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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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天]名门正派不易做 作者: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第11节

    武当上下原不明为何赵敏这般自信,竟既不点他们的穴道也不用锁链镣铐限制他们行动,哪知在马车内运气数日都毫无动静。这才明白原来这十香软筋散竟是这等霸道,不但限制住他们的内力更加令他们手足酸软,连常人都不如。

    方振武坐了几日马车气闷不已,便移至宋青书身侧,低声道:“宋师兄,你也没有办法?”

    宋青书原就身受重伤全靠内息压制,此时内息一散,旁人只觉手足无力,他却是烦闷欲死。听到方振武向他讨主意,他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言道:“等!”

    方振武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发问:“等什么?”

    自然是等张无忌来救他们。马车一路颠簸,宋青书只觉阵阵恶心昏昏沉沉,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却是与宋青书并肩同坐的唐剑麟还比方振武心细些,眼见宋青书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滚滚,不禁关切地道:“宋师兄,可有不适?”

    宋青书吃力地摇摇头,突然手搭在唐剑麟肩上,弯下腰,剧烈的呛咳冲口而出。没多久,一大口血就喷了出来溅地车底一片血红。

    “宋师兄!”同车的几名武当弟子急忙扶住他,同声大叫。

    “是张无忌!是张无忌那一掌!”方振武更是愤慨。

    宋青书却是面色如常,神色平静地收拾了残局,又取出白帕擦干净嘴边的血迹,轻声令道:“不要声张!”

    “宋师兄!”几名武当弟子又齐声大叫,他们虽暂时失了内功却也瞧得出宋青书这内伤极重,绝然拖不了多久。然而此时武当四侠与他们分坐两辆马车,这里竟是宋青书最大。

    宋青书轻轻一笑,低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让元人得知我身受重伤……”

    一众武当弟子心头俱是一阵凛然,他们呆了片刻才缓缓坐了回去。黑暗之中,彼此的手握在一起,都感觉对方的掌心之中一片湿冷。

    作者有话要说:赵敏:我没全输!

    青书:我也没赢!

    赵敏:我是看在张无忌的面上!

    青书:张师弟,快来说声谢谢!

    无忌:…………

    第67章 张无忌的远大理想

    六大派走后,丐帮、巨鲸帮、海沙帮、神拳门等帮派也闹哄哄地前来围攻光明顶,五行旗的弟兄多数受伤竟不能抵挡。正留在明教养伤的张无忌便按原着剧情提议明教上下进入密道躲藏,顺理成章地接任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为迷惑来敌,杨逍又建言将光明顶上房舍尽数烧了。这场大火连烧了两日,各帮派见光明顶上房舍尽成瓦砾,以为明教中人自知不敌便自焚殉教,果然退走。计策虽妙,然而光明顶原是明教总坛所在,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尽成焦土,明教弟子藏身密道之中思及百年经营如今付之一炬,却也不免心中黯然。

    张无忌见状心知此时正是纵论天下兴亡、议定匡扶大计的最佳时机,便将杨逍、殷天正、韦一笑、五散人、殷野王、五行旗各掌旗使、风雨雷电四门门主以及朱元璋、常遇春、徐达、罗木恩、徐寿辉等人一起带去了密道中宋青书曾经进入过的那间藏宝石室。各宗派弟子中,徐寿辉见了黄金珠宝便面露贪婪之色,朱元璋、常遇春等人却是沉默不语;而杨逍等人却并不在意那些黄金珠宝只对着宋青书在墙壁上留下的几行字不住冷笑。

    张无忌环视了他们一圈,沉声言道:“有这些财宝,重建明教指日可待。然而,我教的前程便仅止步于此了吗?”

    听闻张无忌此言,杨逍等急忙躬身为礼,异口同声地说道:“请教主示下!”

    张无忌轻轻一笑,谦道:“无忌年幼识浅,觍为明教教主便遭逢此劫,整日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有负诸位弟兄和明教历代英灵所望。这几日无忌日思夜想略有所得,一些浅见还请诸位斧正。”杨逍等连声道“不敢”,耳边只听得张无忌言道:“我教起于唐时,因不满朝廷暴政素与官府作对。自从大宋亡于蒙古,我教向以驱除胡虏为己任。只因阳教主仓促而逝,群龙无首,教众子弟无人约束,与名门正派结怨更深,方有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祸。说不得大师,无忌说的,可还对吗?”

    说不得听到张无忌点他的名便躬身一礼,恭恭敬敬地道:“教主说的一点没错。”

    “无忌要说的第一件事,正在于此!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若要我教再无今日祸事,自今而后,人人须得严守教规,为善去恶、行侠仗义。本教兄弟之间,务须亲爱互助,有如手足,切戒自相争斗。”

    张无忌提的这一条十分有理,是以人人称是不敢有违。

    张无忌又道:“至于这第二件事,乃是寻仇也要找对了正主!今日之事虽说原是我教祸起萧墙之内,却也要多谢朝廷处心积虑谋算多年。杨左使,可还记得圆真?”

    杨逍原是极聪明灵醒之人,一经张无忌提醒便愤然道:“教主说的不错!若非圆真投效朝廷害死了阳教主,我教上下和睦如何能有今日祸事?”

    张无忌点点头,坦然道:“我教既然矢志抗元,与朝廷早已是不死不休!今日之事并非自圆真投效朝廷起,而是自我教与朝廷为敌起便已种下祸根!今日之后,若是我教向六大派寻仇报复,只是中了朝廷的奸计。唯有起义抗元,驱除鞑虏,恢复汉人江山,化教为国,才真正算是一雪前耻!”

    张无忌年纪轻轻竟有这等雄心众人不禁一阵凛然,然而思及元廷荒淫暴虐,各地义军四起,明教原就势大如今又有张无忌身为教主领导群雄,化教为国却也并非不可为。殷天正见外孙这般雄心壮志只有高兴的份,当下便站出来,高声道:“愿随教主赴汤蹈火,驱除鞑虏,化教为国!”

    有殷天正带头,众人当下齐声喝道:“愿随教主赴汤蹈火,驱除鞑虏,化教为国!”

    张无忌也不推辞,只道:“单凭本教一教之力,难以撼动元朝近百年的基业,须当联络天下英雄豪杰,群策群力,大功方成。是以这第三件事,我教与六大派的仇怨不妨到此为止,还望诸位既往不咎,前愆尽释,以恢复汉人江山为念。”

    此事极为难办,是以张无忌话音方落石室内便是一片静默,良久都无人答话。

    张无忌见状又道:“我知诸位为难,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咱们教中弟兄的个人恩怨终究比不得天下兴亡百姓疾苦。”

    有大义名分在,再一想张无忌所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却也不错,众人便都答允了下来,只道:“教主有令,敢不遵从。”

    张无忌心下一喜,抱拳说道:“各位宽宏大量,实是武林之福,苍生之幸。”他又指着石室内的木箱道,“黄金珠宝藏于石室与粪土却也无异,若是用来重建光明顶,纵使将整座昆仑占了,也不过是处水陆道场不足夸耀。到不如如数取来接济义军,若能驱除鞑虏叫天下百姓皆知我明教威名记我明教恩德,岂不是比重建光明顶更加意义非凡难能可贵?”

    杨逍听闻张无忌竟是有意要将明教积攒几十代的黄金珠玉全数拿出来接济义军,顿时心下一惊,急忙劝道:“教主,石室内的财宝原是明教根基所在……”

    哪知杨逍的话尚未说完,张无忌已然纵声大笑,那笑声慷慨豪迈至极却又狂放威风至极。“我教素与朝廷作对,朝廷兴盛则我教暗弱。治乱之势轮回早定,如今我等适逢其会,若不能顺势而上定鼎天下,他朝江山既定,朝廷岂能容得下我明教?杨左使,今日之势,我明教再进一步便能登临绝顶,可若是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我教的根基不在这间石室,却在天下义军百姓归心!”

    张无忌年纪虽轻却又这般眼界见识,殷天正固然是老怀安慰,便是朱元璋、常遇春等也不得不叹服。张无忌见各宗派弟子也已被他的大手笔折服,便又吩咐罗木恩与常遇春尽快将韩山童与郭子兴请回明教总坛,共商起义抗元之事。

    罗木恩与常遇春俱是心眼实诚之人,明教中既然有张无忌当了教主,明教分支白莲宗、弥勒宗、摩尼宗的大弟子韩山童、郭子兴、徐寿辉尊奉张无忌之令在他们看来却也是理所当然。徐寿辉虽心知张无忌此举实意在收揽义军兵权,只是他生来胆小怕事,见张无忌神功盖世又深孚众望也不敢与之相争。

    白莲教的红巾军与元廷打了几年,比起朱元璋等,却是身份最低的罗木恩更清楚起义的种种门道。他当即便道:“启禀教主,征发大军首重钱粮。如今有这一室财宝,义军所需钱财当无后顾之忧,却是粮草殊为难得。”

    说到此处,纵然是雄才大略如张无忌也不免一怔,苦笑着道:“黄河连年泛滥,天下离乱已久,征粮一事的确极难。”历史上,农民起义军往往被百姓称为贼匪,正是因为义军向百姓征粮太多太狠竟比朝廷更为盘剥。百姓家中无粮,万般无奈才随了义军造反,又岂能甘心效力?义军失了民心,失败也就成了必然,比如黄巢、比如李自成。

    见张无忌愁眉不展,朱元璋心中一动,竟是与罗木恩异口同声地说道:“武当!”

    张无忌与杨逍等尚且懵懂,罗木恩却已极为佩服地向朱元璋抱拳一礼,见朱元璋有意相让,这才接着言道:“这些年武当收留众多黄河灾民,劝课农桑,已势压鄂湘两地。近年来,红巾军多受武当资助。”顿了顿,又恨声道,“然而此次围攻我教,武当派亦位列其中,莫声谷箭法超群、宋青书用兵如神,王将军正是死在他二人之手!将军曾言道,战阵之上若是遇着宋青书,杀无赦!”说到王显忠的这句遗言,罗木恩已是杀气腾腾。纵是朱元璋与徐寿辉两人思及宋青书的手段,亦是一阵凛然。

    宋青书与张无忌同为武当之后,彭莹玉唯恐张无忌为难,当即喝道:“罗木恩,教主方才交代要我等捐弃前嫌既往不咎,莫非你要连累我教再与武当为敌吗?”

