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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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天]名门正派不易做 作者: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第10节

    “青书,快些!”眼见地道中第三次升起的不再是弩弓而是投石机,莫声谷终是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莫声谷话音刚落,宋青书已然想明白,当下高声道:“七叔,快将方才碰到的机括打碎!”

    莫声谷当下拾起掉落于地的一枝铁箭向石壁投去。莫声谷膂力雄奇又精于暗器之技,这一箭投出竟牢牢地插在了那处机括上,将那处石壁震地四分五裂。七具投石机终于不再发动。

    险死还生,两人齐齐吁了口气。这一回,莫声谷可再不敢擅自行动了,只扭头望住宋青书。

    “七叔,跟着我。”宋青书当下运起梯云纵轻功,按五行八卦所设方位,几个起落回到了那处石壁前。再一碰那处石壁,原本纹丝不动的石壁此时竟从上下左右四角抖落不少尘土。宋青书提起内息,运劲双臂,在石壁上用力一推,那石壁微微摇了一下,毫无动静;再一推,还是毫无动静。宋青书自知内息薄弱不禁气馁,认命道:“七叔,你来试试。”

    莫声谷走上前,猛吸一口真气,单臂抵住石壁用力一推,石壁缓缓退后,原来那是一堵极厚极重的大石门,石门之后便是一条缓缓向下延伸的石阶。

    两人沿着石阶走下去,下面竟又是一处石室,且比之刚才发现骸骨的那间石室竟又大了数倍。而地面上陷落的地道也是通向此处,在这地道之中竟还排着三排投石机,最后两排却是只需投掷便会爆炸雷火弹。莫声谷四下张望了一番石室中存放的各类木箱木桶,困惑地道:“这般严阵以待,究竟是什么宝物?”

    莫声谷的话未说完,宋青书已手脚麻利地推开了其中几个木箱和木桶,木箱中放着的是黄金珠宝,木桶中存放的则是火药。“这,这……”饶是宋青书常年行商,过手银钱无数,此时也被这成箱成箱的黄金晃花了眼。这些存放黄金的木箱每一个都有一尺见方,而这间石室内这般大小的木箱至少有五十个。他又打开另一个好比女人用的首饰盒那般大小的木盒,里面放着的是足有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他忍不住拿起一颗仔细端详,感慨地道:“这般品相的金珠,圆润通透,我行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明教、这明教……”

    莫声谷见他们二人历尽艰险找到的不但不是出路,反而明教藏宝之地,哪里还不明白这定是师侄一开始打的便是寻宝的主意?此时见宋青书被这些财宝迷了心窍,他当即沉下脸来。“青书!”

    宋青书猛然一惊,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金珠放回木盒中,义正词严地道:“这明教空守财宝却不知扶危济困,可笑!可笑!”说着,他上前一步,拔出长剑在石壁上写下几行字。

    “不恤百姓重珠玉、不积仁德藏器械。如此明教这般见识,敢言驱除鞑虏恢复汉室?徒增笑柄耳!武当莫声谷、宋青书。”

    “走吧!”莫声谷叹着气道,对他的所为不置可否。

    “是,七叔。”宋青书恭恭敬敬地言道,跟着莫声谷一齐向石室外走去。

    两人才行得几步,莫声谷忽然转身强摁住宋青书的手脚,自他怀中掏出那只放着珍珠的木盒,随手扔回石室中。哪知这些财宝也不知在这间石室中藏了多久,连木盒都已腐朽不堪,被莫声谷这么大力一扔,顿时四分五裂,价值连城的珍珠滚了一地。

    “七叔!”宋青书一声哀嚎,扭头就要去拾。“这是钱啊!这能救多少人啊!七叔……”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快走!”莫声谷却置之不理,出手点住宋青书的穴道,以一招“横扫千军”扫翻了他,提着他的腿,像拖死尸一般将他倒拖了出去。

    出得明教藏宝的石室,宋青书眼见莫声谷怒气勃发,再不敢出新花样,老老实实地指明了两个方向。再往西行莫约一盏茶的时间便是明教光明顶总坛所在,若是往东而行则是另一处出口。

    不等莫声谷拿定主意,从西面的甬道内忽然传来一阵犹如夜枭嘶鸣般的桀桀怪笑,只听得有一个苍老诡异的声音高声言道:“出奇制胜,兵不厌诈,那是自古已然。我圆真一人,打倒明教七大高手,难道你们输得还不服气么?”

    莫声谷与宋青书互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循着圆真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向西而行。两人一路又行地十余丈,遥遥看到一处极为宽敞的大厅在望,只是厅内一片漆黑,明教左使杨逍、青翼蝠王韦一笑、明教五散人,连同方才夸口一人打倒明教七大高手的圆真都盘膝坐在地上,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正在调息。只听说不得道:“只因本教素来和朝廷官府作对,朝廷便说我们是‘魔教’,严加禁止。我们为了活命,行事不免隐秘诡怪,以避官府的耳目。正大门派和本教积怨成仇,更是势成水火。当然,本教教众之中,也不免偶有不自检点、为非作歹之徒,仗着武功了得,滥杀无辜者有之,奸淫掳掠者有之,于是本教声誉便如江河之日下了……”

    莫声谷听了说不得这番话也不由微微一叹,明教有心起事赶走蒙古鞑子原是与武林正道一条心,哪知他们各个说一套做一套,犯下诸多恶行又将武林正道得罪个遍。有今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虽说有朝廷中人从中作梗,明教自身也是其身不正咎由自取。

    杨逍却听不得说不得这般冷嘲热讽,突然冷冷插口道:“说不得,你是说我么?”

    说不得道:“我的名字叫做‘说不得’,凡是说不得之事,我是不说的。各人做事,各人自己明白,这叫做哑子吃馄饨,肚里有数。”

    杨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莫声谷因纪晓芙之故深恨杨逍无耻,此时见他被说不得噎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心头快意,不由轻哼一声。

    宋青书却是心头一动,低下头暗道:若是纪晓芙当真不从,怎会为杨逍生下女儿?这“奸淫掳掠”,只怕是愿打愿挨。纪晓芙死地干脆,杨逍却是背负骂名一生孤苦。

    明教中人再聊地几句,圆真已然抢得先手调息完毕,站起身来。明教七人见状固然是满脸惊骇,便是躲在暗处的莫声谷与宋青书也是一脸无奈。死到临头,你们这些明教中人不忙着调息抢先,聊什么陈年旧事啊?明教高手都这般颠三倒四,也难怪这么些年来能为了一个教主位将大好基业都毁损泰半。

    眼见圆真正要痛下杀手,宋青书不禁暗道糟糕。莫非这一世,这明教当真毁于圆真之手?这明教高手虽说为恶可却矢志驱除鞑虏,圆真虽说名门正派却又投靠了元人,到底救不救?

    莫声谷与宋青书还未拿定主意,周颠竟忽然颠颠倒倒地纠缠起明教密道的事来。只听得他高声大骂:“放你十八代祖宗的累世狗屁!这密道是光明顶的大秘密,是本教的庄严圣境。杨左使虽是光明使者,韦大哥是护教法王,也从来没有走过,自来只有教主一人,才可行此密道。阳教主怎会带你一个外人行此密道?”

    纵是生性粗豪如莫声谷,亦知周颠这般纠缠密道之事全是为了拖延时间,哪知那圆真此时竟如鬼摸头一般,面色惆怅地交代起他二十五年前的旧情来。

    听圆真自曝自己便是谢逊寻找多年的“混元霹雳手”成昆,宋青书早在上一世时便已知其身份,并不意外,却是莫声谷与杨逍等人俱是惊讶莫名。而最为激动的却是另有其人,原本放在大厅一角的一只大布袋里此时竟忽而传来几声高高低低的呻吟。听到这几声呻吟,宋青书才真正骇然,此时大厅内漆黑一片,厅内有多少人,他原是凭着众人的呼吸和上一世的记忆作判断。若不是那个大布袋中发出呻吟,他绝料不到袋中竟还藏了一人。此人的呼吸声可躲过他的双耳,足见内功深厚是绝顶高手!

    周颠不耐烦听人呻吟叫苦,当即喝道:“小兄弟,大家命在顷刻,谁都苦楚难当,是好汉子便莫示弱出声。”

    周颠话音刚落,那布袋中便传来一声:“是!”

    宋青书听了这一声“是”便松了口气,原来张无忌也到了,看来这圆真今日是无论如何都杀不了明教的几位高手了。想通此节,他干脆拉着莫声谷一起盘膝坐了下来,听圆真大师讲以前的故事。

    听圆真说完他与师妹过去的情事,他送给阳顶天的绿头巾,听他叹息着道:“我得到了师妹的心,却始终得不到她的人。”明教众人固然是怒气填胸破口大骂,宋青书亦是一脸地疑惑,隔了一会,他不禁悄声对莫声谷言道:“七叔,你觉不觉得这圆真的说法有古怪?……他的师妹阳夫人,当真是自尽而亡?”

    莫声谷想起在石室里见到的那具女人骸骨,亦是一惊,不由豁然而立,失声道:“莫非……”

    莫声谷一时失言,已被圆真察觉了动静,当即高喝一声:“什么人?”见没有回应,他又厉声喝骂了一句,“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他内功深厚,这一声喝来石壁同做回音,整间大厅都被震地隆隆作响。

    片刻后,寂静无声的大厅内又传来第十人的声响,只听得那人似笑非笑地言道:“纵然藏头露尾,也总好过勾引人妻,不知杨左使以为然否?”

    此言一出,圆真与杨逍俱是一脸怒色,却是周颠怔愣片刻猛然间大笑起来,连声喝彩:“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

    圆真见自甬道内走出来竟是武当派的宋青书,不由一惊,却又迅速镇定了下来,双目死死地盯着宋青书沉声道:“宋青书,你找死吗?”

    韦一笑见宋青书出现也是一脸惊讶,失声道:“臭小子,我请你来你不来,现在又跑来做什么?”

