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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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天]名门正派不易做 作者: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第30节

    宋青书神色轻蔑地道:“王保保是个聪明人,他会知道这个时候坐山观虎斗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说罢,他一掀帐帘走了出去。常飞云重伤在身,他还要去探望一番,张无忌与朱元璋的动静也要随时关注。待驻扎罗田的五万义军赶到,就是他出兵的时候了。

    宋青书走后,吴燕山与唐剑麟仍端坐在大帐中面面相觑,想到方才宋青书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心里便发沉。他们与宋青书相处日久,如何不知武当的长辈对宋青书一向宠爱非常,唯有莫声谷方能管得住他。如今莫声谷已死,宋青书要做什么,怕是谁也拦不住了。两人沉默良久,终是异口同声地轻声言道:“若是七师叔还活着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吴燕山、唐剑麟,啥感觉?

    吴燕山≈唐剑麟:麻麻,师兄好可怕,我要回家!

    第174章 明教之侠

    至正二十二年二月,张无忌遣彭莹玉前往益都传召朱元璋与韩林儿,朱元璋借口韩林儿因韩山童之死忧伤成疾,而他本人又忙于抚恤红巾军将士不肯应召。彭莹玉对明教忠心耿耿,见朱元璋百般敷衍又阻他见韩林儿,已然心知他有破教自立之意。对这等叛教之徒本应是人人得而杀之,然而彭莹玉此行身边只有十数名明教弟子随侍,自然不是朱元璋手下红巾军的对手,只得忍气吞声尽快离开益都向张无忌复命。

    张无忌收到韩山童战死的消息便已离开总坛与驻守安徽的弥勒宗义军汇合,彭莹玉回来复命时他正向常遇春传授武功。然而常遇春虽说是一代名将,可于武学之道着实没多大天分。是以,张无忌教地口干舌燥,他却始终学地七零八落。常遇春如今已是三十有余,想起胡青牛曾断言常遇春活不过四十,张无忌不免忧心忡忡。

    常遇春与张无忌相识已久感情极深,见了他这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由笑着劝道:“教主,胡师伯所言未必是真。”

    张无忌自己便是一代名医又熟知历史,哪里肯听常遇春的劝,蹙眉半晌终是拿定主意。“既然九阳神功与乾坤大挪移常大哥都觉太难,不如试试太极拳?太极拳法随性平和,正适合常大哥来练。”

    常遇春却是暗暗叫苦,他生性粗疏暴烈,哪里耐烦学那慢腾腾的太极拳?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拒绝,帐外已有亲兵通报说是彭莹玉回来复命。常遇春闻言即刻精神一振,暗自感叹来得好,当下陪着张无忌向正堂行去。

    正堂内,杨逍、范遥、徐达、刘基等早已在座,听闻彭莹玉回禀朱元璋不肯应召有破教自立之心,众人各个惊怒不已纷纷破口大骂。而一向与朱元璋交情不错又屡番为他担保的杨逍却是再也坐不住,急忙跪地请罪:“属下识人不清,以致养虎遗患,还请教主重重治罪。”

    杨逍此言一出,堂上立时一静。这些年来杨逍仗着明教左使的身份屡屡插手教中事务,殷野王破教而去后更是变本加厉。张无忌虽说是教主可毕竟年幼,在教中根基不深,却也不得不重视杨逍的意见。这两年来两人为了义军之事数度冲突,感情已不如往昔。如今朱元璋原形毕露,张无忌要以此为借口处置他也只在翻手之间。然而思及他与杨不悔的兄妹情谊,张无忌终是悠悠一叹,只道:“朱元璋心机深沉阴险狡诈,他有心相欺,却也怨不得左使入毂。只是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给大伙一个交代。自今往后,左使便坐镇总坛处置总坛内务,义军之事就不必插手了。”

    如今明教之中最要紧的事务便是义军,总坛内只有一些老弱病残需要照顾,张无忌此令一出,杨逍这左使的身份便形同虚设。他虽说不曾顺势卸下杨逍左使的职权,杨逍却也知道张无忌这是等着他自动请辞了,当即言道:“多谢教主宽宥!属下年老德薄行事昏聩,实不配为明教左使……”

    然而,杨逍所料却并非张无忌心中所想。张无忌是现代人,清楚知道宗教的力量,历史上王朝的覆灭全脱不了佛门与朝廷争利的阴影。张无忌要建立新的国家,自然不愿明教成为第二个佛门,将明教与明教义军脱离开是势在必行。是以,张无忌虽不愿杨逍插手义军,却也从无褫夺杨逍左使职务的意思,即刻将手一摆打断他道:“杨左使少年入教,对本教一向忠心耿耿,本教香火得继也托赖左使不少,这明教左使之位你当之无愧,此事不必再提。杨左使,请起吧!”

    明教上下俱不知张无忌真正心意,见他行事这般宽宏,各个面露喜意。唯有刘基冷眼旁观,心知自此之后明教再无力插手义军,将来也不会成为国教,不禁微微而笑。杨逍诺诺而退,张无忌却是又提及了朱元璋的事。只见他神色凝重地道:“朱元璋破教自立,此事我绝不容许!此例一开,他日各宗派义军有样学样,明教基业付之流水尚且是小节,怕只怕各方义军首领为了争夺天下互相攻伐,以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张无忌这般所言,大伙各个点头称是,常遇春性子最急,即刻上前请命:“教主,属下愿提一营兵马将朱元璋擒来见你!”

    徐达与朱元璋本有同乡之谊,朱元璋亦表示过要与他结儿女亲家。只是朱元璋离开弥勒宗之后,徐达接手统领义军的事务,反而愈发受张无忌重用,两人已是渐行渐远。徐达早知朱元璋素有雄心壮志,此刻听闻他执掌白莲宗义军意图自立,也不过是幽幽一叹。眼见常遇春出头请命,他也不好无动于衷,跟着起身道:“属下愿为教主效犬马!”

    军心可用,张无忌不禁哈哈一笑。朱元璋虽说也是一代名将,可这两年来张无忌在明教义军之中大搞军改,将那些刚愎自用又野性难驯的刺头打发到白莲宗,留在弥勒宗与摩尼宗的却各个都是忠诚英勇的好汉。张无忌相信经这两年之功,纵使先前红巾军的威名如何繁盛,如今也不是他的对手。山东一役,红巾军节节败退,更有首领投降元军便是明证。然而不等他出言称赞,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基竟突然插话:“如今朱元璋毕竟未曾自立,我等贸然出兵终究不美。依属下之见,当务之急却是要先见韩林儿一面,了解韩山童的真正死因。”

    刘基话音方落,堂上众人便知无论韩山童究竟是怎么死的,待教主见了韩林儿,韩山童必然是朱元璋害死的。朱元璋为求权位暗害义军首领,这等样人自然不配为红巾军首领,更不配为明教弟子。届时,张无忌再出兵讨伐也就师出有名了。大伙正暗自腹诽书生歹毒,张无忌却已然点头道:“刘先生所言甚是,韩山童战功赫赫为明教立下汗马功劳,我等总要保住他的爱子,以慰他在天之灵。”

    朱元璋如今身在千军万马之中,要召他前来并不容易。可明教上下众多武林高手,要救一个已无权柄在手的韩林儿却并不为难,张无忌当即令范遥前往益都接韩林儿来见他,待确定韩山童的真正死因,再行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大事议定,明教众人纷纷散去,刘基却是留了下来。刘基是在两年前被张无忌自乡间延揽而来,他原以为张无忌冷漠孤傲,是另一个楚霸王,并不乐意效命于他。直至听了张无忌三权分立的说法,他方才真正心折,一心追随。此时见张无忌神色郁郁,他不禁开口劝道:“教主,权谋二字虽说让人讨厌,可要成就大业绝少不了权谋。”

    张无忌听刘基一句劝,不禁哑然失笑。他在现代社会习惯了勾心斗角,殷野王离开后明教内部与义军的事务也从不让他省心。可他如今仍能牢牢坐稳教主的位置,将弥勒宗与摩尼宗的义军彻底掌握在手中,若要说讨厌权谋,连他自己也觉得过于恶心了。“刘先生多虑了,无忌所虑者并非明教,所忧者更非朱元璋。”他一振衣袖,起身道。“月朗星稀,刘先生不如陪无忌走一走?”

    刘基微笑着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陪着张无忌向外行去。

    此时尚未入春,夜风凛冽,草木衰枯,张无忌仰头望了一阵无垠的夜空,忽然言道:“刘先生可知武当宋青书?”

    “用兵奇才、天下之望,如雷贯耳。”刘基答道。武当的气象,刘基也曾见识。说一句世外桃源,亦不为过。只是他出山的时候,宋青书已被宋远桥关在了后山。是以刘基虽听过他不少传言,却不曾真正见过宋青书。

    张无忌轻轻一笑,低声道:“我这位宋师兄是大师伯的独生爱子,长子嫡孙自然与众不同。然而他虽说用兵如神,实则性子很是软弱任性。万安寺那一回,他重伤在身,我为了支应义军用兵,接手武当庶务,他心中极为不满。”说到此处,张无忌忽然扭头望向刘基,问道。“倘若易地而处,刘先生该怎么办?”

