猛烈分兵不得,只令手下王显忠带来了八百义军听杨逍号令。

    这三宗派弟子对明教总坛的忠心各有高低,三宗派之间也互不相服。杨逍在教中地位虽高却生性孤僻不是能服众之人,阳顶天过世后四大法王与五散人多不服他继承教主之位,这些年他困于情伤连教中事务都多不过问,此时竟连三宗派弟子都已难以调派,只得令他们自听各宗派首领号令,为总坛守住昆仑七巅十三崖中最外围的三处险要,天门崖、鹰嘴崖、落日崖。这三处关隘位于西南方向,成“品”字形,其中落日崖最为前突与鹰嘴崖互为犄角,天门崖地势最高。六大派如要攻上光明顶,必先夺取这三处关隘。三宗派中,摩尼宗大弟子徐寿辉最是胆小怕事,抢先占了地势最高的天门崖来守。弥勒宗人多势众,决意分兵把守鹰嘴崖。白莲宗弟子虽少却是各个久经沙场并不畏战,选了位于最前沿的落日崖。有三大宗派听从杨逍号令前来驰援明教总坛,早已破教而出的白眉鹰王殷天正亦带了天鹰教弟子赶赴明教,青翼蝠王韦一笑、五散人、五行旗也纷纷返回,明教总坛虽说各派势力纷杂互不相服,可这护教的一盘棋却是堪堪被杨逍给盘活了。

    落日崖位于西南方向,此崖地势虽低,然而经过此崖的山道亦十分狭窄,无论是武功高手还是大军攻伐都极难施展。白莲宗的王显忠虽说只带了八百人,却毕竟各个都是与元兵打了多年的老兵,虽说武艺粗疏但于攻伐固守之道却相当纯熟,见落日崖这般地形便定下计策只管龟缩不出,派重兵守住崖口,六大派子弟分班围攻三日竟是奈何不得他们。

    到第四日华山派掌门鲜于通说服少林空智方丈,请六大派顶尖高手一起出动围攻崖口。当日的激战更为惨烈,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飞溅的血迹将山石都染地乌黑。到日落之时,崆峒派唐文亮竟领着弟子在东南角打开了一处缺口,然而最终却仍是被王显忠领着弟子用滚木、檑木和弩箭硬生生地赶下了山崖。

    六大派壮志凌云带着门下弟子千里迢迢前来围剿魔教,哪知这魔教中的一个个大小魔头还未曾照面,便被这些不过是喽啰般的宗派弟子连阻了四日。未免魔教教众暗施偷袭,当天围攻落日崖不成后,六大派弟子仍要后退十余里在沙漠中过夜。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六大派弟子来回将这条后退的路走了三回,便是之前如何雄心万丈,如今也是犹如残兵败将一般,再提不起战意豪勇。

    空闻见情形不妙,便令少林僧人去请六大派掌门、元老前来议事。武当弟子方振武、常飞云、霍然、吴燕山见少林僧人前来请了宋远桥过去,彼此互望一眼便心领神会地尾随至各大派掌门议事之地的一处沙丘后头。他们几个一边嚼着烙饼一边偷眼瞧各派掌门、元老可能定下什么计策,然而看了半天却只见华山派掌门鲜于通口沫横飞地反复说着:“魔教妖孽如今已疲累至极,只要再猛攻数日必能一战而下!”除此之外,竟是半点手段都拿不出来。

    四名弟子中霍然最是生性诙谐,听鲜于通仍一力坚持要六大派弟子与魔教教众硬拼,忍不住压低声道:“宋师兄早说了,这叫添油战术,傻子才这么干!这位神机先生领着我们打了四日了,还痴心一片哪!”

    方振武与其余二人闷笑几声,这才装模作样地言道:“我等人微言轻……明日仍是老规矩,大伙尽力约束好师弟们。按宋师兄说的,我武当弟子什么都能干,唯有这炮灰,不能干!”

    方振武天生大嗓门,尽管已刻意放低音量却仍是被鲜于通听到几声动静,高喝一声:“什么人!”

    手中的折扇化为一道凝光向他们四人藏身的沙丘急射而来,瞬间便将沙丘截断,黄沙洋洋洒洒将方振武等四人盖了个一头一脸。

    “常飞云!方振武!吴燕山!霍然!”宋远桥一见沙丘之后藏着的竟是他武当门下弟子,手里还都捏着一张咬了一半的烙饼,当即沉下脸喝道,“你四人不好好用膳,来此作甚?”

    “见过师父!”

    “见过大师伯!”

    四名弟子垂头丧气地向宋远桥行礼,正苦恼该如何解释为何出现在此,宋远桥的入室弟子常飞云已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同样盖满泥沙的烙饼举在手上,苦着脸道:“原本是来给师父送晚膳的,如今……”

    宋远桥天生便是恂恂君子,听常飞云这么说便信了他,见弟子们一片孝心也不多责怪,只柔声道:“师父与各位掌门议完事便回去,你们不要在此地多留。”

    “是,师父!”常飞云急忙点头称是,便要与其余三名弟子一起溜之大吉。

    “慢着!”哪知,鲜于通却在此时喝住了他们。“便是给你们师父送晚膳,也不用四个一起送吧?说!你们都偷听到了什么?!”

    “哪个稀罕偷听?你又没有办法!”不等其余几人开口,吴燕山已经忍无可忍地抢白了一句。这位华山派掌门一副文士打扮,自命风流、号称足智多谋、自认是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军师,可在吴燕山眼里看来却十足是个自吹自擂的蠢货!“不过是带着我们送死而已!”

    “燕山!”宋远桥连忙喝住他,“滚回去!”

    “你说什么?”鲜于通却忍不了被一个晚辈当面冲撞,面颊雪白,双目却是赤红几乎要喷出毒焰来。“不准走!把话说清楚!”

    吴燕山自知失言,干脆就豁出去了,怒道:“我等是武人,不是士兵!我们应该与魔教的高手正面对敌一较高下,而非在此攻伐战阵!这几日,六大派弟子听先生号令以血肉之躯强攻落日崖,有几人是死于武功高手的手上?他们不该这么死!他们死得冤!如今先生非但不吸取教训,还要我等继续硬拼下去,以我等之短争敌方之长,取死之道!”

    吴燕山此言一出,各大派掌门、元老俱是心中一凛,竟无人责怪他以下犯上。崆峒派的唐文亮更是心有戚戚,今日他带领门下弟子杀上山崖,守卫的魔教教众无一人是崆峒派的一合之敌。然而那些魔教教众凭着猛火油与火箭连射,最终仍是将他们逼退了去。甚至有几名弟子因躲闪不及,最终竟是被猛火油活活烧死,死状之惨烈让人想来也不寒而栗。他们武林中人,个人武勇再强也强不过千军万马,强不过滚石檑木、弩弓连射。

    鲜于通自接任华山派掌门以来,无论是江湖中人或是门派弟子都对他恭敬有加,如今日这般被不留情面地顶撞质疑还是头一遭。鲜于通并非心胸宽大之人,杀心已起面上却仍不露声色,只仰天打了个哈哈,冷声向宋远桥言道:“宋大侠,武当弟子若是贪生怕死大可先行离去,何以泄我五大派的士气?莫非,至今仍惦念着与魔教妖孽金毛狮王谢逊的旧情?”

