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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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天]名门正派不易做 作者: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第16节

    “些许小伤?”宋青书话未说完,莫声谷已狠狠地拧起眉峰。宋青书以为他要破口大骂,怎知莫声谷竟忽而沉默,许久才沉声道,“青书,当年你为你三叔盗药受伤也是这么说的。你当真,半点也不顾惜自己吗?”

    如何顾惜?宋青书不禁一阵沉默。他还记得幼年时,便是掉颗牙也要闹得连太师父都来抱他哄他,可是之后呢?上一世时他服下剧毒,五脏六腑如同刀搅呕血数升,偏偏又在病榻上得闻已被逐出门墙。一片痴心待芷若,芷若却对他毫无情意,他要死也不来看他一眼。想他一世为人,每每总是他的真心任人轻贱死不足惜,又何需顾惜?想到此处,宋青书黯然一笑,只敷衍道:“七叔,我若当真大公无私,也不会离家出走了。事急从权!”

    莫声谷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出走只是因为不服你爹爹的安排?”莫声谷与宋青书感情最深,自然明白他并非贪权好名之人。大哥将武当庶务交托给无忌,青书固然气愤,可他一向孝顺,对大哥从无违逆,断不会因此便离家出走,令大哥忧心。

    宋青书目光一缩,低下头去不吭声。

    莫声谷见状也是无奈,连打也打不出来的答案,问又如何问得出?他摇摇头,无奈叹道:“七叔不逼你,你想说了再说罢!”

    莫声谷不再纠缠此事,宋青书也是心下一松,赶紧问道:“那陈友谅哪儿……”

    莫声谷见宋青书这几日只纠缠着陈友谅不放,也是十分见疑,不禁奇道:“青书,这陈友谅与你究竟有何仇怨?”

    宋青书心头一跳,强笑着道:“这陈友谅所谋者大,又心思狠毒,若是让他成了气候,要收拾便难了。”他见莫声谷还是满面疑色,便又将上一世的记忆向莫声谷隐约提及。“他请我来,原是说有个厉害的大仇家请我帮忙对付。可以他的心性,侄儿猜想十有八九该是他找别人晦气!侄儿听闻丐帮帮主史火龙身受重伤正在秦岭一带隐居疗伤……”

    “他好大的胆子!”莫声谷霎然一惊,接着又拧起眉头。“可以他的武功……”

    “所以,除了侄儿必然还有厉害的帮手。”宋青书轻轻一笑,续道,“只需杀了史帮主,抢得降龙十八掌功法和丐帮信物打狗棒,他便是新一任的丐帮帮主了,区区一个杭州主事的位置又算得了什么?”

    莫声谷生性单纯,一心向武,从不理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如今听闻宋青书这般与他分析,他虽觉字字在理,却仍是微微摇头,想是对这等污糟事十分看不惯,不禁拉着宋青书的手殷殷嘱咐道:“青书,你生性聪颖,只是这心思可别用错了地方!否则,七叔能饶过你,武当门规也饶不了你!”

    “侄儿明白。”莫声谷这般嘱咐于他,对他实有厚望,宋青书心中一热便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先前侄儿与丐帮交恶,如今救了他们帮主,也算是两清了。”说到这,他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追问,“七叔在杭州,可曾受丐帮为难?可有受伤?”

    听闻宋青书有此一问好似信不过他武功,莫声谷不禁怒瞪了他一眼,傲然道:“丐帮又算得了什么?你为阮娘出头也是一片侠义之心,七叔不怪你。”宋青书都能闯过打狗阵,莫声谷对着那些个残兵败将更是游刃有余了,只是多费了些银两和唇舌代宋青书致歉是真。

    “多谢七叔体谅,侄儿大闹丐帮委实是丐帮中人欺人太甚!”宋青书急忙补上一句敲定此事根由,又乖巧地上前替莫声谷捶肩。“待回了武当,爹爹面前还盼七叔多多美言!”

    宋青书此言一出,莫声谷顿时一怔这才明白竟是被侄儿给哄了,想到在杭州为这师侄收拾的烂摊子,他更是一阵火大。呆了半晌,才指着宋青书那张谄媚的笑脸无奈叹道:“你呀……”

    莫声谷被宋青书说服,动身去查探陈友谅行踪,临行前见着王大夫提着药箱又来给宋青书针灸。他见宋青书满面愁苦,不禁心中一动,暗自心道:这王大夫医术了得,待此事了结不如请回武当,专门给青书看病!他倒要看看,青书以后还敢不敢病!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是不是应该昨天就先预告一下,基本上这第三部青书一直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区别只在于之前是自己一个人到处走,后来就跟七叔搭伙到处走。至于回武当,还是很遥远的事呢。我们都知道青书的心事很深很重,七叔不知道。七叔没有重生过,也一直以为张无忌是个好孩子。七叔需要时间来慢慢进步。青书上辈子被虐惨了,他的底线低,我的底线不低,这第三部才刚走到第二个副本,耐心!o(n_n)o~

    青书:陈友谅,我与你耗了这么久,你跟我说这些?

    导演:陈友谅,青书裤子都脱了,你就让他看这个?

    青书≈七叔:…………

    第94章 圆真的邪教组织

    莫声谷一连跟踪陈友谅数日,俱不曾发觉他有离开的迹象,却是见到富老儿的宅子里接待了十数位来自三山五岳的绿林好汉。听他们闲谈时所言,这些人俱是收到陈友谅的邀请,特地赶赴秦岭,前来拜会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到第四日,陈友谅在百花楼设下酒宴给这些绿林中人接风洗尘,又约定明日亥时在城外荒郊的归元神庙共同拜会这位大人物。然而陈友谅日日前去医馆探望宋青书,却从未向他提及此事。

    宋青书收到莫声谷告之的消息,当即挑眉一笑,只道:“七叔,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莫声谷深知事关重大,也不再阻止宋青书,点头应允了下来。

    当天晚上,叔侄二人打晕上官老三派来监视宋青书的两人,一同离开医馆。他们运起轻功一路疾驰,不多时便来到城外荒郊,隐隐看到一处极为破旧的房屋在望,外墙涂黄显是一处庙宇所在。二人行到近处,便见着庙宇内燃起烛火,并有交谈声不时传出。莫声谷与宋青书互视一眼,悄无声息地翻入庙宇,进入大雄宝殿外,隔着窗户向内窥视。

    此时殿内正是灯火通明,陈友谅、富老儿兄弟八人与这几日先后来此的十数名绿林中人尽数在列。而站在大殿中央的,却是一名戴着鬼面面具,不肯显露本来面目的神秘人。只听得此人慢慢言道:“善哉善哉!我佛如来,普渡众生。列位肯拜入我门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自是再好不过!”

    莫声谷听此人说话时气息绵长,显是内家高手;但嗓音低沉沙哑,又是刻意变声。不禁暗道:不知此人究竟是谁,身负绝顶武功,行事还这般小心谨慎。听他口称“我佛”,莫非还是出家人?他一边想,一边又习惯性地转头望了身旁师侄一眼。却惊觉月色之下,宋青书的面色惨白,满额冷汗,似是受了这神秘人的蛊惑神志不清,又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他眉头一皱,急忙伸手握住宋青书的手掌,他的掌心中竟也是冷汗涔涔。

    宋青书正是恍恍惚惚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时何地,右手却忽然被莫声谷握住,他心下一惊,当即清醒过来。恰巧一阵寒风吹过,宋青书竟觉自己的后背也已汗湿。此时中衣贴在背上,又湿又冷,冻得他连头皮都要炸开了一般。正是此人,绝不会错!他用力闭了闭双眼,暗自心道。上一世时为他逼出剧毒,却又在他体内打入一寒一热两道真气,令他受尽折磨,最终向陈友谅屈服。正是此人!这张鬼面面具,这说话的嗓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绝不会错!

    此时殿内的十数名绿林中人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陈友谅邀他们过来,原说有大买卖惠顾,怎知一来竟是给自己找了个和尚师父?很快,人群中便跳出一名身材高壮手持铁棍的的大汉,朗声道:“陈长老,大伙原是听说有买卖惠顾这才随你来拜会英雄,怎么却成了拜师?老子杀人吃酒习惯了,做不得和尚受不得拘束。这买卖,不奉陪了!”说着,他将手中铁棍往肩上一扛,转身向大门走去。

    陈友谅闻言面色一变,当即给富老儿使了个眼色。富老儿心领神会,当即与兄弟闪身上前拦住此人,含笑道:“胡老五,咱们一场兄弟,我富老大莫非还会害你不成?”

    这胡老五也是附近有名号的山贼,生性凶残鲁莽,听闻富老儿这般所言,只回道:“富大哥,你不是不知,当年我那师父正因太聒噪,才给我一棍敲碎了天灵盖。如今还要再给自己找个师父,嘿嘿……”他摇摇头,推开富老儿便要走。

    富老儿还想相劝,那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已然开口道:“算了,人各有志,由着他吧!”