    彭莹玉原是明教总坛五散人之一,论教中地位论武功人望都远甚罗木恩,罗木恩受他呵斥登时醒悟过来自己所言竟是挑拨张无忌与师门不合,当下诺诺而退。

    张无忌却并不在意罗木恩言谈之中流露的杀心,只伸手在眉间轻轻一按,这才幽幽道:“湖广熟,天下足!罗参将的意思我明白了,粮草一事还要待我回到武当见了太师父再行商议。”他眼风向几位宗派弟子间一扫便笑道,“义军之事,无忌绝无经验。我与朱大哥自幼相识,一向佩服朱大哥的本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朱大哥能答允。”

    朱元璋当年与张无忌一同喝酒吃肉能坦然受他一句“朱大哥”,此时张无忌已是明教教主,朱元璋哪里还敢让张无忌仍这么叫他?当下躬身道:“教主但有驱策,元璋万死不辞!”

    “朱大哥言重了!”张无忌亲热地扶住他的手腕,却并不阻止他向自己施礼,只笑吟吟地道,“无忌是希望朱大哥留在无忌身边,多多提点!”

    朱元璋原见张无忌这般雄心壮志,凡事自有主意更兼手段过人,本是心中忐忑。不料张无忌是想将他留在身边有意重用,不禁喜出望外。朱元璋在弥勒宗中大有人望早引起了郭子兴的猜忌,性命也只在旦夕之间。如今能一步登天到张无忌身边辅佐,前程一片光明,更有何所求?当下大大地作揖道:“愿为教主效犬马之劳。”他抬起头来,见张无忌眼底的欣喜是这般的真诚亦是满脸堆笑。那时,他还料不到终有一日,他将与张无忌这等世所罕见的武林高手同室操戈,逐鹿天下。

    “不恤百姓重珠玉、不积仁德藏器械。如此明教这般见识,敢言驱除鞑虏恢复汉室?徒增笑柄耳!武当莫声谷、宋青书。”谈完正事,张无忌又忽然转身缓缓地将宋青书用剑划在墙壁上的这两句话读了出来。“杨左使以为,这几句话究竟是谁的意思?”

    杨逍早看这两行字不顺眼,听到张无忌有此一问当即冷笑一声,回道:“莫声谷乃是正人君子。”

    周颠向来看不惯杨逍,最爱跟他吵闹,听杨逍这么一说,立刻叫道:“杨左使,你的意思,宋青书便是奸邪小人了?老周看这几个字金钩铁划刚劲有力,可绝不是奸邪小人能写得出来的,偏要说是莫声谷的手笔,怎得?”

    杨逍不欲与他争执便瞪了他一眼,不答话。

    哪知杨逍要息事宁人,周颠偏要与他夹缠不清,跟着言道:“我看那宋青书好得很,咱们阳教主的大仇全仗他才弄明白。却是杨左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逼得他当堂脱衣服!”

    杨逍听周颠提起阳顶天的大仇,竟有指责他忘恩负义之意,哪里还忍得住不与周颠争执,怒道:“那时是谁要他留下乾坤大挪移再走?”

    “老周却也没逼他脱衣服!”周颠见杨逍也来揭他的短,愈发胡搅蛮缠。

    若当真论起来,宋青书不但揭穿了圆真的阴谋更间接救过自己一命,若非乾坤大挪移事关重大,杨逍绝不会为难于他。将宋青书逼得脱衣以证清白,他原就心头有愧,如今见周颠竟将责任全推给了自己,杨逍简直被周颠给气地七窍生烟。还想反驳,张无忌已无奈出声道:“武当门规所限,严禁门下弟子偷师,我七叔又最为刚直不过,杨左使多虑了。”于张无忌而言,能不能学到乾坤大挪移干系到他能不能名正言顺地接任明教教主,自然极为重视。而宋青书过目不忘,极有可能已背下整本乾坤大挪移,张无忌却并不在意。武当自张三丰以降皆是正人君子,绝不会贪图别派武学。况且,修习乾坤大挪移首要条件便是要有极为深厚的内力,以宋青书那点微末内功,若是强行修习无异于自寻死路。至于圣火令武功,张无忌更是毫无兴趣。明教丢失圣火令已是数代之前的旧事,阳顶天在遗书中所言唯有寻回圣火令方能将“代教主”中的“代”字去掉,想来也只是为他的妻子寻个借口,使她这个前任教主夫人在教中不至处境尴尬。是以,原着中所提寻回圣火令、去冰火岛接回谢逊两件大事,张无忌却只字不提。他的万丈雄心在于问鼎天下,而非武功天下第一;至于义父谢逊,待他得到天下再将其接回,远比如今就将他扯入武林的争斗中更为妥当。

    张无忌的这句劝解果然将杨逍与周颠两人的争执压了下去。唯有冷眼旁观的朱元璋微微一笑,心道:看来教主与宋青书感情不睦。

    “我那宋师兄口舌虽利,说的话却并非毫无道理。我教上下浑浑噩噩虚度这十几年的光阴,然而正所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将来如何,可绝不能被他的这两句话给说中了!”张无忌朗然道,举起右臂在那两行字上缓缓抚过,掌心所过之处,宋青书留在墙壁的上的字迹顿时被他深厚的内力抹去,再不留半点痕迹。

    张无忌这般坦荡自信,明教教众皆心悦诚服,当即在他身后一同躬身为礼,齐声称是。

    之后几日,张无忌更是不辞辛苦亲手为受了外伤的弟兄治疗,虽然药物多缺,但他医术精湛,却是着手成春。再过数日,张无忌剑伤痊愈,又运起九阳神功给韦一笑及五散人逼出体内幻阴指的寒毒,众大高手内伤尽去,无不意气风发。当天夜里,明教教众自密道而出,一举杀退来敌,殷天正更当场宣布将天鹰教重又并回明教旗下。

    张无忌的安排果然得当,外有各宗派弟子起义抗元,内有明教天鹰教高手震慑武林。不过是两年之后,明教之势便已威震天下与大元朝廷划江而治分庭抗礼。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青书啊,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羞愧不羞愧?

    青书:导演,张师弟是来当主演的,我是来当配角的,我就想当武当掌门!

    导演:你t还能更没出息一点吗?

    第68章 马甲不是想穿就能穿的(上)

    宋青书还记得上一世时,他们被赵敏设计抓来万安寺,直接就被关进了塔顶牢房,直至赵敏自武当回来起意要偷学各派武功,这才把他们带出来威逼他们比武。他原以为这一世也会如此,哪知这一世的事竟如围攻光明顶一般,同样出了变故。武当派抵达万安寺后的第十日,汝阳王派来要他们投降朝廷的说客已将甘辞厚币与威逼要挟的手段施展过了两轮,六大派中并无一人低头。宋青书原是武当三代弟子,所受压力绝不如武当四侠,然而那日夜里,负责看守他们的元兵却要将他单独带走。

    这个做法原是前所未有之事,便是之前数日说客来劝降,也仍将他们一同关在牢房,并未将任何人单独带出。方振武忧心他的安危,为阻止他离开,竟是与前来带人的元兵打了一架。然而他内力尽失、手足乏力,又哪里是那些带着利刃的元兵的对手?眼见方振武在那些元兵的手下吃亏,其余的几名武当弟子竟要一拥而上。如今这情况,生死都只在对方一念之间,宋青书不愿见众师弟因他白白送命,当即喝止他们,表示愿意随元兵离开。

    一直盘膝于地的宋远桥直至此时才暂时停下了调息逼毒的努力,睁开双目望着宋青书提醒道:“青书,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忘了你自幼所受的教诲!”

    宋青书自知这一去生死难料,便急急将爹爹与三位师叔以及诸位师弟的容貌看了个满眼,听宋远桥这般提醒,他当下重重地点头道:“爹爹放心,孩儿绝不会做出有辱师门之事!”

    宋青书的这句话说地斩钉截铁郑重无比,不但众师弟都面有戚色,便是俞莲舟与张松溪此时都忍不住睁开眼担忧地望着他。唯有莫声谷,虽面色铁青却始终紧闭双目,不闻不问。

    两名元兵将宋青书带至高塔第二层的一个房间前,便示意他自行进入。宋青书虽是满心疑惑却也并不多问,只推门而入。方一踏入房内,便好似别有洞天,雕梁画栋檀香袅袅,竟是一处极为精致的书房所在。房内中堂悬着一幅赵孟甫所绘的“八骏图”,八驹姿态各不相同,匹匹神骏风发。左壁悬着一幅大字,文曰:“白虹座上飞,青蛇匣中吼,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剑决天外龙,剑冲日中斗,剑破妖人腹,剑拂佞臣首。潜将辟魑魅,勿但惊妾妇。留斩泓下蛟,莫试街中狗。”诗末题了一行小字:“夜试倚天宝剑,洵神物也,杂录‘说剑’诗以赞之。汴梁赵敏。”。而在这副大字的左侧,又有另一行字迹:“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绿柳无忌。”

    陌生男女同提一副字原是极为亲密的表现,上一世时宋青书是青楼常客,与不少落魄风尘的“奇女子”有交情,也不曾为哪位姑娘提过字。此时见到赵敏竟堂而皇之将她与张无忌同提的一副字挂出来,他不禁默然了半晌,心中虽暗笑赵敏身为蒙古人不识礼仪不知羞涩,却也松了口气。心道:纵是看在张无忌的面上,赵敏也应不过于为难武当才是。

    看完墙壁上悬着的字画,宋青书又注意到几案上还放着一卷书册和几页纸张。那卷书册乃是赵孟甫手书《道德经》,而那几页纸张上抄录的却是辛稼轩的《美芹十论》,笔锋遒劲有力,却是远胜赵敏与张无忌两人的胡写乱画。而在这篇誊抄的《美芹十论》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如此人才,未能为我大元所用,可悲可叹!大都王保保。”

    宋青书微微一怔,心道:听说王保保曾下场考过举人,看来却也并非脓包一个。他正兀自出神,书房内室中竟走出来三名男子,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身着华贵异常的蒙古长袍,黑面短须,正是宋青书在昆仑见过一面的王保保,而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满面疤痕的中年男子是化名苦头陀潜伏汝阳王府的明教右使范遥,另一名却是这几日常见的说客。宋青书见到王保保出现在此不由一惊,他还记得上一世时汝阳王是将江湖中事全数交给了女儿赵敏处置,王保保并未过问。