    “放你娘的狗臭屁!”鲜于通如此含血喷人,方振武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便梗着脖子大声叫骂。“分明是你自己没本事,还牵扯旁人,好不要脸!”

    “放肆!”宋远桥再不能无动于衷,他与方振武等人相距丈余,然而只轻轻巧巧地跨了两步便已站在方振武等人的面前,劈手给了这四人一人一个耳光。“你们当真以为这里不是武当,我便不会以门规处置你们吗?跪下!”

    四人皆知宋远桥生性儒雅,轻易不动怒处罚门下弟子,然而但凡动怒必然是雷霆震怒绝难善了。如今见宋远桥怒气勃发,一个个心中连道懊恼,哪里还敢顶撞半句。当即“噗咚噗咚”地全跪了下来,齐声道:“弟子知错,请师父大师伯恕罪!”

    宋远桥置之不理,只厉声道:“口出污言!以下犯上!以武当门规当……”

    “师父!”跪在地上的常飞云见宋远桥铁了心要罚他们,急忙高声打断他连声嚷道,“师父要罚弟子,弟子绝无怨言!但是师父,请师父听徒儿一言,添油战术绝不可再用!我六大派栽培弟子不易,如今元廷无道魔教为恶,正是我辈侠义中人涤荡陈腐正本清源之时,应留待有用之身!若是为了区区一个魔教拼地两败俱伤、伤我六大派根基,不值!不值啊,师父!”

    常飞云这话宋远桥听不听得入耳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几个门派掌门、元老都听进去了。崆峒派唐文亮当即出言道:“宋大侠请了!”

    宋远桥怒气未消,见唐文亮突然与他搭话也只得强自忍耐。“唐大侠请了,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在下却是觉得令徒说的几句话不无道理。”想起今日的惨败,唐文亮又不禁苦笑了一下。“想那魔教教众所仗不过地形险要,若论武功无一人是我等敌手,可笑我等枉称高手竟是束手无策。如今想来,究其实质终究是我等武人于兵法战阵之道实是有力未逮。不知,何谓添油战术?”

    “所谓添油战术,便如咱们如今这般,因为落日崖地形狭窄,六大派弟子不可能全数攻上,便只能每次都只派遣一部分弟子展开攻击。好比给油灯添油,一次不够便再加一点,加的永远没有消耗的多,最终只是无谓的损失,于大局毫无益处。”常飞云轻声回道。

    各派掌门、元老沉思片刻,顿觉豁然开朗。这时不等唐文亮再多说什么,空闻禅师已率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大才!”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宋师兄说的。”常飞云没好气地道,他是武当弟子对少林派天生便有芥蒂。方才师父要罚他们,也不见这满口慈悲的大和尚为他们解围,这个时候还来做什么好人?

    常飞云话音刚落,昆仑派的班淑娴已惊讶出声:“你们口中的宋师兄莫不是江湖人称……”她说到此处忽然面带尴尬地瞥了宋远桥一眼,转口道,“莫不是宋大侠的爱子宋青书?”

    鲜于通展开折扇摇了几下,冷嘲地道:“何夫人何不把话说完?这位宋青书江湖人称,错了错了,是商户人称‘铁算盘’,算账端得精明厉害。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今日我六大派围攻魔教,如此大事莫非还需向浑身铜臭的商人学习战阵之道?”

    四人中方振武与宋青书最是交好,哪里听得鲜于通这般冷嘲热讽,当下高声回道:“我宋师兄十五岁时为了筹措银两赈济黄河灾民亲赴泉州行商,六年来,我武当共收留灾民三十万之数,因宋师兄仁心,人人安居乐业!你们谁能做到?易地而处,只怕你们早就赔地当裤子了!”

    鲜于通被方振武堵地面色忽青忽白,最终仍是空闻禅师打圆场道:“你们宋师兄既知添油战术不可取,可曾说过别的办法?”

    “我不知道,宋师兄只让我们稍安勿躁,等他赶至。”常飞云老老实实地道。

    宋远桥见各大派掌门、元老均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不禁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二师弟与青书已在武当佃户之中挑选了一千民壮赶赴昆仑,预计明后两日便可抵达。”

    “以兵法战阵对兵法战阵,确有可取之处。只是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若是全赖民壮出手,未免教江湖中人笑掉大牙!明日,我峨嵋派仍将派门内高手围攻落日崖,武当派的好意,心领便是!”一直在旁倾听的灭绝师太忽然出声,说完这两句便一甩手中拂尘扬长而去。

    灭绝师太个性孤僻,空闻大师也拿她没有办法,见灭绝师太离开也只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向其余五派掌门、元老询道:“列位的意思是……”

    不等他们有所回应,仍跪在地上四名武当弟子已斩钉截铁地抢先言道:“我们要等宋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的回帖因为剧情进度的问题,很多读者都表示不满。在此,我只能说,这篇同人既然没有选择最简单的办法,让宋青书跟着张无忌走剧情线抱张无忌大腿,而是要他另起炉灶再与张无忌一较高下,本身就意味着我需要布局更多的内容。在布局未完全成前,除了要读者们耐心体谅理解,我也没别的招了。因为剧透的确是不行的!明天的更新,宋青书将正式带着他的千人队伍开始打仗。是的,打仗,不是打架!而张无忌的出现,不好意思,你们还要等!我能保证的只是:张无忌一旦出现,他的剧情我都不会敷衍!如果还是有读者不满这样的布局,一定要快进到有张无忌的剧情,请谨慎购买,有张无忌出现的桥段我会在章节标题或者内容提要中做出提醒,一定不会让你们误买!

    因为这件事,让我想起一部电影《桃姐》。徐老怪在这部电影中跟刘德华曾有一番谈话,大意是导演出一部电影一开始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好比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什么性格都心里有谱,但投资商、市场、观众,都必然有自己的要求。导演为了把电影拍出来,有时候不得不迎合投资商、市场、观众做更改,但无论怎么改,总要有个底限,衣服可以少几件,性格可以扭曲一下,但不能改地少只手少只脚,甚至改成外星人!

    第48章 连珠十三箭

    翌日一早,峨嵋派灭绝师太在门中选出三十名武艺高强的弟子围攻落日崖;华山派鲜于通前夜被武当大大地落了颜面,不肯再听空闻大师之命行事,竟令门下弟子全数出动。其余四派都劝鲜于通莫要冲动行事,且等一等武当的民壮。鲜于通只是不理,高声言道:“我华山派自有斩妖除魔的手段,勿需列位多虑。今日若是不能建功,他日亦不敢略武当之美!”