    富老儿听闻这神秘人出声,即刻变色,胡老五却恍若未觉,只转身对那神秘人笑道:“还是这位大师懂事,告辞了!”

    怎知他话音未落,那神秘人身形一晃,瞬间欺近他身前,一掌拍向他天灵盖。只听“喀啦”一声脆响,那胡老五双眼突出口鼻出血,已被打地脑浆迸裂一掌毙命。那神秘人慢条斯理地自怀中抽出一条锦帕,仔仔细细地将掌上沾到的血迹拭去,又问道:“还有谁要走?”

    满场死寂。

    众人见这神秘人武功如此高绝,哪里还敢说走?他们彼此互望一眼,又畏畏缩缩地收回目光,片刻后,终是齐身拜倒,口中叫道:“拜见师父!”此时大雄宝殿内的释迦摩尼相犹在,低眉垂目悲悯世人,然而殿中众人却已向一戴着鬼面面具的神秘人低身下跪,这情形当真是诡异莫名,令莫声谷与宋青书的心头都无由地掠过一丝寒意。

    眼见事成,陈友谅侍立在那神秘人身旁,满面得色。那神秘人却是十分矜持,众人在地上跪了许久,他却仍自顾自地擦着手指,仿佛双手干净与否远比眼前众人要紧地多。一众绿林见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仍旧恭恭敬敬地跪着。等了许久,众人只见那条沾着不少血迹的锦帕缓缓飘落,那神秘人终于开口道:“免礼,起身罢。”

    众人三三两两地站起身来,仍旧忐忑不安地望着那神秘人,不知他还有多少恶毒的手段未曾使出。只听得那神秘人不紧不慢地言道:“尔等既入我门下,我便传授尔等一些武功,也不枉了这一场师徒名分。”

    听闻这神秘人要传授武功,众人顿时面露喜色,众人眼见他武功高绝,若是学上一招半式,也受用不尽了,当即齐声道:“多谢师父!”这一声“师父”却是比方才诚心了许多。

    众人让开位置,那神秘人当即上前打了一套掌法。众人眼见这套掌法精妙确为高深武学,面上喜意更浓,各个争前学习,早将胡老五死不瞑目的惨状抛诸脑后。却是莫声谷阅历广博,即刻便认出这套掌法的由来,当即一声低呼:“少林般若掌!”

    宋青书眉心一跳,暗道:这陈友谅曾言他出身少林,莫非这僧人也是少林中人?这般武功,绝非无名之辈,究竟是谁?宋青书见这神秘人身形熟悉,便又踏上一步想看清楚,怎知脚下有支枯枝。他一步上前,正巧将这枯枝踩断,发出声响。

    “是谁?”那神秘人内功深厚耳力惊人,即刻高喝一声,一掌向宋青书与莫声谷二人偷窥的窗户击来。

    宋青书急忙拔出长剑,扔下一句:“七叔切莫现身!”劈开窗户,直闯入内。

    那神秘人见是武当弟子宋青书在此现身,不禁“咦”了一声。只是这片刻迟疑,宋青书已抢得先机,使一招“鲲鹏击浪”一剑刺向神秘人。那神秘人急忙闪身躲避,左掌拍向宋青书右臂,右手两指伸出使一招“双龙抢珠”挖他眼珠,招数端得狠毒。宋青书当即错步向后,回剑反削神秘人的两指。那神秘人武功高妙招招狠毒,宋青书本非他对手,可他竟铁了心以命相搏,只攻不守。神秘人爱惜性命不欲与他拼死,一时之间竟奈何不得他。眨眼间,两人过得十七八招,宋青书已大落下风,那神秘人的招数忽然一变,右手两指斜斜伸出,直戳宋青书左肋。宋青书只觉那神秘人的两指尚未戳中,一股极为熟悉的寒气已扑面而来,他自知万难避开这一指,竟也不再费神防守,招式一变,以长剑使出一招“大江似练”向着那神秘人一剑斩下。

    那神秘人一指戳出,正中宋青书肋下“期门穴”。宋青书身形一晃,只觉仿佛有细丝般一缕冰线,自“期门穴”直冲而上,游到何处穴道,何处便感酸麻,不多时半边身体麻木,竟再不能动弹。

    那神秘人阴声一笑,冷冷地道:“武当派果然名不虚传,区区一个三代弟子,受我一指竟仍能站立。”光明顶上,明教韦一笑、五散人受他一指各个倒地不起,便是光明左使杨逍受了两指也站立不住。此时见宋青书兀自挺立,心中却是对他有了几分赏识。他却不知,宋青书不是不愿坐倒却是不能坐倒。方才混乱之中,宋青书抢先入内,莫声谷深知叔侄二人同时现身断无幸理,只得听从师侄所言暂且躲在房顶。然而他若是坐下,那便说明自己再无反抗之能,以七叔的性格,定会破墙而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

    此时寒气运转全身,宋青书面色惨白,额上冷汗也慢慢结成寒冰,他稍稍动唇,只喃喃道:“幻阴指,原来是你!”

    那神秘人一听“幻阴指”三个字便是一怔,只听“喀啦”一声轻响,他面上戴着的鬼面面具忽然裂成两半,跌落在地。面具下的那人年约七旬,面容枯黄双目却莹然有光,此人正是少林派圆真禅师!圆真见宋青书劈开他面具识破他身份,顿时变色,随手拭去额上渗出的血珠,轻声道:“光明顶一别,宋少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宋青书勉强提气,跟着微微一笑,回道:“圆真禅师原来未死,当真可喜可贺!”

    殿中众人见这神秘人竟是少林派的高僧,各个面色有异。然而陈友谅此时却顾不上他们,宋青书是他结交而来,若是师父不喜,杀了他事小迁怒于己事大。他赶忙排众而上,问道:“宋兄弟为何在此?”

    宋青书扭头看了他一眼,负气道:“陈大哥想是没把我当兄弟,怎么在此聚会也不知会我一声?”他满是不屑地扫视了大殿内众人一眼,又道,“他们的武功,比得上我吗?”

    “误会!误会!”陈友谅满面堆笑,凑近圆真低声将他与宋青书结识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圆真听闻宋青书因张无忌之故已与武当派闹翻,当即冷嘲道:“光明顶一战,宋少侠智计百出,想不到最终却只成就了一个张无忌!可悲可叹!”

    宋青书微一挑眉,竟是想也不想地便反驳了回去。“光明顶一战,圆真禅师同样智计百出,最终还不是一样只成就了张无忌?”

    圆真面色一变,狞声道:“找死!”举步上前,要将他毙于掌下。

    躲在房顶的莫声谷见圆真杀气腾腾,即刻抽出了长剑,正要破顶而入,耳边却听得宋青书一声高喝。

    “慢着!”宋青书喝断圆真的行动,诚挚建言,“圆真禅师,如今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又何必这般剑拔弩张不死不休呢?”

    圆真脚下一顿,讽道:“你是要拜我为师?”

    宋青书却傲然一笑,回道:“武当掌门宋青书与圆真禅师的弟子宋青书,禅师以为哪个更有价值?”

    圆真目光一转,不置可否地道:“宋少侠,你的野心不小。”

    宋青书却洒然笑道:“圆真禅师这般年纪尚且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青书风华正茂,怎能不急起直追?”

    守在房顶的莫声谷急忙憋住气息,若非情形危急生死一线,他几乎要喷出笑来。

    圆真的面色一变再变,许久才道:“你知我是何打算?”

    宋青书见圆真目光凌厉,仿佛他说错一句便要立时毙命,霎时心下一惊。他沉吟片刻,随意一扫殿上众人,才道:“禅师心存高远雄才伟略,岂是晚辈所能企及?晚辈只知,禅师何等人物,深夜来此水陆道场,总不会当真为了我佛慈悲,普渡众生!”

    圆真闻言面色稍缓,盯着宋青书的双目缓缓言道:“宋少侠这般才智,真乃武当之福!”

    宋青书的眼底却流露出恨意,冷道:“我若当了武当掌门,方是武当之福!”

    “如此说来,宋少侠是不愿拜我为师了?”圆真又问。

    宋青书怒瞪了他一眼,反问道:“禅师可曾见我太师父称少林空闻方丈为师父的?”

    圆真哑然失笑,暗道:聪明、骄傲、急躁,难怪张老道看不上他。“口说无凭,要老衲如何信你?”

    宋青书见圆真这般油盐不进,只无奈一叹,随手扔下长剑。“圆真禅师行事这般畏首畏尾,还是赶紧杀了我,以绝后患!”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今日大殿中人全都见过禅师真容,未免他们回去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还是一并杀了为妙!”