    这一世,原本并无不同。王保保出身高贵又有将才,虽说大元朝廷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可他心中却是十分明白,真正能威胁到他们蒙古人江山社稷的是那些一无所有的各路乱军,却并非这些争名夺利的江湖草莽。然而他与父亲汝阳王常年在外征战,对唯一的妹子赵敏少有照拂,难免心存愧疚。赵敏十二岁那年意外被人劫持,救回之后更是被伤病梦寐困扰许久。王保保为了不令赵敏再受刺激,便严令禁止王府中人在赵敏面前提起此事。未免赵敏纠缠,更是将曾与劫持赵敏的真凶交过手的阿大调离。哪知赵敏伤愈之后竟对武林中事大有兴趣,她又聪慧过人,既然自告奋勇要帮助父兄收服江湖豪杰,稳固大元江山,父亲汝阳王更是喜闻乐见,王保保也只好倾力相助。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因张无忌一人而功败垂成,赵敏看重张无忌的武功意图延揽,王保保却是瞧上了宋青书用兵的本事。得知武当派自昆仑退走最后竟逼得赵敏动用骑兵围捕,王保保就更想见一见这个当年劫持妹子换药的宋少侠了。“想不到宋少侠出身道门,却对兵法谋略比对道门典籍更有兴趣。”他大步走上前,将宋青书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面容白皙犹似傅粉何郎,秀骨姗姗风仪极为出众,亦是微微一惊。原以为这个通晓兵法的宋少侠是条威风凛凛的英雄好汉,哪知今日一见才知竟是个风度翩翩的贵胄公子,与他心中所料大相径庭。好在王保保久居人上,养气功夫已极为到家,立即便收回心神只笑道:“小王王保保,乃汝阳王府世子。久仰宋少侠大名,今日得识尊范,幸何如之!”他举起手臂往宋青书身后一指,“请上座!”说罢,便率先在主位坐了下去。王保保虽武功平平,却久在军中历练,行动之间自有一股杀伐之气,十分英武。

    宋青书也不跟他客气,径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只冷冷地道:“不知世子请在下来此有何见教?”

    王保保微微一笑,只将摆在几案上的《道德经》推了过去。“小王原打算请托宋少侠将赵大家的这本手书《道德经》供在武当的真武大殿上,为家父祈福为大元祈运。”

    宋青书面无表情地伸手将那本《道德经》扫了下去,望着王保保地双目沉声道:“赵孟甫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他的手书不配供在武当。世子若是有心,不妨换一份颜真卿颜大家的手书!”

    王保保面色一变,不等他出声,他身边的幕僚已厉声高喝:“大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尔等若不早日效顺,不怕他日死无葬身之地吗?”

    宋青书全不将那个幕僚放在眼里,只冷笑着望住王保保讽道:“元廷失道、义军四起,来日死无葬身之地的不知是在下还是世子?”

    王保保瞪着他许久,终是缓缓言道:“宋少侠,如今你武当上下却是小王的阶下之囚。”

    宋青书仍旧不为所动,只轻松地道:“区区十几条性命,比起我武当派一世英名,不值一提!”

    听闻宋青书这般所言,王保保顿时面色阴沉。“宋少侠的兵法韬略小王佩服,却是不知宋少侠如今身不由己,又如何救得了你武当满门?”

    与此同时,一名衣衫褴褛浑身血迹的少年人漏夜上得武当山,还未曾到达山脚,便有两位提着长刀的民壮赶上前来,高声喝道:“是哪一路的朋友,深夜光降武当?”

    那少年不答话,踉踉跄跄地走上几步,眼看着体力不支竟是扑倒在了其中一人的脚下。两位民壮见那少年身上的穿戴正是武当派的道服,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民壮的手掌甫一触到他的双臂便摸到满手湮湿的鲜血,显然极为伤重。另一人提来灯笼往那少年的脸上一照,便失声惊叫:“宋少侠!”

    那身受重伤的少年人正是宋青书,见民壮认出他来,他只喘着粗气微微摇头,低声道:“魔教暗中偷袭,快带我去见太师父……”

    两名民壮大吃一惊,见宋青书伤重难支,便将他负在身上往山上赶去。这二人粗通武艺力大无穷,负着一名成年男子深夜攀山也不觉疲惫,不多时便带着宋青书顺利通过俞岱岩一路设下的三重关卡,来到滴水檐下。武当弟子远征明教之后,派中事务便由俞岱岩一手处置,听得道童通报宋青书一人回来了还带着满身的伤,便急忙自斋堂内赶了出来。

    宋青书见俞岱岩走出来,赶忙挣扎着从民壮的身上下来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道:“三师叔,魔教中人暗中偷袭,爹爹和诸位师弟都已为其所擒,侄儿拼死突围……”说到此处,宋青书不禁放声大哭。

    俞岱岩神色莫测地凝视着宋青书半晌,注意他腰侧悬着的长剑正是“含光”,双瞳不由微微一缩,忽然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低声喝道:“快随我去见你太师父!”说完,便拖着他向后山小院走去。

    张三丰闭关静修的小院在后山竹林深处,修篁森森,绿荫遍地,除了偶闻鸟语之外,竟是半点声息也无。两人来到院外,俞岱岩放声高喊:“师父,宋青书回来了!”

    二人只听“吱呀”一声,竹门推开,张三丰缓步而出。只见他略带诧异地望了俞岱岩一眼,这才向宋青书言道:“你怎么一人回来了?”

    宋青书见张三丰神色冷淡,急忙跪倒在地,泣声道:“启禀太师父,魔教突施偷袭,我武当弟子均已失手被擒,仅孩儿一人逃脱。孩儿亲耳所闻魔教妖人已攻下少林,大队人众向我武当而来,中原武林存亡荣辱,全系于太师父一人之手!”

    张三丰神色微微一变,许久方缓缓言道:“魔教竟然如此猖獗,少林寺高手如云,不知如何竟会遭了魔教的毒手?”

    “孩儿听闻魔教教主打败了空闻大师,挟持围攻魔教的少林弟子返回少林,又安排魔教教众伪装俘虏,待回到少林之后猝然发难,少林弟子措手不及,已遭灭门之祸!”宋青书急忙回道。

    俞岱岩心中一动,忽然问道:“魔教如何有了教主?”

    俞岱岩问到此处,宋青书更是满脸生恨,嘶声道:“三师叔可知那魔教教主是何人?”不等俞岱岩答话,他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正是张无忌!原来他没死,还投效了魔教!爹爹和诸位师叔见他成人各个无比欢欣,哪知他,哪知他狼子野心……”

    方才宋青书提起少林已覆于魔教之手张三丰与俞岱岩的神色都尚算镇定,此时又闻这魔教教主竟是张无忌,竟同时“啊”了一声,显然极为惊讶。

    宋青书说到此处更是伤心莫名,一路膝行着向张三丰而去,放声哭道:“太师父,爹爹和诸位师叔见无忌做了教主便有心退让,哪知无忌他竟暗设圈套,我爹爹他……太师父!”

    只见他一边哭一边向张三丰扑去,然而未等他的双手触到张三丰的衣袍,张三丰暗运真气,衣袍无风自动,有一股极为强横的气劲猛然发出。宋青书料不到张三丰竟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地被震飞了出去,身体重重地撞在院墙外又反弹到地上,喷出大口鲜血。“太师父,你……”宋青书痛苦呻吟,面上微露惊骇之色。

    张三丰却呵呵而笑,朗声道:“老道是武当派掌门,不敢受你这一句‘太师父’。你是少林派哪一位高僧足下?”原来张三丰年岁愈长武功愈是精深,早从来人的脚步声中测知他的武学门派、修为深浅,只是俞岱岩在小院外抢先说话假称来人是宋青书,张三丰生性诙谐不拘小节便随着俞岱岩做了这场戏。

    那人受张三丰一击已是重伤在身,却悍不畏死,只狞声道:“你如何得知?”

    俞岱岩上前一步,踢开自他身上掉落的匕首,那匕首的刃上闪着乌黑的凝光显然淬了剧毒。他冷冷地望着对方,沉声道:“知道你错在哪吗?青书从来都是叫我三叔的!他是我武当三代首座,为众弟子断后是他职责所在。倘若我武当派当真受人伏击,今日能活着回来的那一个绝不可能是青书!”他将含光剑抢回手中,一剑指向那人的咽喉。“说!你究竟是何人?我武当弟子如今何在?”

    那人却狞笑着道:“张真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武当派自宋大侠以降皆已归顺我蒙古皇帝,张真人若能效顺,皇上立颁殊封,便是封你个国师又有何妨?”

    “一派胡言!”俞岱岩厉声喝道,手起剑落,一剑刺中那人咽喉将其毙命。他弯腰撕下贴在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孔全然陌生,然而他的双手指节粗大,掌心布满老茧,显然练的是金刚指、铁砂掌等外家功夫。

    便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响,有人到了门外,听他步声急促,显是十分慌乱,却不敢贸然进来,也不敢出声。俞岱岩闻声努力平了平心气才道:“是灵犀么?什么事?”

    知客道童灵犀听到俞岱岩的声音这才走了进来,回禀道:“禀报三师叔,魔教大队到了宫外,要见祖师爷爷,口出污言秽语,说要踏平武当派……”

    听到魔教中人放下豪言,张三丰不禁嘿然一声。俞岱岩却是眉梢微动,忽然道:“师父,方才那个不是青书,如今这个也未必是明教。此人练的是金刚指之类的功夫,又口称蒙古皇帝,怕是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张三丰认同地点点头,言道:“且去看看。”

    俞岱岩低头称是,灵犀却是听到“朝廷”二字便跳了起来,失声叫道:“朝廷真的来了?宋师兄果然算无遗策,徒儿这便传令下山,调民壮上山拱卫!”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赵孟甫应为赵孟睿还齦jj这个字显示出来就乱码,so……

    注2:宋青书看到的那幅赵敏的题诗,原著中的桥段是发生在绿柳山庄,赵敏同样请原著版的张无忌品评,可惜张无忌刚从野人状态进化成正常人,谈武功ok,谈风雅no!于是,忽然想到赵敏跟张无忌婚后该怎么过日子呢?谈武功,赵敏没兴趣;谈艺术,张无忌没兴趣。难道要谈那些年我们杀过的人?绝对会引发家庭战争的好不好?只能祝福他们三年抱两,十年生个足球队了!o(n_n)o~

    说回我的这篇同人,穿越版的张无忌到是凭着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功劳给糊弄过去了,鼓掌!不过,他又忘了一件事,在古代一男一女在同一副字画上留字啥的,已经是非常露骨,一般干过这种事的正经男女都成了夫妻。所以,宋青书看到这幅字被赵敏大明大亮地挂起来,他心里应该是非常囧囧有神吧!o(n_n)o~

    第69章 马甲不是想穿就能穿的(下)

    听闻王保保竟与赵敏议定派人假扮自己潜入武当意图偷袭太师父,宋青书不禁朗声大笑。王保保见他笑地古怪,不由怒道:“你笑什么?”