    此话一出,便是老好人如宋远桥都忍不住心头有气。他虽不通兵法,却也亲眼所见这几日六大派合力围攻落日崖,死伤惨重成效却是不彰。怎么明知鲜于通的部署有错,旁人连说都不能说了?他缓缓道:“鲜于掌门,各派培养弟子不易,切莫为了一时意气有损门派根基。”

    不等鲜于通有所回应,鲜于通门下弟子钱公明已然高声叫嚷道:“武当派贪生怕死,我们华山派却不怕!”

    “你说哪个贪生怕死?”吴燕山面色一变,当即冲了上去。

    钱公明将吴燕山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傲然道:“哪个不敢出战,哪个便是贪生怕死!”

    “战不得法,不过是徒然送死!愚蠢!”吴燕山怒气冲冲地回道。

    “我等习武之人,战阵相见便是明知必死也要拔剑一战,断没有弃剑投降的道理。你们武当派这几日缩着脖子不敢出头,以为我们都没瞧见吗?”钱公明话音刚落,华山派的一众弟子已然哄笑。

    吴燕山面色陡然涨地通红,猛然转身向宋远桥单膝跪下,朗声道:“大师伯,燕山请战!”

    “燕山,别冲动!”

    “燕山,你忘了宋师兄的嘱咐了?”

    武当派的方振武、常飞云等人都纷纷相劝。

    然而,吴燕山性烈如火善恶分明,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的人物。是以鲜于通计策愚蠢,人人都心有顾忌不敢明言,唯有他直言不讳。只见他拔剑出鞘架在咽喉,朗声道:“鲜于掌门计策不灵,我武当派却不是贪生怕死。大师伯若是不肯答应,燕山情愿一死也绝不受辱!”

    话说到这份上,宋远桥又熟知他这个三师弟入室大弟子的个性,哪里还拦得住?

    吴燕山见宋远桥不出声便知他是应允了,当即跪下道:“烦请大师伯转告我师父,徒儿不肖先行一步,徒儿没给武当丢脸!”说完,便“砰砰砰”地给宋远桥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站起身,厉声向钱公明言道:“钱公明,今日我吴某人便与你打个赌,围攻落日崖,谁若先退一步谁便是认了自己贪生怕死缩头乌龟!他日相见,便绕道而行吧!”

    钱公明面色忽青忽白,暗悔自己口舌惹祸,竟招惹上了一个不要命的!然而此时六大派皆在,他若退缩半步,他日江湖之上再无他立足之地,强自按下恐惧之意,只恼恨地望着吴燕山嘶声道:“赌便赌,我还怕了你不成?”

    吴燕山见他应下赌局当即冷冷一笑,再不多言。他与华山派已然撕破脸也不会与华山弟子同列,便走向峨嵋派的队伍向领头的灭绝师太躬身一礼。灭绝师太欣赏他义勇,只微微颔首便允他与峨嵋派同行。

    哪知,吴燕山才走入峨嵋派的队伍,常飞云、方振武等人便冲到宋远桥身前乱哄哄地道:“师父大师伯,我与燕山情同手足,断没有眼睁睁看着他拼死苦战,自己袖手旁观的道理!今日,弟子誓与燕山同生共死!”说完,也不等宋远桥回应,转头就冲向了峨嵋派的队伍。只是眨眼间,武当弟子竟跑去了十七八个。吴燕山见武当的弟子追着他过来,却也没说什么肉麻话。几个师兄弟彼此拱拱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武当诸侠门下的几名大弟子中年纪最小的霍然也想跟随,却被常飞云与方振武猛揍几拳扔了回去,令他等宋青书到达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知宋青书。

    宋青书却是比宋远桥预计的早了一日到达。常飞云、吴燕山等人才出发不过两个时辰,俞莲舟、莫声谷、宋青书等人骑着马的身影已遥遥出现在六大派驻守的沙漠之中,而他们的身后跟着的便是沉默肃杀的千人行伍。

    霍然一见宋青书出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当下运起梯云纵,几个起落便冲到了宋青书的马前,哽咽良久才道:“你怎么才来啊!常师兄、方师兄、吴师兄,还有十几个武当弟子都去围攻落日崖啦!”

    宋青书面色一变,伸手将霍然捞起压在马上。“边走边说!”又回头高喊,“七叔!”

    莫声谷心领神会,当下与宋青书一同策马向落日崖冲去。

    此时,落日崖下的鏖战已是如火如荼杀声一片。

    负责守卫落日崖的王显忠见六大派又来围攻,心中却并不十分惊慌。这些武人若论武艺的确了得,只是兵法战阵拔城摧寨却与个人武勇并无太多关联。他在落日崖守了数日,六大派弟子只有强攻这一招。然而纵然武艺再高,又如何敌得过檑木滚石、铁汁浇身?便是他们轻功了得冲上崖口,也有刀枪火箭伺候。

    今日之战一开始时与前几日并无不同,峨嵋派弟子多为女性耐力不足,华山派弟子武功均是平平,王显忠不慌不忙地等他们冲到半山腰,路途最为狭窄的地方,这才高声下令:“砍断绳索!放檑木!”早被绳索悬在崖外的檑木随着一道刀光瞬间滚落。

    围攻的一名华山派弟子冲在最前,见檑木跌落便拔剑抵挡,试图将檑木拦腰砍断,哪知他膂力不足,非但没有砍断檑木反而被檑木连人带剑压成了稀泥。檑木跌在山道上后便顺着山路向下滚落,饶是围攻的六大派弟子各个身负武功,这山道狭窄,躲闪不及也俱是重伤在身。便是侥幸躲过了檑木,又有滚石迎面砸来。如是三根檑木一落,山道上顿时被清理一空,徒留下十数具肢体残缺的尸体。

    却在此时,常飞云仗着他轻功了得,施起梯云纵,竟是辗转腾挪地躲开了守崖的白莲教弟子扔下的滚石檑木,疾冲上崖顶。

    王显忠见常飞云冲上前,当下高声喝令:“刀枪手准备!刺!”

    架在崖口的刀枪当即齐出,向常飞云扎来,要将他刺穿。

    常飞云腰身腾起,两柄长枪堪堪从他腰下穿了过去。他伸手抓住将要抽回的长枪,一个鹞子翻身,半身压在长枪上,左腿踢飞了一柄迎面向他劈来长刀。正欲借身下长枪之力纵身起跃,头顶又有数把长枪向他刺来。任他轻功了得武艺超群,又如何敌得过刀枪林立天罗地网?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常飞云双目一闭,暗叹一声:吾命休矣!