    宋青书话音一落,殿内即刻一阵哗然。那十数名绿林中人有的双眼乱转,似在寻找出路;有的握紧手中兵刃两眼赤红,似要拼死。圆真见状暗道不妙,当即极是忌惮地瞪了宋青书一眼,心道:此人心思狠毒,三言两语便煽动众人,若要掌控还得时刻小心。想到此节,他上前一步,伸手轻拍宋青书的肩头,笑道:“宋少侠,老衲一把年纪心肠变软,见不得杀生,你也无须行这祸水东引之计。如今你我皆身在绿林,便按绿林的规矩行事,可好?”他说一句,便拍宋青书的肩头一下。待拍到第三下,宋青书面色突变,忽而喷出一口鲜血,双膝一弯,终于坐倒。

    宋青书盘膝在地,抱元守一。奇在圆真见他运气调息,竟也不出手阻止。宋青书运气良久,只觉手脚回暖,身体各处穴位的酸麻逐渐减轻,可气海之内却有一股寒气萦绕不散,稍一提气便浑身发寒,冷汗滚落,眉梢鬓角都几乎结出寒冰。片刻后,宋青书终是放弃,只咬牙道:“禅师这是何意?”

    圆真嘿嘿一笑,只望着陈友谅道:“我这徒儿不争气,在外惹下了大仇家,请我出马。宋少侠这般武功,便来助我一臂之力罢!”

    宋青书恨声道:“禅师封我内力,试问我如何助你?”

    圆真闻言双手向后一负,意味深长地道:“无须你出手,只须你亲手杀了他!”

    宋青书神色数变,最终黯然叹道:“晚辈听禅师吩咐便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圆真轻声一赞,吩咐陈友谅道,“友谅,扶宋少侠回去。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便启程!”

    陈友谅急忙上前,殷勤地扶起宋青书。宋青书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陈大哥,我当你是兄弟,你却屡番害我!”

    陈友谅却只含笑回道:“宋兄弟,待杀了我那大仇家,大哥再向你请罪。届时,你我兄弟更当多多亲近才是!”

    宋青书望着陈友谅冷冷一笑,闭上双目,不再言声。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圆真大师吧,出场已经70出头,这把年纪在现代都已经是高寿。他还人老心不老,要当武林盟主,甚至要当皇帝……问题是,他是和尚啊!无后啊!他这么生命不熄奋斗不止,到底是为啥捏?莫非……陈友谅是他私生子?

    第95章 丐帮帮主史火龙

    翌日一早,宋青书便随着圆真、陈友谅师徒二人一路西行。三人骑快马行进两日,终是来到了距终南山不远处的一处竹林所在。宋青书身在马上,居高临下,遥见林中有一间木屋在望,但见竹林深处修篁森森绿荫遍地,确是一处极好的隐世所在。

    圆真勒马止步,扬声道:“史帮主,贫僧圆真再来拜会!”

    不多时,木屋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身高六尺有余,魁梧之极的大汉大步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隐居已久的丐帮帮主“金银掌”史火龙。

    宋青书原本不明为何圆真方才所言是“再来拜会”,此时见到史火龙立在他们身前,面色苍白似是受了重伤,不禁心中一动,耳边只听得史火龙恨声道:“成昆,我早料到你必然再来!”原来圆真数日前便已来过一趟,他为夺打狗棒与史火龙连对十二掌,呕血而走。如今伤愈,便又来了。

    圆真坐在马上嘿嘿一笑,只道:“史帮主,只要你交出丐帮信物打狗棒,贫僧便饶你一命!”

    史火龙闻言只朗然一笑,高声道:“废话少说!想要打狗棒,除非我死!”

    圆真冷哼着道:“你既敬酒不吃吃罚酒,贫僧便成全你!”话音未落,他一撑马鞍,身体腾空而起,一掌向史火龙攻去。

    史火龙见圆真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当即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向外推去,这一招来势刚猛,正是降龙十八掌其中一招“亢龙有悔”。两人双掌相交,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圆真在半空翻了一圈,又连退两步才堪堪站稳。而史火龙竟是口吐鲜血,飞跌了出去。

    二人一掌分高下,圆真见史火龙被他重伤也不急着追赶,只负着双手傲然道:“降龙十八掌,不过如此!”

    史火龙猛咳两声,又喷出一口鲜血,竟连站都不起来。他自知死期已至,也不求饶,只道:“若非史某人重伤难愈,你岂是降龙十八掌的对手?”原来史火龙在二十余年之前,因苦练降龙十八掌时内力不济,得了上半身瘫痪之症,双臂不能转,自此携同妻子,到各处深山寻觅灵药治病。怎知尚未病愈,圆真便已找上门来。

    圆真闻言只冷笑一声,也不与史火龙废话,只沉声道:“宋少侠,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是!”宋青书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翻身下马,慢吞吞地提着剑行到史火龙身前,在距离史火龙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又慢吞吞地向史火龙躬身施礼,沉声言道,“晚辈武当宋青书,见过史帮主!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乃是家父,未知史帮主可曾识得?”此时莫声谷尚未赶至,宋青书只盼史火龙能与他多聊两句,好歹拖延一会时间。

    谁料史火龙见宋青书与圆真同行,只当他是圆真一伙,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

    宋青书苦笑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圆真已不耐烦地道:“宋少侠可是下不了手?”

    宋青书无奈叹息。“要我杀一个重伤之人,未免有违侠义之道。”史火龙闻言不禁惊异地望了他一眼,哪知他尚未来得及对宋青书产生好感,宋青书已然又道,“史帮主,你不如站起来与我过两招,我再杀了你,我心里也好受些。”

    宋青书的这等无耻行径实乃出乎史火龙的意料之外,他目瞪口呆地望了宋青书许久,半晌才道:“张真人门下,如何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宋青书也不动怒,又躬身一礼道:“史帮主,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反正要死,倒不如成全了我。”

    宋青书如此轻视于他,史火龙目眦欲裂,当即挣扎着站起身道:“我到要看看你有何本事杀我!”

    宋青书见状,嘴角竟忽而勾起一丝微笑,轻声道:“能站起来便好!”说着,他忽然抽出长剑,向后一扫,但见剑芒所至,参天长竹赫然断为两截,向着道路内侧相对倒下,挡住了来路。

    史火龙正不明所以,宋青书已然快步冲向他,大喝一声:“跑!”拽着他的胳膊向竹林深处奔去,一边跑一边挥剑砍断两侧毛竹,又将砍断的竹棒胡乱插在地上。

    宋青书阵前倒戈,史火龙固然是目瞪口呆,便是奸狡成性的陈友谅同样始料不及。眼见宋青书带着史火龙逃出数丈开外,他这才醒过神来,大叫一声,拔腿疾追。

    变故徒生,圆真却并不意外,站在原地冷笑数声,这才运起轻功追赶过来。只见他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半空中微微一闪,瞬间便奔出数丈之距,将早一步追出的陈友谅甩在身后,仅仅是两个起落,就已逼向宋青书与史火龙二人。宋青书心知史火龙重伤在身毫无还手之能,当即一掌将他推出,反身一剑架住圆真攻来的一掌。

    圆真见宋青书内力被封犹能挡他一掌,却也并不惊讶,只冷冷道:“困兽犹斗!”再出一掌向宋青书胸口拍去。

    宋青书又连使两招太极剑法,堪堪将这一招化解。他内力被封,但凡运气,气海便如刀搅,此时连出数招,额上已是冷汗涔涔。见圆真又是一掌拍来,便急忙横剑挡格,圆真这一掌竟是打在了剑身之上。谁料圆真内力疾吐,势如破竹,瞬间便将他手中长剑震断,手掌顺势而落印在他的胸口,将他打飞了出去。

    圆真这一掌毫无留手,宋青书一连撞断了数根长竹,跌落在地,只觉胸口犹似受了铁锤的一击,烦闷欲死。眼见圆真又赶上前,他随手抓起地上泥沙,向圆真迎面扬去,高喝一声:“十香软筋散!”

    圆真听过十香软筋散的大名,不敢怠慢,当即举臂掩住口鼻,同时左掌向半空连出,瞬间便打出七八掌,将那些纷纷扬扬向他洒来的泥沙打散。

    眼见圆真中计,暂时止步,宋青书顾不得疼痛,急忙自地上爬起身,又扯住史火龙一路奔逃。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没忘记用手中的半截断剑砍断毛竹插在地上。只是这些毛竹无知无觉,也不知有何用处。

    见宋青书向自己的洒来的粉末纷纷落地,圆真定睛一看,这才发觉原来宋青书向他扔来的只是一把泥沙。“臭小子!”圆真恨声道,忙又急起直追。

    此时宋青书与史火龙俱已重伤,再也跑不了多远,眼见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宋青书终是放声叫道:“七叔!”