    刘基想也未想地便答道:“莫约是从中作梗、力求表现,将这鸠占鹊巢之人尽快赶走吧。”

    张无忌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答道:“可我这位身负天下之望的宋师兄却是离家出走了。最后,是七师叔莫声谷将他找了回去。此事之后,太师父当众言明宋师兄才是这武当派的未来掌门,令我不得插手武当之事。”

    刘基闻言立时目瞪口呆,隔了半晌方才艰涩地挤出一句:“这……这……可真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是啊!”张无忌也是一声长叹。以前他读倚天原著,这张无忌是主角,武当派处处与他亲厚。谁料,当他一朝穿越,方才知晓这武当第一人实则另有其人。若能将武当义军收入囊中,这些年来行事也不会这般掣肘。好在,总算是要熬出头了。想到此处,张无忌不禁又是一叹,转口道:“他虽任性可却极重情义,武当上下待他也是极为不同。”

    刘基点点头,附合道:“武当义军亦是天下精兵,冯默之战功累累却无自立之心,的确难得。如今,却是有些可惜了。”

    “他与武当弟子情谊深厚,与我七师叔情谊更深,几番舍命相救!好石桥一役,武当义军死伤惨重,七师叔与冯默之战死。我派范遥前去祭奠,武当派与丐帮皆是群情激愤,他却礼数周全。你说,他在想什么?”张无忌幽幽问道。

    刘基心头一惊,沉默片刻方才答道:“怕是打击甚重,还不曾自悲痛中缓过神来罢。”顿了顿,又强笑着劝道。“红巾军失期,与朱元璋脱不了干系。待取了朱元璋的人头,教主还应走一趟武当派解释一二,勿因小人作祟伤了师门情分。”

    张无忌怅然一叹,只道:“但愿事情真有这么简单罢!”他已然心知,无论武当派能否听他解释,他与武当派却是终究渐行渐远。

    刘基听张无忌这一叹却是听地心惊肉跳,他已本能地猜到事情应该绝不会这么简单,宋青书用兵如神,尤擅奇袭,从无败绩……刘基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这空旷的营地外竟又传来了第三人的声音。那是一个冷清动人的女音,隐含怒气地高声质问:“无忌哥哥派范右使去救韩林儿了?”

    刘基扭头一见是张无忌的妻子周芷若走了过来,赶忙向张无忌拱手一礼,告辞离去。才行得不远,便已听到张无忌与周芷若的争执声。说是争执却也不对,从头至尾只是周芷若咄咄逼人地质问,张无忌却始终如不动峰般冷漠刚毅,无动于衷。刘基虽说入明教时日尚短,可也曾听闻张无忌与周芷若的旧事。周芷若为了嫁给张无忌,杀了张无忌的表妹殷离,致使张无忌的舅舅殷野王愤然出走。因为此事,两人婚后相敬如冰,两年无话。可就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张无忌却仍不肯休妻再娶,甚至不曾另寻一房妾室。周芷若不愿与张无忌同房,张无忌竟也并不勉强,只在书房安卧,娶了妻子犹如不曾娶妻。刘基自幼饱读诗书,虽说认同张无忌三权分立的说法,却也并不代表他认同张无忌这般“对女性尊重”的态度。在他看来,张无忌对周芷若显然有些执迷不悟了。

    然而刘基有所不知,周芷若与张无忌在婚前便已势同水火。婚后不久,殷野王收到了赵敏万里迢迢派人送回的蛛儿的骨灰。张无忌虽说在殷野王的面前保全了她,却也将蛛儿的死因坦然相告殷野王。殷野王愤然出走,又将周芷若性如蛇蝎的恶名宣扬天下。周芷若恨张无忌入骨,偏偏张无忌始终秉持自现代社会带来的绅士风度,从不与她起冲突。众人只当张无忌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又哪里知道周芷若被张无忌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愤怒?一年前,朱元璋见周芷若深得张无忌爱宠,求周芷若为其美言。周芷若为坏张无忌成算,将朱元璋引荐给韩林儿,由韩林儿带去了张无忌无力控制的白莲宗。周芷若自以为得计,可事到如今方才明白,她的一言一行全在张无忌的计算之内。红巾军尾大不掉、朱元璋野心勃勃,张无忌欲除之而后快,周芷若将朱元璋送去红巾军,显然给了张无忌一个极好的机会。

    果然,张无忌听周芷若有此一问,只淡然反问:“有何不妥?”

    “你!”周芷若被张无忌问地一窒,竟不能答话。

    张无忌见状却只神色戏谑地一笑,轻声言道:“芷若,韩林儿待你之心,你该明了。我便是为了这份心意,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朱元璋之手。”

    张无忌此言一出,周芷若登时面红耳赤,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颤了一阵方才低声言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张无忌笑叹着摇摇头,心中颇觉无趣,柔声答道:“芷若,有句话我不曾与你说过,那是我的不是。如今,你便听上一听罢。战争,让女人走开!”说罢,他也不理会周芷若是何脸色,负着手径自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张教主,您可当真是一代猛人!

    无忌:过奖过奖!

    导演:希望你能安然度过下一关!

    无忌:我是主角,不是么?

    第175章 各方异动

    十日后,韩林儿被范遥救出带回安庆。拜见张无忌时,韩林儿不需张无忌追问便含泪说出了其父韩山童的真正死因。不出张无忌所料,韩山童并非战死,而是被毒杀。汝阳王集三路大军围攻益都,形势危殆时便是韩山童这位红巾军首领也不得不冒着矢石亲上战阵鼓舞士气。韩山童不懂武功,是个普通武夫,在守城时被元军的弩箭射中了胸口,原本只是重伤。他正值壮年,未必没有痊愈的希望,只是朱元璋亲自端来的汤药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张无忌听了韩林儿的回报果然大为震怒,即刻将朱元璋的恶行昭告天下,将他逐出明教;又令红巾军将士即刻返回安庆复命,违令者亦是明教叛徒格杀勿论。红巾军虽说势大,可毕竟仍是明教分支,有张无忌这条命令果然有不少红巾军悄悄逃离益都奔赴安庆。

    然而朱元璋苦心谋划多年方才脱离张无忌掌控,如何能受他摆布。他很快令人在军中放出风声,说是张无忌重用儒生,对将士们的血汗功劳不屑一顾,唯有跟着他朱元璋打天下才能封妻荫子世代富贵。事实上,能够豁出命来造反的大都是贫无立锥的穷苦百姓,他们不会理解这两年明教上下影影绰绰流传的三权分立的说法究竟意味着什么,却明显更加青睐朱元璋封妻荫子世代富贵的许诺。而这两年来韩山童一直致力于将红巾军自明教脱离,这番努力显然也是卓有成效,仅仅过了三日,朱元璋便已笼络住了红巾军中的大部分将领,稳住了阵脚,并宣布红巾军脱离明教自立。

    由此,张无忌与朱元璋之间的矛盾正式浮出水面,大战一触即发。

    “山东已经打烂了,又有王保保虎视眈眈,朱元璋一定不会久留,必然要回河南。韩山童在河南经略多年,朱元璋一旦回去便是龙归大海,张无忌定会出兵截住他。徐州是南四湖的扼要,我要他们在南四湖决战,方便我一网打尽!”

    宋远桥万里迢迢赶赴徐州,刚一踏入营帐便见到宋青书召集义军将领部署攻打明教义军的计划。武当义军将领大多识得宋远桥,见到他到来急忙上前行礼。宋远桥见诸位将领精神振奋,显然对宋青书的计划绝无抵触,不由无力地挥手道:“我与青书有话要说,都下去罢!”

    这些身着玄甲的义军将领多为武当弟子,少数曾是托赖武当为生的百姓,可此时听了宋远桥的命令却都无动于衷,只将目光望向宋青书。见到宋青书微微点头,他们方低头称是,很快退了出去。

    眼见时隔两年宋青书仍能牢牢掌控武当义军,让他们连自己的命令也不放在眼里,宋远桥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是喜是怒。他凝视宋青书半晌,方才问道:“你要领兵攻打明教义军?你准备做到哪一步?给无忌一个教训,还是……”

    宋远桥话未说全,宋青书已然清清楚楚地答道:“让明教义军全军覆没,再无逐鹿之能!”

    “为虎作伥!”宋远桥大声呵斥,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显示他的底气。“明教义军打的是元廷!”

    “所以,我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那么多将士便白死了?”宋青书神色冷淡地发问。

    宋远桥神色一窒,沉默片刻方艰难地道:“战阵失期原就是情非得已难以预料。”

    宋青书神色轻蔑地微微一笑,问道:“这话,爹爹信吗?”宋远桥无言以对,耳边只听得宋青书语音冷酷地缓缓言道,“张无忌忌惮韩山童、忌惮朱元璋,他见红巾军势大,便将朱元璋调了去,要他们两虎相争,他好从中渔利。红巾军战阵失期是因韩山童与朱元璋相争,韩山童与朱元璋相争是因张无忌推波助澜。如今韩山童已死,张无忌与朱元璋便是罪魁祸首!”

    宋青书被禁足两年,明教之内的权利斗争他尚且能一眼看透,宋远桥自然更加明白。然而张无忌是张翠山的独子,他能说一句“杀了朱元璋为义军报仇”,却着实说不出口“杀了张无忌为义军报仇”。他沉默良久,最终却只挤出一句:“青书,明教义军亦是汉人血脉。你这么做,是令亲痛仇快!”

    哪知宋远桥这句话出口,宋青书却只冷笑着道:“难道我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便不是汉人血脉?张无忌与朱元璋为了他们心中的皇图霸业,又何曾想过他们的所为会令亲痛仇快?”宋远桥仍想劝解,宋青书已然又道,“爹爹难道不曾想过,他们若能放下权利之争,合力抗元,我又何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外患未除,内争已起,这便是他们的胸襟与本事?可笑!战场上的恩怨合该在战场上了结,今次我便要他们也狠狠地痛上一回!”说罢,他再不理会宋远桥,径自拂袖而去。

    至正二十二年三月,朱元璋率部返回河南,张无忌同时宣布起兵讨伐叛逆。两军在商丘接阵,朱元璋不敌张无忌,败退单县,又遭伏击,再退至鱼台。鱼台临近南四湖,朱元璋借助南四湖千里苇荡与张无忌纠缠,弥勒宗义军竟多有败绩。其时,徐达已察觉出战事不妥,似有第三股势力从中作梗,难分敌友,领兵三万沿南四湖南下,于后象山与宋青书接阵,大败,自徐达以将弥勒宗十数位将领全为宋青书所擒。

    徐达在武当义军的营帐中见到了宋青书。生平两次接阵,两次皆被宋青书所败,徐达已是心服口服,可却不得不为张无忌求一求情。他说:“宋少侠,教主讨伐朱元璋原是为了替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报仇雪恨!”