    “飞云!”吴燕山却在此时猛然大叫一声。原来,有常飞云吸引王显忠的注意力在先,吴燕山与方振武也已尾随而上,两人拔剑在手,向那些长枪一扫,顿如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些刺向常飞云的长枪扫断。

    “好兄弟!”常飞云死里逃生,当即纵声一笑,翻身跃上崖顶。他武功了得,一到崖顶便是几十人将他团团围住也奈何不了他。不过是眨眼间,便已将负责放下檑木滚石的白莲教弟子砍翻了几个。

    眼见檑木不再继续滚落,各派弟子又纷纷往上冲。

    王显忠久历战阵并不慌乱,一面调派更多弟子围住常飞云,一面又令弓箭手放箭阻挡方振武与吴燕山同上崖顶接应常飞云。至于那些峨嵋派与华山派的弟子,自有烧滚的铁汁伺候!

    待莫声谷与宋青书冲到崖下时,铁汁亦已耗尽。常飞云几度想接应崖下各派弟子,均被白莲教弟子围困,陷入苦战。而崖下的方振武、吴燕山以及其余数十名各派弟子身上,他们脚下的山道上均被淋上了猛火油。

    莫声谷见状当即变色,飞身立在马鞍之上,勾起硬弓在手,右足一踢箭筒,将自箭筒中弹出的箭矢扫了十三枝捏在手心,只将其中一枝箭搭在弦上。牛筋所制的弓弦被缓缓拉来,十石硬弓被莫声谷拉地犹如满月。只见他手指微微一松,箭矢顿时破空而去,一个举着火把的白莲教弟子还来不及躲闪,便已中了当胸一箭,仰面跌倒。那箭矢后劲不绝,竟将这名白莲教弟子的尸身牢牢地钉死在地上。

    有莫声谷打断白莲教弟子放火,其余各派身上淋到猛火油的弟子急忙往后撤。猛火油一旦燃起便是有水也难救,被活活烧死的滋味可真是太骇人了!

    “振武、燕山,往上冲!震山掌,打山崖!”宋青书却在此时反其道而行之,厉声高喝武当弟子继续向前。“飞云!灭火把!杀弓箭手!”

    常飞云等人在战阵之上听从宋青书的命令早成本能,方振武与吴燕山当下领着武当弟子再冲向前,一掌打在山崖口,崖口山石顿时被这十数人齐出的掌力打散,四下飞溅地碎石将数名已换上火箭的弓箭手打倒在地。常飞云也不再救援崖下各派弟子,只管向有火头冒起的地方追杀过去,白莲教弟子一时大乱。

    莫声谷膂力雄奇手法迅捷,右手一捻,又是一枝箭搭在弦上,只听弓弦一声轻响,这第二枝箭顿时离弦而去,将又一名拿起火箭的弓箭手射翻。

    紧接着,又是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

    莫声谷精于暗器之技,手法眼力极准,学这射箭之技更是触类旁通神乎其技。只见那被射出的箭矢箭箭连环,犹如流星赶月风驰电掣,眨眼间便将王显忠手下的弓箭手射翻了十来个。

    王显忠早年在红巾军时曾与莫声谷并肩作战,此时二人相距甚远,他虽没认出莫声谷来却是认出了他的箭法,当下惊呼一声:“连珠箭法!莫七郎!”

    莫声谷已然又捏了十二枝箭的雕翎在手,唯一一枝架在弦上的箭矢这一次却是对准了王显忠。他冷着脸沉声道:“王兄弟,今日你我双方罢斗可好?”

    王显忠长叹一声,心知莫声谷既然在此,他若再僵持下去手下的那些弓箭手却是一个都保不住了。还有莫声谷身边的那个人,想来该是懂得战阵之道的高手。那些撤走的各派弟子尚有十数人被弓箭手射中,却是听他命令继续往前冲的武当弟子因为有莫声谷应援,牢牢压制住了他的弓箭手,竟是一个都没损伤。“想不到昔日你我并肩作战,今日却要刀兵相向!”

    莫声谷沉默不语竟似无言以对,只是捏着箭矢的双手仍稳如磐石。

    莫声谷虽不回答,王显忠却是自家知晓自家事,明教自阳教主仙去后犹如一盘散沙,教中弟子缺少约束肆意妄为早犯了众怒,如今被武林正道围攻也是咎由自取。韩教主早劝他不要趟这浑水,只是他自己放不下这点香火情而已。他疲惫地挥挥手,令手下松开包围圈,任各派弟子自行离去。

    莫声谷见状,也缓缓地放下了弓箭。

    “白莲教义军驰骋天下匡扶汉人江山,武当派感佩不已。王英雄,不若你我双方罢斗,我六大派不计前嫌,允你自行带兵离去可好?”莫声谷不愿出声,宋青书却仍想说服王显忠。他见王显忠用兵有度败而不乱,顿起爱才之心。王显忠在落日崖杀了那么多六大派好手,若是失手被擒,只怕性命难保。

    哪知,王显忠却并不领情,只怒声道:“救济斯民是谓忠,护教卫教是谓义!王显忠不才,忠义二字却是识得的!”

    宋青书的提议被驳了回来也不恼火,只点头赞道:“果然是忠义双全,英雄气概!他日我六大派攻下魔教,定不滥杀无辜,王英雄你可放心?”

    宋青书如此大言不惭,仿佛整个明教都只是他囊中之物,王显忠怒极反笑,只冷声道:“先攻下我这落日崖再说!”

    宋青书轻轻一笑,朗声道:“在下武当宋青书,三日之内必来夺取落日崖!请王英雄拭目以待!”

    第49章 把酒风云变

    武当一众弟子一路退回沙漠,那些刚经过大战的弟子或是自行行走,或是靠人搀扶,唯独那个没有经过大战的霍然却是一路吐了回去。武当弟子这一路见了不少死状惨烈的各派弟子,那些残肢断臂那些焦黑的尸身,的确是触目惊心。可如霍然这般连胆汁也吐出来了,常飞云忍了半天终是忍无可忍。“霍然!这些战死的各派弟子俱是忠勇之士,你还没完了?”

    霍然一脸悲愤地怒指向宋青书。“宋师兄……是宋师兄……”他根本不是因为看到那些恶心的尸身才吐的,他是被宋青书压在马鞍上一路颠了过来颠吐的!

    宋青书急忙接住霍然指向他的手指,顺势下马,做情深意重状,言道:“霍然,你既身体不适,便以马代步吧!”霍然还没来得及抗议,已被宋青书按着笑腰穴,半扶半抱地送上了马背。

    武当众弟子都心知宋青书待师弟们一向亲善,此时竟不疑有他。霍然有苦难言哼哼唧唧地看了宋青书半日,又转念一想他也是为了救师兄弟们,心安理得地把宋青书的坐骑占为己有了。

    莫声谷与宋青书带着武当弟子回到营地,还没见过宋远桥,华山派的弟子便已围了上来。为首的一人指着钱公明焦黑的尸身悲愤道:“吴燕山,你居然还活着!我师兄却是死了!”