    “画虎不成反类犬!”宋青书神色轻蔑地言道,“我是武当三代首座,若是武当派遭人围攻,必是由我断后,试问我如何能孤身回去报信?更何况……”他的眉间微微一动,略显傲然。“我自幼在武当长大,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个人便能冒充吗?”见王保保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慌,宋青书更是轻松,好整以暇地道,“世子想必是将令妹邵敏郡主派去了武当,然而有我太师父和三叔在,想要踏平武当恐怕没那么容易!”

    王保保恨恨地望住他,沉声言道:“阿大当年真该杀了你!”

    宋青书微一扬眉,随口回敬道:“当年我一时心软饶了令妹一条性命,这一回她可未必能活着回来!”

    王保保身旁的幕僚眼见主人面露忧色,深知王保保极为重视赵敏,当下呵斥道:“我汝阳王府卧虎藏龙,阿大、阿二、阿三,还有玄冥二老哪一个不是威名赫赫的江湖高手?张三丰年纪老迈,俞岱岩又残废了十多年,岂能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宋青书嘴边噙着一丝冷笑,望住王保保柔声言道:“世子也是这么想的么?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王保保一听宋青书提醒便是一惊,不等他做声,宋青书已主动说出了答案。“承蒙世子多日关照,算算时日,我六叔如今也该回武当了!”有六叔带众师弟们及时赶回,三叔的伤又早已痊愈,这一回若是还能使赵敏奸计得售,太师父身受重伤,他可算是白活了这一世。至于张无忌本人能不能如上一世一般及时赶到,于宋青书而言已无足轻重。

    张三丰与俞岱岩一同来到三清殿内,只见殿中或坐或站,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总有三四百人之众。这些人半数穿着明教教众的服色,为首的十余人却各穿本服,想是自高身分,不愿冒充旁人。张三丰携俞岱岩走上殿来,居中一站,打个问讯为礼,却不说话。俞岱岩大声道:“这位便是我师尊张真人,各位来到武当山,不知有何见教?”

    那些人见张三丰到场也无甚表示,兀自窃窃私语,显然极不将武当放在眼里。俞岱岩双眉一沉,正要动怒,却在此时,只听得门外忽然有人大声高呼:“教主到!”殿中众人一听,竟立时肃然无声,为首的十多人抢先出殿迎接,余人也跟着快步出殿。霎时之间,大殿中数百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张三丰与俞岱岩看这些人这般装模作样心中不免好气又好笑,同时抬眸向外望去。只见八个人抬着一座黄缎大轿,另有七八人前后拥卫,停在门口,那抬轿的八个轿夫,正是宋青书曾在昆仑见过一面的“神箭八雄”。那八人武功了得,将这黄缎大轿缓缓放下,竟是片尘不起。轿门掀起,轿中走出一个少年公子,一身白袍,袍上绣着个血红的火焰,轻摇折扇,正是女扮男装的赵敏。赵敏上前几步,收拢折扇,向张三丰长揖到底,说道:“晚生张无忌觍为明教教主,今日得见武林中北斗之望,幸也何如!”她见张三丰精神奕奕身上并无伤痕,当下便知派来偷袭张三丰的火工头陀门下弟子已然失败。赵敏原本定计派人伪装少林弟子上武当求援,哪知武当门户森严,未免打草惊蛇,逼于无奈才找人假扮了宋青书,不料仍是被张三丰识破。

    张三丰见她一介女流自称“张无忌”面色便有些古怪,还未及答话,三清殿外又遥遥传来一个雄浑低沉的男音。“你若是张无忌,我又是谁?”这语音温雅磁性偏又气势森严,一语既出,整座武当山都好似随声而震,显然来人的武功绝不容小觑。

    众人循声望去,不多时便见着正牌张无忌沉着一张俊脸负着双手领着明教一众高手一步步地踏进殿来。

    赵敏带来的那些人见状急忙去拦,哪知都不及触到张无忌的一片袍角便已被一众明教打飞了出去。一时间,三清殿内人影横飞呻吟声四起,竟是一片混乱。张无忌对此情形视若无睹,只缓步走向张三丰,向他跪下磕头道:“孩儿张无忌,叩见太师父和三师伯。”他第一个头磕下,身后便有两名高手一左一右同时向他双肩抓来。张无忌恍若未觉,双肩发力一震,两手向后一抓便将那两人压在双膝之下,那二人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时被张无忌当肉垫一般压在膝盖下,竟毫无反抗之能。张无忌接着磕完了剩下的两个头,见张三丰虽然红光满面,但须眉俱白,比之当年前分手之时,着实已苍老了几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无忌多年不见太师父,心中甚是牵挂!”

    张三丰与俞岱岩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此时见了张无忌亦是惊喜交加。因张翠山之故,张三丰心中最是爱重张无忌,此时见他不但没死,一身武功更是惊世骇俗不由呵呵长笑,连忙将他扶起道:“好孩子,你没有死,翠山可有后了。”

    赵敏见张无忌现身却好似忆起了一些不便启齿的难堪事,只气地面色通红,尖声叫道:“张无忌,你还敢来见我!”

    不等张无忌做声,站在张无忌身后的韦一笑已然纵声长笑,怪声怪气地言道:“赵姑娘,我也奇怪怎么本教教主出现在哪你偏要在哪现身呢?你们既然这般有缘,不如嫁了我们教主,倒也相配……”他话未说完,赵敏身后众人已如轰雷般大声喝骂起来,反而是赵敏本人红晕双颊,容貌娇艳无伦,神色之中只有三分薄怒,倒有七分腼腆,一个呼叱群豪的大首领瞬间变成了忸怩作态的小姑娘。

    哪知张无忌竟在此时忽然出声道:“韦蝠王慎言!赵姑娘是蒙古人,无忌却是汉人,我们之间原有血海深仇!”

    张无忌虽说读过原著,只是时隔多年,记忆早已模糊。他虽记得赵敏是原著中的女主角,却着实记不起原著中的张无忌究竟是如何与赵敏相识相恋的。打退了来犯明教的各大帮派之后,张无忌率明教群豪下得光明顶赶赴武当,要与张三丰商量粮草之事,半道上遇到赵敏率领“神箭八雄”射杀为恶的蒙古军。比之如明月当空清丽绝伦的周芷若,赵敏之美艳若玫瑰灿如朝霞,这般活色生香竟令看惯了现代社会中争奇斗艳的各类美女的张无忌也惊为天人。赵敏有意相邀,张无忌便率明教教众随她去了绿柳山庄,二人谈诗论画倒也十分和睦。哪知赵敏暗藏机锋,以一柄假的倚天剑向明教中人下毒,张无忌带人撤走她又调兵阻拦,口口声声大骂他为“淫贼”,要取他性命。这般喜怒不定又心狠手辣的女子,张无忌自问无福消受,更何况她还是蒙古人。

    赵敏听张无忌提及蒙汉之别顿时勾起心头隐恨,面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她见明教人多势众,张无忌武功高强,已知今日之事极难善了。然而她毕竟聪慧,目光再在明教诸人脸上扫了一圈,顿时醒悟过来,明教高手虽多,武当却只有张三丰与俞岱岩。他们一个老迈、一个半残,今日纵使不能招降武当也取不了张三丰的性命,只要折辱他们一番,令武当派声名堕地,此行便算大功告成。想通此节,她将手中折扇用力一合,朗声道:“今日我等原是前来领教武当派神功,却是不知武当派何时投效了明教?”

    俞岱岩闻言顿时双眉一轩,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赵敏冷笑一声,扬声道:“原来不曾投效明教,怎么时时处处都要明教代为出头?”

    俞岱岩冷哼一声,傲然道:“武当自有除魔手段,勿需姑娘费心!姑娘今日上得武当究竟有何见教?”

    “好说!”赵敏轻轻一笑,开门见山地道,“我这里有三个家仆,学过点粗浅功夫,阿大、阿二、阿三,你们站出来,张真人只须将我这三个不中用的家仆打发了,我们便佩服武当派的武功确是名下无虚。要不然嘛,江湖上自有公论,也不用我多说。”说着双手一拍便有三人同时自她身后走了出来。

    俞岱岩听闻阿大、阿二、阿三这三个名字登时一惊,目光一扫左侧面颊长了一颗大黑痣的阿三,冷声喝问:“你学的是大力金刚指?”

    阿三见他认出自己也不遮掩,当即回道:“是大力金刚指便怎样?谁教你硬充好汉,不肯说出屠龙刀的下落?这些年残废的滋味可好受么?”

    俞岱岩强忍怒火,又将目光转向阿大。“你便是‘八臂神剑’方东白?我师侄原是伤在你的剑下?”

    阿大轻哼一声,也承认了下来。

    咬牙衔恨了十几年的仇人如今全都出现,俞岱岩登时怒不可遏,声若霹雳般地暴喝道:“好一个汝阳王府!与我武当结下这等深仇大恨,居然还敢在此现身?真欺我们武当无人么?”

    赵敏听俞岱岩一语道破他们的来历亦是一惊,然而目光一扫张无忌又似明白了什么,只娇喝一声:“阿三,去会会你的老朋友!”

    然而,不等俞岱岩踏步上前,张无忌已率先挡在了他的身前,朗声道:“这等无名小卒,如何配与我三师伯交手?”

    赵敏见状更是大为愤怒,娇叱道:“张无忌,你非要与我作对是不是?”

    哪知此时张无忌竟再不讲半点情面,只盯着阿三恨恨言道:“赵姑娘,你汝阳王府好大的能耐,害得我武当好苦!若非你这个家仆,我三师伯不会壮年时便缠绵病榻,我双亲更不会自刎而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阿三,拿命来!”

    赵敏一听“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一句面色便是一阵泛白,片刻后,她忽然把心一横,高声道:“好一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张无忌,你既然自承武当弟子要代武当出头,便要记得只用武当武功!”