    圆真只当这又是宋青书的疑兵之计,冷嘲道:“死到临头,还在故弄玄虚!”

    哪知他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陈友谅的一声高叫:“师父小心!”

    圆真只听得脑后一阵凌厉的风声,急忙返身一掌向后劈去。在他身后向他偷袭的正是宋青书的七叔莫声谷,宋青书被圆真带走后,莫声谷同样一路跟踪至此。圆真武功高强,莫声谷未免被其发觉,只得刻意拉开距离,故而晚到了一些。

    圆真见莫声谷这一剑来势汹汹,当下运起少林千叶手劈向对方。圆真内力惊人,这一掌竟是后发先至,眼见要将莫声谷毙于掌下,莫声谷忽而一声清啸,手中长剑竟似成了一条软带,取圆真“肩贞穴”。圆真心知这是武当成名绝技“绕指柔剑”,他不敢托大,急忙沉肩避开,不料莫声谷手中长剑又发出“铮”地一声轻响,那剑头竟又反弹过来直刺入他上臂。

    圆真眼见自己伤在莫声谷手下,不由冷哼一声,连出数掌千叶手。少林千叶手的掌法变化繁复,此时由圆真使来便如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犹如多生了七八条手臂。莫声谷挡得五掌,已是眼花缭乱。正左支右绌,圆真右掌忽沉,好似一尾游鱼般突破莫声谷以长剑严守的门户,向他心口袭来。这一掌掌势刚猛却悄无声息,正是少林劈空掌。莫声谷双臂一封,以太极拳中的一招“十字手”,运起“推”字诀,右臂推左臂带,将圆真的掌力横推了出去。

    圆真受这一推之力,身不由己的向旁冲跌,方才那气势惊人的一掌掌力更是犹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圆真一惊之下,怒气填胸,又运起千叶掌一番疾攻。岂料,莫声谷原就更擅拳脚,当下以太极拳沉稳对敌,以慢打快、借力打力,将圆真的千叶掌一招招地化解了去。眼见难以制胜,圆真左掌再出一掌般若掌引开莫声谷注意,右指悄悄弹出,正中他肘下“小海穴”。莫声谷受这一指幻阴指,顿时半身冰冷酸麻,连退两步。

    有莫声谷出现阻挡圆真,宋青书已将重伤在身的史火龙送回林中木屋,返身回来。见此情形,他手臂再扬,又高喊一声:“十香软筋散!”

    圆真方才受他所骗,此时如何肯信他,只冷哼一声,口中骂道:“臭……”岂料,他一句“臭小子”尚未出口,眼前银光闪烁,一柄断剑向他激射而来。圆真赶忙侧身闪避,断剑剑刃擦过他的面颊,直插入他身后长竹。他只觉面上一痛,急忙伸手去摸,竟是摸到满手的鲜血。再转头望去,宋青书已然扶着莫声谷退入竹林之后。

    圆真屡次受骗,更是恨怒欲狂,已心存杀意。他举步跟上他二人,哪知才走出几步,宋青书与莫声谷的身影忽而一晃,竟已在数丈之外。圆真眉头一皱,急忙运起轻功追赶,哪知他再追出数步,竟又绕回了原地。圆真又连换两个方向,试着走了几回,分明眼见木屋在望,却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到近前。想到方才宋青书一边跑一边到处插毛竹的所为,圆真忽而轻声一笑,低声道:“好一个宋青书!”他已心知宋青书方才所为乃是布下了一个阵法,此时他已身在阵中,唯有参透阵法奥妙,方能抵达木屋擒获三人。

    陈友谅远在数丈之外,亦被困住不得脱身,此时见宋青书等人齐齐逃走,便高声叫道:“师父,这竹林有古怪!徒儿如何都走不出来!”

    “留在原地!”圆真一声高喝,自己也退开数步,望着这些被插在地上毛竹暗自凝思。圆真武功了得,只要一掌震飞毛竹,宋青书所布下的阵法便不攻自破。可他自负才智过人,偏与宋青书相识以来屡遭戏弄,此时眼见史火龙绝难脱逃,便非要凭才智破解了这阵法才甘心。

    宋青书扶着莫声谷刚一进入木屋,莫声谷便盘膝而坐,运功调息。宋青书却又返身走出木屋,砍下不少长竹插在地上。待做完这些返回木屋,史火龙已自行找出伤药服下,他见宋青书忍着内伤,在外忙忙碌碌地插毛竹布阵,不禁叹道:“你这小子,看着机灵,行事偏又有股痴劲。这些毛竹一把火便烧了,又有何用?”

    宋青书强压下两声咳嗽,自己捡了一些治疗内伤的丹药服下。他的内力虽说被封,无法自如运转,可毕竟护体真气犹在,因而虽中了一掌,伤势却并不重。“圆真自视甚高,我布下阵法,他总要试着破一破才甘心。这阵法若是太易,便害了自己;若是太难,他发起狠来,还是我们吃亏。总要不易不难,好教他不上不下!”

    史火龙抚着胸口微微摇头,叹道:“想不到你爹恂恂君子,却教出你这么个儿子来。他是你七叔,武当七侠莫声谷?”

    “正是!”宋青书忙道。

    史火龙想了一阵方才莫声谷与圆真对阵的情况,忽而言道:“我看他心性诚直,还是学拳脚更有精进。”大敌当前,史火龙心中隐约有个念头,只是一时仍未能下定决心,便又转口道,“你既是武当弟子,怎会与圆真混在一起?”

    宋青书深知此时大家同坐一条船容不得半点隐瞒,当下便将阮娘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施礼道:“晚辈心知此事大大得罪了丐帮,但晚辈绝不后悔!遥想当年,丐帮豪杰随郭靖黄蓉两位大侠镇守襄阳抗击蒙古,是何等荣耀?如今的丐帮却……史帮主,待你痊愈,还望你整顿帮务重振丐帮威名!”

    史火龙身为帮主,听闻丐帮弟子竟有勒索妓女皮肉钱的恶行,更又羞又怒,只痛心道:“丐帮有今日,全是我的过错,我早该交出帮主之位!”当年他重伤在身,便将丐帮帮务交与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掌钵二龙头共同处理。但二长老、二龙头不相统属,各管各的,帮中污衣净衣两派又互相争斗,以致偌大一个丐帮渐趋式微,恶行渐生。如今更惹来圆真、陈友谅这等狼子野心之辈的觊觎,欲窃据丐帮大权,为非作歹。这全因他当年处事不当,惹下祸端。

    宋青书执掌武当庶务多年,令行禁止,说是半个武当掌门也不为过了。听闻史火龙此言,不由叹道:“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说到此处,他心下不由一顿,只心道:对爹爹而言,我与张无忌是否也是祸起萧墙?

    史火龙闻言心中一动,忽然问道:“小子,你的内伤如何了?”

    宋青书收回思绪,只苦笑着摇摇头,答道:“我被圆真封了内力,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恢复不过来。”他扭头望向窗外,见圆真已试了几种破阵的办法,心知只靠这阵法也拖延不了多久,便道,“史帮主,不知这打狗棒如今何在?”

    史火龙眉心一跳,神色略显防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青书知道他的疑虑,也不着恼,只道:“倘若还在史帮主手上,晚辈建议,扔下山崖!”史火龙嘴角一抽,只听得宋青书振振有词地解释,“圆真、陈友谅若要号令丐帮必须得到打狗棒,而前辈既为帮主,有没有打狗棒也是一样。倒不如将打狗棒扔下山崖,引圆真与陈友谅去寻。待我等脱身,这打狗棒嘛,日后再做一根便是!”

    “胡闹!”不等史火龙出言拒绝,已调息完毕的莫声谷便睁开双眼轻斥了宋青书一句。“史帮主,我这师侄生来顽劣,还请见谅。”宋青书不满地撇撇嘴,正欲反驳,莫声谷已然又道,“你以为这打狗阵的珍贵之处只在于它的价值?打狗棒既是丐帮信物,承载的便是丐帮的尊严与荣耀,岂能说扔就扔?”

    莫声谷这般所言,史火龙顿起知己之感。他心知自己重伤难愈死期将至,不忍见莫声谷与宋青书无辜陪他赴死,终是下定决心,向莫声谷道:“莫七侠,老夫教你一套掌法,你可愿学?”

    作者有话要说:

    青书:等等!这节奏是不是有点不对?我才是主角啊!

    导演:本来节奏是对的,但是你嘴贱,煮熟的鸭子说没了!

    青书:…………

    第96章 降龙十八掌

    莫声谷闻言登时一怔,不等他有所反应,宋青书便已颇为兴奋地代他答道:“愿意!自然愿意!”