    宋青书瞥了一眼那个悄无声息的大布袋,笑道:“韦蝠王请我来是为了要挟我爹爹、要挟我武当派,在下岂能从命?现在跑来却原是应少林派空闻禅师之命追踪圆真大师!”说完,他也不管圆真是何脸色,只满脸诚挚地向杨逍言道,“杨左使,纵然你们明教的密道是庄严圣境,平日里也该着人把守时常巡视才是。被几个外人像是走自家后院这般来去自如,你们明教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你们那狗屁不通的规矩,也该改改了!贵教阳教主和夫人的骸骨都堆在密道中快与黄土同朽了,可怜你们阳教主一世英名顶天立地,死后非但不能入土为安,竟连被人冤枉戴了绿头巾,你们也不能为其昭雪,当真枉称明教信徒!”

    杨逍听宋青书这般非议他们明教规矩,便是心中生怒,可若要呵斥又觉他字字中肯,说的全是实情,竟连半句也反驳不得。

    周颠一听阳顶天与夫人的骸骨至今仍在密道不曾入土,这般凄惨,不禁放声哭嚎:“阳教主!周颠对不起你啊!五散人对不起你啊!什么狗屁四大法王、狗屁左右使,连为你收尸都办不到啊,对不起你啊!”若不是内息未复,他直想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再给在场的明教弟兄每人来几个大耳光。

    宋青书一人说话,厅中几人听来却是各有重点,只听得圆真厉声喝道:“宋青书,你说什么我冤枉阳顶天?空闻方丈怎会找你这个外人追踪我?他又为何派人追踪我?简直一派胡言!”

    “在下是不是一派胡言,圆真大师稍安勿躁,听在下说完不就清楚了?”宋青书表面故作轻松,满脸微笑地望着圆真,脚下却是又向那个大布袋移动了几步。“就从圆真大师与你师妹,还有阳教主这段情事说起,如何?”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白绢展开道,“谢圆真大师引路,在下却是在明教密道中发现了阳教主的遗书。‘夫人妆次:夫人自归阳门,日夕郁郁。余粗鄙寡德,无足为欢,甚可歉咎,兹当永别,唯夫人谅之。’”这条白绢原是宋青书用来包扎被青翼蝠王抓伤的伤处所用,然而他过目不忘,竟是将阳顶天的遗书如数背诵了下来。这大厅中漆黑一片,圆真等人见他对着一幅空白的白绢背诵阳顶天的遗书,流畅地好似当真在读一般,竟也不疑有他。

    宋青书很快就背完了遗书全文,将那白绢一合,柔声道:“在下读完这封遗书,心中便有两个疑惑。这第一,‘悉成昆之事’却不知是何事?如今听闻圆真大师与师妹之间的一段情事,这‘悉成昆之事’亦可勉强说通。只是,若再结合这遗书下文来看,可就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了!”

    此时圆真的面色已是一阵青一阵白,杨逍也是一脸地若有所思。唯有周颠懵懵懂懂,他性子又急躁,当下喝道:“你这小子!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好不干脆!屎都到屁门上了,还不快说!”

    周颠这般无礼,宋青书也不跟他计较,只续道:“按阳教主遗书所言,他是因练功走火入魔而死,临死前却还想料理了你这个给他戴绿头巾的大仇人。可他选定的为他善后之人,却偏偏是阳夫人。你我都明白,女人若不是心向着你,便是要她不害你都难,何况为你害情郎?这般安排,不通!不通!至于在下的第二个疑惑,却是因阳夫人的骸骨所起。阳夫人的死状的确是右手抓着匕首插进自己的胸口,从表面看来的确是自杀无疑。只是在下却发觉,阳夫人的右手大拇指竟是靠向自己的胸口一侧,试问这天下间有几人自尽,会是以正手持匕首再反手插进自己胸口?这般死状,与其说是自尽,不如说是为人所害!”

    “可是,当在下想起空闻禅师托付在下追踪大师的缘由,想起见到大师在光明顶外以大礼参拜一个蒙古少年,再听闻大师说起与师妹的情事,这个中原委我便一清二楚了!成昆,你当年的确与你师妹两情相悦,你师妹也的确是背弃了你嫁给了阳教主。只是这阳教主顶天立地英雄了得,你师妹很快就已倾心爱慕于他,早将你抛诸脑后!你心中不忿,想报仇,阳顶天的武功远在你之上,明教又势大,你万般无奈,只得投靠了朝廷。不意这件事又被阳教主夫妇知道了,阳顶天深知你居心叵测又是他选定的代掌门谢逊的师父,唯恐你在他死后阴谋颠覆明教,便要出手杀了你。只是万万料想不到,他因练功走火入魔,不但没能杀死你,反而死在你的手上,便是连夫人也是为你所害!是也不是?所以,这些年来你出入明教密道多次却不敢去看一眼你师妹的骸骨,任由她腐朽也不将她入土。因为是你害了她,你不敢面对她,是也不是?”

    宋青书越说越快,声色俱厉,圆真却是面色惨白哑口无声,他踉跄着连退几步,一下坐倒在厅中一张座椅内。回想起那一晚师妹将他骗至明教密道,与阳顶天生死相搏的险恶;回想起他以一招“天旋地转”将师妹手中匕首刺入她胸口,她望着自己时那双怨毒的双眼;回想起她临死前连声叫着:“为鞑子卖命!汉奸!走狗!”他的身上顿时沁出了成身冷汗,片刻后,他又嘿嘿哈哈地大笑出声,装若疯狂地嘶声道:“全该死!全都该死!阳顶天、师妹、还有我那好徒儿谢逊!给自己师父的大仇人卖命效忠,全都该死!还有你!”他猛然起身,双掌齐出宋青书奔袭而来,要将他毙于掌下。

    “青书!”一直听宋青书安排躲在暗处的莫声谷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提着剑便冲了出来。

    宋青书自知绝不是圆真的对手,哪里敢接这一掌?转身便逃至那大布袋之后,那布袋在黑暗之中渐渐膨胀开来,众人只管专心听宋青书与圆真对质,竟俱不曾发觉。直至宋青书藏身其后,这才注意到这布袋已然涨大成一个大圆球。

    此时,张无忌身在袋中正撞上水火求济、龙虎交会的大关头,体内的九阳真气已胀到即将爆裂,在袋中感知到有一股极强的劲风袭来,便本能地双掌竖起击出,发力回击。只听得“砰”地一声大响,犹似晴天打了个霹雳,布片四下纷飞,说不得的乾坤一气袋已被张无忌的九阳真气胀破,炸成了碎片。圆真、宋青书、杨逍等人都觉一股炙热之极的气流冲向身来,只见一名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少年站在圆真面前,沉着脸恨声道:“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怨,害我义父终生!成昆,拿命来!”

    圆真与张无忌对得一掌已是气血翻涌,他知道眼前情势不利,脱身保命要紧,当即夺路而逃。

    张无忌心中深恨他害自己的义父一生疯癫孤苦,又因他诡计得罪了整个武林,终生不得履足故土一步,不由叫道:“成昆,你这大恶贼,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七叔:我一直以为我家青书算得上是熊孩子中的斗战圣熊了,没想到熊大人才是真的熊!这明教上下敢不敢出来一个靠谱的?敢不敢?

    青书:刚刚是谁触动机关,差点让我们俩都被射成刺猬的?

    七叔:要不是因为你非要找明教的财宝,会出事吗?

    青书:…………

    导演:明教下一任教主一定靠谱!非常靠谱!o(n_n)o~

    另附原著阳顶天遗书一封:

    夫人妆次:夫人自归阳门,日夕郁郁。余粗鄙寡德,无足为欢,甚可歉咎,兹当永别,唯夫人谅之。三十二代衣教主遗命,令余练成乾坤大挪移神功后,率众前赴波斯总教,设法迎回圣火令。本教虽发源于波斯,然在中华生根,开枝散叶,已数百年于兹。今鞑子占我中土,本教誓与周旋到底,决不可遵波斯总教无理命令,而奉蒙古元人为主。圣火令若重入我手,我中华明教即可与波斯总教分庭抗礼也。

    今余神功第四层初成,即悉成昆之事,血气翻涌不能自制,真力将散,行当大归。天也命也,复何如耶?

    今余命在旦夕,有负衣教主重托,实为本教罪人,盼夫人持余亲笔遗书,召聚左右光明使者、四大护教法王、五行旗使、五散人,颁余遗命曰:‘不论何人重获圣火令者,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不服者杀无赦。令谢逊暂摄副教主之位,处分本教重务。

    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光大我教,驱除胡虏,行善去恶,持正除奸,令我明尊圣火普惠天下世人,新教主其勉之。

    余将以身上残存功力,掩石门而和成昆共处。夫人可依秘道全图脱困。当世无第二人有乾坤大挪移之功,即无第二人能推动此‘无妄’位石门,待后世豪杰练成,余及成昆骸骨朽矣。顶天谨白。

    余名顶天,然于世无功,于教无勋,伤夫人之心,赍恨而没,狂言顶天立地,诚可笑也。

    第62章 两个毕生对手的首次交锋

    圆真与张无忌先后冲了出去,厅内如今还站着的便只有莫声谷与宋青书。七个还都在调息的明教高手与他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宋青书揭穿了圆真的大阴谋又洗清了阳教主夫妇二人的冤屈,明教上下本该谢他。只是武当派亦是围攻明教的名门正道之一,焉知他不会如圆真一般“出奇制胜,兵不厌诈,宋青书一人杀死明教七大高手”?

    莫声谷显然也意识到了此时明教七大高手的生死竟只在他一念之间,只是他行事为人一向是光明磊落胸怀坦荡,这等趁人之危之事却是从来都不屑为之,开口道:“青书,热闹已看过了,该回去了!”

    宋青书亦无意对这七人痛下杀手,当下便回道:“是,七叔!”

    周颠行事虽颠颠倒倒,却也不是不知好歹,当下便叫道:“莫七侠、宋少侠,多谢啦!”

    被一魔教中人诚挚致谢,莫声谷听在耳里便觉不是滋味,只冷哼一声,回头道:“趁人之危非正道中人所为,不必言谢!”又恨恨地瞥了一眼杨逍,“杨逍,你这淫贼!如今暂且饶了你,待我武当攻上光明顶,我六哥必亲取你性命!”

    杨逍眼见莫声谷与宋青书要走,此时竟缓缓站起身来,沉声言道:“莫七侠与宋少侠于我等有救命之恩,杨某原不敢相强。只是事关重大情非得已,还请宋少侠留下一件东西来!”原来方才张无忌急于去追圆真,又忧心宋青书会趁机对明教中人痛下杀手,便暗使一道劲气直点杨逍“玉堂穴”为他化解了圆真的“幻阴指”。自从“蝶谷医仙”胡青牛一死,张无忌辨认穴道之技已是当世无匹,他又刚达到九阳神功大圆满的境界,一手内功更是震古烁今出神入化,这一道劲气打出除了身受的杨逍之外,竟是无人察觉。

    莫声谷闻言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怒道:“你们魔教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贪图?”