    王保保面色一阵青白,忽而言道:“江湖草莽,难成气候!鄂中有二万蒙古驻军,区区一个武当山,又岂在话下?”妹子赵敏对武林中人大有兴趣,深信什么江湖事江湖了。王保保却从不将那些草莽之辈放在眼里,赵敏带着玄冥二老等人前去武当自以为万无一失,王保保却是早传令万户脱脱陈兵武当山下。张三丰若有异动,二万蒙古军立时便要整座武当山灰飞烟灭!

    不料,宋青书竟背起了军中往来文书。“至正十六年十月,鄂中万户阿希格因克扣士卒粮饷引起暴乱,阿希格本人被杀、其子阿当罕绞死,千户脱脱因爱惜士卒深得军中信任,他与士卒约定既往不咎说服他们弃械投降,一场泼天祸事就此消弭。脱脱大人更是因此升为万户,执掌鄂中驻军。”

    王保保眉心一跳,失声道:“你如何得知?”蒙古人远少于汉人,要坐稳了这天下,军中势力必要牢牢把持住才是。有此一条,蒙古军中一切事务从来都是机密要务,莫说是江湖草莽的宋青书,便是当地知府也不得插手。

    宋青书不回答,只望着王保保微微一笑,那神气幽微而森冷,活似嗜血的修罗。

    然而王保保却终究不负他名将头衔,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之后,脑内逐渐清明。他想到了围攻光明顶时宋青书率领的武当民壮,有这般战力超群的兵马在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鄂中驻军如今还剩多少人?”

    “不足一千人。”宋青书轻描淡写地言道。

    饶是王保保生性沉稳,牵扯到亲妹子的生死,此时双手亦不禁微微发颤。他呆滞片刻,猛然自腰间拔出弯刀架在宋青书的颈项之上,恶狠狠地道:“好一个料敌先机的武当三代首座!你既能料到我妹子未必能活着回来,不妨再料一料自己又能活多久?”

    赵敏眼见张无忌现学现卖以太极拳打死了阿三、重伤了阿二,俞岱岩又使太极剑一剑削断了阿大的一条手臂刺穿了他的气海,面色更是阴沉无比,只道:“今日瞧在明教张教主的面上,放过武当派,走罢!”她手下部属抱起阿大、阿二、阿三的身体,向殿外走去。

    不等他们走出大殿,殷梨亭已带着乘船返回武当的一众弟子冲上山来。迎面见到赵敏出现,当下便大叫道:“妖女,哪里走!”说着,一剑向赵敏刺出。

    殷梨亭的长剑离赵敏尚尺许,赵敏的身侧突然窜出两名老者,一左一右向殷梨亭一掌击来,两股掌风中俱挟着阴冷无比的寒气,竟是殷梨亭也极为熟悉的“玄冥神掌”掌力。殷梨亭虽说内力不如人却并不畏惧,然而不等他出掌相抗,张三丰与张无忌已同时飞身赶至。二人一人接一掌,四掌相对,只听“砰”地一声,张无忌闷哼一声小退了半步,张三丰气定神闲巍然不动,至于玄冥二老却是双双口吐鲜血向后摔出。

    有此变故,明教中人与武当弟子已同时一拥而上,将赵敏极其手下团团围住。

    俞岱岩见只有殷梨亭一人带着武当二、三代弟子回来,急忙上前问道:“六弟,怎么只你回来了?大哥他们呢?”

    殷梨亭愤恨地望着赵敏道:“我们回来的路上受这妖女带兵偷袭,大哥他们都被她抓走了!”想起几个师兄弟和青书俱受她暗算被带走,而他身在船上不能援手,殷梨亭更是恼恨,当下执剑指向赵敏。“妖女,今日不交代出我武当弟子的下落,休想离开武当半步!”

    赵敏面色数变,不等她拿定主意,冯默之已然提着屁滚尿流的脱脱出现在她眼前。原来殷梨亭带着一众武当弟子只比张无忌等人晚到了一刻,却是正巧撞上灵犀传令下山调派民壮。冯默之听闻赵敏居然带人上了武当,当即冷哼一声,心道: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他既知赵敏是朝廷中人,自然料准了她必会调派蒙古驻军。然而一年多前,蒙古驻军被宋青书毫不留情地一番砍杀,如今只剩下了不足一千人,若是还能让赵敏翻出花来,他冯默之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涕泪横流的脱脱胆怯地望了一眼赵敏,又惊惧地看了看冯默之,只哭道:“郡主,武当派包藏祸心,我蒙古驻军早就、早就……”说到此处,他好似忆起了些极为可怖的往事,身体忽然抖了抖,竟又改口求起了张三丰。“军中之事小人一直守口如瓶,张真人饶命啊!”说着,竟呜呜痛哭起来。

    冯默之极不耐烦脱脱这般贪生怕死,点了他的哑穴,杀气腾腾地向赵敏言道:“狗鞑子,别奢望找救兵了!你若不招出我宋师兄的下落,我要你碎尸万段!”

    作者有话要说:无忌:吟风弄月时叫人家“张公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叫人家“淫贼”!

    赵敏:淫贼!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还装傻!

    青书:…………

    接着八原著版张无忌、赵敏、周芷若三个人的那点事。个人以为张无忌的人生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冰火两重天!o(n_n)o~小时候住的地方叫冰火岛,半年热半年冷。回中原之后中的是特别阴寒的玄冥神掌,要活命得学至刚至阳的九阳神功。就连他喜欢的两个女人,也是一个冷一个热,一个清一个艳,红玫瑰与白玫瑰已经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高贵冷艳的小笼包和热情似火的生煎包的区别!o(n_n)o~

    第70章 汉蒙将星初战(上)

    身陷险境,赵敏却也并不惊慌,再度展开手中折扇轻摇了两下,才悠然向张三丰言道,“张真人要留晚辈,晚辈哪有不从的道理,却是不知张真人门下几位高足会不会等地心焦,”

    赵敏之言显然是以宋远桥等人的性命要挟张三丰,张三丰百载修为,谦冲恬退,早已万事不萦于怀,但师徒情深,对宋远桥等人的生死安危却是十分牵挂,当即说道,“老道的几个徒儿如今可还安好?”

    赵敏嘻嘻一笑,柔声细语地言道:“目下自是安好,可晚辈若是回去迟了,晚辈的那些手下粗手粗脚,就不知会不会冒犯了!”

    赵敏此言一出,俞岱岩与殷梨亭俱是眉心一皱,还不等他们说话,冯默之已经抢先插言道:“太师父,这狗鞑子既是朝廷的郡主身份尊贵,拿她来换我师父他们,我就不信换不回来!”

    赵敏全然不惧,只握着折扇不紧不慢地敲着掌心,说道:“只我一人又如何换得回正道六大派呢?”

    正道六大派向来守望相助同气连枝,赵敏此言一出,武当上下顿时一片凝重。张无忌转头看了杨逍一眼,杨逍心领神会,当即上前一步向张三丰禀报起了他们这一路来武当时的所见所闻,昆仑沙漠中发现了五大派弟子的尸骸,绿柳山庄内看到赵敏随身携着峨嵋派的倚天剑,百年底蕴的少林寺干脆给人攻破了,寺中佛像上还刻上了“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几个大字,意图栽赃嫁祸明教。俞岱岩见赵敏的设局这般环环相扣,若非武当早已今非昔比青书离开前又曾百般提醒,今日之事却也不知谁输谁赢。想到此处,他不禁嘿然一声,冷声道:“赵姑娘好胆识!好计谋!”

    张无忌沉默许久,此时终是开口言道:“太师父,为今之计只有放她走。”张无忌读过原著,自然知道以赵敏的个性,今日大大地落了颜面,回去之后必会与六大派为难。然而,六大派与明教原就无甚交情,原著中主角几次三番救六大派中人的性命,可屠狮大会上又有谁念着主角的恩情对谢逊手下留情?张无忌虽不屑与六大派牵扯过深,却也明白起兵抗元须得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结成最大力量的统一战线,毕竟顺势而上远比逆势而为更为事半功倍。因此,万安寺一役救六大派性命他势在必行。可在救他们之前也非得让他们多吃些苦头,朝不保夕、提心吊胆、命悬一线。唯有如此,待他出面救人,才能使他们最为感激涕零,甚而支持他当武林盟主,日后甘心为他驱策。

    “不行!”冯默之一听张无忌这话,立即大声反驳了去。“她在我们手上,汝阳王府尚且投鼠忌器。若是放了她,我正道六大派岂非任人鱼肉?”

    张无忌却摇头道:“赵姑娘的手下各个武功了得,赵姑娘本人也是智谋百出,她若是要取六大派性命早就取了,又何故拖到今日?”

    张三丰虽一直没有说话却也赞同张无忌之意,终是叹着气道:“你走吧!”

    张无忌的说辞冯默之并不认同,他心中认定赵敏不杀六大派的高手必然另有图谋,然而张三丰既已下了决定,便再没有他置喙的份。只得冷冷地哼了两声,心道:但愿这狗鞑子念着我武当派的不杀之恩,对宋师兄他们客气数分。再转念一想,将希望寄托于此,与与虎谋皮又有何异,不由黯然一叹。

    赵敏见可以平安脱身,心下亦是一松。她冷眼旁观心知张无忌看似冷淡,实则言辞之间对她颇有维护,便忍不住对着他嫣然一笑。赵敏生来明艳,这一笑便好似一株盛极楚放的一品牡丹,美得凛冽、美得霸道、美得慑人心魄。饶是张无忌深知不该与这个蒙古郡主牵扯出什么是非,此时也不免心猿意马,竟下意识地扭头避开了去。赵敏见张无忌神色间略显狼狈,心中更是得意,骄傲地扬起下颚轻哼一声,转向张三丰揖道:“多谢张真人,今日领教武当派高招,晚辈受益匪浅。晚辈在大都万安寺恭候诸位大驾,他日再行较量!”说罢,她又行至仍旧跪倒在地的脱脱身侧,将手中折扇在他的颈项处轻轻斩了两下。“脱脱,你好得很哪!”