    “青书!”莫声谷不悦地瞪着宋青书,见他老老实实地坐回去,这才满意地收回眼神,起身向史火龙施礼道,诚恳地道,“长辈赐不敢辞,然则晚辈原是武当弟子,若学丐帮武功未免对师门不敬。况且,降龙十八掌原是丐帮至尊绝学,还应传于丐帮弟子才是。”

    史火龙无奈地望了他们俩一眼,不学的那个满腔热情,该学的那个反而推三阻四。想他丐帮降龙十八掌原是天下无双,怎知今日却沦落到要求着人学的地步。只是转念一想,也唯有莫声谷这般人品,不趋炎附势不见利忘义,才配学降龙十八掌。史火龙生性豁达,心中不乐稍刻便去,只感慨道:“你这师侄飞扬跳脱古灵精怪,你这当师叔的反而是诚恳老实循规蹈矩,难得你还能降得住他。”不等莫声谷答话,他又转口道,“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这三人之中唯有莫七侠尚有一战之力。老夫且问你,凭你的武功,打得过成昆么?”

    史火龙问地这般直白,莫声谷顿时一怔,坦言道:“圆真的武功远在晚辈之上。”

    史火龙见莫声谷这般坦白,自承不如成昆,更对他对了几分赞赏,只道:“你方才所使拳法十分精妙,可是你武当派新创武学?”

    莫声谷听他提起太极拳,急忙应道:“正是!这套拳法名为‘太极拳’,正是家师所创,拳法奥义以虚御实、借力打力。”

    史火龙亦是当世可数的高手,听闻莫声谷一言登时双眼一亮,心中只觉往日练拳时的不少藩篱竟被莫声谷一言点醒。他沉吟半晌才道:“以你师父的武功,原也不用老夫来传授你拳法。只是成昆的内功在你之上,你以太极拳应对,能御敌却实无把握制胜,是也不是?”

    莫声谷默默点头,面上略有赧然。

    史火龙见莫声谷面露愧色不由哈哈一笑,只道:“莫七侠何故如此?你可知你赢不了成昆并非因太极拳不如成昆的武功,而是因为你自己。”

    莫声谷闻言更是面红过耳,只低声道:“晚辈日后定当更加勤学苦练,不负武当威名。”

    然而这番话听在宋青书的耳中却有不同的效果,史火龙见宋青书目光略微一闪,似是若有所得,不由又是一叹,只道:“若是你这师侄有你这番功力,定能胜过成昆。”

    宋青书心下一跳,忙道:“前辈谬赞了!”

    莫声谷却道:“青书的悟性的确在我之上,他日成就定将远胜我这师叔!”他说这番话时神色坦然落落大方,非但没有半点不甘,反而是满心慰藉。

    宋青书心中一动,只轻声道:“七叔……”莫声谷却只微笑着望住他。

    史火龙却在此时缓缓言道:“莫七侠,你未必是悟性不如人,却是你的心性……武当武功博大精深千变万化,偏你心性实诚,难以驾驭。是以你苦学多年,却难以精进。分明在剑法上花的苦功更多,却不如拳法练得好,是也不是?”

    史火龙一言点出莫声谷练武多年的苦楚,莫声谷登时一怔。

    “笨人就该学笨招。以你的心性与人斗心眼,岂非必输无疑?”史火龙最后笑道,“太极拳适合你这师侄却不适合你,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学降龙十八掌罢!”见莫声谷仍有犹疑,他又是一声厉喝,“男儿丈夫,当机立断!你这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能成什么事?”

    史火龙的这一番话无疑是为莫声谷拨开了习武之途上层层迷雾,他心中豁然开朗,只心悦诚服地道:“多谢前辈金玉良言!”

    莫声谷既然答允学拳,那便是事不宜迟,两人即刻来到木屋后的空地上,开始传授武功。这降龙十八掌走的是纯阳刚猛的路子,招式简单却威力无穷,果然对了莫声谷的胃口。史火龙倾囊相授,不多时便将其中十二掌传授给了莫声谷。史火龙重伤在身,见莫声谷已掌握拳法奥义,自己在竹林中反复练习,无需他再行指点,便返回了木屋。

    宋青书一直站在窗前观看二人,此时见到史火龙进来便问道:“史帮主,这降龙十八掌如何只有十二掌?”

    史火龙闻言不由一叹,只道:“剩下那六掌早已失传。”原来宋末时上代丐帮帮主鲁有脚意外身亡,之后便是宋蒙之战,接任的丐帮帮主耶律齐未曾学全降龙十八掌,此后丐帮历任帮主最多也只学到十四掌为止。史火龙所学到的共有十二掌,如今已全数传授给了莫声谷。他见莫声谷随手一推便将一根参天长竹应手断折,不禁微微点头。“以你七叔的苦功,只需三日应对成昆应有胜算,却是不知成昆能有多少耐心。”

    “三日……”宋青书垂着头微微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拖上三日!”

    史火龙听宋青书音色有异,便扭头看他。这才注意到宋青书面色灰败没有半点血色,额上涔涔冷汗俱缓缓凝成了寒冰,只见他一手紧紧扣着窗台木框,竟已将木框尽数捏碎。史火龙急忙扯过他手腕伸指一探,顿觉他的体内有三道阴寒真气四处游走,不断冲撞他体内各处大穴。“成昆!”史火龙与成昆交过手,熟知他武功路数,不由失声叫道,“怎不早说?”

    宋青书气海犹如刀搅,早已无力收束体内四处乱窜的阴寒真气,他微微摇头只轻声道:“不能连累七叔!”说罢,他再也站立不稳,踉跄着坐倒。史火龙并不知晓,宋青书方才的热切并不是因为降龙十八掌,而是因为降龙十八掌可以给莫声谷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史火龙亦是一阵沉默,半晌才道:“还能支持多久?”

    宋青书盘膝而坐气沉丹田,忍着剧痛运转内息,试图将圆真打入他体内的三道真气以内力控制,许久方艰难地道:“三日总能忍的。”这苦痛上一世也曾受过,如今旧梦重温,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只是拖越久,他内伤越重,日后恢复起来便也越慢。

    史火龙亦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何不知宋青书如今的情况是何等险恶,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听闻宋青书此言不禁遽然变色,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中的决断与狠绝令他心惊。史火龙自知重伤不治,原就不曾心存侥幸,只是万想不到这宋青书为了保全莫声谷竟连自己也可以牺牲。他沉吟许久才道:“宋少侠,你这般谋划,你七叔可未必领情,只怕也未必依从。”

    宋青书轻轻一笑,自语道:“我何需他领情?”我只要他活着!

    史火龙不知宋青书的前世梦魇,只当他一片孝心,不由拍拍他的肩头轻声道:“内子与幼女三日前便已携打狗棒前往终南山活死人墓,寻一故人前来相助。但愿她们还来得及赶回!”

    天微明时,莫声谷随手擦擦汗水,转身返回木屋。宋青书早已下厨整治了饭菜,见莫声谷回来便将筷子递了过去。莫声谷练了整晚早就饿了,当即坐下来饕餮。却是史火龙试过宋青书的手艺,捧着饭碗感慨地道:“你这师侄真是个妙人,连这烹饪的手段也是一流!”

    莫声谷落箸如雨吃地眉飞色舞,听史火龙夸赞心中更是得意,却仍蹙着眉头叹道:“顽皮地紧,他爹爹头发都不知愁白了多少根!”

    “以爹爹如今的年纪,有几根白发也很寻常了!”两人正说着话,宋青书已提了一只篮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莫声谷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只道:“我看你别叫‘宋青书’了,改叫‘常有理’好了!说什么都是你有理!”扫了那篮子一眼,又转口问道,“这是什么?”

    “饭菜。”宋青书揭开篮盖给莫声谷看了一眼,“还要劳烦七叔给圆真禅师送出去。”

    莫声谷正不明所以,史火龙已抚掌大笑。“宋少侠,老夫真是很喜欢你!”这篮饭食送出去,成昆必然是如鲠在喉不上不下,多少还能拖延一会时日。

    莫声谷虽说粗豪却也不是愚蠢,此时也隐隐明白了过来,当即微微一笑,随手拎起篮子运足内力将其从窗户掷了出去。

    圆真站在外面看宋青书布下的阵法已看了一夜,却是毫无头绪。大凡行兵布阵,脱不了太极两仪、五行八卦的变化,圆真自负才高,于奇门遁甲也颇有研究,然而他看了这一整夜竟觉这阵法处处玄机,生门死门时刻变化,教人捉摸不透。想要放弃,偏又瞧出了几处破绽,令他心痒难耐。正踟蹰不前,木屋内忽然飞出一只篮子落在他脚下。圆真迟疑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揭开篮盖,里面放着的是数碗热气腾腾饭菜,瓷碗边却又压着一张纸条。圆真抽出纸条随手展开,上面赫然写着“无毒”二个大字。圆真在外守了一夜早已是腹如擂鼓,此时被菜肴的香气一熏更是口涎生津。只是他生性多疑,竟是如何都不敢吃这饭菜,只好盖上篮盖,将篮子摆到一旁。

    又过了一会,圆真的背后忽然传来了陈友谅的声音。“师父,一把火烧了这地方!”