    徐达这般耳聪目明,宋青书不禁哑然失笑。单县的攻城战,他伪装弥勒宗义军打朱元璋;南四湖的游击战,他又伪装红巾军打张无忌。由于伪装得当,无论张无忌与朱元璋皆不曾看出异动,唯有这徐达瞧出了端倪,领兵来查探虚实。徐达这般才干,宋青书却也无意瞒他,当即坦然道:“如何为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报仇雪恨,我自有打算,勿需张无忌担此重任!”

    宋青书说地这般决绝,徐达即刻急道:“宋少侠,我教教主原是你武当弟子!”

    宋青书却只冷漠地回道:“黄河上飘着的尸首亦多半是我武当弟子!”

    徐达从未见宋青书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他心头惊跳不休,已然猜到这一回无论是张无忌还是朱元璋,无论弥勒宗抑或白莲宗皆无幸理,不由喃喃追问:“事到如今,宋少侠究竟有何打算?”

    宋青书轻轻一笑,随手端起了摆在几案上的茶碗坐进了椅内,悠然道:“徐将军深受张无忌倚重,你若派人回信告知他已剿灭朱元璋在此处伏兵,让他与朱元璋在南四湖放手一搏,张无忌必然深信不疑!北五湖与南四湖原本相连,我已派人前往凿开;这千里苇荡亦将浇上火油,投入湖中。贵教教主神功盖世,这般情势下若还能逃得一命,我再亲自与他说话!”

    水火无情,此战之后明教义军必然十不存一。宋青书的计策这般狠辣,徐达不禁悚然而惊,不禁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宋青书,你怎能这般歹毒?宋青书!”

    帐内亲兵见徐达额头青筋暴起又目露凶相,急忙上前摁住他,厉声喝道:“老实点!”见徐达尤兀自挣扎不休,又举起了刀鞘。

    眼见那刀鞘将要砸向徐达,宋青书却在此时高声道:“住手!徐将军对明教忠心耿耿,是个值得敬重的对手。”

    那两名亲兵闻言,赶忙低头称是。

    徐达见状,忍不住哀求道:“宋少侠,请以汉人百姓为重!”

    短短一月之内,第二回听到有人这般劝他,宋青书不禁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轻声道:“贵教教主张无忌手握雄兵驰骋天下,尚且为了权位苦心谋算辜负天下百姓所望。你又何必苛求于我?”

    “因为你才是天下之望!”徐达正不知如何回答,营帐外却忽然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宋青书转头望去,却见宋濂、杨维桢、高启、张羽等在武当安居的文人才子皆是一身风尘地站在了帐外。只见宋濂大步上前,向宋青书躬身一礼,神色凝重地问道:“宋少侠,试问你是要当个青史留名的明君还是当个恶贯满盈的暴君?”

    “青书,青书……”

    “七师叔,醒醒!”

    “青书,别走!青书!”

    “七师叔,宋师兄不在这儿。要见他,你得先活下来!”

    “青书……青书……”

    “有完没完?每天跟念经一样‘青书’、‘青书’,让我以后怎么再见你们啊啊啊!”

    冯默之大叫一声,整个人自床铺上弹了起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辨明这是他自己的卧房,并非莫声谷的房间,不由抬手捂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究竟是遭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才会连做梦也梦到七师叔在念经?

    好石桥一役,红巾军失期,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以不足一万的疲兵对阵王保保三万精兵强将。两方义军自知不敌,由莫声谷与冯默之二人率一千兵马断后,一路退至黄河口,以浮桥渡河。然而王保保的飞弩亲兵队十分了得,渡河时莫声谷为冯默之挡了一支冷箭,两人同时落水,被河水冲至距离好石桥十余里的一处山村,方才为人所救。莫约隔了大半个月,冯默之才清醒过来,莫声谷伤势更重,却是昏迷了更久。

    救了他与七师叔的是附近山村里的樵夫。据他所言,当时冯默之一手紧紧抓着自河岸处伸出的一段树枝,又将中箭昏迷的莫声谷紧紧捆在身上。若非如此,只怕他们两人早已成了沉底的冤魂。樵夫一见他们二人的装扮便知他们是义军,又连夜上山将他们藏在了平时打猎时才来小住的山洞里,这才躲过了元军的屡次盘查。那樵夫虽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可因时常上山打猎,一些常用的疗伤药物倒也不缺。冯默之清醒后很快便逐渐了恢复了过来,又将莫声谷移回小镇中安置,方便大夫问诊。

    然而待莫声谷逐渐恢复知觉,冯默之方才明白这村子里最缺的不是医国圣手与珍贵药材,却是能照顾人起居让他耳根清净的丫鬟小厮!莫声谷虽说一直昏迷,可自打他能呢喃着说胡话,冯默之听他说最多的,不是痛苦呻吟,不是武当派的长辈,更不是丐帮的事务,却是宋青书!冯默之家在福建,福建一带的百姓多以跑船为生,每日里风里来浪里去,生死悬于一线,总有一些感情好的船夫们结为契兄弟,平日相处犹如夫妇。他见惯识惯,如今又听莫声谷跟念经一样日日夜夜念着宋青书,还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么?

    生气恼火,自然是有的。尤其是两年前,大师伯以忤逆不孝的罪名的将宋青书软禁在后山,他还曾为宋青书求情。如今想来,大师伯显然是罚地太轻!只是一个重伤在身昏迷不醒,一个远在武当鞭长莫及,冯默之又担心莫声谷毫无神智会漏了口风,只得日日贴身照顾。每日里听他喊“青书”,这听着听着,他居然也听习惯了!

    想到此处,冯默之不由又叹了一声。如今已是至正二十二年四月,七师叔于半个月方才醒来,刚一清醒便坚持要尽快返回武当。冯默之自然明白他的心意,知道不可勉强,便与他一同离开了山村。然而他们俩俱是重伤初愈身体羸弱,花了七八天才行到了一处镇上,打听到朱元璋已经叛出明教自立,张无忌因此而带兵讨伐,至于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却是毫无动静。只因抵达镇上时天色已晚,他们便在客栈留宿了一夜。

    冯默之刚唤来店小二打水,那店小二便已十分机灵地禀告道:“好教小爷知道,昨日与小爷一起投宿的爷台今日一早去便了河边。”冯默之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飞快地洗漱完毕又捏了一个馒头便出了门。

    冯默之慢悠悠地行到黄河边,即刻便见着莫声谷正在练拳。降龙十八掌原是天下至刚至阳的武功绝学,这两年来莫声谷早已将这套掌法练得滚瓜烂熟。之后,他又习得九阳神功,以九阳神功内力再用这降龙十八掌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他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掌势之出犹如风卷残云。这降龙十八掌前一十二掌冯默之曾见莫声谷向张三丰演示,可这整套降龙十八掌却也是第一回见莫声谷演练。第一十三掌乃是“密云不雨”,只见莫声谷双掌交替连拍,掌力所至虎啸龙吟之声磅礴而起,黄河河水受莫声谷掌力所激,席卷而起,在半空中幻化为一只龙头长吟着向莫声谷扑来。莫声谷再出第一十四掌“损则有孚”左右夹击,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龙头顷刻便自眉心炸裂,河水化为兆亿水珠银蛇纷纷洒落。冯默之见莫声谷练这掌法时周身气劲环绕,掌力犹若长河大江,当真是威风八面,俨然一派宗师气度,亦是心悦诚服目眩神迷。一套掌法练完,莫声谷只觉神清气爽,心知自己的武功已有突破,不禁微微一笑。仰头望天,但见烈日高悬,河水滔滔,天朗气清。

    冯默之一见莫声谷收掌,便已迫不及待地上前恭贺:“恭喜七师叔突破九阳神功第二层!”

    莫声谷却摆手道:“练成九阳神功,无忌用了五年,我的资质大不如他。”

    冯默之却知张无忌的资质再好,也比不上他的心机之深。若非他冷眼旁观韩山童与朱元璋争权,也不会连累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是以此时听莫声谷提及张无忌,他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好在莫声谷也无意在这话题上打转,沉吟了一阵便道:“我已打听到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的消息,他们在徐州休整。”

    “我们这便去徐州?”冯默之了然发问,思及这些时日以来的辛苦又忍无可忍地挤兑莫声谷。“宋师兄怕是正日夜忧心呢!”

    “不!”哪知莫声谷却是神色怪异地摇头道,“我还打听到元军在北五湖有异动,我们去东平!”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解释一下宋远桥那句“战阵失期原就是情非得已难以预料。”。首先,神马叫战阵失期捏?简单来说,就是打仗迟到了。己方人马兵分n路从n个方向向敌方发起进攻,约好了我打前锋,打上一个小时,你在敌人后方冲上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咱们就赢了。结果约好的那个td没来!这不是坑爹呢?基本就是这个意思,本文中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遇到的也是这种情况。然后宋爹说“情非得已难以预料”,老实说倒也不是为张无忌开脱。古代战争中军事地图不会做的很仔细,古代指南针的技术也很一般,甚至古代看时间的工具也……最后,能容纳几万人同时开片的地方一定是很空旷的,没啥地标性建筑。于是,虽说约好了在某地开战,但迟到啊迷路啊都是很常见的情况。但普通将领和名将的区别就在于,名将他很少甚至从不掉链子。所以,普通将领会迷路迟到,名将不会,尤其是在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的时候。而好石桥一役,明显是生死攸关。而从红巾军后期干脆利落地灭掉汝阳王来看,也不是没有能人。所以,这才是宋青书生气的地方,明教斗归斗,不要出工不出力,最后连累战友么!既然连累了,那只能说一句: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呢?

    导演:冯少侠……

    默之:导演,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在此,我只有一句话说!我不歧视搅基,但是,宋青书、莫声谷,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导演:鼓掌!鼓掌!字字血泪啊!