    脱脱受她一句吓地浑身战栗,哆哆嗦嗦地竟说不出一个字来。赵敏也不理会他,只在一众手下的护拥下扬长而去。

    赵敏此行虽功败垂成,然而亲眼所见她这般心计这等气派,武当与明教众人俱是摇头叹息。赵敏虽交代清楚了六大派高手的下落,然而能否将他们救出,众人竟都没有把握。

    利刃加身,宋青书却不动声色,只道:“你若杀了我,令妹可就当真回不来了。”宋青书的话虽说地笃定,心中却并无多大把握。他还记得上一世赵敏顺利自武当脱身,回来就逼着六大派弟子与她的手下比剑,砍了不少武林中人的手指。然而武学之道乃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之事,原本习惯了用五根手指拿剑的人若是突然少了一两根手指,武功非大打折扣不可。这一世他既已安排妥当,只希望太师父和三叔他们不要过分君子,即便赵敏以六大派的性命相要挟,也该好好讨价还价一番,不可轻易任其离开,一次便将人情全让尽了才是!

    王保保眯着眼看他,好似一头猛虎打量猎物,宋青书却始终气定神闲绝无半分惧色。王保保精通兵法却并非工于心计之人,于揣摩人心之道并不如赵敏一般精明,始终不曾看出宋青书表面平静之下隐藏的不安。宋青书并非贪生怕死,他只是忧心王保保是个虚有其表的蠢货,若是他因赵敏之故非要将六大派杀个血流成河来泄愤,自己难辞其咎。好在王保保的确聪明,得宋青书一句提醒,他已然明白过来,纵使妹子失手被擒,只要有六大派在手,张三丰也不敢对她不利。可与此同时,他对六大派尤其是武当派,也要客气些才好。王保保沉默良久,终是缓缓言道:“想不到草莽之中竟也出了你这般人物!”

    宋青书轻轻一笑,并不做声。

    王保保赏识宋青书的才智,也不想轻易就将他杀了。他将手中弯刀收回刀鞘,只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宋少侠这般才干,若是效顺我大元,小王便保举你做个平乱大将军!”

    宋青书轻蔑地一笑,问道:“我若是不肯呢?”

    “武当派共有十五人落在我手,少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说到此处,王保保不禁冷笑一声,断然道。“纵使你武当派无一幸存,为了其余五大派的性命,张老道也不敢伤敏敏分毫!却是不知宋少侠这般处心积虑为他人做嫁衣裳,可是甘心?”

    宋青书万料不到王保保生性竟是这般遇强愈强不受威胁,他神色数变终是归于一笑,只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的两句诗,太师父张三丰对这位英雄丞相极是钦仰,宋青书自幼耳濡目染早已立志要以文丞相为范,驱除鞑虏、救济斯民。上一世不曾做到,这一世可绝不能再出了差错。

    王保保自然也读过文天祥的这两句诗,身为蒙古人,他对文天祥可说是又佩服又恼恨,佩服他英雄忠义,恼恨只因有了他,百年来汉人始终不服蒙古人坐这江山总要犯上作乱。故而文天祥在汉人眼中是大大的英雄,在蒙古人眼里却是乱臣贼子,他的诗句自然也是大逆不道的反诗。因此,王保保一听宋青书吟诵文天祥的诗句便是怒火上涌。他心知以宋青书这等人才,若要延揽其为己效命黄金珠玉全然无用,必先折服了他才行,便厉声言道:“你想当英雄?你可知英雄不是这么好当的!把他带出来!”说罢,王保保率先转身向门外走去。

    宋青书正不明所以,苦头陀已然上前一步,压着他的肩头将他推了出去。他一路跟着王保保来到万安寺底层,赫然见到被赵敏擒来的六大派高手竟已如数等在大厅,他们内功尽失,被负责看守的元兵以长刀押着,全无反抗之能。而负责看管六大派高手的,除了这些元兵,还站着十数名身负武功的番僧,此时俱站在大厅的阴影处。见到王保保出现,元兵与那些番僧同时躬身行礼道:“参见小王爷!”

    而六大派的高手见到宋青书随着王保保同时出现,此时也爆发出一阵骚动,人群中的几名武当三代弟子更是连声大叫“宋师兄”,宋远桥莫声谷等虽不说话却也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王保保目不斜视地行过各大派高手身前,径自走向厅中主位坐了下来,在他身边的几案上却是放着沙盘、地图以及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宋青书同样十分熟悉,这是军中推演战事时常用的工具,在武当山上他也备有一份。“宋少侠想当英雄,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王保保神色轻松地倚着几案戏谑地道,“小王若是以六大派的性命要挟你投降,你心中定然不服。这些年我戎马倥偬未逢敌手,想不到竟被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下了鄂中驻军!如今你我有幸相会,闲来无事,你又会用兵,我们便赌上一赌。”

    王保保话音刚落,苦头陀便狠狠地将宋青书往前一推。苦头陀武功精湛,宋青书又早有内伤在身,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他扫了一眼那沙盘,沙盘上的地形乃是汴梁,正是红巾军如今的势力范围所在,宋青书不禁面色一变,耳边只听得王保保慢条斯理地说着赌赛规则。

    “战阵之上,刀剑无眼,总有伤亡。我便算你一百人为一人,如今被困在万安寺的六大派弟子共有三百五十一人。你若是赢了,你赢我多少人,今日便救了多少人;你若是输了,你输多少人,六大派中便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你!”眼见王保保竟是以六大派高手的性命与他赌赛,宋青书不禁面色铁青。

    王保保话音一落,六大派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破口大骂他“无耻”、“狗贼”,他却充耳不闻。勿须他吩咐,便有元兵将其中几个嗓门大的用刀鞘狠砸了数下,直砸地他们头破血流。人在矮檐下,王保保的手段虽简单粗暴,却也的确是很快控制了局面,大厅中很快恢复了静默,众人只眼巴巴地望着宋青书。王保保见宋青书对他怒目而视却迟迟不动,只冷嘲地道:“宋少侠可是怕了?”

    汴梁原是大宋都城所在,有三重城郭,三条护城河,真可谓固若金汤。当年若非徽宗被金兵吓破了胆,自己开门投降,这汉人江山又岂会受百年腥膻之辱?元人长于骑射,汉人却善于守城。如今红巾军固守汴梁虽说兵力较少,可依仗高大的城墙,元兵未必会是对手。想到此节,宋青书慢慢地握紧拳头,低声道:“二个月前,令尊汝阳王与左丞相之子孛罗特穆尔已率十万元兵屯兵太行山,对汴梁的红巾军成围剿之势,想要我帮你攻城,你做梦!”

    王保保见宋青书一眼便看透了他们要赌的战局却也并不意外,只将沙盘上代表元兵的旗帜拔去一支,平心静气地道:“传令,红巾军夜袭我军军营,我军伤亡一千人。”他话音刚落,人群中那些压着六大派高手的元兵忽然手起刀落砍杀了十人,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厅。

    王保保这般残暴,宋青书与六大派等人各个始料未及。众人静默了数息,只听得崆峒派的唐文亮一声暴喝:“狗贼!跟他们拼了!”当先一拳向自己身后的元兵砸去。

    有唐文亮这一声吸引元兵的注意力,宋青书竟也忽然暴起发难,使一招“白云出岫”向王保保的胸口拍去。王保保与宋青书相处许久,宋青书一直表现安分,便是方才他差点一刀取其性命,宋青书也不曾有半分反抗。故而宋青书这一招使出,王保保竟无半分防备。好在他应变奇速,仓促之间竟是掀翻身旁几案向宋青书砸去。

    宋青书这一掌出自武当绵掌,出掌绵软然劲力刚猛,虽说他内息全无,可这十数年的苦练却也不是白饶,这一掌击出硬木所制的几案上竟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掌印。他一招不中,此时原本侍立在阶下的苦头陀已反应过来,当即抢上两步挡在王保保身前,右手成虎爪五指如钩向宋青书的肩头抓去。苦头陀这一招极是狠辣,他五指未曾触得宋青书身体,凌厉的气劲已然迫地宋青书气血翻涌。

    “你!”宋青书与苦头陀早有交情,此时见他出手相救王保保顿时满心惊疑。然而他自知成败只在此一举,竟不留半分护体之力再使一招“风起青萍”左手成掌斩向苦头陀颈侧,右手疾点对方胸前大穴“风门穴”。这一招“风起青萍”名字好听,招数却是取人性命的厉害招式,由宋青书使来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势道之猛,手法之快,当真非同小可。

    苦头陀右手虎爪变鹰嘴取宋青书右肩,左手出狮掌拍向宋青书小腹,竟只在这一击一啄之间接连变幻了三种招式,将宋青书的攻势卸去。两人再斗得数招,宋青书全无内息,胸口受得一掌终是败于苦头陀之手。苦头陀锁拿住宋青书的左肩,将其拖至方才散落一地的沙盘前,胡乱打了几个手势,竟是要他接受赌局。

    作者有话要说:

    赵敏:想杀我,六大派全都死啦死啦滴!

    无忌:放你走!

    青书:卧槽!坑师兄啊!赵敏回来铁定要砍我手指啊!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啊啊啊啊……

    第71章 汉蒙将星初战(下)

    六大派虽说高手众多却是人人中毒失了内力,他们虽打得过元兵却不是那些同样身负武功的番僧的对手。不多时,六大派的高手又如数被制服,此时厅中竟又多了数具六大派与元兵的尸体。那些尤其悍不畏死的六大派高手更是得到了元兵的特别照顾,每个人的颈上都压着数柄长刀,其中便有崆峒派的唐文亮、武当派的莫声谷与方振武、少林派的圆音、昆仑派的何太冲班淑娴夫妇。

    见到宋青书被苦头陀所制,惊魂甫定的王保保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角扫到几案上的掌印,心中更是骇然。注意到单膝落地的宋青书至今仍有余力与苦头陀苦苦相抗不肯下跪,他心中更添恼怒,阴测测地言道,“宋少侠不愧为武当首座,中了毒竟仍有这般威风,”他话音刚落,身旁幕僚便已机灵地递来一只瓷瓶。

    苦头陀心知这瓷瓶中装的正是十香软筋散,这十香软筋散厉害无比,宋青书已中过一次,若是再中一次那便不是暂失内力,而是武功尽废。他将手掌按在宋青书的背上,稍一发力,宋青书面色一白登时喷出一口血来。

    武当派众人见宋青书这般伤重不禁同声大叫,然而他们各个为王保保手下所擒,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青书受辱。

    王保保诧异地望向苦头陀,只见苦头陀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地上的沙盘,示意自己已将宋青书制服,王保保可以继续与宋青书进行战局推演。王保保轻轻一笑,赞道:“还是苦大师了得。”他见宋青书果然伤重也就不再给他用毒,挥手示意元兵们上前将倒毙的尸体抬出大厅,一手撑着额角瞧好戏般望着宋青书,轻声道:“宋少侠,如何?”