    圆真回头一看,昨夜仍困在距他数丈之外的陈友谅竟已站在他身后,不由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陈友谅满脸虚汗,恨恨地道:“弟子见是这些毛竹生怪,气恨之下干脆把这一路上所有毛竹全砍了。”说着,他大口喘着气,瘫坐在了地上。

    圆真闻言不禁默然,若是他如陈友谅这般破阵,他的脸可算是丢大了。

    陈友谅见脚边摆着一只篮子,急忙拎过来揭开盖子,饭菜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陈友谅砍了一夜的竹子早就又累又饿,此时也顾不得询问这饭菜从何而来,伸手将几个瓷碗全取了出来。

    圆真见状赶紧喝止他。“别吃!小心有毒!”

    陈友谅望着这饭菜连咽几口口水,终究疑心占据上风,依依不舍地将篮盖盖上。他饥饿难耐,不禁又开口劝道:“师父,如今我们没水没粮,再拖下去,他们可就以逸待劳了。”

    圆真心中一动,吩咐道:“你下山去卖点吃食上来。”

    “若是徒儿一走他们便逃出来,一人向南一人向北,都说身上带着打狗棒,师父追哪个好?”陈友谅却不赞同。他的心性远比圆真更为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故而极不理解为何圆真非要破了这阵法。

    圆真闻言又是一怔,一时竟有些难以取舍。

    陈友谅见圆真动摇,即刻补上一句:“宋青书受了师父三掌,若无师父相助,这三道阴寒真气足以令他生不如死。此事,莫声谷怕是还不知道!”

    圆真微微点头,当即运起内息一声清啸,朗声道:“宋青书,昨夜亥时过得可好?”他这一字一句地慢慢吐出便犹如蝮蛇吐信,这阴寒内劲犹如一条冰线一般丝丝地渗进了木屋之内。“今夜可是自戌时开始了!”

    此时莫声谷正被史火龙催促着要去练功,圆真此言一出,莫声谷顿觉头皮生冷,便是史火龙也是一阵气促。唯有宋青书面色青白冷汗淋漓,方才收束好的内息即刻被震乱,三道阴寒真气在气海间蠢蠢欲动。

    莫声谷见状心下生疑,不由问道:“青书,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青书暗自调匀内息,对着莫声谷勉强一笑,尚未开口说话,耳边只听得圆真又是一声厉喝:“宋青书!”他体内的三道阴寒真气受圆真牵引,即刻冲破宋青书内力束缚,直冲膻中穴。宋青书身体一弓,只觉一口热血猝然上涌,他急忙伸手捂住。只是这个时候又那里还捂得住,半个手掌都是血红。

    “青书!”莫声谷急忙上前扶住他,捉住他的手腕稍一探他的内息,便一掌抵在他背后,要将内力注入他体内助他化解那三道作乱的真气。

    “不行!”宋青书却不愿莫声谷在此时浪费内力,挣扎着推开他道,“七叔,现在要紧的不是我,是学好降龙十八掌,将圆真打退!”

    莫声谷急得眼都红了,也不顾史火龙在场,失声嚷道:“青书,你原就气海受损,再拖下去,你这一身武功还能剩多少?”

    “两三天总还能拖的。”宋青书不为所动。

    莫声谷怔怔地望了他许久,沉声道:“我学了降龙十八掌打退圆真,保全了自己却误了你?”他缓缓摇头,“青书,你是我武当三代首座,未来掌门!”说罢,他撞破屋顶,身体在半空中一纵一折,如一只大鹏一般向圆真扑了过去。

    此刻万籁俱静,天地之间唯有莫声谷威风凛凛地一声高喝:“圆真,拿命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青书:七叔,我只要你活着!

    七叔:青书,七叔也只要你活着!还得好好活!

    史火龙:其实我是个土豆!tt

    第97章 丐帮帮主莫声谷

    “七叔!”见莫声谷气恨之下直闯了出去,宋青书大叫一声,随手抓起含光剑也追了出去。

    莫声谷此时已用震山掌与圆真连过数招,他胸中恨怒难消,出招奇快犹如暴雨倾盆,气势刚猛招招致人死命,一时间竟让圆真颇有些难以招架。一直到第十二招,圆真终于觑准莫声谷出招时的空档,再使幻阴指向莫声谷上臂“天府穴”戳去。莫声谷吃过幻阴指的亏,急忙向后闪避。两人暂时罢手,莫声谷怒气冲冲地望着圆真,冷声道:“圆真禅师果然好手段!却是未免欺人太甚!”

    圆真微微而笑,只满不在乎地道:“若非如此,如何请得动莫七侠现身一见呢?”

    莫声谷怒瞪着他,恨声道:“我如今现身便是要你知道,我武当弟子绝不是任人欺辱的!”说着,他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地一声,向外推去,此招正是降龙十八掌第一招“亢龙有悔”。

    圆真见莫声谷使降龙十八掌登时一惊,此时也无暇分辨其他,急忙猱身而上双掌划出,这一招乃是赫赫有名的少林韦陀掌中的第三招“恒河入海”。圆真以双掌接莫声谷一掌,原以为当游刃有余,怎知二人双掌相接,他的掌力不及发出,莫声谷的掌力已向他内腑直冲而来。圆真当即闷哼一声,小退半步。然而他内功深厚,这一招只伤他皮毛。他暗匀真气,双掌聚力,刚要反击,莫声谷已迅速变招,降龙十八掌第二招“龙战于野”紧随而上,左臂右掌,又是一掌击中圆真胸口,打得他一个踉跄。“亢龙有悔”这一招的掌法精要乃是着劲奇快、收劲急速;而“龙战于野”的精要却是可实可虚,非拘一格。只观这两招,莫声谷的降龙十八掌已得各中三味。

    陈友谅见莫声谷这套降龙十八掌使来声势万钧,竟占了上风,便抢步上前,欲与圆真联手。怎知左侧一剑刺到,寒气逼人,剑尖直指胸口。陈友谅急退一步,但见宋青书手持含光剑正站在他的面前,刃寒似水,人如美玉,笑意盈盈地望住他,轻声道:“陈大哥,你我兄弟好好亲近亲近!”

    陈友谅见宋青书神色狠戾,心知今日是不死不休,当即横下心来双掌齐出使出少林般若掌向他攻去。陈友谅早知宋青书内力被封,当即运足气力一掌掌向宋青书劈来,所出招式刚猛狠辣,亢奋凌厉,犹如举着两柄百来斤的大锤四下挥舞,不多时便将这竹林毁了泰半。然而宋青书虽说全无内力,可所出剑招却是极为轻捷巧妙,招招攻向陈友谅必守空门。他出剑奇快,武当剑法的所有剑招俱被他化繁为简,无法认出具体的招式,可剑招的威力却丝毫无损。陈友谅每一招才至半途,宋青书的一剑已然刺伤他,尔后又迅速变招,陈友谅此时再行反击,往往又晚了那么一步。不过是眨眼之间,陈友谅的身上已有了数十处血痕,若非宋青书无法调动内息,出剑气力不足,只怕此时陈友谅已被宋青书斩成数十块。

    陈友谅与宋青书这一番交手渐落下风,心中愈发惊骇。他心知不是宋青书的对手,再打下去身上的伤积少成多,即便不曾被宋青书一剑致命也会因失血过多伤重而亡。此刻眼见宋青书又一剑刺入他前胸入体寸余,他再不愿出手做徒劳反击,只错步向后,身形一转,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向圆真与莫声谷二人交手之处冲去。

    圆真正与莫声谷斗地不相上下,见陈友谅向此处奔来,他的招式愈发多变,引得莫声谷毫无分神之能。莫声谷初以降龙十八掌对敌,只牢记史火龙的指点,不论圆真如何花样百出,千变万化,自己只是把所学的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二掌从头打到尾,又从尾打到头,此时已将圆真逼得手忙脚乱,眼见要将圆真败于掌下,耳边只听得宋青书一声惊呼:“七叔,小心!”

    莫声谷闻言本能地使一掌“亢龙有悔”向后推去,这一掌正中陈友谅右臂,只听“喀啦”一声脆响,陈友谅的右臂登时折为两截,手中握着的匕首也随之落地,整个人受莫声谷这一掌之力横飞了出去。然而与此同时,圆真亦使一掌少林劈空掌打中莫声谷前胸,莫声谷一掌拍向陈友谅,前胸藩篱尽撤,此时受圆真这运足十层功力的一掌劈空掌即刻喷出一口鲜血撞断几根长竹,竟晕厥了过去。

    “七叔!”追赶陈友谅而至的宋青书见状急忙上前一剑架住圆真的一掌,然而他全然提不起半点内息,不过与圆真过了数招,便又挨了圆真一掌,跌了出去。

    圆真见莫声谷重伤晕厥,心知已大获全胜。他深恨宋青书狡猾,要留他性命好生折磨,这一掌却是稍稍留手,不曾将他打死。他见宋青书萎顿在地,再也爬不起身,也就不再理会他,只一步步走向莫声谷要取他性命。

    宋青书见状只觉魂飞魄散,他受圆真一掌被震伤内腑,已是动弹不得,却仍挣扎着爬向莫声谷,声嘶力竭地连声大叫:“七叔!七叔!”