    宋青书却是极聪明灵醒之人,眼见杨逍站起身来便知凭他与莫声谷的武功,纵然联手也未必是杨逍的对手,当下便道:“杨左使,贵教阳教主遗书与乾坤大挪移心法仍在密道之中,在下并未妄动。”言语之间,已是客气了许多。

    不等杨逍答话,这回还是周颠先开口:“小子,你方才明明在读咱们阳教主的遗书!乾坤大挪移心法是我教中至尊绝学,还不快还来!”

    眼见周颠这般颠三倒四,明教那几人也全不信他,宋青书不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强忍怒气道:“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

    宋青书还能忍得了怒火,莫声谷却唯恐自己再与这些明教中人多说一句便要大打出手,当下喝道:“青书,勿需与他们多言!我们走!”

    事关教中绝学,杨逍怎能凭他一面之词就轻易让他们离开,厉声道:“两位请留步!”一掌向宋青书击出。

    杨逍这一掌出地极有分寸,扣锁宋青书肩头取他“肩贞穴”,只意在留人。然而莫声谷对魔教中人早有根深蒂固的恶感,此时见他背后偷袭,当即拔剑出鞘,使绕指柔剑法一剑向杨逍当胸刺来,剑到中途,剑尖微颤,竟然弯了过去,斜刺他出掌的右肩,竟是要断杨逍的一条胳膊。

    杨逍生性孤僻高傲,因纪晓芙之故对武当尚有几分客气,此时见莫声谷出手这般不留情面,当下也恼起火来。他内功精湛,右手食指在莫声谷的剑身上屈指一弹,便将莫声谷的这一剑震开了去。宋青书见莫声谷与杨逍缠斗,也急忙拔剑来救。杨逍见他们叔侄二人同时出剑,当即双掌同出,竟是使乾坤大挪移神功,将莫声谷的一剑引向了宋青书,又将宋青书的一剑引向了莫声谷。

    眼见叔侄二人手中长剑同向对方刺去,厅中其余六人竟同时惊呼出声。他们虽佩服杨逍的神功,却也深觉杨逍这般所为未免过分了些。这六人不久之前刚领教过杨逍的乾坤大挪移,只当这叔侄二人绝避不过这一剑。哪知,耳边只听得“哐啷”一声,宋青书竟忽然松手,任由长剑落地,眼睁睁地望着莫声谷的一剑向他刺来。而莫声谷眼见自己的长剑将刺中师侄,便急忙运气吐纳,亦是拼着自己身受内伤也将这一剑撤了下来。

    由来练武之人,但凡手中握剑,出手反击已是本能,绝无自行弃剑的情况。而临阵对敌素来讲求纵使狮子搏兔也必全力以赴,断无一剑刺出再强行收回的道理。这叔侄二人这般情深义重,情愿伤了自己也不愿伤了对方,明教六人见了俱是一叹,心中暗道:若是明教上下也有这般情意,又怎会为了一个教主位落到今日之田地?

    却是杨逍见莫声谷自伤内腑,而宋青书又面色青白失魂落魄,当即出手将宋青书扣在掌下,彬彬有礼地道:“宋少侠,还请将乾坤大挪移心法交出来!”

    “杨逍!”莫声谷伤了内腑,才一出声便抑制不住地一阵咳嗽。“你好卑鄙!”

    杨逍面色不变,只沉声道:“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要二位将阳教主遗书与乾坤大挪移心法交出来,便任由二位离开此地!”

    宋青书如今性命都只在杨逍一念之间,他却恍若未觉,只呆呆地望着莫声谷轻声道:“七叔,是我不好……”

    与此同时,张无忌却已与小昭一同来到明教密道。二人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向前,只觉这甬道地势倾斜,越行越低,约莫走了五十来丈,忽然前面分了几道岔路。张无忌逐一试步,岔路竟有七条之多,正觉毫无头绪,忽听得左前方有人轻咳一声,虽然立即抑止,但静夜中听来,已是十分清晰。张无忌冷笑一声,心中暗道:这般简陋粗糙的诱敌之计,我岂能上当?他当即出手捂住小昭的口鼻,站在左前方的甬道前,侧耳细听道中传来的声响。张无忌内功深厚,便是蚂蚁搬家的脚步声都难逃他双耳,更何况方才圆真与他对得一掌便已身受重伤,此时呼吸急促,竟很快便被张无忌辨明了所处方位。他随手接过小昭手中举着的火把,循着甬道深处传来的圆真的呼吸声狠狠砸了过去。

    那火把在甬道中一路翻滚着向圆真飞来,圆真本能地便是挥手一格。这火把原是小昭随手在地上拾的木条点燃所制,质地极为脆弱,便是五岁稚童也能将其轻易掰断。可由张无忌灌注内力后大力掷来,竟是坚硬犹如金石一般,圆真只听得右臂一声脆响,已被这支火把砸断了胳膊。他见张无忌一身内功这般惊世骇俗,不由又惊又怕,抱着胳膊惨叫一声,急忙掉头而逃,再不敢暗算对方。

    张无忌听到圆真逃走的脚步声,正要急起直追又忧心圆真还有后招,便向小昭吩咐道:“你留下,我去追。”

    小昭心中记挂着母亲的吩咐要取乾坤大挪移,哪里肯依,只道:“公子,我跟你一起去。”

    张无忌摇头道:“这密道我们都不熟悉,若是那恶人设计将我困住,只有你可令我脱困。”他神色沉静说话又有条理,无形中便教人信服听从。

    张无忌一路向前,不久便见到甬道深处竟悬着两个大石球,若是滚落下来将甬道堵住,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到此节,饶是张无忌艺高胆大,也不禁一身冷汗。再循着这条甬道往前,前方岔路更多,而圆真已是不见踪影。张无忌心知今日已杀不了圆真,只得回头将小昭叫来,二人一同在密道中四下摸索,虽未找到他深恶痛绝的圆真,却仍是找到了阳顶天夫妇身死的石室。

    张无忌见记载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羊皮犹在,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方才在厅内听宋青书诵读阳顶天的遗书,他便已料想到这乾坤大挪移的心法极有可能已被宋青书带走,只是一来他深恨圆真害他义父一生;二来纵使当时不走,他也并无立场向宋青书索取乾坤大挪移,只得将机会让给杨逍,自己则追来密道碰碰运气。毕竟,宋青书是与莫声谷一同来的光明顶,武当规矩严禁偷师,而莫声谷又是最刚直不过,有莫声谷在,宋青书未必敢拿乾坤大挪移心法。

    刚弯下腰拾起那张羊皮,张无忌又瞥见了骸骨旁的一副白绫。随手将其展开,上面所写的却正是方才宋青书诵读的那封遗书,张无忌沉吟片刻,忽而轻轻一笑,心中暗道:竟然还是过目不忘!如此说来,杨逍若是为难他,却也并不冤枉。

    小昭见张无忌面色忽喜忽讽阴晴不定,不禁轻声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张无忌自穿越以来,总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绝对的主角。在鹰嘴崖与天门崖救了明教义军之后,他仍不曾重视宋青书,只当他是原著中那个不入流的反派。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暗道了一声:惭愧,侥幸!若非莫声谷正直,乾坤大挪移十有八九已被宋青书带走;若非他多长了一个心眼,只怕早已被圆真封在密道之中成了冤死鬼。再一想,原本原著中铁板钉钉的圆真与他师妹的奸情,其发展都能这般云波诡谲,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些对他而言原本不过是书中人物的各色人等。听到小昭有此一问,他不由微微一笑,缓缓道:“乱世之秋豪杰辈出,切不可因多了千年智慧便小觑了天下英雄!”

    张无忌这番话说地没头没脑,小昭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张无忌自杨不悔的手中救了她,又带她找到了乾坤大挪移心法,救了她们母女一命,她是无论如何都要知恩图报的。

    有小昭相伴,张无忌修习乾坤大挪移自然是鸟语花香。而光明顶大厅内,此时仍是剑拔弩张。

    莫声谷心知魔教中人各个都是薄义寡恩之辈,说话犹如放屁一般。莫说乾坤大挪移不在他们身上,便是真在身上又给了他们,今日只怕也难逃一死。听闻师侄这般自责,莫声谷心知宋青书是指自己不该出言相救明教中人,便柔声向他言道:“青书,义所应当,万死不辞!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日后遇敌,手中长剑却要抓牢一些!”他内伤颇重,这几句话说来已是微微气促。

    宋青书眼眶微红,低声道:“我怎能与七叔动手?”他想起上一世,那时七叔对他的关心与这一世又有何不同?他是武当三代弟子,年纪轻轻经验不足,闯荡江湖时无论有何危险七叔总挡在他身前。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般,敢与七叔动手?行为不端已令七叔失望,与七叔拔剑相向,更令七叔伤心。

    周颠见这叔侄二人这般情重,不由叫道:“杨逍,你拿乾坤大挪移就好,别伤了他们!不然,我周颠不饶你!”

    宋青书见周颠行事为人这般颠颠倒倒,全看不明立场,竟似戏弄他一般,不由恨声道:“乾坤大挪移根本不在我身上,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说!”

    杨逍本无意取他们性命,见场面这般僵持,干脆放开了宋青书缓和局面,只道:“既是如此,方才那封遗书?”

    宋青书将怀中白绢又掏了出来扔给杨逍,怒气冲冲地道:“我在密道中的确拆阅了你们阳教主的遗书,当着圆真的面,按遗书所言随意编造两句又有何难?”

    杨逍与莫声谷和宋青书争执动手,韦一笑一直没有说话,直至此时,他才缓缓言道:“宋少侠,今日若是莫七侠一人在此,我等必不敢为难。只是宋少侠你……”他想起明教各宗派弟子的狼狈样,想起自己在沙漠中与宋青书的交手便是一阵苦笑,“六大派中属你最滑头!乾坤大挪移事关重大,我等焉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好!好!”宋青书冷笑两声,随手一扯腰带,竟将身上的外袍中衣全脱了下来,只着一件贴身里衣站在他们面前。“我武当规矩,严禁门下弟子偷师别派武功!乾坤大挪移,你们视若珍宝,可却还不在我眼里!”