    吴燕山与钱公明定下生死赌约,战阵之上自然会略略分神关注此人。他将钱公明的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如数瞧在眼内,不免有些看他不起,当下冷淡地回道:“学艺不精,夫复何言?”

    吴燕山此言一出,华山派顿时一片哗然,十数名华山派弟子向吴燕山一拥而上,领头的三人更是拔剑在手,要将吴燕山刺个透明窟窿,送他去陪钱公明。

    宋青书一扬手中马鞭,那马鞭好似一条灵蛇,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飞身下探,缠住了那三名华山派弟子手中长剑。那三名华山派弟子一时不防被马鞭卷住了长剑,当下屏气凝息一齐用力试图搅断那根马鞭。宋青书不动声色,执着马鞭的右臂缓缓用力,将马鞭连同那三把长剑一起扯了过来,华山派三名弟子面色涨得通红竟仍不是对手,连脚下步伐都乱了少许。只见宋青书一提内息,手臂一震,华山派三名弟子的手中长剑顿时脱手而去,被宋青书的马鞭甩飞在一旁的黄沙上。

    华山派的数名弟子见状不禁面面相觑,气氛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为首的那人又忽然鼓噪道:“宋青书,你别欺人太甚!吴燕山累死我师兄,华山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哪知这一回还没轮到宋青书开口反驳,华山派掌门鲜于通已摇着扇子走上前来,对着那为首的弟子便是一个耳光!“分明是你自己学艺未精,连一把剑都拿不稳!还有什么脸面报仇雪恨?”

    霍然早已将吴燕山与钱公明的赌约转述给宋青书知晓,如今听鲜于通这般指桑骂槐,不禁暗自皱眉,当下道:“鲜于掌门,钱师兄当真战死?他的尸身可否借晚辈一观?”

    不等鲜于通开口说话,为首的那名弟子已愤恨道:“我钱师兄自然是死了,难道我华山派还会诈你不成?他的尸身便在此处,你要看便看!”

    “多谢!”宋青书不以为忤拱手一礼,向那具散发着烧焦恶臭的焦黑尸身走去。

    那具尸体已经被烧至半黑,面目模糊早已认不出究竟是谁。华山派的弟子却言之凿凿地道:“他的剑柄上还刻着钱师兄的名字,华山派规矩剑在人在,这不是我们钱师兄还能是谁?”

    宋青书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翻过那尸身,忽然拔剑在手向着那具尸身挥出一剑。

    “你做什么?”那名弟子惊叫一声,急忙拔剑向宋青书攻去。

    宋青书看都不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卸去了他几招狠辣攻势,指着那具尸体慢慢言道:“稍安勿躁!我不曾损毁他的尸身,只是想查明他的死因。”

    那名弟子见钱公明的尸身的确不曾伤到分毫,只是后背那些已被烈火炙烤成碳片的衣料被宋青书的长剑划开,露出里面被烧地焦黑的肌肉来,已知是误会了宋青书。可又忍不下心头愤恨,不禁恨恨地道:“钱师兄死战不退,是被活活烧死的!你没长眼睛,看不到吗?”

    “从表面看,的确如此。”宋青书显然有不同意见,他指着钱公明尸身背后的一处火点轻声道,“想来钱师兄是因为身上被泼了猛火油,若是及早撤下还能保住性命,偏又不幸中了一枝火箭……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正面对敌若是中箭也该是在身前,怎么他这一箭竟是中在了背后?”

    宋青书话音一落,华山派再没了声音。宋青书也不多言,只向鲜于通拱拱手道:“晚辈方到此地,还不曾拜见爹爹及各派掌门前辈。鲜于掌门,请!”

    鲜于通狠狠地瞪着宋青书带着一众武当弟子扬长而去,想到华山派此役损伤甚重心头愈发恨恨,忽然高声道:“宋少侠维护同门之心当真令人佩服,却是将我五大派弟子的性命看地犹若草芥了!今日若非宋少侠急于维护同门,落日崖已成我等囊中之物!”

    鲜于通这几句话蕴含了他一身内力,不但是宋青书声震入耳,更加把各派的掌门和弟子都引了过来。宋青书难以置信地转头回望,只见鲜于通又厉声喝问:“莫七侠与那魔教妖孽兄弟相称,宋少侠又一意要求武当弟子不要出战,莫非你们武当派与魔教还有什么旧情未了?”

    “你!”与白莲教义军交手莫声谷已是十分沮丧,此时又如何忍得鲜于通这般含血喷人?当即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反驳,手腕却被宋青书悄悄扯住了。他讶异地转头回望,只见宋青书正望着他默默摇头。

    宋青书熟知莫声谷脾气,莫声谷一开口必然仍是那套天下大义。只是如今六大派与白莲教纠缠多日死伤惨重,如何还能听得进去?只怕是越说地有理越是犯了众怒!宋青书扯下莫声谷,自己却是上前一步道:“今日之战是胜是败,不仅鲜于掌门心中有数,各派掌门前辈火眼金睛,各个心知肚明。今日晚辈在魔教教众面前扬言三日之内必取落日崖,这句话在列位前辈面前同样有效!三日之后,晚辈若是未曾拿下落日崖,你们再来问我的罪吧!只是在此多嘴一句,添油战术,绝不可再用!”说完,他也不理各派掌门是笑他狂妄还是疑他手段,只冷哼一声,一摔衣袖,扬长而去。

    见过宋远桥与各位师叔和武当弟子,夜晚时宋青书便摁着今日参战的十数名武当弟子在木桶里泡澡。他卷着衣袖拎着水壶一个个地往他们头上浇着冷水,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匀称紧实,偏又在月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莹白如玉腻如凝脂。“早说了要你们暂时隐忍,不要出战!你们哪一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真以为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便不会处置你们?”

    几位武当弟子起初还曾想过回嘴狡辩,结果才一开口就埋头埋脑地被宋青书浇了一头的冷水,又再附送一番毫不留情的连吼带骂刻薄挖苦。一众武当弟子从未见过宋青书这般恼火,到最后一个个竟如瘟鸡般慑于他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再不敢言声。

    莫声谷寻来时见到的便是这般的情景,他在一旁默默地看了半晌,见宋青书这般中气十足地骂人,不禁感慨万千,忽而暗笑自己过于软弱,一点小事也这般伤春悲秋。正转身要走,宋青书已然看到了他,高喊一声:“七叔!”又回头喝令师弟们。“泡足半个时辰才许出来!”说完,扔下水壶大步向莫声谷走来。在他身后,那些武当弟子见他要走竟是齐齐吁了口气。

    莫声谷看得好笑,见他走近了才道:“为何要泡足半个时辰?”