    莫声谷此时面如金纸,已是命悬一线,晕迷之中听到宋青书的喊声,他强撑着睁开双眼,刚要挺起身,竟又喷出一口血。

    史火龙此时也冲上前来阻挡,圆真冷笑一声,与他过了两招,一掌拍向他后心,史火龙即刻吐出大口鲜血,倒了下去。

    圆真打倒了史火龙,正欲上前,耳边只听得一个女童厉声大叫:“爹爹!”遥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童正哭喊着往竹林内跑来,此人正是史火龙的幼女史红石。

    圆真眼前一花,一个黄衫女子已先于那小女童飞身而至,她轻功高绝身姿优美,犹似惊鸿掠影,湛然若神。只见她手持一根晶润如玉,坚硬胜铁的绿竹棒,向着圆真左肩一挑,这一根竹棒正是丐帮信物打狗棒。圆真见这一招来得巧妙急忙举臂挡格,同时右指弹出,直取那黄衫女子肋下“商曲穴”。怎知那黄衫女子手中竹棒微微一转,竟是戳中了圆真右肩。圆真的右肩一阵剧痛,骤然一惊。两人再拆得数招,这黄衫女子看似娇弱一身武功却是极为诡异,手中长棒灵活多变,只将圆真引得团团乱转,空有一身武功却摆脱不了这黄衫女子的掣肘。圆真心中大急,不由开口喝道:“友谅,先杀莫声谷!”

    “是!”陈友谅虽说也已受伤,可却仍是比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伤得轻些。他无需圆真提醒便已扶着右臂慢慢站起身来,拖着脚步慢慢走向莫声谷。

    “七叔!”宋青书见莫声谷仍无动弹之力,随手抓起地上的含光向陈友谅掷了过去。

    宋青书全无内力,这一剑掷出竟被陈友谅轻松避过。陈友谅正愁没有趁手的兵刃,见宋青书将含光掷出,他不禁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弯腰以左手拾起含光剑继续向莫声谷走去。

    莫声谷受伤极重,毫无反抗之能,见陈友谅狞笑着向他举起长剑,他不由微微一笑,闭目受死。

    “七叔!”眼见两世都避不开这个结局,宋青书只觉心头有一股难以压抑的郁愤直冲向头顶。他高叫一声,强行压下气海之内仿如凌迟般的剧痛,使足全身气力一拍地面,飞身扑向莫声谷。

    莫声谷的身体一沉,便急忙睁开双眼。只见宋青书正挡他在身前,左手死死握着剑锋,汩汩鲜血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滑落,一滴滴地砸在自己身上,而他的右手五指已直插入了陈友谅的咽喉。此时宋青书正冷冷地望着陈友谅,轻声道:“你终于死了!”只听得“喀啦”一声脆响,他的喉管竟是被宋青书生生抓断。

    陈友谅双眼前突,死死盯住宋青书,临死前最后的一个印象竟是:这双眼睛赤红狠毒,犹如鬼魅一般,仿佛与他有着累世旧怨!宋青书的五指血淋淋地自陈友谅的咽喉抽出,陈友谅即刻仰面栽倒,立时气绝。

    圆真眼见陈友谅气绝身亡,心知他阴谋夺取丐帮大权的计划已随着陈友谅之死付诸东流。他见这黄衫女子的武功是十分了得,不欲与她多做纠缠,即刻一声清啸,运起轻功逃之夭夭。

    此时史火龙的爱女已在他身边,宋青书亦扶着莫声谷一同上前。史火龙重伤在身已是不治,弥留之际,他只伸手指着莫声谷向那黄衫女子道:“杨姑娘,我将帮主之位传予他。”

    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闻言同时一怔,宋青书还记得上一世这继任的丐帮帮主原是史火龙之女史红石,这一世如何竟成了七叔?莫声谷亦觉不妥,只是他刚要开口推辞,史火龙便已摇着手阻止莫声谷道:“莫七侠,我将降龙十八掌传授予你,这套掌法原是丐帮帮主才能学的武功,你既学了掌法怎能不做帮主?”

    莫声谷见他气息奄奄,不忍拒绝,终是躬身施礼道:“声谷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史帮主所托!”

    史火龙闻言亦是微微一笑,原本灰败的面色此时也隐隐有了几分光彩。武当派这些年声势极盛,史火龙虽说长年隐居却也隐约听闻。莫声谷原是武当七侠,又与武当派的继任掌门宋青书感情深厚,有他接任丐帮帮主,丐帮的复兴指日可待。他又转向黄衫女子道:“杨姑娘,这打狗棒法……”

    黄衫女子即刻点头应允道:“我自会替你传授予他!”

    “多谢!”史火龙轻声一笑,转眼望向爱女。“我这女儿红石……”

    黄衫望了史红石一眼,又道:“我会将她抚养成年,传授她武功。”黄衫女子性情清冷,眼见史火龙临终竟也无悲无痛,不想为人却是极好。史红石如今已是无依无靠,由黄衫女子代为抚养的确是比送回丐帮由一群乞丐教养好得多。

    史火龙交代完后事,心中已无牵挂,他恋恋不舍地望着爱女,还想抚摸她的面颊,怎知手方伸到半空,便已闭目而逝。

    “爹爹!爹爹!”史红石连声哭喊,史火龙却再也不会回应。

    莫声谷与宋青书俱是重伤在身,全赖黄衫女子手下的几个婢女细心照料,这才渐渐恢复了过来。这几日,莫声谷随着黄衫女子学打狗棒法,宋青书无所事事便来到史火龙的坟前拜祭。怎知才走上前便见到史红石挖了不少野花种在史火龙的坟前。圆真前来夺取打狗棒,重伤了史火龙的妻子,妻子带着女儿赶往活死人墓后不久便已不治,此时史火龙亦已撒手人寰,史红石在这世上已无亲人。宋青书见她一个小女童孤身一人含着热泪在父亲坟前忙碌,心中一恸便上前帮忙。

    史红石虽说年幼却已十分懂事,见宋青书上前帮她挖土种花,便轻声道:“多谢宋哥哥!”

    宋青书含笑抚了抚她的头顶,柔声道:“宋哥哥也曾见过长辈过逝,心里非常难受。”

    史红石瞪大眼睛望着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宋哥哥想,我只要听他的话照他希望的去做,他一定会安慰的。”说到此处,他不禁微微一怔,只暗自心道:既然爹爹不要我争,我还争什么呢?他收回思绪,笑道:“红石只要按你爹爹所愿,好好活下去,做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你爹爹也一定会很安慰的。

    史红石听地似懂非懂,只茫然地望着宋青书。宋青书微微一笑,又指着那些野花转口道:“为什么要种这些花?”

    “以前爹爹总给我采这种花……”

    莫声谷与黄衫女子二人一同行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个情景。一个面如冠玉形貌昳丽的少年正蹲在地上与一个才十二三岁大的小女童头碰着头一起种花、轻声聊天,神色柔和全无半点不耐。偶尔还会冒出几句“真的吗?”、“原来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将小女童逗地兴致勃勃,暂时忘却了丧亲的孤苦。

    莫声谷见此情形心肠便是一柔,他知道宋青书并非敷衍,他是真心在陪伴史红石逗她开心,而且他自己也很开心。很久没有见过宋青书这么开心了,想到此处,莫声谷不由心下一顿,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是的,我很久没见青书这么开心了!可这又是为何?他心中却没有答案。

    黄衫女子却没有莫声谷那么复杂的心思,她缓步上前,唤了一声:“红石!”

    史红石转头望见黄衫女子,面上即刻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连忙扑进她怀中,叫道:“杨姐姐!”

    黄衫女子伸手牵住她,转手将史红石交给了身边婢女带了下去,又自婢女手中接过打狗棒递给莫声谷。“打狗棒法我已尽数传授予你,待我返回活死人墓自会修书一封送往丐帮说明你的身份。莫七侠既已是丐帮新任帮主,今后丐帮事务还请莫七侠多多看顾!”

    莫声谷接任丐帮帮主乃是史火龙遗愿,他虽心里有些别扭,但既已应允了下来,必会全力以赴,当下便躬身一礼道:“多谢姑娘!”