    宋青书这般自证清白,杨逍再无半点怀疑,弯腰拾起地上的衣物披回宋青书肩头,诚挚道:“得罪了!二位可随时离开光明顶,明教上下必不敢相阻!”

    杨逍堂堂左使之尊为宋青书一个后辈行这等小厮之事,莫声谷与宋青书便是再有不忿,这件事也只能揭过。莫声谷当即拉过宋青书,两人很快离开了光明顶。

    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方离开不久,光明顶上忽然传来钟声,原来六大派已顺利在一线峡汇合,攻上光明顶!

    作者有话要说:

    赵敏:有些人厉害在表面,有些人却厉害在心里。

    青书:是啊是啊!tt

    无忌≈芷若:…………

    第63章 围攻光明顶

    宋青书跟着莫声谷离开明教光明顶,隔了许久才轻声道:“七叔,我不该看乾坤大挪移心法。”

    莫声谷闻言不禁微微一叹,轻抚着他的脊背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你天生过目不忘。此事本非你刻意为之,七叔又怎会这般不通情理?只是这原是明教武学,武当派又有严规,你便忘了罢!”

    “……是,七叔。”宋青书微一哽咽,却是强行忍下了。他想起上一世时,那晚被七叔抓个先行,若是他当即跪下认罪束手就擒,不曾与七叔动手,七叔难道真会不听他解释非要杀他吗?不会,宋青书知道,七叔一定不会杀他。

    两人一路东行,竟在沿途发现了不少倒毙的明教与六大派弟子,死状甚是惨烈恐怖。莫声谷心下一惊,不由叫道:“莫非六大派已攻上光明顶?”

    宋青书与莫声谷一般想法,忙道:“七叔,我们快返回光明顶!”

    两人又急忙掉头向西,一路上但见尸首狼藉,大多数是明教教徒,但六大派的弟子也有不少。原来他们二人在明教逗留一夜,六大派已顺利在一线峡汇合,向光明顶发动猛攻。明教因杨逍、韦一笑等重要首领尽数重伤,无人指挥,以致失利,但众教徒虽在劣势之下,兀自苦斗不屈,是以双方死伤均重。

    莫声谷与宋青书才从光明顶下来,此时掉头回去自是熟门熟路。不一会,两人便持剑闯过沿路试图拦截他们的明教弟子,抢进大门,穿过两处厅堂,眼前是一处极大的广场。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西首人数较少,十之八九身上鲜血淋漓,或坐或卧,是明教的一方。东首的人数多出数倍,分成六堆,看来六派均已到齐。这六批人隐然对明教作包围之势。

    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见状,急忙奔向武当一派,向为首的宋远桥与俞莲舟见礼。

    宋远桥原就记挂着七弟与爱子,此时见二人平安回来也是心下一松,便转口说起了如今的局势。“六大派昨夜在一线峡汇合,当下议定一鼓作气攻上光明顶。明教弟子死战不休,我等亦不愿屠戮过甚有伤天和,便约定比武定胜负。”此时在台上比武的却是少林派圆业禅师与天鹰教的殷野王,其父殷天正正在旁观战。而明教之中,昨夜所见的七位高手如今只有杨逍一人站在台上,其余六人仍盘膝于地,显然仍未化解圆真“幻阴指”指力。在杨逍的身侧,尚有一名妙龄少女,容貌肖拟纪晓芙,此人正是杨逍与纪晓芙之女杨不悔。

    这个场面,除了场上还多站了一个杨逍,其余情况与上一世全无不同。宋青书对这一段记忆深刻,几乎可以随口报出下文来。殷野王与圆业两败俱伤,接着便是其父殷天正上场。殷天正年纪虽老迈,一身武功却不容小觑,先是败了少林的圆音,再败了华山的罗天,接着又是少林的圆心,待四叔、七叔、爹爹都跟他交过手,张无忌就差不多该到了!

    然而,不等宋青书看清台上两人交手的情形,几个与他相熟的武当弟子已然围了上来。莫声谷与宋青书失踪整整一夜,此时突然出现,武当弟子们不敢问莫声谷却是一拥而上将宋青书的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宋青书心知圆真勾结朝廷之事无凭无据,便是提了也只徒然得罪少林。因而隐下此节,只道误打误撞发现了明教藏宝之地,在里面逛了一圈才回来。

    众武当弟子一听“藏宝”二字便是眼前一亮,急忙七嘴八舌地追问:“宋师兄,可曾发现什么宝藏?待我等攻下明教,将那些宝藏全拿来赈济灾民,岂不是大功一件?”

    师弟们这般说辞,便是连宋青书都略有心动,不禁考虑起其中可能。只是想到张无忌已然出现,又颓然地叹了口气,只道:“明教传承三十多代,金银珠宝自然是不少的。”他自怀中摸出一颗金珠,展示给诸位师弟过目。这颗金珠自然就是在明教密道中发现的其中一颗,不但躲过了莫声谷的双眼,还躲过了明教七大高手的耳目,也不知宋青书如何办到。

    冯默之家中最为富贵,自然见识过不少名贵之物。此时见这颗金珠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光辉,也不由心动,不禁伸手将它取过来托在掌心,感慨地道:“这般品相,的确难得!”

    谁料,冯默之的话音的话音未落,莫声谷忽然挤进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在那颗金珠上,将它拍成了珍珠粉。光明顶上原就风大,狂风再一吹,连粉末都没剩下一星半点。

    “七师叔!”武当众弟子齐声惨叫。

    莫声谷却不做声,只恨恨地瞪了宋青书一眼,扬长而去。

    众弟子不敢与莫声谷相争,只齐刷刷地回头望向宋青书。

    宋青书强忍伤心,低声叹道:“就拿了这一颗!”

    冯默之恨铁不成钢地道:“得入宝山而空手回啊!”

    “是啊!”众武当弟子齐声感叹。

    宋青书眼见众师弟都对他面露不满,当下故作神秘地向他们招招手,待众人聚拢过来方压低声道:“还有一套乾坤大挪移心法,乃是明教至尊武学宝典!你们谁想学?我这便传授予他!”

    哪知这句说完,散场效果更佳。都不用长辈出言提醒众人武当门规,众弟子便作鸟兽散,显然对这门绝学全无兴趣!

    有此插曲,待宋青书再将精力转回台上,殷野王一柄折扇戳中了圆业一侧太阳穴,圆业手中禅杖却也击中了殷野王右胸。圆业手中禅杖有数十斤重,殷野王受这一击便连退七八步喷出口血来。而圆业受殷野王一击亦的口吐鲜血当场昏迷。此战,殷野王虽胜出,却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殷天正为爱子包扎完伤处,便站了出来。

    杨逍见殷天正须发皆白,不由上前道:“鹰王,此役便由杨某出战罢!”

    殷天正闻言回头望了杨逍一眼,殷天正虽为四大法王,年纪却远在杨逍之上,然而杨逍个性孤高在教中地位也高,从来都是除了阳教主便无一人能让他放在眼里,几时听过他这般客气的言辞?再一想昔年他破教而出,杨逍仍是风流倜傥,如今再见他也是两鬓染霜。阳教主仙逝后,明教上下为了争教主位闹地不可开交,如今竟要被六大派一网打尽,怎能不教人心生感慨?殷天正黯然一笑,只道:“我是法王,你是左使,高下有别。待我败了,你再出手不迟!”

    明教众人皆知殷天正心高气傲,当年因不服杨逍便破教而出自创天鹰教,此时听他于大庭广众之下自认位列杨逍之下,俱是感慨万千,各个心道:原来鹰王也是一般无二地忠心护教!怎得我等原各个忠心,偏又为了一点私心作祟毁了明教基业?

    殷野王与殷天正父子连心,自然心知殷天正这般所为正是因为他们父子二人已破教而出,殷天正唯恐多生枝节,定要保住杨逍,让杨逍以明教左使的身份赢了最后一场,才能令六大派无处说嘴。殷野王恼火杨逍与爹爹的恩怨,此时也不管自己犹重伤在身,兀自捂着胸口狂笑着道:“不错不错!杨左使武功了得,一出手便将韦蝠王与五散人全打趴下了!这般臂助,我等怎敢劳动?”

    韦一笑与五散人自是伤在圆真之手,只是若非自己与他们动手在先,料想圆真武功再高也绝无可能将他们全制服了,以致如今明教上下竟拿不出好手出战。杨逍脸孔一热,这些年来第一次悔恨自己心胸狭隘,不由叹道:“错了!这些年全错了!”

    韦一笑等六人听杨逍这般感叹亦是一怔,想起昨夜圆真所言“明教之中,高手如云,你们若非自相残杀,四分五裂,何致有覆灭之祸?”更是黯然。那六人齐声大笑,边笑边道:“不错不错!竟是全错了!”

    却在此时,一名身披大红袈裟,身材高大的少林僧人跳上台来,将手中金光闪闪的长大禅杖在地下重重一顿,大声喝道:“死到临头,有什么话下了幽冥黄泉跟你们阳教主说吧!”只见他身材高大,肩头微拱又眇了右目,说话带着三分气喘,正是少林僧人圆音。

    阳顶天虽仙逝已久,在教中的威望却是半分不损。殷天正听圆音提及阳顶天这般不敬,不由心中激怒,当下踏前一步,凛凛言道:“老夫来领教少林的高招!”殷天正原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奇人,年纪虽大,内力却是极为深湛,这一步踏出看着轻描淡写好似常人行走一般,地上却留下了一个个寸余深的足印。

    那圆音虽爱犯口业,武功却是不俗,当下舞起禅杖向殷天正头顶击去。他膂力极强,一根数十斤重的精铜禅杖在他手中竟如寻常刀剑一般灵便,点打挑拨,轻捷自如。殷天正却并不用兵刃,只凭一双肉掌与他交手。众人只见圆音举重若轻,将一柄精铜禅杖舞地虎虎生风水泼不进,而殷天正只凭双掌御敌却好似举轻若重,招数极为呆笨迟缓竟似毫无章法。然而,在场的各派高手名宿却是一望即知殷天正这般所为正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实已臻武学中的极高境界。两人再过得十数招,圆音始终不能突破殷天正双掌所守门户,他将禅杖越舞越急,气息也愈发粗重起来。他见殷天正门户严密,当下将禅杖重重地在地上一顿,借力窜起,要取殷天正头顶。

    哪知殷天正忽然飞身踏在他的禅杖之上,竟也凭空跃起数丈,手臂忽而一伸,竟抓住了他的后心将他举了起来。圆音在少林中也算得上是有数的高手,身形又高大沉重,可此时被殷天正抓在手中竟毫无反抗之力。耳边只听得殷天正淡淡地言道:“去罢!”身体顿时腾空而起,竟是被殷天正随手抛飞了出去。

    待罗天与圆心也败下阵来,武当派再不能冷眼旁观。四侠张松溪率先下场与殷天正比拼了一场内力,两人对掌多时忽而齐声大喝,四掌发力,各自退出了六七步。武当七侠中张松溪最是痴迷武学,当下便道:“殷老前辈神功卓绝,佩服佩服!”