    第176章 巅峰之战

    至正二十二年四月,明教教主张无忌率弥勒宗义军与朱元璋所率红巾军于南四湖决战。此战,张无忌投入军力二十万,朱元璋亦号称三十万带甲将士。正当天下百姓哀叹外患未除内乱已起,执掌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的宋青书终于露出血腥獠牙,十日之内连下刘香庄、西渡口、马口、南阳四处险要,将张无忌及朱元璋驻扎在南四湖附近负责守卫接应的军力一网打尽,把明教内两方义军的主力部队摁死在了南四湖。南四湖内,张无忌与朱元璋自相残杀;南四湖外,宋青书已成瓮中捉鳖之势。

    派往北五湖开凿河道的苏浙义军已去了十日,只待宋青书以烟花为号,将河道凿开,无论是弥勒宗义军还是白莲宗义军,无论是张无忌还是朱元璋,都难逃一死。这一战,明教义军统共投入军力五十万,扣除义军之中的老弱、辅兵与妇孺,战死的壮年将士将不下二十万。此战之后,明教义军势必元气大伤,再无逐鹿问鼎之能。然而中原大地遭这腥膻之辱已有百年,百年来因为各种被杀死的汉人数以亿计,不少曾经繁华热闹的村落城镇都已渺无人烟,汉人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了。明教义军将士的折损势必对整个抗元大业有极大的影响,纵使宋青书用兵如神,可他也不是三头六臂,有将无兵,再谈与元廷争天下想必也是极之为难。

    “宋少侠,你如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能算是战将、名将。可战将再勇猛,也不过旁人手中的一把刀。眼下,你便是你心中仇恨的刀、是王保保的刀、是元廷的刀!这一刀下去,只能使亲痛仇快,终你一生都无法洗刷今日的罪孽,更遑论驱逐鞑虏救世济民。宋少侠,你甘心吗?你了解百姓的苦痛,懂得战争的意义,你能够做到也必须做到,将战争牢牢运转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打败他们、折服他们、号令他们,让他们誓死效忠于你,这才是真正的战神!”

    “七叔呢?默之呢?霍然呢?我武当无辜战死的那么多弟子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死者已矣,你如今要做的是不让这损失更为扩大。你心中的痛苦只会让你迷惑,你得制服它。唯有制服了自己,才能制服旁人!”

    宋青书也知宋濂先生的话半点无错,他该心悦诚服诚心受教。然后如宋濂先生一直以来所期望的那般,彻底斩断心中的情意与私心,走上那条至高无上的王者之路。可他做不到!

    “宋师兄,昨夜弥勒宗在刘桥突围,虽说被打了回去,可我军亦是死伤惨重!”

    “我们已经围了他们整整一夜!明教义军亦是天下精兵,这数百里水泊,困不了他们太久!”

    “请宋师兄早做决断!”

    只在第二日的清晨,以常飞云为首的武当义军将领便又围住了宋青书,要他早做决断,以免夜长梦多,被张无忌与朱元璋寻到反扑的机会。

    坐在书案后的宋青书听他们这般所言却是无动于衷,只撑着额角百无聊赖地回道:“我知道了,再等等!”

    “还等什么?如今势成骑虎,正该当机立断!”常飞云不满地道。

    常飞云话音未落,宋青书忽然一掌将面前的书案拍地四分五裂,厉声喝道:“我说等便等!这义军之中,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眼下帐内站着的俱是宋青书的亲信之人,他们见宋青书难得发怒声色俱厉,各个不敢言声,气氛一下子沉凝已极。

    过了一会,宋远桥忽然一掀帐帘走了进来,低声言道:“都下去罢,我与你们宋师兄有话要说。”

    这一回,再无人以军令为先,不等宋青书点头应允,便都迫不及待地逃了出去。

    宋远桥见宋青书精疲力竭地倒在椅内,不由微微而笑,只道:“战事顺利,何故愁眉不展?”

    宋青书心事重重,哪有闲情逸致与宋远桥打机锋,只苦涩地道:“爹爹明知故问。”

    “你能听宋先生一言,这很好。”宋远桥快马自武当赶来,心中最忧心的便是宋青书会因为莫声谷的死失去理智,倘若因此而影响了抗元大业与万民福祉,那他便是下到十八层地狱也无法补偿。好在,宋青书还能悬崖勒马。

    宋青书静默了一阵方才低声言道:“……宋先生希望我能当个心存仁义的明君,可这从来不是我心中所求。”

    宋青书话音方落,他与宋远桥便同时沉默了下来。隔了许久,宋远桥忽然用力一捶他身旁立柱,再不愿装傻掩饰,只含恨道:“说来说去,你终究忘不了那件事!”

    宋青书无力地闭了闭双目,低声道:“爹爹,我这一生都只是为了他。”重生以来,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武当与七叔。自行走江湖起,几次三番为七叔挡死,起先是因为心中有愧,后来又希望七叔能一生安乐顺遂。日积月累,终究是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七叔便是他的心之所向,他豁出性命也要保全的人,就这么轻易死在了明教内部的勾心斗角之下。如何能接受?又该如何才能泄他心头之愤?

    “住口!”宋远桥却听不得这个,赤红着双目厉声痛骂。“你怎么敢说这些?无耻!无耻!”

    宋青书却只自失一笑,轻声答道:“爹爹能困住我的人,我可以一生都不见他一面。可我心中所思所想,谁能控制?”

    “他已经死了!”宋远桥大声道。

    仿佛是狠狠的一拳砸中宋青书心口,泪水瞬间充满了他的眼眶。他僵立片刻,方才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下去,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黄河滚滚,我在河中亲手抱出十五具武当弟子的尸首。我不敢漏过任何一个,我怕我永远都找不到他,可又每一次都在害怕看到的正是他的脸。可即便不是他,那些也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爹爹,你可知那是什么滋味?天意高难问,悲凉物已秋。我只恨,死的那个为何不是我?”

    宋远桥急忙转过头去,不敢看宋青书的眼睛。等了许久,他才哽咽着收拾起心绪,转过头来正色道:“青书,你七叔与你众位师弟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见到你为了他们致使生灵涂炭。”

    这话,宋青书这段时日以来同样听的太多太多。“我相信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他们也希望我能为他报仇!”

    宋远桥望了宋青书许久,最终失望地摇头。“无忌与朱元璋为了权势相争,连累我武当弟子;你又为了仇恨与他们相争,连累天下百姓。你跟他们,有什么分别?”

    宋青书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没有做声。

    “青书,不要辜负了你自幼所受的教诲。”宋远桥温言道,竟是提起了武当门规第一戒。“习武之人,有武有德……”

    “济世扶危,除贪戒淫;心存仁恕,为国为民。”宋青书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地跟着低声诵读。“为什么……为什么……”

    知子莫若父,宋远桥自然明白爱子心中的苦痛,见他失魂落魄更是不忍,只拍着他的肩道:“青书,你是男儿丈夫,手握重兵、雄视宇内、睥睨八荒,百姓与私情孰轻孰重,你当明了!”

    宋青书怔怔地望着地面许久不曾答话,脑海之中仿佛有一些吉光片羽的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又悄无声息地逐渐散去,那是他与七叔与师弟们一起时的欢声笑语,物是人非,无从挽留。大元皇宫里,他亲眼所见元顺帝坐在那张龙椅上,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可又无依无靠寒彻透骨。他轻轻一笑,忽然道:“爹爹,我不行。或许……宋先生说的对,还有一个办法!”他猛然抬起头望住宋远桥,一字一顿地道,“只除首恶,不问胁从!是我对不起太师父、对不起五叔五婶,我自会向他们谢罪!”话音未落,他突然将挂在墙上的长剑摄入掌中,飞身冲出了营帐。

    “青书!”宋远桥好似料到了他要做什么,赶忙惊呼一声追了出来。然而宋青书自练成九阴真经一身武功已至化境,宋远桥才追出十来步便已遥遥落下,滚滚烟尘中再不见爱子的踪影。

    宋青书一路施展梯云纵轻功奔向南四湖,身法之轻曼犹如天边浮云,行动之迅捷好似惊空闪电。负责把守南四湖的武当义军惶然只觉眼前一朵白云飘过,宋青书已然立在了武当义军的战船船头,负着手朗声喝道:“张无忌、朱元璋,若想手下将士活命,便滚出来见我!”此时宋青书与张无忌、朱元璋二人所乘战船相距数十丈,可他这一声高喝,吐字清楚气息绵长,便好似正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不一会,两边属于明教与红巾军的战船之中便各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张无忌与朱元璋。

    朱元璋神情忐忑地望了宋青书一阵,方才无奈叹道:“宋少侠,好石桥一役,朱某亦是扼腕叹息。”

    张无忌却神情凝重地道:“宋师兄,你不来见我,今日我也要来见你。”

    宋青书缓缓摇头,冷声道:“你没资格称我为‘师兄’!”森冷的目光又转向朱元璋。“你也没资格再提好石桥!随我来!”说罢,便又转身跃下了船头,只是几个起落间便已如惊鸿掠影般落在了距离南四湖战场不远处的一处无名山头。

    张无忌见状不由微微一笑,清啸着随宋青书向山顶奔去。他这一声啸,内力充沛声震百里,仿如山呼海啸般教人心惊肉跳,显然这两年来他的武功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加见长。

    朱元璋虽说不懂武功,却也是条硬汉,当下不顾手下将领的阻拦,唤来了船工以小船载他上岸赴约。这一回,武当义军亦不曾阻拦。

    上得山顶,张无忌方才发现这处山头占地颇广,山顶上立了不少在此战中战死的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的墓碑。只见宋青书随手自其中一座墓前拎起一坛酒,缓缓道:“三年前,是你亲口所言,不争皇位,三权分立。我信你,却信错了你!这些战死的义军将士,便是代价。你错,我更错。时至今日,我已看透了你的大义凛然、厌烦了你的花言巧语,唯有亲手杀了你,再以死向他们谢罪!”他拍开封泥,仰首灌下大口烈酒,冷飒地道,“这绝义酒喝过,你我之间再无情义,唯有生死!”