    不等宋青书答话,被元兵以长刀押着的莫声谷已然大喝一声:“青书,不要跟他赌!我等性命如何比得上义军安危汉家血脉!”

    “七叔……”宋青书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只六神无主地望着莫声谷。

    王保保闻言顿时面色一沉,冷声赞道:“好汉子!”稍一挥手,便有元兵自崆峒及峨嵋两派中拉出四人要将他们带出厅外。

    “芷若……”宋青书见周芷若竟也在其中,不禁低喊一声。

    “听闻宋少侠与峨嵋派的周姑娘已有婚约?”王保保望住宋青书冷诮地道,“果然是美人如玉我见犹怜!这般绝色因你之故身首异处,宋少侠可舍得?”

    宋青书全身哆嗦着深吸口气,言道:“若是要赌,除非由我执掌红巾军。要我帮元兵破城,你休想!”范遥乃是明教右使与红巾军有同门之谊,无论范遥阻他杀王保保、要他应下赌局的目的为何,只望他仍心向义军将今日推演传递给义军。

    王保保冷笑着摇摇头,只道:“带下去!”

    宋青书心底一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在心底缓慢而冷酷地言道:芷若,你今日受我所累,我拿命赔给你便是!

    周芷若见宋青书无动于衷,双颊雪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做声,她心知失去内力自己绝不是那些元兵的对手,便顺从地跟着元兵走了出去。

    然而同样被元兵拉出的峨嵋派弟子丁敏君却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不愿就这么受死,双手紧紧抠着大门,竟是几个元兵都拉不动她,只听得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失声尖叫:“我不出去!我不出去!”顿了顿,又高喊。“宋青书,你就是跟他赌又如何?宋青书……”

    那些元兵见丁敏君力大无穷,干脆用刀鞘在她的双手十指上狠狠砸了几下,终是将她拉了出去,唯有她叫喊宋青书名字的声音仍不断在厅中回荡,那叫声中蕴含的无穷惧意与恨意好似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直教宋青书不寒而栗。

    周芷若等出去之后,莫声谷等也被元兵用长刀押着走出大厅。

    “七叔!七叔!”眼见莫声谷也要死,宋青书再也无法忍耐,大叫着要挣脱苦头陀。上一世已害死了七叔,这一世如何还能重蹈覆辙?

    莫声谷却毫无畏惧,只放声长笑着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青书,七叔今日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七叔!”宋青书几近崩溃,心头激荡之下竟又呕血,只绝望地道,“王保保,你杀了我吧!”

    王保保见宋青书重师门胜于重美色对他却也颇有几分敬重,不禁言道:“宋少侠,你如今投降也还来得及。”

    宋青书也知莫声谷的选择半点无错,今日若是应下这赌局,纵然能救下六大派的高手,来日又该如何面对天下义军?哪怕自己的名声不足为虑,武当派他日又如何能在江湖之中立足?只是再想到若是依从七叔,这一世便又害死了七叔,宋青书不免万念俱灰。

    王保保原本起意与宋青书推演战局,一来是想掂量他的用兵之能,二来也是想借宋青书之手令武当英名受损,再无法影响江湖中人反抗元廷。只是宋青书这般强项,眼见意中人与师叔生死一线也不愿执掌元军,他也是无可奈何,心中却对宋青书升起了几分识英雄重英雄的敬意,终是叹道:“我大元兵马已围困汴梁三月之久,如今汴梁城中的红巾军人马已不足三万,我大元兵马共有十万之数,你确定你要执掌红巾军?”

    王保保刚把话说完,六大派中人又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三万疲兵对阵十万精兵,又是兵临城下困守一隅,如何能打赢?

    哪知宋青书竟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只冷声道:“五万兵马便可横扫天下。三万人打你十万,绰绰有余!”

    宋青书这般豪言,王保保连同厅中元兵不禁同时捧腹大笑。“我蒙古军满万不可敌,宋少侠这般狂言当真少见!请吧!”王保保并不知道,仅仅是在五年之后,宋青书的这句狂言便成为了他们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的梦寐。

    眼见汴梁城的战局推演无可避免,武当派不免大为紧张,宋远桥更是忍耐不住地上前叫道:“青书,不可!”宋远桥老于世故当然知道何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无论今日宋青书执掌的是红巾军还是元军,只要汴梁城中的红巾军最终输了这一战,他日天下人所知的必是宋青书帮元廷打赢了这一战。

    宋青书向宋远桥的方向微一摆手,踏上一步,坐到王保保对面的位置,顺手将红巾军在陈桥驿的屯兵旗帜拔去一支,又将另外两支摆到一旁。“元兵欲取汴梁,陈桥驿原是必争之地。方才我出兵冒进损失一千人,如今陈桥驿的人马不足二千,陈桥驿我已守不住了。”

    听闻宋青书此言,王保保不禁诧异地一挑眉,他盯着宋青书看了许久,这才缓缓移动沙盘上代表元兵的旗帜,兵分三路对汴梁城成包夹之势。至于陈桥驿外的二千红巾军已成孤军,不足为虑。

    元兵攻占陈桥驿之后,汴梁城再无任何遮掩直面十万元兵。元兵背靠太行山居高临下,原就占据地利,宋青书便调遣城中百姓加高城墙,并在城头设下床弩与投石车,阻止元兵的进攻。王保保与宋青书交战三日之后,元兵的床弩与投石车也运上太行山对汴梁城中连射。王保保备战已久,各类攻城器具十分充足,射入城中的弓弩上多半绑着火药。哪知宋青书竟下令在城中挖掘地窖令城中军民藏身其中,又多备水具泥浆用来灭火。数日之后,王保保的弩弓与火药耗尽,汴梁城中虽说建筑损毁严重,人员却并无多大伤亡。之后,王保保以声东击西之术集中兵力攻击北城,却又派兵在城南秘密挖掘地道。可宋青书早有准备,以水车及竹筒将河水倒灌入地道。此外,他还在地道外堆积木柴,备好火种,发现元军在地道中潜伏,便将木柴塞进地道,投火燃烧,并借助牛皮囊鼓风,烈火浓烟把地道中的元兵烧得焦头烂额,惨不忍睹。

    王保保从军以来习惯了大部队作战,所过之处好似猛虎下山寸草不生。可如宋青书这般细致的作战方式却也是他生平首历,宋青书个性阴狠,谋略过人,用兵精髓正应和了“兵无常势”四个字。他兵力不足是以总刻意避开与王保保正面接阵的情况,只着重于穿插接应,将王保保手下元兵拆分,在局部战役中保持优势兵力吞食对方。几次交战下来,王保保发觉自己非但不曾占到什么便宜,分兵而出的队伍也总是有去无回。他干脆放弃了与宋青书斗心眼的念头,只管集中兵力三面围困汴梁城,昼夜不息。如此一来,这场围城之战便成了最为残酷的比拼体力、耐力与军备的意志之战。元兵围困汴梁城四十日之后,汴梁城中已是弹尽粮绝,再打下去便要易子而食。王保保冷哼着望向宋青书,轻声道:“仗打到这个地步,宋少侠的侠义英名未免受损。一个月前我要你出城决战你不肯,如今你便是求战我也不会答应了!”他以十万精兵围困汴梁城二个月之久,损失尽半数,此时宋青书纵然开城投降,他也要下令屠城。

    宋青书微微摇头,低声道:“如今输赢未定,世子小心了!”说着,他拿起一早摆在边上的两支旗帜在手中掂了掂,将其中一支摆到战没的一堆中,另一支则插在了太行山上。

    王保保面色一变,这才发觉宋青书方才主动让出陈桥驿,他以为那二千孤军不足为虑,原来这支孤军才是胜负的关键!这支孤军原来不曾远离,而是潜伏在牧野附近,眼睁睁地看着汴梁城中的红巾军陷入苦战也不出手救援,直至王保保三面围困汴梁城,将驻守太行山的元兵调至汴梁城外,只留了三千人保护粮草。这支孤军便趁战事胶着昼伏夜出,一路摸至太行山元军军营在所,以有心算无心,牺牲半数将士的性命,一把火,烧了元兵粮草。

    大厅外,丁敏君仍在哭闹,其余五大派见她这般贪生怕死不禁对她有几分厌恶。周芷若身为同门不好置之不理,便柔声劝慰了她两句。哪知丁敏君充耳不闻,只指着周芷若恨声道:“宋青书心心念念全是你,看到你涉险便答应赌赛。他就算输了也一定会保住你的性命,你当然不用怕了!”

    丁敏君这般胡言妄语,周芷若顿时面红过耳。如今生死都只在一线之间,她亦不愿再假意安抚丁敏君,维护师门情谊,便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快入冬了,外面微寒的凉风吹地她精神一振。她仰望着天上高悬的一轮明月,忽然想到当年与张无忌初识,那晚的月色也一样这般清朗。若是无忌哥哥在此,他怎会令我遇险?想到此处,周芷若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想是众人皆知各自的生死只悬于这一赌局,大厅内外竟是一片静默。不知等了多久,厅内忽然爆发出王保保的一阵大笑。周芷若心头一紧,耳边却听得王保保朗声赞道:“宋少侠果然天纵英才,小王认输了!”王保保既然失了粮草,便唯有撤兵。宋青书执掌的红巾军被围困两月之久,虽保汴梁城不失,军中士卒却也各个体力耗竭,只能眼睁睁看着王保保撤兵。这一战只得不分胜负两厢罢手。

    周芷若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而身边的丁敏君却已是喜极而泣。

    这场围城之战双方智计百出堪称经典,然而观战的俱是不懂兵法的江湖中人,只道性命得以保全,却均不曾料到,数年之后中原大地上唯有这汉蒙两位将星争辉,光耀千古。

    王保保输了赌局心中却并无不快,只望着宋青书高声道:“宋少侠用兵如神,这般奇才隐于草莽之中未免可惜!若是宋少侠甘心效顺,小王这便做主放了六大派,再向我蒙古皇帝请封,封你武当派为天下第一名门!”

    宋青书受伤在先,为了救人推演又耗尽心力,心情大起大落,此时早已是面色灰败冷汗涔涔。听闻王保保再度出言延揽,他只冷笑一声,轻声回道:“多谢世子抬爱,然则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全非我所求!”