    殷天正此时已连战四场犹声若洪钟,只道:“张兄的内家修为超凡入圣,老夫自愧不如。阁下是小婿同门师兄,难道今日定然非分胜负不可吗?”

    听闻殷天正提及张翠山,武当上下皆是神色黯淡。张松溪心知此时六大派俱在场,武当切不可与魔教中人有半点瓜葛落人口实,只道:“晚辈适才多退一步,已输了半招。”躬身一揖,气定神闲地退了下去。

    武当诸侠中原是莫声谷最为性情暴烈,当年张翠山自刎之后,天鹰教也曾派人送东西上武当给张无忌,结果全被莫声谷打下山去。殷天正不欲与武当派交恶,便不再派人上武当。然而这些年,莫声谷见宋青书行商赈济灾民、红巾军起义,皆有种种不得已的苦衷,对人对事便也不再那么执着。此时听闻殷天正提及五哥,竟只是微微一叹,不曾上场。

    莫声谷临时缺席,武当派与殷天正的较量却仍要继续。待宋远桥也自甘告负,崆峒派的唐文亮又跳了上来。殷天正毕竟老迈,连战数场已是气力不济,待将唐文亮四肢折断便也跌坐在地上。

    杨逍见六大派以车轮战斗殷天正一人早想出战,只是他心知殷天正自负武功,若他不出声自己便不能出手。此时见殷天正跌坐于地,正要上前相扶,却见崆峒五老中排行第二的宗维侠重重踏步而出,右足踢起一块石头,直向殷天正飞去,口中喝道:“白眉老儿,我姓宗的跟你算算旧帐。”

    “这笔账,我来替殷前辈算!”不料,没等这块石头飞向殷天正,就被一名突然现身的少年接在手上,他横眉怒目地望住宗维侠,掌心微微用力,这块石头便成齑粉簌簌而落。众人只见他长身玉立,眉宇间自有一份凛冽傲然,是一个容貌极为出众的少年人。然而,他的一身内力更是浑厚异常,方才淡淡一句便已胜过宗维侠厉声高喝,威压全场。

    来人正是张无忌!

    第64章 炮灰第三弹

    张无忌这次现身却并未耽搁,倘若在场应战的是杨逍,他可能仍要冷眼旁观,待杨逍生死一线再出手相救。只是如今应战的却是他的外公殷天正,是以当他赶至广场一见到宗维侠趁人之危,便急忙冲了出来。他见殷天正连战数场内力耗竭业已昏迷,便上前单膝跪在殷天正身侧,一掌贴在他后心“灵台穴”上,将一身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他体内。他的九阳真气浑厚之极,殷天正颤抖了几下,便即睁开眼来,感觉到胸口和丹田中闭塞之处已然畅通无阻,他低声道:“多谢……”

    话未说完,张无忌已伸手抓住了殷天正的手腕,凄然道:“孙儿襄助外公,哪里需要外公言谢?外公,孙儿来晚了!”张无忌自幼失怙对亲情极为珍惜,他心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必以车轮战围攻殷天正,只是那时身在密道修习乾坤大挪移,若是稍有差池便要走火入魔前功尽弃,只得强自忍耐。如今见外公殷天正与舅舅殷野王俱受了重伤,又哪里忍得住为结明教欢心不与他们相认?

    殷天正听他称自己为“外公”,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回头仔细地看他。张无忌虽是男儿却生得极之俊美,眉宇间的冷傲不屑不正是爱女殷素素贯常的神情?殷天正心中巨恸,连忙牢牢抓紧他的手。

    张无忌微微一笑,这便在殷天正身侧跪了下来,朗声道:“无忌在外学艺多年未曾在您身边尽孝,给您老人家磕头!”说完,便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殷天正见外孙回来简直是喜出望外,这便紧紧拥住他,连声高呼:“好!好!”他一生豪杰,此时竟是老泪纵横。

    张无忌自承身份,殷野王与武当诸侠一般地惊异,当下同声惊呼:“无忌!是无忌孩儿回来了!”急忙一拥而上。

    张无忌一面扶着殷天正,一面团团向殷野王与武当诸侠见礼,一时间台上众人又哭又笑,连声高呼张翠山与殷素素的名姓。而台下,武当第三代弟子与张无忌的关系都不甚亲密,此时见诸位师父们忧心许久的张无忌归来,虽感高兴却也未曾如武当诸侠一般欣喜若狂。至于宋青书,重生一世,发现这一世的情形与上一世截然不同,心中只满是疑惑,哪里还顾得其他?却是峨嵋派中的周芷若一听“张无忌”这三个字便忍不住一声低呼,她还记得他们那一年在汉水之畔初见,爹爹为元人所害,那时张无忌还身受重伤命在旦夕,可他却毫无惧色谈笑自若。见她伤心爹爹过逝,便费尽了心思与她相伴哄她开心。周芷若心肠一柔,一声“无忌哥哥”几要脱口而出,只是碍于师父在场只得强自忍耐,眼眶却是微微泛红了。

    张无忌又替殷野王调息疗伤,眼见六大派中除武当已然因他的身份倒戈,其余五派仍虎视眈眈,便对殷天正言道:“外公,先让孙儿料理了这些闲人,我们爷孙再把酒言欢重叙别情不迟!”

    张无忌此言一出,殷天正与武当诸侠俱是一震。殷天正见张无忌神色沉毅说一不二,心中虽有忧惧却也知道孩子大了,凡事自有主张。他知张无忌内功深厚,到也并不担心他受伤。却是武当诸侠不禁一声惊呼:“无忌?”

    张无忌轻轻一笑,朗然道:“虽说我爹爹是武当五侠,可我外公、我义父、我妈妈、我舅舅俱是明教中人,今日明教有难,无忌岂能冷眼旁观?诸位师伯师叔,无忌不孝,今日便要先做明教中人!”张无忌生性刚毅果决,言语之间自有一番人上人的声势气派,教人忍不住听从,一时间武当诸侠竟无从反驳。

    张无忌深知人性本恶,与所有人结仇便是仇深似海,与所有人有恩却是全无恩义!他要解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困,便要恩威并施。若是一味施恩,固然能解今日之围,却难免教人以为他软弱可欺。想到此节,他当下上前一步,高声言道:“敢问少林派圆真何在?今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全因他投靠朝廷、奸谋安排,只须将他请出与在下对质,一切便能真相大白!”

    圆音见张无忌辱及师兄身后不由大怒,当下高声喝道:“圆真师兄早已圆寂,你竟要请他出来对质?怎得不请你爹张翠山与你对质?”

    张无忌见他出言辱及先父,登时怒不可遏,这便纵身而前,左手探出,抓住圆音后心将他提了起来。张无忌与圆音之间原本相距数丈,此时见他倏忽而来,将圆音扣在掌中,圆音竟毫无反抗之能,少林僧人皆是大惊失色。眼见张无忌提着圆音又纵身返回高台,七八个少林僧人先后出手阻拦,少林无相功、波若掌、龙爪手等神功纷纷向他身上招呼过来。哪知张无忌年纪轻轻,眼力却是极致老辣,他一手举着圆音一手拿着他的禅杖,脚下如行云流水一般轻描淡写地便避开了这些狠辣的杀招,身体在半空中一纵一折,轻飘飘地落在了高台之上。

    张无忌一手举着圆音,冷冰冰地言道:“我爹爹一世英名,他名讳也是你能提的?你有种便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圆音性命都只在张无忌一念之间,却毫无畏惧,冷笑着道:“张翠山自甘下流,受魔教妖女迷惑,便遭好色之报……”

    “好!好!”张无忌见圆音这般强项不怒反笑,冷声道,“你这只右眼是殷素素打瞎的?那你便记住,你这只左眼是殷素素之子张无忌打瞎的!”说着,随手将圆音狠狠丢出,右手食指微曲使一道劲气向圆音的左眼打去。

    空性见状急忙抢上前,以一掌少林龙爪手试图为圆音挡下这一道真气。哪知张无忌的内力浑厚无比已臻化境,这一道真气未曾打瞎圆音的左眼却是打穿了空性的左掌。空性被一个少年人打穿了左掌不由一惊,然而他佛法高深,此时也并不动怒,只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淡淡地道:“圆音犯口业自有少林门规处置,不劳小施主动手。”

    张无忌见空性这般武功,顿时心知少林百年底蕴绝非浪得虚名,平了平心气,只道:“少林既然自认名门正派正道魁首,想来不会包庇投效朝廷危害武林的贼人,还请圆真出来对质!”

    圆真早已诈死出逃,又哪里还请得出来?然而张无忌所言“投效朝廷危害武林”的罪名却是太大,张无忌既然并未对少林施恩,少林便要张无忌给个交代。张无忌眉头一皱,当下便道:“圆真自述阴谋,当时尚有武当派莫七侠在场。一切详情,他尽数悉知。”张无忌早知宋青书狡猾,是以干脆略去宋青书不提,只提莫声谷。

    莫声谷果然不会撒谎,虽觉自己顶了师侄宋青书的功劳颇为尴尬,但少林空闻大师亲自相询,他便老老实实地将他这一天一夜的所见所闻全数说了出来。张无忌是魔教后人,空闻大师不敢相信;莫声谷却是正直名声在外,空闻大师已是不敢不信。

    张无忌眼见空闻面色忽青忽白,当即冷笑着言道:“空闻大师,今日六大派若当真与明教两败俱伤,让朝廷得了渔翁之利,这朝廷第一个要谢的便是少林的大功!介时圆真受封国师,保佑元廷天下江山万万年,咱们汉人永世为奴,不知空闻大师如何自处?依我之见,少林还是先行料理了门户内务再来围攻明教不迟。以免令世人以为,少林已甘当朝廷走狗!”