    宋青书这般决绝,张无忌再无话可说,只沉默地伸手接过宋青书以内力推送而来的酒坛,跟着饮下烈酒。

    只听“砰”、“砰”两声,两人先后摔下酒坛,沉声言道:

    “武当宋青书,请指教!”

    “明教张无忌,请指教!”

    九阴真经对阵九阳神功,这是一场注定震惊武林的决战。两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英雄凭一己之力探求武道巅峰,以毕生所学辨正邪之分野,试问鼎之轻重。

    宋青书与张无忌虽说师出同门,可两人经历却是截然不同,武功路数同样各有千秋。宋青书自幼在武当长大,一招一式皆受武当派严格教诲,若论武功之“正”无人能出其右;张无忌一生颠沛流离奇遇颇多,却正是应了一个“奇”字。张无忌虽说懂得武当太极拳、太极剑两门绝学,可也心知他的功力必然不如一生浸淫武当武功的宋青书,是以这一战竟干脆撇开武当武功,只以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与圣火令武功应对。九阳神功只重内功心法而无招式,乾坤大挪移与圣火令武功则属波斯武功路数,与中原武功大相径庭。是以,张无忌的一招一式看似颠三倒四不得章法,实则暗藏奇奥变化幻化无方,教人绝难招架。而宋青书两世为人,深受正道武林教诲,一身武功更是尤为堂堂正正,两人初一交手,张无忌的进招似左实右,似前实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竟是把他逼地手忙脚乱。

    然而宋青书坐困武当整整两年,春时急雨冬时寒霜,他都一一苦熬了过来,终于练成九阴真经,早已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他虽深恨张无忌为了权势害死莫声谷与武当弟子,可与其对敌却仍无嗔无喜专心一念,无论是占据上风还是暂处劣势,都不能挑动他的半分心绪。莫约过了七八十招,张无忌的怪异招式更是层出不穷,他本是遇强愈强的个性,自练成九阳神功以来一身武功傲视武林未逢敌手,时日一久却也难免无趣。不想今日一战与宋青书再度交手,竟是旗鼓相当酣畅淋漓,逐渐将平生所学的精妙之处都尽数发挥了出来。

    山头上除了朱元璋,更已有不少武当弟子也上得山头观看两人这一战。只见张无忌的出招刚猛奇诡威风凛凛,宋青书的剑法却是圆润空明无形无相。两人这番交战,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个是矫若游龙,一个是翩若惊鸿。饶是武当弟子各个心向宋青书,又对张无忌暗自衔恨,却也不得不承认两人的武功造诣已至巅峰,一招一式皆是大家风范,教他们目眩神迷受益匪浅。

    此时两人已对阵数百招,张无忌的内力深厚不可窥测,掌势之出姿功潇洒声势万钧,犹如煌煌巨日盈盈满月。而宋青书的心智却愈发清明,眼神更是深幽冷凝,无论张无忌的招式繁简,他的剑锋所指却总是攻其必守,正如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武当武功一向是以绵密见长,两人交手一过两百招,张无忌已不占上风难以制胜。张无忌生性聪颖,心知盈不可久,当即清啸一声,凝神同使乾坤大挪移与九阳神功,双掌连出,忽左忽右游走不定,虚虚实实,竟是将宋青书手中长剑给粘住了。

    宋青书见状不由微微一笑,手腕向前一送,手中长剑即刻犹如破空之箭疾射向张无忌,同时左掌推出,一掌拍向张无忌胸口。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更擅剑法,是以旁人皆当他只擅剑法,却忘了他的内家掌力同样了得!

    这一掌乃是武当绵掌掌力,张无忌当胸受这一掌,面色竟是微微一白,向后小退了半步。然而他内功深湛,稍稍呼吸吐纳,已将这一掌化为无形,口中赞道:“宋师兄的内功精湛了不少。”一语既出,右手便向宋青书头顶抓下,这一抓劲道凌厉气势刚猛,正是少林龙爪手。

    宋青书身形一侧,飘然退了两步。张无忌一击不中,第二、第三招已紧随而上,他凭乾坤大挪移融会贯通少林龙爪手,所使爪功比之少林高僧空性更是老辣精湛。众人只见他衣袍拂动,犹如巨龙般将宋青书团团缠住,竟是瞧不清他的出招。宋青书身在风暴中心,却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将张无忌的龙爪手以武当武功一招招地化解了去。便是偶尔有几招张无忌出手太快,他脚下步履轻移,也每每在险要之时避开了对方的攻势。众人见宋青书身法迅捷,犹如一株芝兰玉树随风摇曳,真可谓飘逸洒脱湛然若神,不由大声叫好。可却谁也不知宋青书已用上九阴真经武功方能与张无忌的龙爪手相抗,而这份举重若轻悠然自得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大的险恶。

    两人再以掌法互搏数百招,张无忌所使武功早已不拘于少林龙爪手一路。武当震山掌、武当绵掌、武当太极拳,甚而各大派武功掌法,但凡他见过便能信手拈来,掌势所出翻江倒海。而宋青书仍旧只以武当武功来应对,比之张无忌武功路数的奇诡繁复,他却始终清静无为真如本性。

    待又过得三四十招,两人竟又是平分秋色。却在此时,宋青书的掌法忽然一变,右手五指如兰花般张开,轻拂张无忌胸前膻中穴。在场的武当弟子中有人见识广博,当即失声叫道:“拈花指法!”

    张无忌凛然一惊,即刻想到宋青书却是背全了少林七十二绝技,当即使出太极拳中的一招“如封似闭”,运起“封”字诀,双臂一格将宋青书的这一招截断。哪知宋青书这一招却只是虚张声势,右手未曾粘上张无忌的胸口,已是五指成拳,右拳左掌同时拍向张无忌。这一招,却是降龙十八掌的第二招“龙战于野”。可这一招,仍旧是虚招。他又踏上一步,再出第三招,正是武当震山掌第十一路掌法“震天铁掌”。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张无忌只觉胸口猛然剧痛,宋青书的内家掌力竟已突破他护体真气,将他打伤。张无忌自负内功深厚,今日伤在宋青书的内家掌力上,只觉难以置信。

    宋青书却已再上一步,冷声道:“这一掌,为七叔!”又是一掌武当震山掌掌力拍向张无忌。张无忌方才受那一掌已是内伤甚重,见宋青书第二掌来势汹汹,急忙以太极拳抵挡。只是他们俩的武功原已是不分伯仲,张无忌既然受伤在先,却是再难抵挡第二掌,竟是即刻被宋青书打飞了出去。

    胜负已分,山顶上的众人却是一片静默。宋青书练成九阴真经,大伙都料到了宋青书会赢,只是亲眼所见却仍难免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见宋青书随手摄回长剑,大步上前,缓缓地冷睨朱元璋。

    朱元璋虽说不懂武功,可亲眼见到这场武林之中巅峰对决,见识到张无忌与宋青书二人绝顶的武功,却也仍不免心中惶怕。想到宋青书在武当安置百姓,想到他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竟是到了这一刻方才明白到,绝对的力量,动时排山倒海,静时润物无声。原来,这般可怕!他艰难地咽了两口唾沫,刚开口说到“好石桥”三个字,迎面便挨了宋青书一记耳光,原本高大健壮的身体腾空而起,竟是被这一巴掌抽飞了出去,跌在张无忌的身旁。

    宋青书居高临下一剑指向他们,恨声道:“为何你们都要当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宋少侠,杀了张无忌再自杀,这样真的好么?

    青书:七叔明白的!

    导演:我不是问这个!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又输了……

    青书:那我就杀了导演再自杀!

    导演:赢了!你赢了!you are won!

    第177章 重逢

    宋青书运足气力的一掌哪里是朱元璋这等普通武夫所能承受的,只见他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咳嗽两声,猛地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来。眼见宋青书的冽冽剑锋已然指向自己的咽喉,但凡对方手腕稍稍一送便能取他性命,朱元璋的后背登时沁出了密密的冷汗。他心念电转忽然放声大笑,大声道:“宋少侠说的不错!我是要当皇帝!只因唯有我当了皇帝,如我这般的穷苦百姓才有出头之日!”

    宋青书眉梢微动,没有说话。

    朱元璋见他神色稍缓,当下换过一口气,恨声道:“我本布衣,出身贫困大字不识,更加不懂你们这些江湖人口中的什么天下正统、汉家血脉,我所求的不过是父母在堂、妻贤子孝、安居乐业。可当年淮右大旱,那些当官的各个贪得无厌,不管百姓死活。我的父母亲人尽数饿死,要给亲人下葬,却连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也没有!天下之大,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泱佯。宋少侠,你自幼锦衣玉食,如何明白?张教主,你武功盖世,天下任你予取予求,又如何明白?这天下间如我朱元璋一般的穷苦百姓何其多也,天下于我何加焉!我等一无所有,唯有一条性命投了义军,只求终有一天改天换日,我等百姓不再受苦。可张教主重用儒生,那些儒生在元廷是官,入了明教还是官!我等抛颅洒血攒下的军功却不可福荫后人,三代之后,我的子孙还是黔首,仍受那些当官的奴役。既然注定生生世世受人奴役,鞑子与汉人又有什么分别?我不服!为何黔首永远是黔首,官儿永远是官?如果这天下的规矩便是如此,我便要改了这规矩!”

    朱元璋不过是个普通武夫,又样貌丑陋言辞粗鄙,莫说是与宋青书、张无忌二人相较,便是在场的任何一名武当弟子都比他出色。可他这一番话说来,堂堂正正、掷地有声,大伙为他气势所动,一时竟无人搭话。

    宋青书一没有答他,只将目光转向张无忌,冷声道:“张无忌,死到临头,你可还有话要说?”