    “那猛火油一点就着,沙漠之中原本就热,万一烧起来……”眼前忽而浮现出钱公明那句焦黑的尸身,宋青书心头不禁一阵烦乱。

    宋青书在携带的粮草中翻出一只没有半点标记的瓦坛,与莫声谷一同行至一处人迹罕至的沙漠深处。他随手拍开封泥,仰首饮了一大口才递给莫声谷道:“二十年的汾酒。”

    莫声谷诧异地接过那只瓦坛跟着灌下一口,那股熟悉的酒香顿时充斥他整个咽喉,他的精神顿时一震,爽快地腋下生风。莫声谷将酒坛翻来覆去看了两回,再找不到任何有“酒”字的标记,不禁喃喃道:“怎么会……”

    “原是打算待剿灭魔教拿来庆祝,只是路上才想到若是当真能剿灭魔教,魔教总坛必有好酒;若是不能剿灭魔教,也不用留着它触景伤情。”宋青书随手接过酒坛,又饮了一口。

    莫声谷仰头望着半空中高悬的冷月,无由地轻轻一笑。他知道宋青书是在胡说八道,武当上下喜欢汾酒的只有他一人而已。“三日后,你可有把握拿下落日崖?”

    “自然是有的。”宋青书轻笑着道,他知道七叔已开始正视眼前困境。既然无法改变,便只能试着接受,试着解决。

    “可有把握不伤一人?”莫声谷又问。

    “只要他们不要太过固执、负隅顽抗,生擒活捉还是可能的。”宋青书轻描淡写地回道。

    莫声谷又叹息一声,抢过酒坛灌下一大口,连衣领被溢出的酒液浸湿了也顾不上,只问道:“这世上,可还有什么是你没有把握的?”莫声谷信宋青书的这份自信,武当民壮一年前打的第一仗便是与鄂湘两地的元兵交战。宋青书只用区区三千人便击溃了元兵二万人马,此战过后不但鄂湘两地官员心惊肉跳再不敢为难勒索武当,便是师父和大师哥都一致认为时机未到,不能再让青书执掌武当民壮,以免惹下祸端难以收拾。

    “很多,七叔。有很多!”宋青书轻叹着幽幽道,“我知道这一仗该怎么打,可我却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莫声谷忽而戏谑地笑了一下,低声道:“周姑娘?今日可曾见着周姑娘?”

    宋青书大笑出声,接过莫声谷递来的酒坛跟着饮下一大口。“不是!七叔,你知道不是!”

    “那是什么?”莫声谷低声道,他不信宋青书对围攻光明顶之事毫无芥蒂,只是他比任何人都隐藏地更深。“青书,你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宋青书并不意外莫声谷能感知他心中的压抑,这一世他与莫声谷已太亲密了。一开始是为了愧负,之后,如七叔这般简单反而能让他轻松很多。有些话他不能对宋远桥说,却能对莫声谷说;有些违心之事他做地很艰难,可见到七叔活蹦乱跳地在他面前,又隐隐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他举起手中的酒坛递给莫声谷。“可是那又如何?今日我能与七叔在这里喝酒,便好好地把这坛酒喝完,不好吗?”

    莫声谷还没来得及接过酒坛,那坛好酒已被冯默之劈手抢了过去。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嗔道:“宋师兄果然吝啬!自己躲起来喝酒,也不招呼我们?”话音未落,那酒坛已然被他抛给刚洗了澡换了衣服方振武。

    “汾酒,好!”方振武不善饮酒,只略饮一口便将酒坛再抛给常飞云。

    常飞云未饮先醉,摇着酒坛轻声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战阵之上,正该有酒!”他仰头豪饮一番,分明五官都被呛地变形却仍是大喝一声:“好酒!”

    常飞云还想再喝,吴燕山已然窜至他身侧,使一招“旋转乾坤”,将那酒坛从常飞云手中粘了过来,边喝边道:“我该听宋师兄的,不该冲动!是我害死了天成!”

    唐剑麟不耐烦他絮叨,既然来围剿魔教,则必有死伤。今日是天成,明日便有可能是这里的任何一个!唐剑麟实想不通吴燕山为何愧疚?既是武人,便该早知义所应为,万死不辞!当下使一招“海底捞月”足尖一勾,挑飞了吴燕山手上的酒坛。

    那酒坛在半空中旋了数圈,不等唐剑麟出手接住,霍然已然飞身抢上,使一招“自在飞花”隔开唐剑麟的右臂,将酒坛揽在胸前,仰面洒下。

    唐剑麟面色一变,恼火地抽出腰间长剑,只用剑鞘往霍然的胸前一刺一挑,霍然再抓不牢酒坛。只见那酒坛在半空中翻滚了两圈洒出不少酒液,稳稳地落到唐剑麟的剑鞘上。唐剑麟得意洋洋地睨了霍然一眼,将剑鞘横向自己的胸前,大口饮下不断洒出的烈酒,朗声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他又将酒坛抛向人群。

    几个武当弟子为了一个酒坛打成一团,只见酒坛在人群之中不断起落,最终是温知行技压群雄使一招“手托明月”飞身踹倒三人又劈翻两人,将酒坛托在掌心。“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他喝过酒,又将酒坛抛出。

    常飞云轻功最佳,又是他抢先夺了过来,边饮边诵:“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李青莲的将进酒冯默之最喜欢的便是这一句,自是当仁不让。

    有这群武当弟子在,场面再也冷清不起来。唯一一个还在伤心师弟受他所累战死落日崖的吴燕山,也已被宋青书用一颗迷药给药翻了。

    他们一句接一句地念到最后,直至最后一句,那酒坛在冯默之与唐剑麟之间不断来去,两人过得数招终是唐剑麟将酒坛夺入手中。才刚送至唇边未及饮下,冯默之忽然出一招“横扫千军”扫唐剑麟下盘将他绊了一跤。不等他伸手夺那只酒坛,跌坐在地的唐剑麟已将酒坛向后抛出。宋青书起身一引,将酒坛接入手中,他却没有饮,只递给莫声谷一字一顿地言道:“与尔同消,万古愁!”

    莫声谷起身接过酒坛,将最后一口好酒一饮而尽。不等他出声,落日崖的方向忽然传来震天的鼓声。莫声谷了然发问:“开始了?”

    “开始了。”宋青书平静地道。

    王显忠虽说老于战阵可惜兵力不足,这几日六大派所用添油战术也并非全无用处。想必几日征战下来,王显忠手下义军早已疲惫不堪。令民壮在山中打鼓,一夜三惊。三日之后兵临城下,王显忠便是有通天本领也难挽狂澜!武当上下,最该死最肮脏的便是他自己。所以有些事,他来就好!