    少林派偃旗息鼓,张无忌便又料理了华山派鲜于通为胡青牛报仇,又小小惩戒了昆仑派,再向崆峒派施恩,这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役的主力便只剩下了峨嵋。

    峨嵋派的灭绝师太深觉数日前一战大失颜面,非要再打不可。然而数日前张无忌未曾习得乾坤大挪移,灭绝便不是对手,如今又怎会打得过?此次竟是不过五六十招,灭绝手中的倚天剑便又被张无忌夺了去。好在张无忌念在峨嵋派并无大恶,唯有灭绝一人讨人嫌偏又是一派掌门要给她几分薄面,便没有再打她耳光。

    张无忌不愿将倚天剑还给灭绝,好似自己怕了她一般,便将剑柄倒转过去递给了灭绝身旁的周芷若。方才他与昆仑派何太冲夫妇对阵,周芷若还曾暗中提点他如何破解他们的两仪剑法,是以此时将剑刃倒转张无忌竟毫无防备。

    灭绝师太见机不可失,当下厉声叫道:“芷若,一剑将他杀了!”

    周芷若入峨嵋多年,深得灭绝师太喜爱,她的一言一动,于她便如是天经地义一般,心中从未生过半点违拗的念头,这时听到师父蓦地一声大喝,仓卒间无暇细想,顺手接过倚天剑,手起剑出,便向张无忌胸口刺了过去。

    张无忌见周芷若一剑刺出不由一惊,然而此时闪避已然不及,只得将身体微微一侧,顺势一掌拍出。原本将要刺中他心口的倚天剑因他的闪避竟只刺穿了他的右胸,可他这一掌拍出蕴含九阳神功无穷刚猛内力,眼看竟要将周芷若毙于掌下。

    峨嵋派上下皆是一声惊呼,都纷纷闭上眼不忍再看。耳边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竟是武当派的众人惊呼出声:“青书!”

    原来宋青书早知事情会这般发展,竟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了峨嵋派一侧。他深知上一世时周芷若刺了张无忌一剑,张无忌没有躲开,从此周芷若便对张无忌死心塌地。如今眼见旧事重演,他心乱如麻,竟不知是该冷眼旁观还是出手阻止。还不等他想清楚该如何处置,周芷若一剑已然刺出,可这一回与上一世全然不同,张无忌竟不顾情面,一掌向周芷若打出。宋青书大吃一惊,根本不及细想,本能地便为周芷若挡下了这一掌。张无忌这一掌原在生死一瞬之间发出,绝无半分留手。宋青书后背挨地这一掌,竟当场被打地口吐鲜血。

    莫声谷见状急忙跃下高台,扶起宋青书,只见他面如金纸显然极为伤重。莫声谷早知宋青书对周芷若一往情深无力自拔,又曾听宋青书提及张无忌与周芷若之间有情,此时见他三人这般纷繁复杂的情况,武当的两个晚辈俱是身受重伤,峨嵋的周芷若亦是面无人色,他两头望望竟不知该说谁的不是,心中千般怒火万般痛惜终究却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此时站在高台之下的武当的三代弟子也纷纷赶了过来,见宋青书这般伤重俱是一脸忧色,围在他身边不住地喊“宋师兄”。宋青书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勉力撑起身体盘膝而坐,抱元守一。冯默之冷眼旁观,见周芷若只神色缠绵要哭不哭地望着张无忌却不看宋青书一眼,当即气地脸歪嘴斜,忍也忍不住地大声喝骂:“他们俩情意绵绵,一个不舍得打,一个不舍得躲,哪里要你挡在里面碍眼?”

    冯默之此言一出,宋青书心头更是一阵刺痛,身体轻轻一颤又喷出口血来。

    众师弟们见此情形登时更为紧张,异口同声地大声呼喊:“宋师兄!”

    宋青书却恍若未闻,他闭着双目一面缓缓调息,一面轻轻动了动唇,低声说了一句:“冯师弟,别说了。”

    冯默之活到那么大从未见宋青书这般示弱,此时虽满心愤恨,却张口结舌不知该怪谁好。

    至于受了周芷若一剑的张无忌则面色冷凝,他缓缓将倚天剑自胸口拔出,疾点身上几处大穴。众人见他身受重伤却眉头丝毫不动,只冷声道:“你终究,更重师门!”说罢,他忽然一扬手,将倚天剑掷向周芷若脚下。倚天剑锋锐异常,被张无忌掷出之后便牢牢地插在地上,它的剑身上染满了张无忌身上鲜血,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诡异。

    然而周芷若这一剑终究刺地极深,纵然张无忌点穴手法极为老道,此时也再难止血,那鲜血汩汩而出竟连他的半边身体都染红了。以至于他刚掷出长剑便再也站不稳,一个趔趄也跌坐在了高台上。

    明教上下与五大派见峨嵋派的一个女娃子一剑刺出,竟连累张无忌与宋青书同时身受重伤,神情都颇为怪异。此时光明顶上朔风凌冽,高台周围四下无声,竟是一片教人窒息的沉默。

    周芷若面色惨白摇摇欲坠,抬眼望着高台上背着光看不清面色的张无忌,又转眼看了一眼高台下面色灰败额上结满冷汗的宋青书,两个男人俱是为了她身受重伤,她不禁愈发六神无主,泪珠却是纷乱而落,喃喃道:“你……你……他……”掩面奔入峨嵋派中。

    第65章 炮灰最终弹

    小昭见张无忌这般伤重,此时也冲了出来,自武当派中取了金创药和天王护心丹给张无忌服下。天王护心丹药效极佳,张无忌这时神智已略清醒,暗运内息调息片刻后便缓缓站起身来言道:“若有哪一位不服在下调处,可请出来较量。”他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骇然,眼见周芷若这一剑刺得他如此厉害,竟然兀自挑战。

    灭绝师太冷冷地道:“峨嵋派今日已然败落,你若不死,日后再行算帐。咱们瞧武当派的罢!六大派此行的成败,全仗武当派裁决。”

    灭绝此言一出实是将武当推向了风口浪尖,一面是骨肉至亲,一面是正道公义,究竟何去何从,武当诸侠俱是一脸难色。

    殷梨亭见状,当下拔出长剑,指向杨逍。“杨逍,你我之间终有一战,你还想再躲下去吗?”

    殷梨亭此时挑战杨逍原是想绕开张无忌,杨逍与他一般心意,当下上前一步,轻声叹道:“殷六侠,杨某对足下终生感愧,只是明教三十三代的基业绝不能毁于杨某之手!”

    江湖皆知,杨逍生性高傲此生从未对谁说过一个“愧”字,今日他这般低声下气已是给足了殷梨亭面子,哪知殷梨亭听了他这番话竟忽然呵呵长笑,仰天大喝:“晓芙妹子,你选的好男人!”杨逍不明所以,耳边只听得殷梨亭缓缓言道,“殷某与纪姑娘并无情愫,与她的婚约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纪姑娘既然另爱他人,于殷某人而言也不过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如今殷某早已另娶他人,妻子温婉和顺又身怀六甲,比起你杨逍,不知快活多少!杨逍,晓芙妹子既然爱你甚深,为你离经叛道、为你背弃师门、为你牺牲性命、为你生下一女取名‘不悔’,你又为她做过什么?你既是男儿顶天立地,又为何不敢娶她,以致她正邪两道无处容身,最终香消玉殒?”

    杨逍生来俊美,他武功又高学识又好,在脂粉堆里一直都是左右逢源,从来不知原来“担当责任”才是一个男人能够给予一个女人至大至深的爱,才是一个男人真正可贵之处。他这一生离经叛道自命风流糊里糊涂活到今时今日,竟是在此时,殷梨亭一番毫不留情的喝骂才让他猛然惊醒,原来他所沾沾自喜的一切才最终让他失去了纪晓芙!想通此节,杨逍再无往昔风采,只喃喃道:“大错已然铸下,一切已无可挽回!”

    “拿命来赔吧!”殷梨亭厉声道。

    张无忌见杨逍这般失魂落魄顿时心知不妙,当下上前一步,朗声言道:“六叔,无忌还未认输!”

    “无忌!”殷梨亭失声大叫。

    张无忌也知武当诸侠中殷梨亭最是细心,他留在武当的那几年多得殷梨亭照料,今日这般作梗实是对他不起。只是杨逍若出战,他方才挣得的大好局面便荡然无存。纵然杨逍能胜了殷梨亭,其余五大派也会反口覆舌轮番上阵。“六叔,您与杨伯伯之间的恩怨绝不能在今日了结,明教上下万余教众……六叔,请恕侄儿无礼,今日只要侄儿还站在此地,便无人能动明教一根寒毛!”

    张无忌这番话一出口,殷梨亭尚未如何,灭绝师太已然嘶哑着嗓子言道:“殷六侠,张无忌心向魔教,你还不动手?”

    殷梨亭哪里肯与他五哥张翠山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动手,只是他若不动手,武当派日后在武林正道之中便绝无立足之地,登时左右为难。

    正在此时,灭绝师太忽然向宋远桥高声质问:“宋大侠,八月十五咱们六大派齐聚昆仑歃血为盟,誓言剿灭魔教斩妖除魔不死不休,当时武当派也在场,不知这誓言还算不算数?”

    当时六大派相约围剿魔教,共同许下的誓言乃是:除魔卫道死不旋踵,如有违誓天人共弃!由来世人将誓言看地极重,是宁死也不肯违誓的。正所谓一诺千金,灭绝师太这番话刚一出口宋远桥便知她心意,面色顿时难看至极,他沉默了数息才缓缓言道:“自然是算数的。”

    “既然如此,如今五大派俱败在张无忌的手上,不知武当如何?”灭绝师太尖声言道,语音苛利刺耳已极,教人听着极不舒服。

    莫声谷忍到此时终是忍无可忍,当下扬声言道:“灭绝师太,人谁无亲,你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谁料,莫声谷此言一出灭绝陡然放声大笑,嘶声言道:“人谁无亲!人谁无亲!”言语之中蕴含着的无尽恨意,只让人不寒而栗。灭绝师太这般情状顿时勾起了其余四派同仇敌忾之心,毕竟各大派这些年来死在魔教手上的亲朋故旧已太多了,人谁无亲!