    张无忌一直在闭目调息,对周遭的人与事一概不闻不问。听到宋青书的问话,他缓缓睁开双眼,平静地道:“杀了我,放过弥勒宗与白莲宗的义军。我担保他们今后会听命于你,誓死向你效忠!帝制绝非解决这王朝更替的良方,三权分立之法请你善加考虑。我死以后请你照顾我义父,我的死讯亦不必令他知晓,免他伤心。”

    朱元璋听宋青书与张无忌二人之间的这番问答,心下已是一沉。这张无忌与宋青书本是同门,宋青书尚且不肯手下留情饶他一命,又如何会放过自己?果然,宋青书对张无忌所言同样无动于衷,冷漠言道:“好,我答应你!”只见剑光一闪,他手中长剑即刻便刺向张无忌的咽喉。

    眼见这一剑将要取张无忌性命,宋远桥急忙赶上前来,紧紧扣住了宋青书的手腕,大声喝道:“青书,住手!”宋远桥的一身武功亦是十分了得,宋青书受他一阻,剑锋立时凝在半途,再进不得一寸。宋远桥沉默了一阵,挤出一个理由,干巴巴地道:“无忌也是你师弟!”

    宋青书见宋远桥出面阻止却也并不意外,只见他目光平静地望了宋远桥一眼,又缓缓转向张无忌,轻声问道:“张无忌,你自己说,你还有没有资格自称是武当弟子?”

    这两年来张无忌庙算无遗,无论元廷还是明教俱在他算计之内,唯一失算的便是红巾军之内的权利斗争致使好石桥失期,武当义军死伤惨重。听闻宋青书有此一问,他不禁涩然一笑,低声道:“大师伯,放手罢!”他话音方落,忽然伸手摁住胸口,低头喷出口血来。显然宋青书方才那两掌伤他甚重,至今仍未恢复。

    宋远桥仍想说话,他背后却又传来一阵打斗声与惊呼声。此时立在山头的俱是武当弟子,宋远桥父子二人闻声急忙转过头去,却见明教右使范遥、青翼蝠王韦一笑两人竟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山头。原来方才宋青书与张无忌一场大战牵动人心,韦一笑与范遥二人见武当弟子多半将注意力放在了山头,对他们的监视放松,便仗着内力深厚闭气潜入水下,偷偷摸上岸来。两人原是打算凭一身武功制造混乱,为己方义军寻找突围的机会。不想自出江湖以来未尝一败的张无忌竟输在宋青书的手下,两人便再顾不得旁人,急忙奔上山头救主。他们眼见宋青书要取张无忌性命,宋远桥又竭力阻止,便趁此良机向立在一旁的一众武当弟子出手。他二人武艺高强,又是暗施偷袭,众弟子一时不察,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武当义军这些年频频出战,武当诸侠惦念弟子安危,对他们武艺的考校更为严苛。众弟子虽说惊慌,却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组起剑阵将范遥、韦一笑二人团团围住。范遥见武当弟子这般了得,教他们占不到半分便宜已是不住苦笑。却是韦一笑仗着轻功了得来去无踪,拼着身中两剑自武当剑阵之中抢来了一名弟子挟持在手。

    见到宋青书转过头来,韦一笑即刻高声叫道:“宋青书,放了本教教主,我便饶你武当弟子一命!”说罢,他五指一紧,被他扣住咽喉的武当弟子即刻发出呻吟。然而这呻吟只有半声便被他死死忍住,含恨瞪了韦一笑一眼,神色间极是桀骜。

    韦一笑话音方落,范遥又接口道:“宋大侠,我教教主可是贵派张五侠唯一血脉!”

    宋远桥阻止宋青书杀张无忌又何尝不是念着他早逝的师弟,只是如今眼见明教中人居然挟持了他的弟子再来讨情,他面色一冷,竟是没有说话。而宋青书却只双目炯炯地盯着韦一笑,显然也是极为踌躇。

    却在此时,山头上竟又传来另一人的声音:“韦蝠王,你若不放了我武当弟子,便不要怪莫某不念旧情了!”这一声刚烈威武,不是莫声谷却是谁?莫声谷话音未落,一颗小石子便“嗖”地一声射向了韦一笑。一别两年,莫声谷的武功大为精进,韦一笑又有伤在身行动迟缓,竟是被这颗小石子打中了“尺泽穴”,那名被韦一笑所擒的武当弟子顺势脱离了韦一笑的掌控。

    宋青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体便是一颤,面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又惊喜又恐惧的神情,仿佛是被这绝大的惊喜给打击傻了,又好似在害怕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隔了许久,他终于鼓足勇气,艰难地转过身去。只见莫声谷正沉着脸一步步地踏上山顶,而一左一右陪在他身旁的两人正是同样在好石桥一役中失踪的冯默之与被宋青书派去东平负责凿开河沟的丐帮冯长老。宋青书眼眶一热,近乎语无伦次地低喊:“七……叔……七叔、七叔……”他想走上前去看清楚那个真是莫声谷,却赫然发觉自己根本无力动弹。

    莫声谷却没有停下脚步,只见他一步步地迎向宋青书,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宋青书狠狠地揽入了怀中。

    “七叔!”宋青书又喊了一声,手中长剑“呛啷”落地。他紧紧抓住莫声谷的胳膊,把头埋进他的臂弯,自听到莫声谷遇险的消息起便一直强撑至此的一口气彻底泄去,终于落下泪来。

    宋远桥见到莫声谷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是大喜过望,大叫一声“七弟”,直接将莫声谷与儿子全揽入了怀中,只大笑着连声喊,“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

    山顶上的武当弟子亦齐齐下跪,一个个高声喊道:“弟子常飞云、弟子吴燕山、弟子唐剑麟、弟子温知行、弟子叶轻泉、弟子……参见七师叔!”此时山顶上的武当弟子也不过十余人,可这一声“参见七师叔”喊来却是犹如山呼海啸气势磅礴。

    正立在莫声谷身侧的冯默之正得意洋洋地享受这同门弟子齐身下拜的场面,不意身旁的常飞云忽然伸来一条手臂将他一同扯下。冯默之见常飞云怒目瞪着他,不由无奈地撇撇嘴,跟着众人一齐喊了一句。听到莫声谷下令免礼,他正欲起身,常飞云却忽然扑上来狠狠地压住了他,大笑着道:“冯默之,我就知道你这祸害死不了!”

    冯默之还欲挣扎,常飞云身后的众多弟子也大笑着先后扑了上来,叠罗汉似地将冯默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山顶上,只听得冯默之歇斯底里地哇哇大叫:“要……断……气……了……滚……开……啊啊啊……”

    武当弟子正挤做一堆玩闹,莫声谷却已将注意力移向了张无忌与朱元璋。他见张无忌盘膝坐在地上,襟前沾血面上惨白,显然受伤甚重,心底便不是滋味。隔了一会,方才客气地言道:“张教主、朱首领,元军有意向东平调兵,两位还是早些将南四湖中的将士撤离罢!莫为了意气之争,中了鞑子的暗算。”

    东平正是宋青书派苏浙义军前去凿开河道的地方,听此一言,宋青书亦急忙将目光转向了立在莫声谷身后的丐帮冯长老。冯长老上前向宋青书施了一礼,言道:“昨夜鞑子夜袭我军,意图开凿河道引北五湖河水灌入南四湖。幸赖宋少侠运筹帷幄,本帮帮主莫声谷与冯少侠又及时赶至,这才将鞑子杀退。只是我看那鞑子元气未伤,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请宋少侠早做决断!”红巾军失期以致苏浙义军死伤惨重,冯长老自然也对明教不满;莫声谷失踪,冯长老亦想杀张无忌与朱元璋而后快。可宋青书要将明教义军全部淹死,冯长老却是觉得太过了些。然而宋青书的任性妄为,冯长老几年前便早有领教。连宋远桥也劝不了他,冯长老更加不会自讨没趣。只是这几日见海沙帮帮主张士诚那副春风得意的嘴脸,心里却也难免有些恶心。如今眼见自家帮主平安归来,冯长老在老怀安慰之余也不由暗忖:有咱们帮主在,这宋青书莫约不会再闹了罢?

    这冯长老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也立在一旁观战的宋濂心下便是一喜,急忙上前劝道:“宋少侠,你领兵阻止明教义军同室操戈原是大大的功劳,可若是被元军趁机暗算了去,那就非但无功反而有过!还是快些令明教义军散去罢!”

    宋远桥亦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跟着附和道:“正是!正是!默之,快令人安排明教义军分别上岸,不准他们再动手!同室操戈、贻笑天下,成什么样子!”

    冯默之闻言,却将目光移向了宋青书。

    宋青书眉峰一凝,正要出言反对,却惊觉胸前“璇玑”、“玉堂”两处要穴竟是被人拿住了。宋青书此时仍被莫声谷揽在怀中,能让他毫无防备的自然也是莫声谷。他满面惊讶地望向对方,莫声谷却只恍若无事地吩咐冯默之:“军情紧急,快去!”又转向张无忌与朱元璋言道,“张教主、朱首领,还请移步我义军营帐!”他语调虽温和,可话语之中的决断却并不容动摇。

    冯默之见宋青书毫无反应,宋濂与宋远桥又是连声催促,当下领命而去。

    张无忌与朱元璋见莫声谷的出现将一场灭顶的危机化为无形又还有什么话可说,当下起身向莫声谷躬身一礼,由着几名武当弟子领着向武当义军的军营行去。张无忌一动,范遥与韦一笑自然也跟着下山。

    眼见张无忌等人离开,莫声谷方才解了宋青书的穴道,轻声言道:“青书,真正害死我诸多武当义军的,是鞑子!”注意到宋青书面色一冷,莫声谷又补上一句。“明教义军终究无辜,杀了他们毁的是你自己的名声。汝阳王虽死,王保保尚存。你若因此不能领兵,那便再无为我武当义军报仇雪恨的机会!至于张无忌与朱元璋,要罚他们,便该罚他们最在意的事。”

    事到如今,宋青书又哪里还看不明白无论武当义军还是苏浙义军,无论武当派还是丐帮,其实都不赞同他剿灭明教义军?莫声谷与冯默之既然活着回来,武当上下怕是更不会听他乱命了。更何况,正如莫声谷所言,王保保未死,终究是汉人的心腹大患!他低头沉吟了一阵,最终缓缓吐出两个字:“帝位!”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朱元璋:口胡!宋青书哪里是阻止我们同室操戈?他分明是两头点火要把我们全弄死!