    第50章 强攻落日崖

    听到那熟悉而嘈杂的鼓声响起,端坐在大帐内的王显忠不禁烦躁地站起身在营帐内踱了两圈。他知道,这一回是真遇上会用兵的人了!那个叫宋青书的武当弟子放下豪言三日内必取落日崖,如今已经是第三日,他唯一的动作是派兵在山间打鼓,然而仅仅是这一项部署已足够瓦解弟子们的士气。第一夜,那鼓声响了三回。王显忠担心白天时六大派会趁机围攻,令弟子们照常上崖把守,苦苦守了一个白日也不见六大派的踪影。第二日,他以为能趁白天让弟子们轮流休息,哪知他们在白天也开始打鼓了。如今这是第三日,这恼人的鼓声从昨晚起就不曾停过。

    没多久,参将罗木恩一掀军帐闯了进来。接连两日未曾好好歇息,他的双目已熬得赤红。“将军!出战吧!那姓宋的欺人太甚!”

    王显忠的眼底也尽是血丝,却仍是冷静地摇头道:“我们人少!”人少,是王显忠最大的难题。六大派的弟子各个武艺高强,他手下的八百人经过这几日的战斗只剩下六百来号。人少,就不能分兵。

    “那就用猛火油,烧死他们!”罗木恩恶狠狠地道。

    “水火无情,放火容易救火就难了!万一风向一变……”王显忠还是不同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只能等?”罗木恩烦躁已极。“弟兄们都两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再这么熬下去不行啊!”

    “只能等。”王显忠慢吞吞地道,“那宋青书说三日之内必取落日崖……”

    “这还不是胡言妄语唬我们的?”罗木恩恨恨地打断他。这等疑兵之计实属平常,谁会当真在意?

    王显忠却显然有不同的意见。“那宋青书年纪轻轻,在六大派中必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江湖中人讲究一诺千金,他若是做不到,三日之后六大派的人绝不会再听他的。只要熬过这三日……只要熬过这三日……”

    “将军!”罗木恩还想再争辩,却见王显忠对他一摆手道:“你去安排弟子们轮流歇息,那棉布堵着耳朵就是。”

    “……是!”罗木恩垂头丧气地应声。六大派就派人在山间打鼓,有山壁共振,拿棉布堵着耳朵又有何用?

    一个时辰后,鼓声又起,甚至有十数个打鼓的士兵深入到距离落日不足五十丈的地方,一边打鼓一边对他们极尽嘲笑之能。

    负责守崖的白莲教弟子各个暴跳如雷,几个队长一起撺掇着罗木恩又一同涌入王显忠的营帐,跪在地上同声大叫:“将军!出兵吧!我等情愿战死也不愿受这窝囊气!那些打鼓的敌军手上连兵器都不曾带一把,实是欺我等无能!”

    王显忠还是不允。战阵之上的兵将各个性格火爆,见王显忠行事优柔又同声鼓噪。王显忠见弹压不住,干脆将佩剑拔了出来,朗声道:“再有言战者,立斩不饶!”只一剑,便将帐内的长桌劈翻,众将士再不敢言声。

    半个时辰后,鼓声仍未停止。鼓声之外,刀枪互击、树木摇动、敌军的叫阵笑骂声更是不绝于耳。落日崖内人人心浮气躁,罗木恩又闯进营帐,向王显忠苦求:“将军!再熬下去,便是熬过了这三日,那些江湖人武艺超卓,弟兄们……”他想说弟兄们心中畏惧,又怕王显忠不快,这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道,“弟兄们精力不旺,这落日崖也守不住几日了!”

    罗木恩话说地遮遮掩掩,王显忠却是猛然醒悟了过来,背后顿时沁出了一身冷汗。他败了!不是现在,不是将来,而是当宋青书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败了!

    这一回,与他们交手的并非是那些蒙古铁骑,却是飞檐走壁身负武功的江湖人。他们武功精妙足可以一敌十,这几日大伙虽说仗着落日崖天险和各类守崖利器将那些江湖人拒之崖外,可战阵之上但凡有一人上得崖顶,弟兄们都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方能将其击杀。这些江湖人给大伙的心理威压已远甚蒙古铁骑。宋青书领兵出现在此,无论他这三日内能否夺下落日崖,这疲兵之计一出,自己便再无胜算!难怪宋青书会建议他自行带兵离开,原来这确是唯一的活路而非他大言不惭!想通此节,王显忠不禁徒然张了张口,最终颓然道:“出兵……”

    “是!”罗木恩喜上眉梢,“属下这就安排弟兄们击溃那些打鼓的敌军!”

    “错了……”王显忠摇头道,“我不是让你向西击溃那些扰乱我军的鼓手,我要你带上所有人马往东……快马加鞭赶去鹰嘴崖,告急!”

    “将军?”罗木恩大惊失色,“将军,末将不明白!落日崖我们不守了吗?”

    “守不住啦!”王显忠惨然道,“是我棋差一着,心服口服!你且留下一小队,我自是要与落日崖共存亡!”

    “将军!”罗木恩失声大叫。

    “速去通知朱元璋、徐寿辉等,让他们小心宋青书!告诉他们,我圣教的生死存亡便着落在此人身上!若是战阵之上遇着了他,杀、无、赦!”王显忠见罗木恩仍显犹疑,更是又急又怒当即站起身大吼一声,“还不快去!”

    “是!末将得令!将军保重!”罗木恩再不敢怠慢,转身冲出营帐。

    那时正是第三日正午,烈日高悬。身上披着斗篷潜伏在沙漠中的常飞云、冯默之等人已遵宋青书之令在沙漠中守了一日一夜。宋青书给他们的命令是见到王显忠出现在崖顶或者见到落日崖西侧燃起烟花便是出战的时候。苦守多时的常飞云等人等王显忠出现等地望穿秋水,终于见着落日崖西侧燃起烟花时,已是感激涕零。

    “王爷爷!您真是我亲爷爷!我都守了一天一夜了!您可算是出兵了!”常飞云大叫着掀开斗篷,率十多名轻功上佳的武当弟子向落日崖冲去,心中谨记临行前宋青书对他说的话:擒贼先擒王!

    王显忠行声东击西之计为罗木恩及白莲教弟子争取时间,宋青书本人却率八百民壮在通往鹰嘴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罗木恩的出现。

    当罗木恩带着五百白莲教弟子冲进山林时,便见到宋青书带着鬼面面具一人一骑候在山路上,身后的八百民壮早已列队成阵静默地等候着他们的出现。本就静谧的山林此时愈发透出一股死一般寂静,花鸟鱼虫山风流云俱不敢言声,唯有宋青书一人百无聊赖地仰望着天空,原本略显低沉的语音隔着一个面具更是幽冷。“白莲教义军,在下武当宋青书,在此等候多时了!弃械投降,饶你们不死!”

    罗木恩呆望了骑在马上的宋青书一阵,忽然厉声吼道:“弟兄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杀!”