    武当派正左右为难,灭绝师太竟忽然扬手一指,厉声喝道:“让宋青书出战!”

    宋青书内力远不如张无忌,直至此时才堪堪调息完毕,却仍是面白如纸。听到灭绝师太钦点他出战,宋青书不禁微微苦笑。“灭绝师太,青书的武功……”

    “你的剑法如何,我还不清楚吗?”宋青书未曾把话说完,灭绝师太便已打断他,森然道,“你若还认自己是武当门下,此时便该挺身而出与他比剑,解你长辈之围门派之困!”宋青书是武当晚辈,由他出手,自然胜于累及武当五侠的英名。顿了顿,她又道,“我知你一向心慕芷若,只要你赢了他,我便将芷若许配给你!”

    灭绝师太此言一出,人皆哗然。周芷若更是无地自容,当下哭叫一声:“师父!”竟猛然拔剑出鞘,向自己的颈处抹去。

    却在此时,一道强横气劲与一粒小石子自两个方向同时向周芷若飞去。由张无忌发出的气劲打断了周芷若手中长剑,而由宋青书射出的小石子却是打中了周芷若的“云门穴”。云门穴贯通气血,周芷若原就心神激荡,受此一击竟晕厥了过去。

    灭绝十分爱重周芷若,此刻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扬声大笑着道:“宋青书,你既对芷若有情有义,就更不该饶了张无忌这小子!”

    宋青书实料不到灭绝师太竟会亲口提出要将芷若许配给他!上一世他求而不得,这一世却唾手可得。只是任何东西,在真正需要的时候未曾得到,事后的弥补也就不再有任何意义了。罢了!宋青书在心底轻声一叹,倘若当真是我欠你的,芷若,今日便让我一次全还给你罢!他默默地闭了闭眼睛,握着长剑缓缓起身,轻声言道:“师太不必多言,我应战便是!”

    “宋师兄!”

    “青书!”

    武当诸侠与众弟子同声大叫,然而众人皆知由宋青书出战的确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宋青书充耳不闻,飞身跃上高台,沉声道:“张师弟,如今你也重伤我也重伤,既然你我师出同门,便只比剑法点到为止罢!”

    明教上下与六大派人尽皆知张无忌厉害便厉害在一身强悍内力,宋青书如今言明只与他比剑,看似公平合理兼顾人情,实则已占了极大的便宜。小昭闻言登时失声大叫:“你这人,好不要脸!明知我家公子不会用剑还,还……”

    “姑娘缪矣!”宋青书却只是冷哼一声,昂然道,“今日你家公子既然站在这擂台之上接受六大派的挑战,莫说我要与他比剑,便是空闻大师亲自上来与他比谁的胡子长,他也非比不可了!”

    宋青书此言一出,五大派便哄笑开了。只是转念一想,张无忌虽傲慢骄横,行事为人却也不失为光明磊落,宋青书这般处心积虑地算计于他却已落了下乘。因而,这笑声竟只响了几下便又稀稀落落地戛然而止。至于武当上下见宋青书这般行事更是各个面色怪异,唯有莫声谷在此时无声一叹,心道:竟甘愿舍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要将周姑娘彻底撇清吗?

    小昭虽忧心张无忌,张无忌生性却是傲气非常,宋青书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不会再跟宋青书讨价还价,当下便问明教中人借了一柄长剑与宋青书交手。

    宋青书词锋锋利出手却并不狠辣,向张无忌攻去的第一招竟是武当上下人人会使的入门剑招“太极两仪”。张无忌原就见过宋青书与灭绝师太交手,深知他内力虽不济剑法却颇为凌厉,且出剑奇快教人难以抵挡。张无忌原是严阵以待,哪知宋青书这一招使来竟是极为客气缓慢,张无忌虽不懂剑法,可是脚下一滑后错两步这一招倒也避开了。眼见张无忌轻松避开此招,宋青书当即抢攻上前,再使的第二招也是一招平平无奇的“万法归宗”,直取张无忌肋下。张无忌随手挥剑反挑宋青书的剑身,左足发力一蹬,这一招竟又给他避开了去。

    如是七招一过,其余五大派尚且懵懂,武当上下却是全明白了过来。原来宋青书所使的这七招原是他在十八岁那年于武当诸多剑法之中抽选而出的最为基础的七式剑招,包含了武当剑的十三类基本剑式。如今新入门的武当弟子在学完武当剑法十三式之后,接着要学的正是这七式剑招。

    张无忌天纵英才,这七招一过亦是若有所得。然而,还不等他悟透其中关窍,宋青书已然再度纵身上前急速抢攻,此时用剑已再无半分留手。宋青书所使剑招疾如闪电,犹似暴雨倾盆,招招相连,剑锋成线,剑影连绵不绝教人难分虚实。张无忌深知论剑法他绝不如宋青书高明,然而他练成乾坤大挪移于武学上的修为却已远甚宋青书,不论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都能取而为用,此时竟凭着宋青书方才所使的七招剑法将宋青书的剑招化解了大半,偶有几招无法招架,也使轻功狼狈躲开。如是数十招一过,张无忌已得剑法奥义,见招拆招愈发圆转自如,众人只见宋青书攻地迅捷无比,张无忌挡地沉稳老辣,俱是瞠目结舌,实不敢相信这般精彩绝伦妙到毫巅的交手竟出自两个年不过双十的少年人之手。

    少林派空智自被张无忌揭发圆真勾结朝廷之事,苦于莫声谷正义名声在外,圆真又早已身死无法自辩,一直隐忍不言。此时见这二人打成这般模样,纵然心头对张无忌多有怨责,对武当派亦颇有芥蒂,此时也忍不住与师兄空闻大师轻声说道:“原以为张无忌已是难得,想不到这宋青书也是这般能耐。十年之后,江湖上无人能是这二人的对手!武当派,了不起啊!”

    空智这般感慨,饶是空闻这个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此时也忍不住幽幽一叹,少林中圆字辈的弟子出色的已是不多,慧字辈与法字辈更是不需提了。将来如何,可真是难说地很了!

    正在此时,宋青书突使一招“分花拂柳”连刺张无忌身上十七处要害,宋青书用剑奇快,这一招使来手中长剑竟凭空带起涟漪气劲,人皆骇然。张无忌勉强挡得七处要害已是力竭,他当下左手一掌向宋青书挥出。宋青书手腕一翻,疾刺张无忌掌心,这一招应变更快,竟连一众武当弟子也说不出具体剑招,只知乃是武当剑法十三式之一。张无忌回剑格挡,左掌再出拍向对方。宋青书反手一抽,直削张无忌手腕,这一招武当弟子仍认不出具体剑招,只知他们的宋师兄出手愈发简单直接,竟只是武当剑法十三式的化形,然而剑法威力却是愈发凌厉逼人。张无忌左掌变拍为拿,要夺下宋青书手中长剑,这般于一刹那间化刚为柔的急剧转折,已属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第七层神功。宋青书剑法再高,不使内功也只是花架子,如何敌得过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心法?然而乾坤大挪移他虽无法修习却也通晓各中奥妙,当下手腕一送,手中长剑竟疾射而出。

    此时宋青书双手皆空,他的招数忽然一变,使武当绵掌若有似无地向张无忌拍出。武当绵掌已是武当上层武学精要,刚柔相济、阴阳相随,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绵里藏铁。张无忌原就更为熟悉拳法,忽挑忽捻,忽弹忽拨,竟轻而易举地便将宋青书的掌力给卸了。他正暗自诧异为何宋青书的掌力这般绵软,有负绵掌威名,只听得小昭忽然一声惊呼:“公子,身后!”

    张无忌急忙仰面倒伏,宋青书的那柄长剑竟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擦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凌厉的剑气竟刮地他面上生疼。他这才明白,原来宋青书这两招绵掌只是诱敌之计。

    宋青书起身一引,将长剑重又接入掌中,足下轻点,飞身向张无忌刺去,未等张无忌直起身,这一剑已指向了他的咽喉。宋青书这一招与方才大为不同,剑招轻灵飘逸,身姿潇洒翩然,竟不是武当剑法。

    眼见宋青书赢得此战,各大派此时俱轰然叫了声好。哪知,宋青书忽而退后几步,收回长剑,轻声言道:“我输了!”不等五大派质问,他便又道,“比剑法不比内力原是取巧,然而以气御剑还是用了内力。这最后一招‘折梅问雪’乃是逍遥派的剑法,并非武当武功。是我输了!”

    情形这般急转直下,一时四下无声。此时众人心中最深刻的记忆竟不是宋青书出言认输,却是方才他那最后一击,好似雷震电掣,虽然过去已久,仍旧余威迫人。旁人看不明白的关窍,张无忌却是心知肚明,方才是他使乾坤大挪移拆解宋青书的剑招在先,若论输,原是他先输了。他沉默地望着宋青书数息,最终缓缓言道:“承让了!”