    宋濂≈宋远桥:能活下来就很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朱元璋:张教主,我怎么在你们武当派闻到一股熟悉的“渣”味儿?

    张无忌:…………

    第178章 微山之盟

    处置完明教义军撤离南四湖之事,众人返回营帐,冯长老便向宋青书汇报了昨夜在北五湖发生的一场战役。原来元军收到消息,宋青书派苏浙义军前去东平开凿河道,意图水淹明教义军。他们秉着助人为乐你好我好的信念,便也派兵前去东平要帮苏浙义军一同开凿河道。宋青书派往东平的苏浙义军原就不多,元军漏夜偷袭来势汹汹,苏浙义军便有些难以招架。张士诚见情况危急,便表示既然元军的目的与义军一致,不如义军顺势撤走,将这开凿河道的任务留给元军。可冯长老本来就对宋青书的命令颇有微词,自然是如何也不肯撤走的。两人正相持不下,莫声谷却突然从天而降,单枪匹马闯入元军阵中,只凭个人武勇便将元军前锋杀了个人仰马翻。而与莫声谷一同失踪的冯默之也同时出现在义军阵营,他在义军之中的威望远胜张士诚,顺理成章地接过义军的统领大权,与莫声谷遥相呼应,终于是将前来偷袭的元军打地大败而逃。莫声谷平安归来,首先便否决了宋青书开凿河道的命令,又与冯默之、冯长老连夜赶赴南四湖,总算及时阻止了宋青书大开杀戒。

    宋远桥听闻元军插手此战,更是心有余悸,不由扭头大骂宋青书:“若是教元军得手,不但这十余万的明教义军无辜丧命;沿岸的武当义军未能及时撤离,亦难保全!届时,你便是千古罪人!”

    宋远桥这番所言,堂上众人皆是心有戚戚。唯有宋濂见宋青书面色不渝,急忙劝道:“好在有惊无险。青书又阻了明教之内的一场血战,保全我汉家种子血脉,就当不功不过罢!”武当上下人人皆知宋濂心怀天下,又生性严苛凡事较真,待宋青书最是严厉不过。这一回居然这般好说话,众人不由同时满腹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他们并不知晓,经过这一回,宋濂算是怕了宋青书了!他尤记得那时他刚上武当山,宋远桥便曾对他提过“小儿顽劣任性妄为,教先生费心了!”当时,他只以为那是宋远桥的一句谦辞,他与宋青书相处多年,师徒相得教学相长,宋青书待他也一向尊敬。哪知原来他当真犯起牛脾气,武当上下竟是谁都管不住!他在义军之中深孚众望又用兵如神,便是要义军去送死大伙也义无反顾。这般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宋濂也只好改变行事方法,给他顺毛了。

    有宋濂率先打圆场,大伙也就很有眼色地同样来劝宋远桥。唯恐他们父子二人再闹起来,结果不是宋远桥又将宋青书关回后山,就是宋青书又把明教义军摁回湖里去。宋远桥也知他这儿子早已长成,这武当义军之中更是只奉军令,他这武当代掌门的命令未必管用。如今见宋青书悬崖勒马,他不由筋疲力尽地向宋青书摆手道:“你就好自为之罢!”

    宋远桥偃旗息鼓,宋濂却是提起了张无忌与朱元璋,只见他皱着眉道:“我看这张无忌与朱元璋已是势成水火,要他们从此罢斗,只怕……难!难!难!”心底不是不感叹的,若是方才让宋青书先杀了张无忌与朱元璋,莫声谷再出现说服宋青书饶过明教义军,那该有多好!

    堂上众人皆是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的将领,听宋濂提及此事,不由同时沉默不语。张无忌与朱元璋相争,或多或少事关这天下他日由谁做主,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纵然宋青书阻得了他们一回,也阻不了这第二回、第三回。万一他二人之间有一人气恨不过,反投了元廷,借元廷之力铲除对方,那更是大义沦亡亲痛仇快。张无忌与朱元璋,武当派原本定然向着张无忌。只是好石桥一役,若非张无忌玩弄权谋始作俑者,武当弟子又岂会死伤惨重?是以到如今,他们看这二人却是立场公正中正持平了。

    堂上沉默片刻,常飞云忽然小声言道:“不若,先入关中者王之?”

    他话音方落,冯默之便已嗤笑一声,冷声道:“那便又是一回楚汉争霸。说不定鞑子看中原打地热闹,还回头来分一杯羹!”

    众人又是静默。隔了一会,吴燕山也叹道:“方才朱元璋所言也不无道理。”

    他才说这一句,温知行已然笑道:“他不过是想把官儿变黔首,把黔首变成官。说来说去,终究有人是黔首,终究有人要造反!”

    “所谓破门的府尹,灭家的县令。谁不想有权有势,好保全全家呢?”叶轻泉的祖父与父亲俱是读书人,还是沉迷于科举做官的读书人,自然与他说过做官的好处。

    众人闻言又是一叹,唐剑麟忽然言道:“如此说来,张无忌那三权分立之法……”

    眼见大伙同时将目光转向自己,宋濂嘴角一抽,缓缓道:“官员的职权得以监管,徇私枉法之事必然减少,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些。”顿了顿,他终是忍不住大声提醒。“如今天下未定,谈这些为时尚早!更何况,你们别忘了,除了张无忌与朱元璋,还有你们宋师兄和你们武当派!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皇帝会容忍有一个门派能随时带起一直战力超群的义军队伍?有那么一个用兵奇才能随时带兵剿灭自己?”

    宋濂这般直言不讳,众人不由又同时扭头望向宋青书。只见宋青书幽幽道:“我不当皇帝。”那神色好似孩童在说“我不吃胡萝卜”一般固执且没得商量。

    哪知一向热心将宋青书扶上帝位的宋濂见识了他这回大闹也最终绝望,只冷声道:“你任性妄为,的确不堪为帝!”

    宋青书闻言却也并不气恼,反而笑盈盈地向宋濂请教:“如今左右为难,宋先生可有教我?”

    宋濂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了他一眼,正欲说话,一直端坐一旁的莫声谷却忽然插言道:“张无忌长于权谋,朱元璋刚愎自用,这二人更加不是明君之选。你若不能为帝,那便谁也不要为帝!”

    “这怎么行?”宋远桥失声道,自三皇五帝到如今,这君临天下统御四方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宋远桥自然也不能免俗。

    “怎么不行?天下百姓只求三餐温饱安居乐业,皇帝是谁当真那么重要么?”莫声谷却正色道,“朱元璋且不去说他,无忌孩儿亦是生性桀骜,他若得了天下,虽不是皇帝却更甚皇帝。须知这三权分立之法原是由他提出,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反对他的都是错的!”众人闻言,不由凛然一惊,耳边只听得莫声谷又道,“如今青书、无忌、朱元璋正是义军最大的三股势力,不若就此便算分了三权,三权彼此掣肘,同治天下。”

    “不行!”宋濂也急了,“中原一地必须一统,否则便是战乱之始!”

    莫声谷摇摇头,镇定自若地道:“无忌孩儿既然有意改革,不如给他机会让他试上一试。他若倒行逆施以致民不聊生,自然有人取而代之。”至少宋青书虽说无心权位,朱元璋肯定是翘首以盼的。

    他话音方落,宋青书已然笑道:“我明白七叔的意思了。我和朱元璋帮无忌打天下,等这江山打下来,再请无忌来治天下!七叔果然如太师父一般,疼无忌胜于疼我!”

    宋青书此言一出,莫声谷不由哑然失笑,只温和地望着他,一个字也不答。宋青书被莫声谷看得一阵耳热,不由转过头去,再不敢多看他一眼。莫声谷的心意,宋青书如何能不明白?这两年来,他带着苏浙义军南征北战,又将武当义军请来时常与他配合,目的除了驱除鞑虏,也是希望爹爹看在战事紧急的份上能早日把他放出来。恨只恨,冯默之太过能打!眼下的局面,他既已不能置身事外,那便唯有立下不世之功,方能自保与保全师门。而与元廷征战旷日持久,他也终究不必再被困于武当后山的方寸之地。

    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这般“眉目传情”,宋远桥只看地气闷不已,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不由狠狠一拍扶手,大声道:“不行!”

    哪知他话音未落,宋濂亦是拍案而起,高声道:“可行!可行!”他兴奋地在大堂内来回走了几步,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只要能节制张无忌手上军权,教他投鼠忌器,不妨给他一个机会试试他的能耐!这三权分立之法,的确是治世良方啊!吾等应广开民智,教化百姓,劝农桑薄赋役,富国强兵,立万世不拔之基业……”

    宋远桥眼见宋濂满面通红近乎癫狂,不由又是一叹,只在心中暗道:大势已去!

    岂料,这番话到了张无忌眼前,却是被张无忌眼也不眨地打了回来,只见他干脆利落地答宋青书:“不行!”

    眼见张无忌成了阶下囚还这般狂傲,冯默之登时怒道:“张无忌,你别蹬鼻子上脸!”

    便是坐在张无忌身旁的朱元璋闻言,也是面色不善。他自知如今他与张无忌便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宋青书杀了他未必会杀张无忌,可若宋青书杀了张无忌,他自己也必死无疑。前日一战,他手下红巾军一听是宋青书率兵前来几乎各个都骇破了胆,如今两人皆是宋青书的阶下囚,还拿什么硬气?

    武当三代弟子视张无忌为阶下囚,宋远桥却实无此意,不由温言问道:“无忌,你可是有何苦衷?”

    张无忌摇摇头,平静地道:“大师伯,你就当我是小人之心,只是家国兴亡民族命运,容不得半点轻忽大意!南四湖一役,我明教义军损兵折将。如今这三大义军之中,宋师兄实力最强,论用兵之才也是宋师兄最优,今后驱除鞑虏必然是宋师兄的功劳最大。届时,若是有人向宋师兄劝进,又当如何?”朱元璋的红巾军一见宋青书的名号便骇破了胆,他张无忌最为倚重的大将徐达不也一样是宋青书的手下败将?