    王保保发现了这般人才,心中极是快意,也不怪宋青书无礼,只道:“宋少侠想要什么,但凡小王力所能及,必然双手奉上!”

    宋青书目光一扫几案,拿起搁在一旁的毛笔蘸满墨汁,走到大厅左侧的墙壁前,写下两行大字。“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写地铁骨铮铮声势逼人气象万千,几欲破墙而出,六大派中人见状便齐声喝彩!

    王保保身为胡虏一见这两句诗便是怒气勃发,目光猛然一凝,恨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不能为我所用,留下你,终是祸患!”

    然而他话音未落,尚不及吩咐大刑伺候,宋青书已然支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王保保:你不投降,周芷若就死啦死啦滴!

    宋青书:坚决不投降!

    王保保:卧槽!重来!你不投降,莫声谷就死啦死啦滴!

    宋青书:卧槽!卧槽!你杀了我吧!

    周芷若:导演,说好的痴情男配呢?

    第72章 天生炮灰命

    眼见宋青书晕厥,王保保纵有再多手段也只得暂且作罢。他深知汉人口气虽硬,骨头却大都软地很,加之爱惜宋青书人才,不忍立即便将其杀了,便令人将宋青书与六大派一众高手送回牢房。王保保原打算来日方长,他有千般手段等着宋青书好生消受,不怕他不低头。哪知几日中派苦头陀去牢房看了两回,得到的消息俱是宋青书重伤昏迷奄奄一息,却是教王保保有些无从下手。又过得数日,一直牵挂在心的赵敏安然自武当派返回,可先前认定十拿九稳的汴梁战局竟起了变化。带着三万残兵苦守汴梁城的刘福通原已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那知这段时日好似忽然开了心窍一般,这守城之仗越打越顺手,种种用兵之法竟暗合他与宋青书推演的那局战役。

    汴梁的战况甫一传回汝阳王府,王保保便知他的身边定然是出了内奸。然而,汝阳王虽官封太尉执掌兵权,皇帝对他却并不如七王爷一般信任。七王爷的亲姑姑又是皇后,刚为皇帝生下皇子,七王爷在朝中更是权势熏天。这些年乱军四起,皇帝已对汝阳王大为不满。若是这一仗未能全歼贼匪,汝阳王府再难得皇帝宠幸,汝阳王手中兵权亦将摇摇欲坠。因而,当务之急却不是找出内奸,而是要尽快将汴梁城中的红巾军剿灭。思量至此,王保保立下决断亲自提取二万兵马驰援父亲,万安寺中关押的众多武林中人便只好交给妹子赵敏处置。临行前,王保保特意嘱咐赵敏道:“这万安寺中的江湖人任你生杀予夺,唯有武当派的宋青书不可伤他性命。”

    赵敏与王保保兄妹情深,熟悉兄长个性,心知他向来瞧不起武林草莽。如今听他尤其提起宋青书,不禁奇道:“这宋青书我也见过一面,武功平平毫不起眼。究竟有何本事令兄长另眼相看?”

    时隔多年,王保保不欲再旧事重提当年宋青书掳劫赵敏之事,也不想赵敏获知她在武当事败全因宋青书布局,并因此与他为难,只轻描淡写地道:“武功再高也不过是匹夫之勇,他的用兵之能方教人忌惮!”想起宋青书对师门的情谊,王保保心知若要他效顺朝廷,最终只怕仍要着落在他师门上,便又加了一句。“非但是他,便是武当派的众人也不要轻易折损了。”

    赵敏与张无忌几次交手都未曾讨得什么好,可张无忌的一身武功威风了得,更兼相貌出众气度不凡,纵使她生性聪颖,却也毕竟仍是个正当花期的妙龄少女,竟隐隐对张无忌暗生情愫。瞧在张无忌的面上,赵敏也不愿过分为难武当派的人,便极为干脆地应了下来。

    王保保又交代赵敏注意身边可有内奸,便拔营赶赴汴梁襄助汝阳王一臂之力。

    王保保走后,赵敏因张无忌武功高妙,心中起了争胜之心,便设计使六大派高手与手下番僧比武,她好趁机偷师。赵敏有此安排,对困于万安寺中的六大派高手无疑又是一番苦楚,走了一个杀人如麻的王保保,又来了一个心计狠毒的赵敏,这水深火热的情况显然并未有丝毫好转。才过了没几日,赵敏便砍了不少手指下来。峨嵋派灭绝师太识破赵敏的心思,又自知失去内功不是赵敏手下番僧的对手,她不愿受辱于人竟是干脆绝了食。

    灭绝师太绝食的消息传到武当派的牢房,宋远桥等俱是微微一叹。光明顶上,灭绝师太对武当派百般逼迫,又有纪晓芙的丑事在前,武当派对峨嵋派并无多少好感。可此时听闻灭绝师太这般硬气,情愿绝食而死也不愿受辱于人,他们又大有物伤其类之感。武当诸侠中,张松溪最是足智多谋,听闻赵敏放言只要打败了她手下三名番僧就放他们离开万安寺,便知赵敏这是暗中设计意在偷师,当即吩咐几位三代弟子绝不可与赵敏手下番僧比武。然而几日下来,赵敏竟似全然忘了万安寺中关押的还有武当派中人,从未派人请他们出面比武。

    那一日,赵敏又请了昆仑派掌门何太冲出来比武。苦头陀却在此时收到了来自汴梁的消息,趁玄冥二老陪赵敏习武偷师的机会又悄悄潜入了武当派的牢房。

    武当诸侠早在苦头陀首次前来查看宋青书伤势时,便已知他原为明教右使的身份,此时见他悄悄现身也并不惊讶。却是宋青书得知王保保及时带兵赶赴汴梁,击溃了偷袭元兵粮草的彭莹玉与徐寿辉率领摩尼宗弟子,当即惊地咳嗽连连。范遥见他的伤势这般缠绵不愈,急忙取出一颗治疗内伤的大还丹喂他服下。“如今汴梁城中三万红巾军、近十万百姓的生死全赖宋少侠一人,还请宋少侠善自珍重!”

    “无妨!”宋青书微一摆手,勉力压下咳嗽。范遥奉王保保之命来看了他两回,偷偷送来了不少伤药,只是他失了内力,这内伤好地不够快。此时一番疾咳血气上涌,面色竟是比方才好了许多。“这王保保,用兵不恤生死又当机立断,果真不容小觑!”彭莹玉与徐寿辉率部偷袭原是早有准备,而王保保带着二万兵马自大都匆忙赶赴汴梁本是疲兵。双方接阵,王保保并不占上峰。然而他竟拼着所部元兵过半数的伤亡,生生将彭莹玉与徐寿辉打退。

    范遥在汝阳王府潜伏许久,自然知晓王保保确为用兵奇才,生性更是坚忍狠辣,为达目的不计牺牲,当下问道:“如今这烧敌粮草的计谋已然失算,这汴梁城的困局又该如何化解,不知宋少侠可有奇谋?”

    范遥有此一问,宋青书便知他的确是于兵法之道一无所知的武夫。由来坊间评话小曲总喜欢渲染战场之上的智计奇谋,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夸耀。然而真正的战场,从来都实力之间的较量。为将者一切的计谋都只为了迅速找出敌方主力所在,堂堂正正地一决生死。如今红巾军的主力已被元兵阻截,派去的援兵又败了一仗。汝阳王用兵如神,又怎会给他机会从容布局再施计谋呢?他悄无声息地轻轻一叹,沉声道:“为今之计,唯有令彭莹玉与徐寿辉重振旗鼓,再攻太行山!”

    “这……”范遥诧异地蹙紧眉头,试探地道,“宋少侠,我虽不懂兵法可也知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如今宋少侠的这条奇兵之计已被王保保识破……”

    “我宋师兄的用兵之计何曾被王保保识破?分明是你们明教无能,如此简单的一仗也打不下来!”方振武哪里听得范遥这番无礼的言辞,恨恨地驳斥。他冷眼旁观,这范遥两次前来俱是另有目的,送药疗伤全是为了请宋师兄给困在汴梁的红巾军想法脱困。宋师兄原就伤重难愈,这几日凭着范遥传来的只言片语为远在千里之外的红巾军出谋划策,更是耗尽心力。

    “振武!”宋青书面色一沉,当即喝断方振武。然而他这一声牵动内腑,内息顿时散乱,数日前范遥为他疗伤时注入他体内的那股内劲在奇经八脉之中四下游走,竟又引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

    方振武见宋师兄被他气得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忙道:“宋师兄,是我失言!是我失言!你莫放在心上!”想他堂堂七尺男儿,此时语音低沉哀婉,竟是教人听来万分不忍。

    却是宋远桥经验老辣目光如炬,急忙拉过儿子的手腕,伸指一探便知他是无力控制内息。原本这等小事,以宋远桥一身浑厚内力不需片刻便能为儿子解除苦楚。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能求助于范遥。“范右使……”

    不等宋远桥把话说完,范遥便已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将手掌抵在宋青书背后神堂穴,助他收拢体内散乱的内息。

    宋青书心知战况紧急拖延不起时日,稍有好转便又道:“范右使可是忧心义军已然败了一仗,一败便会再败?”

    范遥沉默良久,终是低声应道:“王保保用兵之能绝不在其父之下!”他虽不愿明言明教义军之中并无大将之才,这句话却也算是默认了宋青书的说法。

    宋青书苦笑了一阵,缓缓道:“彭莹玉与徐寿辉的这一支队伍原是奇兵,但既然被识破,那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两军接阵,义军虽说受挫,可元兵也有损伤。这硬拼硬的较量,是万不能退步的。好比我们武人比试,一拳打不赢,便要再出第二拳,这当中绝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此时退一步,军心便散了,不但援军的军心会散,汴梁城中的红巾军,军心同样会散!”

    范遥哑口无言,隔了半晌方恨声道:“彭和尚不该退兵,这般贪生怕死岂是我明教弟子的做派?”范遥还记得,那日推演,宋青书同样是拼着一半的伤亡,夺了元兵的粮草。可彭莹玉与徐寿辉所率的摩尼宗弟子才折损不足三分之一便已急急退兵,平白将反败为胜的大好局面拱手相让。

    “重振旗鼓,再攻太行山!这一战,非赢不可!汴梁城中的红巾军撑不了太久!”宋青书与范遥聊了许久,已是疲累不堪,此时竟连坐也坐不稳,身体向后一晃,站在他身后的莫声谷连忙将他接住。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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