    宋青书微微一笑,这笑容中竟隐隐有苦涩之意,然而他终究只字不提乾坤大挪移,反身跃下高台。

    宋青书告负,灭绝师太再无对策,只铁青着脸,将手一挥,峨嵋群弟子跟着她向山下走去。武当派原就心向张无忌,再加上峨嵋派这一去,六大派围剿魔教之举登时风流云散。各大派携死扶伤,不多时便撤离了光明顶。

    第66章 做客万安寺

    张无忌失踪多年重又现身,武当诸侠原想与他多多亲近,可见他神情萎靡,均知多说一句话便加重他一分伤势,只得暂且忍耐。宋远桥见明教上下对张无忌十分尊重,又有殷天正父子在此,料想张无忌留在明教不会吃亏,这才放心嘱咐道:“无忌孩儿,今日一战,你名扬天下,对明教更是恩重如山。盼你以后多多规劝引导,总要使明教改邪归正,少作坏事。”

    张无忌自然知道今日救下明教教众,这教主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却也并不推辞,只坦然道:“孩儿遵奉师伯教诲,自当尽力而为。”

    张松溪见明教上下行事乖张正邪难辨,原想提醒张无忌小心奸邪小人,只是再一想他方才调处六大派与明教恩怨,事事师出有名显然自有主意,因而只是微微一叹,不曾多言。却是俞莲舟见张无忌这般能干,不禁感慨万千,只摁着他的肩头喃喃道:“无忌,你……你长那么大了……待伤愈之后要早回武当,令你太师父安心。”

    提起张三丰,张无忌亦是心头一热,当下道:“请俞二伯代无忌恭祝太师父福体安康。”他有心提醒武当诸侠小心赵敏,只是转念一想殷梨亭原来早已另娶,他所知的原着剧情如今大有变化,也不知那宋青书究竟有何古怪,却是不妨再看一看他还有多少能耐。若是武当派当真为赵敏所擒,自己也总能相救,而这亦是向武当结恩之举。

    不多时,武当派也下得光明顶。行至落日崖外,原本被宋青书围困在此的明教各宗派弟子早已脱身不知所踪,各大派见此情形却也并不诧异,只意味深长地望了武当派一眼。只是各大派彼此告辞时,却是极为默契地均避开了武当派。

    宋青书心知当初他不肯杀明教各宗派弟子,光明顶一战武当又偏心张无忌,致使“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这件轰传武林的大事竟然闹了个铩羽而归,武林正道颜面尽失,五大派定然对武当派心存芥蒂。因此,他走到宋远桥身侧,低声言道:“爹爹,圆真投靠朝廷乃是七叔与孩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今围攻光明顶一役,我正道六大派亦是损失惨重,须提防朝廷坐收渔翁之利。”

    宋远桥猛然一惊,忙道:“正是如此!”他急忙招呼了俞莲舟、张松溪带上宋青书,四人一同向五大派行去。然而,武当派好心提醒各大派小心朝廷伏击,各派掌门却并不听得入耳,少林派的圆音更是气冲牛斗地高声喝道:“我圆真师兄究竟有没有投靠朝廷,岂能凭你们武当一面之词?”唯有崆峒派因伤员过多,接受了武当好心提供的三十匹快马。

    眼见五大派各个固执不听人言,宋青书也无可奈何。武当民壮勿需随各大派围攻光明顶早已撤走,落日崖外却是留下了足够多的快马。既然五大派不肯接受武当好意,宋青书亦不愿勉强,只扬声对武当众弟子言道:“这一路上须提防朝廷暗中伏击,除了随身携带的食水,不准另碰其他。我们快马行进,定要尽快赶赴澜沧江!”

    他话音刚落,光明顶上忽然传来齐声呼喝:“明教和天鹰教全体教众,叩谢张大侠护教救命的大恩!”这呼声气势惊人犹如山呼海啸一般,不但震地整座昆仑同声共响,竟连刚刚走远的各大派弟子都忍不住转头回顾,神情凛然。

    宋青书神情一窒,片刻后又自失一笑,轻声道:“走吧!”武当派一众弟子再不多言,一齐跨上快马向澜沧江奔去。

    武当派才奔出不久,冯默之便策马驰到宋青书身侧,压低声道:“待张无忌当了明教教主便没有接任武当掌门的道理,宋师兄这武当三代掌门的位置可算是保住了!默之,就先说声恭喜了!”说完,他冷哼一声,扬鞭一抽胯下快马绝尘而去。

    宋青书面色一白,突然弯下腰,俯在马鞍上。他闷咳两声,便急忙伸手捂住嘴。

    莫声谷驱马过来,劈手夺过他藏入袖中的一块白帕,上面竟染满了鲜血。“青书!”莫声谷失声大叫。

    宋青书急忙抢过那块白帕塞入怀中,轻声道:“七叔,不要声张!”顿了顿,他又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汝阳王府的人,他们绝不会错失良机。如今危机四伏,不是提这件事的时候。”

    莫声谷面色青白,许久方喃喃道:“无忌这一掌……怎得打地这么重?”武当此次围攻光明顶带来了百人队伍,除了落日崖外牺牲了天成,自一线峡攻上光明顶时又牺牲了十数名弟子外,其余弟子皆是皮肉轻伤。是以,宋青书下令一路快马行进,并无人表示反对。想不到,原来武当派上下唯一一个身受重伤不耐急行的,却是他自己。

    宋青书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他这一掌打的却不是我。”

    莫声谷受他提醒更是一惊,忙道:“如此说来,无忌和那周姑娘……”

    “我怎么知道……”宋青书忍也忍不住地打断莫声谷,神色茫然地言道,“七叔,我怎么知道……”

    莫声谷这才恍然,这张无忌与周芷若的私情,他能与任何人讨论唯独不能与宋青书讨论。他见宋青书面容惨淡神色憔悴,更是心中一痛,急忙伸手握住他腕上脉门,将一身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莫声谷的一身虽说不如张无忌这般惊世骇俗,然而武当七侠也绝非浪得虚名,宋青书只觉好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丹田,他急忙运起纯阳无极功配合调息,将真气在胸腹间运转数次,面色终是渐渐缓了过来。“多谢七叔。”宋青书轻声言道。

    莫声谷收回手,又忍不住拍拍他的肩头,殷殷嘱咐道:“若有不适,要记得说话!”

    武当派一路马不停蹄,终是在七日后赶赴澜沧江,武当安排的船只此时早在江边守候。上一世时武当派在沙漠之中便受了朝廷伏击,如今早已出了沙漠,按说宋青书早该放下心来,可他却是愈发心慌意乱。眼见武当弟子正按长幼之序从幼自长一个接一个地上船,宋青书却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出的一片小树林中忽然惊出一群飞鸟,他的面色不由一变,急忙拉过殷梨亭道:“六叔,你先上船!上船之后无论发生何事定要一路返回武当,沿途不可做半点停留!”没等殷梨亭反应过来,上一世时不曾参与围攻光明顶一役的冯默之同样被宋青书拽了出来,不由二人分说半句,便被他推上了甲板。

    正在此时,自小树林中忽然冲出一队元兵来,只见他们一个个骑着快马拉满长弓,将武当派团团围堵上河滩之上,看人数竟有数百人。为首的一名年轻公子却做汉家打扮,身穿宝蓝绸衫,轻摇折扇,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只见他相貌俊美异常,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手中折扇白玉为柄,握着扇柄的手,白得和扇柄竟无分别。再看他的腰间,只见黄金为钩、宝带为束,悬着一柄长剑,剑柄上赫然镂着“倚天”两个篆文。他排众而出,身旁却还伴着两名身形高瘦的老者为其护卫。

    此时河滩上除了武当四侠与宋青书便只剩下十来名武当弟子未曾上船,见到元兵出现,他们当即面色一变,拔剑出鞘。耳边只听得那名年轻公子缓缓说道:“久闻武当派善于用兵,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话声清脆,又娇又嫩,竟是女子之音。此人正是赵敏,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却铩羽而归,她沿途安排江湖高手与元兵伏击五大派,早将他们一网成擒。唯有这武当派,她亲自带兵追踪七日都不曾找到机会下手。武当派不但令行禁止深谙用兵之道,行事更是小心谨慎连十香软筋散都无用武之地。今日见他们赶赴澜沧江,赵敏心知武当派只要一登船便是蛟龙出海再奈何不得他们,只得传令调重兵将他们困在河滩。

    宋青书见此情形便知他们是免不得要去一趟万安寺了,当即反身冲向船只,一剑砍断了缆绳,高喝一声:“快走!”

    赵敏面色一变,当下猛一挥手,箭如雨下。然而,纵使殷梨亭在船上如何放声呼喊,那只大船仍是带着几支箭矢,载着大部分武当弟子缓缓驶出了河道。

    赵敏眼见凭她的箭矢留不住武当派的船只,便又举起手,示意元兵停止射箭。只恭恭敬敬地向留在河滩上的武当四侠与十多名武当弟子言道:“宋大侠,晚辈久慕武当派威名,特来相请,多多亲近,还望宋大侠及诸位侠士一移尊驾!”

    此时仍留在河滩上的武当诸人除武当四侠外,如方振武、唐剑麟、吴燕山等皆是武功了得的诸侠入室大弟子,方才赵敏下令一阵疾射竟也不曾伤得他们分毫,各个横眉怒目地瞪着赵敏。

    赵敏既为蒙古人,汉人这般恼恨的眼神她也不知见过凡几,只轻蔑一笑,轻声道:“鹿杖先生,便要偏劳于你了!”

    赵敏话音刚落,她身侧一个黑脸的老者便走了出来,向赵敏躬身一礼道:“为主人效劳原是小人的福分!”此人正是玄冥二老之一的鹿杖客,赵敏身边的另一名老者则是他的师弟鹤笔翁。鹿杖客对着赵敏十分恭敬,转身对向武当派却是倨傲非常,只冷言道:“我家主人请你们去做客,你们这般不识抬举却是你们的不是!接招!”说罢,呼地一掌便向宋远桥拍去。

    宋远桥见他掌势惊人,也不敢怠慢,当下一掌击出与他相抗。两人双掌相对,宋远桥只觉对方掌力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一股极阴寒的内力冲将过来,霎时间全身寒冷透骨,身子晃了几下,面色一阵泛白。

    宋青书赶忙上前扶住他,急道:“爹爹!”

    宋远桥当年曾以内力为张无忌驱除体内寒毒,对玄冥神掌极为熟悉,强压下体内寒意,只道:“玄冥神掌!原来是你!”

    “不错!”

    鹿杖客一掌得手,自恃身份也不再动手,只傲然道:“张无忌那小子死了没有?”

    俞莲舟此时也踏上一步,冷哼一声,朗然道:“托福!好得很!”显然是有意与宋远桥并肩对敌。

    张松溪、莫声谷与其余武当弟子见状也围了上来,他们心知今日生死只在一线,这江湖规矩也只好放在一边了。

    却是赵敏听闻“张无忌”三个字便是心头一动,当下喝道:“鹿杖先生,留他们一命!”

    “是,主人!”鹿杖客应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一掌击碎,白色粉末顿时四下飘散。

    “屏……”宋青书内息不济又有伤在身,一句“屏息”还未说完,便第一个着了十香软筋散的道,身体晃了两下,膝盖一软,跌倒在地。心头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上一世这十香软筋散明明是下在食水之中……就在他倒下后不久,武当四侠与剩下的武当弟子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有“张无忌”这三个字的情分在,赵敏待武当上下竟是极为客气,只搜走了他们的随身兵刃和伤药,将他们装在马车内一路向万安寺行去。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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