    朱元璋亦是聪明人,登时明白了张无忌的言下之意。由来义军队伍不是在征战中壮大便是在征战中灭亡,而以宋青书的才干,他所率武当义军自然将在征战中不断壮大。待天下平定,他若有心为帝,只怕张无忌与他联手也不是宋青书的对手。那如今所做的一切,便算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张无忌有此疑心,宋青书倒也不动怒,只神色平静地摇头道:“我不会当皇帝。”若是当了皇帝,不说别的,只一个子嗣问题就得要了他的命!

    张无忌却笑道:“宋师兄如今不想当皇帝,不代表将来不想。”他扭头望向朱元璋,冷笑着问,“朱元璋,你在皇觉寺出家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问鼎帝位?”

    朱元璋顿时大怒,即刻反讽:“张无忌,你在昆仑山下当野人时可曾想过?”

    宋青书无心听他们争执,即刻打断他们道:“我出家!”

    “什么?”

    “青书,你说什么?”

    “宋师兄,你疯了?”

    宋青书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立时高声叫嚷。

    宋青书举起手来压了一压这沸反盈天的吵嚷声,扭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莫声谷,莫声谷没有说话,只凝望着他轻轻微笑。目光再扫向宋远桥,宋远桥却是含泪叹了口气。他最后把目光转向张无忌与朱元璋二人,沉声言道:“太师父本就是道士,我以后早晚要接任武当掌门,入道修行也是必然。”

    张无忌沉静地望了宋青书许久,仿佛他从来都不认识眼前的这人一般,想将他看得清楚些。“宋师兄,你敢立誓吗?”

    “有何不敢?”宋青书微微一笑,反问张无忌与朱元璋。“你们敢吗?”

    “有何不敢!”张无忌与朱元璋同声答道。

    不一会,三人来到营帐之外,摆出香案。只见他三人并肩跪在地上,先后立下誓言。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宋青书在此诚挚立誓,待驱除鞑虏平定天下,我愿出家为道,如若玩弄权术恋栈权位,天人共弃!”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张无忌在此诚挚立誓,我愿终生奉行三权分立之法为百姓谋福,如若玩弄权术恋栈权位,天人共弃!”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朱元璋在此诚挚立誓,如三权分立之法确为治国良方,我愿永镇边疆绝不称帝,如若玩弄权术恋栈权位,天人共弃!”

    这一日,乃是至正二十二年五月初一,公元1362年。宋青书、张无忌、朱元璋这三位推翻元廷的大英雄在南四湖歃血为盟,以天下苍生为念,放弃唾手可得的帝位,定下三权分立之法,开创中华民族盛世之始,史称“微山之盟”。

    三人饮下血酒,张无忌最后言道:“军权不可长期不受管控,在适当的时候,我希望将军权同样纳入控制。”

    宋青书自然是绝无异议的,朱元璋本着我当不上皇帝,那以后谁也别想当皇帝的念头一样痛快地应了下来。

    张无忌轻轻一笑,心道:如此便可避免后世某国以军权乱政的局面,他也可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三!o(n_n)o~

    于是,这就是本文最后一个悬念,一个简单粗暴、挂羊头卖狗肉版本的三权分立。也许以后他会越来越完美,越来越像那个真正的三权分立,但以本文所写的时代,只能先到这一步了,就好比我们如今仍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o(n_n)o~

    虽然在让张无忌提到“三权分立”开始就有很多读者姑娘们纷纷表达意见反对搞这一套,但以政治制度而言,我仍然坚持三权分立会比帝制更好,当然共产主义应该会比三权分立更好,但这么写的话,我很担心步子太大扯着蛋。o(n_n)o~

    回到本文,文中提起三权分立的张无忌本身也是个有极大性格缺陷的人,而他当时所处的整体社会环境与他本人的势力根基也有很大的问题,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他,都在反对他,而且看起来反对地还挺有理。(殷野王;朱元璋)但不幸,张无忌虽然很臭屁很讨厌,但他这么屌,你能拿他怎么样呢?最终还是让他做成了。摊手!当然,历史的原因、现实的原因,显然不会让他太过顺利。所以,未来如何,还得张无忌自己去努力。如何开启民智、如何改革制度、如何提高科技力量,如何取得民众支持打败原本的势力集团,甚至在施政的时候如何让宋青书与朱元璋不跟他唱反调。这很难,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估计张教主奋斗一辈子也就开个头。万事开头难,张教主,上路吧!具体怎么搞,我就不写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o(n_n)o~

    导演:宋大侠,还有啥想法不?

    宋远桥:儿大不由爹!

    第179章 我心匪石

    半个月后,武当义军杀退卷土重来的王保保,山东一地终于收复。同时一份以宋青书、张无忌、朱元璋三位义军首领的名义共同颁布的《讨元檄文》通传天下震动四野。檄文中历数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为天下百姓带来的深重苦难,直指元蒙皇室为残忍嗜杀自绝于天下的独夫暴君,宣布武当义军并苏浙义军连同明教义军、红巾军三方将结为同盟讨元北伐,又号召天下各族百姓起而抗争,共建新朝。如今天下皆知三方义军皆是百战精锐之师,已占据长江以南的半壁江山,而元廷自失了汝阳王这员良将更是节节败退。将鞑子赶出中原指日可待,眼见黄河终有澄清日,天下百姓皆是欢欣鼓舞。

    檄文颁布后,三方义军商定北伐总计划与各自所领任务,张无忌与朱元璋先后自南四湖退兵。冯默之奉命经略山东,宋青书则率部分武当义军返回武当,莫声谷亦与之随行返回武当拜见张三丰。

    其时,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俱是两年不曾与武当上下相见。时隔两年,又有不少武当弟子长成,如叶轻泉这等佼佼者更多次随义军征战元廷,便是曾在襁褓之中的融阳如今也已能走能跑。只见融阳如肉丸子般跌跌撞撞地滚到宋青书的腿边,扯着他的裤腿,仰着头嗦着口水问:“你就是宋师兄么?你怎么总不回来?妈妈每次提起你就罚我写字儿……”说着,又满腹委屈地举着自己的肉爪子给宋青书过目。

    宋青书眼眶一热,俯身将融阳抱起,把头埋在他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奶香味,方才含混答道:“宋师兄如今回来了。”

    “那还走吗?”融阳又问。

    这一句,宋青书却答不上来。以宋青书的禀性,他原就无意于天下,只是如今阴错阳差担了北伐重任,是走是留却也再由不得他自行做主了。

    却在此时,殷梨亭上前一步拍了拍宋青书的肩头,自他手中接过儿子放在地上,向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言道:“师父已在紫霄殿。”

    张三丰虽说远在武当山,可得知宋青书凭一己之力阻止张无忌与朱元璋同室操戈,又见莫声谷平安归来,也是老怀安慰。眼见他二人给自己见礼,他更是哈哈大笑,连声要他们起身,又仔细问起了那《讨元檄文》之中所提不设帝位三权分立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南四湖一战,武当义军的战力已公认为天下义军之首。然而宋青书无意称帝,张无忌与朱元璋又互不相服,这才有了所谓三权分立之事,约定三方义军合力驱逐鞑虏共建新朝。而所谓三权分立之法,张无忌原是首倡,自然是由他执掌政权,实施新政。宋青书是用兵奇才,天下几无能人敌,这军权自然落入他手。至于朱元璋,张无忌本有意请他监察百官,他却不愿放弃兵权,自愿独领一军镇守边关,不受宋青书节制。如此安排无异于宋青书搭台,张无忌唱戏。张无忌若是唱不好,宋青书自然会拆台;宋青书若包庇张无忌,朱元璋亦有反正之力。

    张三丰听罢这般安排便已明白,如今约定的三权分立与当初在武当时张无忌所阐述的三权分立已大为不同。然而即便失去了最为重要的军权,他的徒孙张无忌仍旧要走这条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甘愿将万斤重担扛上肩头,纵然万劫不复也毫不畏惧。想到张无忌的骄傲固执,张三丰不由微微一叹。好石桥一役无论真相如何,张无忌身为明教教主总难辞其咎。微山定盟之后,张无忌曾提及要亲往祭奠于好石桥一役中战死的武当义军,怎知不等宋青书表态便已被一众武当弟子婉言谢绝,显然是对张无忌颇为芥蒂。如今武当三代弟子已逐渐长成,张三丰纵然爱重张无忌,这等情况之下,也只得尊重众弟子的意愿。问过盟约,他又向莫声谷问道:“如此说来,苏浙义军又是何打算?”

    莫声谷在苏浙义军之中威望甚高,他既“死而复生”,张士诚之前的种种谋划便是竹篮打水一场。而莫声谷这两年所做种种皆是为了将宋青书救出,如今宋青书传檄北伐,莫声谷自然是赢粮景从。“苏浙义军长于水战,北伐之事自当听从武当义军的安排。”

    莫声谷如此回答,张三丰却也并不意外。只见他抚着长长的胡须,沉吟了一阵才又问道:“既已定盟,那这战事想必近在眼前了?”

    莫声谷点头答道:“照盟约所定,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将自东路起兵攻取河南,若是粮草辎重无碍,我与青书商定两个月后便是最佳的出兵时期。”

    张三丰听罢却没有说话,只扭头望了宋远桥一眼。大伙都明白,此战既是北伐必然是旷日持久,不将鞑子赶出中原誓不罢休。如今宋青书是武当义军之首,莫声谷是苏浙义军之首,北伐期间他们自然是要时常见面、并肩作战,乃至朝夕相处。眼见自己的大徒弟面色铁青沉默不语,张三丰不由微微一叹,吩咐众弟子回去歇息,却是将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留了下来。

    不一会,众弟子如流水般退去,殿内只剩下了武当诸侠与殷夫人。张三丰四下一望,不禁又是一叹,沉声言道:“眼下已无外人,声谷,你老老实实告诉为师,可能忘了这件事?”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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