    黄衫女子侧身避开这一礼,只道:“我与丐帮颇有渊源,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莫帮主无需多礼!”

    莫声谷听黄衫女子称他为“莫帮主”神色尚有些古怪,黄衫女子的目光却已转向了宋青书。“却是有件事,想请宋少侠指教。”说着,她身形一闪掠至一株极粗的长竹前,五指成爪向那株长竹戳去。宋青书面色一变,只见那黄衫女子缓缓地将手指提起,那株长竹上已被戳出了五个指洞,耳边只听得这黄衫女子幽幽道,“‘九阴白骨爪’原是我家传武学,然而这等武功招数阴狠邪恶,先祖极为不喜,也不曾传授他人,未知宋少侠如何会使?”

    “我,我……”宋青书蓦然面色惨白,冷汗淋漓,他手足无措地望着莫声谷与黄衫女子,抖着唇“我”了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莫声谷见他着实害怕,心中万分不忍,当下伸手将其拉至身后,只朗声道:“杨姑娘怕是误会了,青书是我武当弟子,‘九阴白骨爪’这等阴邪武功他如何会使?”

    黄衫女子闻言不禁讶异地望了莫声谷一眼,只道:“那日那丐帮弟子陈友谅……”

    “陈友谅是死在我武当武功之下,绝非‘九阴白骨爪’!”莫声谷用力握紧宋青书的手腕,即刻打断了她的话。

    黄衫女子见莫声谷言之凿凿寸步不让,而宋青书又缩在莫声谷身后只吓得面无血色瑟瑟发抖,不禁微微一叹,心道:这终究是别派事务,她却不方便插手。因而只最后扔下一句:“宋少侠,你好自为之!”便带着一群婢女与史红石离开了竹林。

    作者有话要说:

    杨姑娘:九阴白骨爪你如何会使?

    宋青书:我当时差点就吓尿了!

    莫声谷:我看师侄差点给一个女人吓尿了只好上去维护他了。

    杨姑娘:我看我一个女人差点把一个大男人吓尿了,未免他真尿了,只好先走了。

    第98章 九阴白骨爪

    黄衫女子携史红石刚一离开,莫声谷的面色即刻沉了下来,缓缓问道:“究竟是不是‘九阴白骨爪’?”

    宋青书的手腕被莫声谷紧紧扣住,力量之巨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断,他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听闻莫声谷有此一问,更是六神无主,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莫声谷一声厉喝,一把将宋青书扯到了自己面前。

    宋青书一阵心慌意乱,武林规矩,若无师门允许另学别派武功便是欺师,更遑论这武功原是一门阴险毒辣的邪功。重生一世,他从未刻意去练这门功夫,只是危急时刻这一招最为有效,他便本能地用上了。宋青书本想编句谎言欺瞒过去,可心思百转,到最后却又突觉一阵疲倦涌上来,不禁自暴自弃地承认:“是。”

    莫声谷见宋青书承认了这的确是“九阴白骨爪”亦是心下一松。张三丰天性豁达,并无门户之见,身为他的弟子,莫声谷自然也不是迂腐之人。否则,他也不会随史火龙学降龙十八掌。武功本无善恶,不过是使用这门武功的人心性狠毒为非作歹,才使这武功沾上了骂名。宋青书虽说习得“九阴白骨爪”,然而莫声谷两次见他用这门功夫,一次在万安寺高塔之外是为自救,这一次虽说取人性命,可也是为了救他这个师叔。莫声谷如何会责怪他?他只是担心传授青书这门武功的人居心叵测。“从哪学来的?”他又问,此时说话语气已柔和了许多。

    宋青书却并未有所觉,只怔怔摇头,许久才道:“我不能说。”

    莫声谷诧异地微一扬眉,重复道:“不能说?”

    宋青书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跪在莫声谷身前,轻声道:“七叔若要罚我,青书绝无怨言。只是……我不能说。”他不想解释亦无从解释,更加不想莫声谷继续探究,他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哪怕是处罚也甘之如饴。

    莫声谷措手不及地怔住了,他不知为何宋青书会认定自己会罚他,相比青书对他的救命之恩,学了一门曾有恶名可却从未以此为恶的武功,显然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莫声谷却本能地感觉到,宋青书这么说并非赌气,而是无奈。为何如此?他又想起宋青书那一身伤;想起杭州城中见过的那位运来当铺的长子,纵然父亲答应分家仍兀自愤愤不平。可青书却只是离开,他本可以争,而且未必会输,武当弟子大都心向着他。纵然是二哥三哥四哥,虽嘴上不说,可莫声谷却也隐隐猜到他们并不认同的大哥的决定。莫声谷忽然意识到,有太多事,他该好好想想了!他的师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是他疏忽已久的。“青书,”莫声谷弯腰扶住宋青书的双臂,苦苦皱着眉头望着他,仿佛有极大的困惑。“你先起来……为什么?”

    宋青书不敢动,只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上一世他误闯了周芷若的寝居,这一世又学了阴邪武功,一样是触犯门规一样是解释不清,可这一世他是再不敢逃了。

    莫声谷微微摇头,不该是这种眼神,宋青书眼底的平静让他心悸。他甚至不觉委屈,只是认命等待。“不该是这样!”他忍不住伸手捂住宋青书的双眼,这双眼睛让他无法直视。“青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七叔要想想,七叔要好好想想……”他语无伦次地扔下两句话,忽而纵身而去。

    “七叔!”见莫声谷孤身离开,宋青书忍不住大喊一声,莫声谷却充耳不闻,只管运起轻功遥遥远去。宋青书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身体慢慢松弛下来。许久,他低声道:“我已知错,还不行吗?”他轻轻一笑,面上却殊无笑意,唯有绝望。

    宋青书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双膝早已自刺痛到麻木,莫声谷始终没有回来。眼见夕阳缓缓落于山后,宋青书的心也跟着渐渐下沉,七叔生性爽直处事干脆利落,若是轻罚早该有所决定,拖到此时都拿不定主意是要逐他出师门还是废他武功?

    宋青书久久地凝视着天边残阳,那抹殷红炙热地令他双眼生痛。恍恍惚惚,他忽而想起小时候。那时,他才七岁,爹爹将他习武时所用的小剑开刃,哪知第一日练剑便不慎划伤了手臂。他又怕又痛,不禁放声大哭,爹爹哄了又哄都无果,只得答应他让他歇息三日不要练功。然而他自幼骄纵,这三日很快变成了七日,又从七日变成十日。直至爹爹怒气冲冲地赶来抓来他去练功,他还坐在太师父的膝上指着手臂上几乎已经看不到的白痕诉苦,又与爹爹斗嘴,诸位师叔见状俱是哭笑不得。那时太师父揽着他满是无奈和宠溺地感叹:“青书,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哟!”

    想到此处,宋青书的心头竟无由地泛起一阵刺痛,他伸手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喘息良久才将这突如其来的滞闷感忍了过去,只自言自语地道:“太师父,青书长大了,再不会畏惧逃避。只是为何代价这般大?”

    风动竹林,竹叶声声摇曳轻吟;落日余晖,翠竹生生凄艳明丽。

    莫声谷在竹林外站了许久,往日种种纷至沓来。他想起了很多事,青书幼年时的骄纵,以及如今一年大似一年的沉稳,而然想的最多的却是陈友谅的一句话。在百花楼时,他说:“宋少侠,或许正是因为你从不以此为苦,所以旁人也从不觉你苦。你的难处苦楚,无人知晓,更无人在乎。”他忍不住闭紧双目,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自问:“无人知晓?无人在乎?”他静了一会,又纵声高喝:“无人知晓?无人在乎?为何我武当弟子却要你这奸险小人来打抱不平?为何?”他忽然放声长啸,莫声谷内功深厚,声至之处但见竹枝颤动林鸟惊飞,然而这般惊心动魄的场面偏又有一股说不出的萧索意味。

    莫声谷返回的时候宋青书仍跪着,此时已是月华初上,他见宋青书蹙着眉摁着膝头,面色微微泛白便知他是跪久了着实痛地厉害。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峰,疾步上前将宋青书自地上扯了起来。

    宋青书委实跪了太久,才被莫声谷扯起身,双膝便是一阵刺痛,全赖莫声谷全力支撑才不至倒下。见莫声谷关切地望着自己,他不由万分无措地低喊了一声:“七叔……”

    莫声谷也不说话,他见宋青书的确是站不稳了,竟是弯下腰将其打横抱了起来,往木屋走去。

    宋青书在莫声谷的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尚未开口,便听得莫声谷冷冷地道:“别动!”宋青书即刻不敢再动,径自被莫声谷抱着送回了木屋,又亲手取了伤药敷在他的膝盖上。

    宋青书见莫声谷态度冷冽可待他却又十分细致,心中愈发忐忑难安,当下又喊了一声:“七叔?”

    第1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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