    带着面具的宋青书教人看不透他的脸色,只见他微微摇头,缓缓抽出长剑指向前方沉声道:“盾兵向前、枪兵向前、刀兵两翼,列阵!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有我无敌!有我无敌!”八百民壮齐声大吼。

    刀光剑影中,人声惨叫,马嘶哀鸣,地动山摇。被那接连数日的鼓声燥乱了心神的白莲教弟子还不曾找回沙场作战的敏锐,便已被武当民壮的利刃劈开了身躯!那巨大的喊杀声,如雷阵阵,天地亦为之震动。犹如山崩海啸一般的杀气在白莲教弟子的眼前蓬勃暴涨,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们彻底吞噬殆尽!

    被五花大绑压进营帐的王显忠见到宋青书时,宋青书正背对着他看悬在帐内的地图,着一身玄色铠甲的他更显英武挺拔,双腕上扣着一双精铁所铸的护腕,看起来颇具分量。听到民壮大声报告:“王显忠带到!”他也只是略略点了点头,轻声道:“解了他的绳索!”

    “宋少侠!”民壮略有迟疑。

    “无妨。”宋青书低笑了一声,这笑声自面具之后传来让人听在耳里不禁有些战栗。“王将军是英雄,英雄就该有英雄的待遇。”

    民壮再不多言,解开捆住他的绳索,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宋青书仍背对着他,王显忠却也不曾暴起发难,只揉了揉酸痛的双腕沉声道:“武当派宋青书?”

    “正是在下!”宋青书忽然转身,一双冷厉的双眸透过面上的鬼面面具死死地望住对方。“白莲教王显忠,早听七叔提过你的大名,今日得见,何幸如之!”他冷冰冰地言道,虽然在说着欣喜之词,言语之间却殊无半点喜色。

    王显忠冷笑一声,缓缓言道:“阶下之囚,宋少侠客气了!”

    宋青书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只随意地伸手道:“王将军,请!”

    王显忠也不跟他客气,大大咧咧地就在他对面坐下了。这一仗,他输地心服口服,心头却仍有几点疑惑未解。“你们究竟有多少人?”

    宋青书知道他在问什么,也无意隐瞒自己的实力,只轻描淡写地回道:“一千人。”

    王显忠沉吟许久才黯然道:“如此精锐之士,你便是不用这疲兵之计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他原以为罗木恩带走的五百弟子,至少能有一半可以抵达鹰嘴崖把消息递出去,结果却是不出两个时辰这些人已全军覆没。

    宋青书轻轻一笑,低声道:“能简单些,我还是想把事情处理地简单些。”

    王显忠无言以对,沉默半晌方道:“你知道我今日一定会出兵?”

    宋青书望着他缓缓摇头道:“我知道我一定会打赢,因为你兵力不足。”似是猜到了王显忠接下来会问什么,宋青书又道,“六大派围攻落日崖数日,你只是固守,从未有一次主动追击。因为你兵力不足。”

    王显忠长长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兵力不足,所以这些时日以来总令弟子们分班轮守崖口,莫要让人记清了脸孔看透虚实。不想,仍是让人窥出破绽。“后生可畏!”王显忠说地满不是滋味,这等人才偏又圣教的敌手!

    “王将军客气了!”宋青书冷冰冰地回道,仿佛无论王显忠说什么都无法挑动他任何的情绪波动。

    望着这张没有半点表情的鬼面面具,王显忠忽然从骨子里升起一股难言的寒意。“为何还带着这张面具?”

    面具之后传来了两声极其怪异的笑声,好似厉鬼夜哭一般。只听得宋青书以一种说不清滋味的口吻戏谑地言道:“我只是不想你死了以后,还回头来找我索命……”

    宋青书话音一落,两人便是同时一静,整个营帐顿时鸦雀无声犹如坟墓一般。

    “我用不着找你索命,你很快就会来找我!”片刻之后,王显忠忽然警醒了过来,望着宋青书朗然道,“我圣教弟子各个愿意为圣教赴死,你只有一千人……”

    “王将军,死到临头犹不醒悟吗?”宋青书冷笑着打断他,“落日崖乃昆仑第一关,兵家必守之地。王将军在落日崖苦守数日,不见有一兵一卒前来救援,魔教存亡还用我多说吗?带兵,历来是贵精不贵多。给我五万兵马,足以横扫天下;一千人马,扫平明教同样易如反掌!”

    这种话,换了任何一人说来王显忠都只会笑他狂妄笑他不自量力,唯有这宋青书……王显忠刚刚领教过他的手段,竟是只觉不寒而栗。许久,他方低声问道:“我教中弟子你如何处置?”

    宋青书神色冷淡地望着他轻声道:“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是何等盛事?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王将军不自量力,拖着一班兄弟徒自送死……这几日,王将军用兵了得,杀六大派诸多好手,好不威风!你的命,我是救不了了,却是你的手下还有一线生机。江湖中人最是重义气、敬好汉,王将军,这最后一场戏怎么也要演好了,死了也能博个美名,不是吗?”说到此处,宋青书眼底的嘲讽之意更甚,那张鬼面面具看久了偏又让王显忠觉得有些寡淡。他再没兴趣与王显忠多说什么,只冷声道:“来人!将他带下去,交给少林空闻禅师处置!”

    王显忠再没有挣扎,反而望着宋青书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王英雄客气了!”宋青书端坐在空无一人的营帐内,万般疲惫地摘下面具,许久才望着空荡的营帐低低地应了一声。这幽微的一声也好似鬼言鬼语一般,话才出口便已散于无形,再不可捉摸一丝半点。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能简单些,我还是想把事情处理地简单些。

    王显忠:明明三天前就可以强攻,偏偏要用计!这还叫简单?你说,什么叫复杂?你说!你说啊!

    宋青书:…………

    第51章 将帅之心(上)

    莫声谷闯进营帐时宋青书犹在凝神翻阅手上拿着的一卷书册,他的手边摆放着酒壶酒杯,杯中盛放的水酒正散发着袅袅酒香。借着营帐中的烛火看他,当真是人如美玉、秀润天成。看着他这副衣不解甲的模样,莫声谷心头高炽的怒火忽然往下压了压,他走上前沉声道:“将王显忠交给空闻大师是你的意思?”

    宋青书好似这才察觉到莫声谷的出现,随手放下书册,翻出一只新酒杯,拿起酒壶将其满上。他的身上还穿着铠甲,可习惯使然,斟酒时左手仍是略略挡了挡右腕。接着便拿起两只酒杯站起身,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莫声谷。“这杯庆功酒,七叔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能喝上吧?”

    莫声谷完全不做理会,随手自宋青书的手中拿起那只酒杯摆回案上。“我在问你话!”

    宋青书静默地望了莫声谷一会,自顾自地将属于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是我的意思。”

    “王显忠死了!”莫声谷望着他冷冷地道,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心头怒火。

    “意料之中。”宋青书却是连眉毛都未曾动得一动。

    “为什么要这么做?”莫声谷一字一顿地言道。

    宋青书又坐了回去,背脊轻轻地往椅背上一靠,轻描淡写地回道:“王显忠杀了六大派那么多人,七叔以为还有谁能救他?”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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